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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關……」阿關接過六婆遞來的包子。六婆就是阿泰的祖母,阿泰就是那 攤老闆。 「真歹勢喲!我叫那些虎爺咬我的不肖孫,可是連你一起咬了。真是歹勢喲!」 六婆呵呵笑著說:「你們在外頭吹吹風,吃幾個肉包擋擋肚子,我去做晚飯給你們吃。」 攤老闆名叫「孫國泰」,跟他好一點的叫他「阿泰」,跟他不好的,就叫他「潑 猴孫」或是「猴孫泰」。 阿泰年紀二十出頭,沒有正式的職業,平常靠偷搶拐騙過日子,不時會來和阿嬤 討些錢花。 前些日子,阿泰在幾個豬朋狗友的慫恿下,也想試試做生意,卻沒有本錢。只好 半夜偷偷潛入阿嬤這間破廟,偷了阿嬤辛苦存下的十幾萬塊,拿去做那聽說穩賺 不賠的生意。全賠光了。他不知該怎麼向六婆交代,所以那時見到了阿關的大皮 夾,像是餓虎見到了肥肉一般,橫下心來硬搶。 阿關倚在廟外牆壁,看著天空發楞,自老廟前的小空地往外看去,有些公寓,公 寓後頭也有幾棟大樓,新舊建築對比強烈,天上一片紅橙橙,太陽要下山了。阿 泰則蹲在一旁,懶洋洋地抽著煙。 阿關自己也不曉得,明明錢已經拿不回來了,為什麼還會待在這裡,陪這搶他錢 的痞子演戲? 是因為不忍心戳破老人家的希望,還是這阿泰痞歸痞,總算還稱得上是孝順,所 以對他不至於太過厭惡? 「阿關,你這筆人情我會記在心裡,有錢我一定會還你!」阿泰先開口。 「嗯。」阿關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乾脆你今天留下來過夜好了,這邊房間多,我還想跟你商量一下呢,我們真來 合夥賺錢怎樣?哈哈!」阿泰興高采烈地說著。 「我對賣假符騙人沒有興趣。」阿關搖搖頭。 「不是賣假符啦,我跟朋友打算弄幾台電腦,在網路上架個網站賣A片,很好賺耶 。我看你零用錢不少,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吧,有沒有興趣投資?」阿泰挑著 眉、嘿嘿地笑,不停慫恿阿關,直到他見阿關擺出臭臉,這才住口。 「才不是,我家很窮,我是窮人家的小孩。」阿關這麼說。 「啥?少來了!窮人家的小孩?那你皮包裡那些錢怎麼來的……」阿泰不信。 「你管我怎麼來的,總之不是偷搶拐騙來的。」 「原來自己有賺錢的好門路,難怪不跟我合夥,是什麼門路這麼好賺?說來聽聽 吧……」 「只怕說出來嚇死你。」 「我幹!老孫我除了殺人放火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什麼偷搶拐騙的事我哪會怕? 」阿泰大搖其頭,一臉不服氣。跟著他頓了頓,小聲問:「啊?難道你是藥頭? 販毒這種事我可不做。」 「都說了不是偷搶拐騙,又怎麼會是販毒?」阿關瞪了他一眼:「假如以後你賺 到錢,好好照顧你阿嬤,不用還我了,我不差那筆錢。」 「我沒聽錯吧?你不是說你家很窮?」阿泰嗆了口煙。 「現在不窮了,我剛找到一份好工作。」 「哇幹!到底是什麼好工作?」阿泰哈哈大笑:「喔!看你細皮嫩肉,一副小白 臉樣子,是不是去做牛郎?牛郎我也行啊,你看我帥的咧!」 阿泰還嘰哩呱啦個沒完,阿關看著黃昏的天空,看著橘紅色的晚霞,看流動的雲 ,看幾隻飛鳥,想起了小時候些許趣事。 他幾乎忘了自己的阿嬤長什麼樣子了,六婆親手做的包子又香又好吃,或許是這 個原因,讓他捨不得離開這間三合院老廟。 