窩在自己的世界太久，該出來透透氣了，妳說。
小蝸牛就因為縮在殼裡太久才不認識陽光。
可是蝸牛見不得陽光哪，我辯解。
蝸牛曬了太陽會死掉諾。
我來告訴妳一個故事吧。
在我九歲那年炎夏，我在一個燠熱的南方正午一個人
蹲在沙地上等爸爸來接我。看到有一隻蝸牛從眼前悄悄爬過。
我隨手擎起了小樹枝，蝸牛，蝸牛，陪我玩，我說。
蝸牛馬上躲進了殼中不理我。蝸牛妳不要這樣嘛，
我揮舞著樹枝，妳在裡面做什麼呢？說著用小樹枝輕挑著它的輪廓，
扣著它的門扉，然後順勢將它轉身攤晾在陽光下。
半晌，蝸牛妳流淚了耶，水汪汪地究竟是什麼哪。
我再度拿我疑惑的小樹枝刺探，哇！我驚叫，
整個蝸牛肉身連著樹枝從殼兒裡連根拔了出來。
哇！我幾乎害怕得要哭出來，丟下樹枝拔腿就跑。
蝸牛好可怕，好可怕，蝸牛死了。
妳大概不知道從此以後我就很怕蝸牛罷。不過那也無妨，
妳聽著聽著只笑說，妹妹從小手就賤，
我習慣性辯解，哪有，不是那樣的。
然後妳說，自從音樂教室的隔音牆破了個洞，
是誰把她發展成後來那種境地的？
我告訴妳噢，嬸嬸。
其實我們可以在洞裡放一些乾草，季節來臨溫度剛好的時候，
說不定會有鳥兒產卵。也許哪一天那裡會是個溫暖的家，
在歌聲嘹亮的燦爛午後，第五節課鐘響後第一道發聲練習，
朦朧搖晃嘴角唾液未乾的夢囈中一個勁振翅飛了出來，
也許是隻烏鴉叫嘎嘎，在水泥天花板上盤旋三周，
激起滿室聲帶未開的制服女孩尖聲驚叫，
然後抖落幾根黑色的羽翅在白色琴鍵上。
或者，我們悄悄地在洞裡埋下種子，
多年以後也許成了童話的魔豆，
在歌聲媚惑下妖妖嬈嬈爬滿垣法術的藤蔓，
在葉子的頂端，住著一個最寂寞的吹笛巨人，
抱著金雞和心愛的七弦琴。
故事說完了，嬸嬸，妳喜歡嗎？
埋覆在洞穴的深處有太多我們不懂的魔法，
曾經我以為土蔭裡暗黑的成長密室，只不過恰巧恰巧需要一星點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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