太陽終於落下,天也已經全暗,小廟裡鬨色圓桌子擺著一鍋湯、幾盤菜。 阿泰扒著飯菜,一邊說得口沫橫飛:「我們擺了個攤子,做點小生意,一下子就 回本了。」 阿關吃了三碗飯,阿泰吃了四碗,兩人邊吃邊稱讚六婆的手藝。 「好好。」六婆呵呵笑著問:「有正經事做就好,你們擺攤子,賣的是什麼?」 「呃……」阿泰一愣,抓了抓頭。 阿關見六婆瞅著他笑,只好接口:「我們……在賣臭豆腐。」 「對對對!賣臭豆腐!」阿泰哈哈笑著,拍著阿關的肩。 「賣臭豆腐可以一下子賺十幾萬喔?」六婆楞了楞,有些不信。 「呃呃……因為那不是普通的臭豆腐啦。」阿泰比手劃腳地說:「我們賣的是高 級的臭豆腐,這是阿關家裡的祖傳配方,又香又臭,好吃的咧。」 「還有風味獨到的泡菜。」阿關也配合著演戲。 「你們的攤子總有名字吧?擺在哪兒啊?改天阿嬤去吃看看。」六婆呆呆地問。 「攤名字……」阿泰支支吾吾,假裝嘴裡在嚼菜,實際卻是拖延時間想著。「高 級的臭豆腐……當然就叫作『高級臭豆腐』啊!」 「其實是叫『關記臭豆腐』。」阿關白了阿泰一眼,補充一些他過去從爸爸口中 得知的臭豆腐相關知識,倒也將六婆唬得一愣一愣。 眼見六婆還有疑問,阿泰趕緊扯開話題。「阿嬤,我有個問題,阿火呢?為什麼 廟裡多了那麼多隻小虎爺?」 六婆是個廟祝,阿泰自小父母雙亡,六婆靠著替人卜卦、做法事、觀落陰,辛辛 苦苦將他拉拔長大,阿泰自小跟著祖母學畫符,練了一手好字,也成了他後來畫 符騙人的一技之長。 六婆倒是真懂得不少奇門異術,阿火則是原本這小廟神桌壇下的虎爺,幾個月前 的一個夜裡,不知怎的,廟裡來了另一隻虎爺,伏在神壇旁發著抖。 六婆不知所以,收留了這隻虎爺,從那時開始,大大小小的虎爺一隻接一隻地來 ,竟聚集了好幾十隻,原因不明。 「阿火、阿火……對耶,我也好幾天沒見到牠了,前幾天晚上,好像……好像… …跑出去了?」六婆皺著眉頭,努力想著,卻想不起來那原本鎮守小廟的虎爺阿 火上哪去了。 「咦?奇怪?」阿泰指著廚房一角,張大了口問:「灶君呢?」 阿關朝著阿泰指的地方看去,果然見到角落牆壁上有一塊茶几大小的壁面,色澤 比周遭顏色來得乾淨。那兒原本靠著一只供奉灶君的小壁櫃,壁櫃不知為何搬開 了,露出了較乾淨的磚牆。 「那邊本來供著灶君,阿嬤很虔誠,每次都不准我進廚房,怕我偷吃灶君爺的貢 品。」阿泰望向六婆,問:「灶君怎麼沒了?」 六婆盯著那處牆,臉上露出了迷惘的神色,她喃喃自語起來:「好像……好像是 有一天半夜,我把灶君搬了位置,可是搬去哪兒……我記不起來了……怎麼會這 樣呢?為什麼無緣無故搬位置呢……搬去哪了?」 阿泰見六婆這副模樣,只當她年紀大了,加上平日操勞,便不再多問,隨口講了 些六婆早年幫人作法驅邪的往事,六婆也樂得接話,祖孫倆一搭一唱,講了不少 故事,這才真正引起阿關的興趣,聽得津津有味。 「六婆,你有沒有聽過『順德大帝府』這間廟啊?」阿關想到六婆是個廟祝,或 許對『同業』有些小道消息,便這麼問。 六婆一聽順德大帝的名號,便拉下了臉,哼了一聲說:「怎麼沒聽過!那間廟最 近很……」 一陣風吹來,廟裡燈光一陣昏暗,阿關兩眼昏花,一陣刺痛椎入腦袋。 燈又復明,阿關拿著碗的手還發著抖,筷子都要拿不穩了。 阿泰看看四周,搖搖頭說:「這房子好老了,線路有問題。阿嬤,等我賺了錢, 把這裡好好整修整修……阿嬤?」 「順德大帝、澤被蒼生、福滿天下、大慈大悲、大恩大德……」六婆的臉一張臉 繃得僵直,雙眼還泛著極淡綠光,渾身不停顫著。 阿關駭然站起,張大了口望著六婆,六婆唸的正是順德宮信徒們用以讚頌順德公 的馬屁句子。 此時的六婆雙眼直勾勾地,不斷重複著「澤被蒼生,福滿天下……」這樣的句子 ,唸完一遍、再唸一遍、又唸一遍,停不下來。 「阿嬤?」阿泰嚇了一大跳,他自小看著阿嬤作法驅邪,看過不少鬼上身的實例 。而眼前的阿嬤,活脫一副被上身了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阿泰伸手拍了拍六婆肩膀,只覺得臉上一辣,竟是被六婆狠狠 賞了一個巴掌,將他打得彈開老遠,倒在地上打滾。 「啊啊!痛死我了!」阿泰摀著臉,掙扎坐起。阿關則是嚇得後退好幾步。 六婆雙眼發直,不斷唸著同樣的讚頌詩歌,一手還握著筷子,不停地戳著桌子, 發出「扣扣扣」的聲響。 燈光忽地開始一明一暗,四周氣氛說不出的詭異嚇人。 幾聲虎吼,廟裡的虎爺們四面八方湧了出來,突然燈又不閃了。 六婆閉上了口,她見到阿關和阿泰一個退到角落、一個坐在地上,便楞楞地問: 「你們怎麼啦,不好好喝湯,跑那麼遠幹嘛? 猴孫啊,你坐在地上幹嘛?咦,這 些虎仔怎麼都出來了?」 一票虎爺們在屋內打轉,四處看看、嗅嗅,什麼也沒發現,一溜煙地又全都鑽不 見了。 阿泰摀著臉回到桌邊,他左臉腫了一片,紅色五指掌印清楚地印在頰上。 「唉喲!猴孫你的臉是怎麼了?」六婆問著。 「阿嬤,是妳打的……」阿泰摀著臉說。 「什麼?哪有可能?我在這裡吃飯,好端端地打你幹嘛?」六婆驚訝地說。 「阿嬤,妳剛剛的樣子,就好像讓鬼上了身……」阿泰的神情有些害怕。 「哪有可能?猴孫仔你別黑白講,鬼看了你阿嬤都躲得遠遠的,怎麼敢來上我身 ?」六婆氣呼呼地說,但她見到阿關和阿泰一臉驚恐地望著自己,又見到阿泰臉 上那明顯掌印,知道她這不肖孫子再怎樣頑劣,也不至於說這種謊。她靜了半晌 ,終於嘆了口氣。 「唉,其實我這幾天也覺得不太對勁吶,一到晚上,虎仔們都叫個不停,可能真 的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搗蛋。哼,你祖嬤出道這麼多年,還沒碰過這麼大膽的 髒東西!」六婆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將碗筷一摔,豁然站起,三步併做兩步走到 房間。 阿泰擔心地跟了上去,阿關也跟隨在後頭。 「猴孫、起壇!」六婆在廟裡房間一只櫃子裡,搬出一箱法器,一件件擺在房間 裡一張木桌上,氣憤地說:「阿嬤我倒要看看是那個頑皮鬼這麼囂張,敢惹你阿嬤!」 阿泰戰戰兢兢地在一旁幫忙,抽空在阿關耳旁叮嚀了兩句。「我阿嬤要作法抓鬼 了,待會可別說話。」 阿關點點頭,興致勃勃看著六婆作法。 六婆佈置好了小神壇,拿了枝筆蘸了蘸硃砂,畫起符來,畫沒兩筆,阿關只又感 到一陣莫名頭痛。 六婆的筆停下兩秒,又繼續畫下去,動作卻變得有些僵硬且不自然。 「咦?」阿泰覺得詫異,他發覺六婆寫的符有些古怪,應該說,符的上半截是他 熟悉的驅鬼咒寫法,但符籙下半截,六婆像是突然改變寫法,寫出了一張阿泰從 沒見過的符── 阿泰沒見過,阿關卻見過。 那符的下半截,是阿關當時在家裡客廳、廁所、房間,看到不想再看——順德廟 的怪符。 六婆一張接著一張畫,全畫成了順德廟的怪符,且她動作越來越快,筆跡也愈漸 凌亂,且又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阿泰知道六婆又給莫名的傢伙附了身,氣急敗壞地大吼:「什麼髒東西……快離 開我阿嬤的身體!」 此時,小房間外頭的虎爺們又竄了出來,在大廳亂竄。碰地一聲,小房間的木門 轟隆關上,門外傳來吱吱嘎嘎的抓門聲和虎吼聲,似乎是虎爺們想要進來,卻不 得其門而入。 阿關心中駭然,臉上強作鎮定,手伸進口袋,握住了翩翩給他的那疊白焰符,厚 厚一疊,少說有七、八十張,這讓阿關安心不少。 六婆突然扔下毛筆,雙手伏著桌沿,轉頭看著兩人。 「喝!」阿關和阿泰見到六婆嘴裡淌下黑色的汁液,一雙眼睛忽青忽綠,都嚇了 一大跳。 六婆抓著那些怪異符籙,緩緩走向兩人,將他們逼到了牆角,跟著雙手一揮,手 裡的符冒出一陣黑煙。 阿泰讓那黑煙一嗆,登時倒下、不省人事,阿關則是一陣暈眩,也軟倒在地,卻 沒昏厥。 六婆從一旁櫃子抽屜裡,拿出幾捆繩子,將兩人結結實實地捆綁起來。 跟著她又從櫃子裡,拿出一把利刃。 阿關雙手被縛在身後,倒臥在地上,瞇著眼睛偷看,只見到六婆雙眼無神,動作 僵硬地磨著那柄銳刀。阿關思緒混亂,不曉得六婆究竟是順德大帝那方的人馬, 或者中了順德大帝的邪術? 阿關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扭著身子,用力延展胳臂,勉強用手指搆著外套口袋 ,摸著了口袋裡的白焰符,但他有些猶豫,雖然他知道白焰對生靈沒有殺傷力, 但六婆此時讓鬼怪上了身,若是對著六婆施放白焰,是否會連帶傷害到六婆?卻 又不得而知了。 他心想著自己的石火輪就擺在廳外,只要能夠逮著機會闖出這房間,衝出廟外, 便能順利脫逃,但昏倒的阿泰就慘了,就算他能將阿泰一併帶走,卻又不能丟下 被鬼附身的六婆不管。 阿關突然想起什麼,便又緩緩挪動胳臂,往另一邊口袋扭去,就在他咬牙忍痛, 覺得自己的胳臂快要脫臼或是抽筋的時候,終於讓他從口袋裡摸著了一張符,那 是老土豆給他的緊急求援符。他盯著神壇上的蠟燭,只要點燃符咒,就能召來老 土豆。 突然,六婆停下動作,緩緩地轉身,四肢不自然地擺動,慢慢走到兩人面前,蹲 了下來。 阿泰離六婆較近,六婆一把捏住了阿泰脖子,慢慢將刀湊上阿泰頸際。 「唔咦──」阿關呻吟一聲,六婆停下動作。阿關再哎了一聲,六婆轉頭望向阿 關,似乎對這中了迷魂符術卻還能發出聲音的少年感到有些詫異。 阿關見這招有效,便哎個不停。 六婆放開阿泰,走向阿關,伸手向他抓去。 阿關突然扭動身子,滾了一圈,跟著用力彈蹦起身,將六婆撞倒在地,又將自六 婆手中落在地上的刀子,一腳踢進櫃子底下,跟著他朝著小神壇衝去,他側過身 ,費力地將手上的符往蠟燭上湊。 六婆尖吼著撲了上來,揪著阿關又抓又咬,在他臉上、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阿關忍著疼痛,奮力伸長了手,終於將符觸著燭火點燃,跟著死命扭身閃避著六 婆的追打。 門外不斷傳來磅磅磅的巨響,阿關注意到木門上竟畫著符咒,難怪那些虎爺進不 來。 「老土豆!快點來救我!」阿關怪叫著,一會兒跳上小床、一會兒踩上小桌,左 閃右避六婆的追擊。在追打當中,阿關撞倒了床旁一只小竹櫃,竹櫃小門敞開, 裡頭的東西倒了一地,幾個木盒滾了出來。 阿關雙手被縛在身後,跑跳之中難以維持平衡,一不小心踩著了一只小木盒,絆 倒在地,摔得頭昏眼花。 六婆逮著這機會,惡狠狠地撲上,雙手緊緊掐住阿關頸子,十指緊箍,指甲一點 一滴地沒入阿關脖子皮肉。 「唔……」阿關用力縮緊脖子、咬緊牙關,兩隻腳亂踢亂蹬,將那些自竹櫃掉出 來的小木盒踢踩破碎。 轟然一聲虎吼,一陣紅光從一只被阿關踢開的小木盒中暴竄閃現。 一隻野牛大小的虎爺,全身火紅,嘴裡冒著紅火、鼻孔噴著火風,威風凜凜地落 在阿關跟前。 六婆則是在那虎吼響起、紅光乍現之初,便應聲彈起,跳到了牆邊,露出一副又 是驚恐又是憤怒的神情。 那火紅大虎爺揚起脖子,又虎吼兩聲,聲似猛雷落地,像是憋了很久的怒氣一般 ,大虎爺撲在阿關身上,兩隻前足壓著阿關雙肩,嗅了嗅阿關的臉,跟著轉頭, 望著六婆。 六婆身子緊貼著牆,一雙眼瞳子忽青忽綠,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在房間中央地板,冒出一陣土黃色的煙霧,老土豆從黃霧當中躍出。 「你終於來了!」阿關一面咳嗽,一面掙扎,但隨即又停下動作,深怕惹了那按 著他肩頭的赤紅色大虎爺發怒,一口咬下來。 「唉呀!這是怎麼回事呀?」老土豆連忙揮著手,朝著那大紅虎爺嚷嚷著:「哪 來這麼大隻的下壇將軍,大膽無禮,還不快下來!」 那大虎爺聽了老土豆的斥責,乖乖退到了一旁,卻仍瞪著一雙銳利虎目,盯著六 婆。 「備位太歲大人,發生了什麼事啊,怎麼搞成這樣子?」老土豆噫噫呀呀地說, 替阿關解開雙手繩子。 「等下再跟你解釋,先救這婆婆,她被附身了……」阿關摀著脖子,指著六婆。 六婆也惡狠狠地朝著阿關齜牙咧嘴,雙手還抓成爪狀,一副要拚命的樣子,卻又 不敢有所行動。 「哪裡來的惡鬼!還不現出原形!」老土豆朝著六婆一喝,手裡的木杖朝六婆直 直指去,木杖泛出一圈黃光,黃光罩向六婆全身。 六婆怪叫一聲,眼耳口鼻竟都冒出黑煙,黑煙越冒越多,在房內空中聚成了一個 人形,那人形越來越明顯。六婆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你這傢伙,終於出來了!」阿關恨恨瞪著上方那人形黑煙,那黑煙自然是附在 六婆身上的惡鬼了。他抽出白焰符,揚起手唸咒,朝那黑煙放出一道白焰。 黑色惡鬼在空中扭身,閃過了那道白焰,倏地竄往床邊的小窗,要往外逃。 「吼──」那渾身赤紅的大虎爺飛撲上去,揮動虎掌,一巴掌將那惡鬼扒到地上 ,跟著撲下,一口將那惡鬼咬成了兩截。 「噫呀──」那惡鬼發出了尖銳的嗥叫,阿關感到一陣耳鳴,頭痛加重,他聽見 四周響起了陣陣鬼鳴,像是在附和這惡鬼的慘嚎。 房門外的虎吼聲此起彼落,打開了門,只見到廟門外頭陰風陣陣,那旋風刮進廟 裡,還帶著一股腥臭氣味。 「唔!」阿關嫌惡地掩住口鼻,他見到一隻黑色惡鬼大剌剌地走進廟裡。在那黑 色惡鬼後頭,又有許多惡鬼分別從大門、後門、窗口、高樑上跳入大廳。 廟裡那些虎爺們的職責本便是驅逐惡鬼,此時一見這麼多惡鬼四面八方湧進廟裡 ,都抖擻起精神、殺氣騰騰、虎目圓瞪、大嘴咧開、連連怒吼。 剎時之間,這老舊小廟裡一邊響起淒厲鬼嗥、一邊是虎吼震天,下一瞬間,數十 隻虎爺已和湧入的惡鬼們激烈廝殺起來。 「哇,怎麼回事啊?這麼多的惡鬼和下壇將軍都是打哪兒來的啊?」老土豆手忙 腳亂地趕在前頭揮動他那手杖,試圖指揮這些虎爺們。「那黑色的去咬大鬼,小 虎們來俺這兒!」 阿關也對準了一隻惡鬼,放出兩道白焰,將那惡鬼炸了個粉身碎骨。 這批惡鬼讓虎爺們一陣衝殺,紛紛不敵,被咬得七零八落四處逃竄。 阿關腳邊有隻好小的虎爺,白身灰條紋,身體才約莫八吋長,跟隻幼貓差不多大 ,卻也惡狠狠地齜牙咧嘴,聲音嘎嘎喳喳地還吼不出來。 這小虎爺見惡鬼們幾乎要讓其他的大虎爺們被咬光了,性子按捺不住,一蹦跳了 個老高,撲在那隻帶頭黑色大鬼臉上,一口咬著那黑色大鬼的鼻子不放。 「呀──」黑色大鬼憤怒吼叫,伸手撥打臉上那隻白色小虎爺。 小虎爺體型雖小,但動作敏捷,一翻身躍到了大黑鬼的肩上,嘎吱一口咬下了大 黑鬼的耳朵。 「小傢伙衝出去幹嘛?還不回來!」老土豆哇哇叫著,那灰紋小虎爺啣著大黑鬼 的耳朵,回頭看了老土豆一眼,卻不理會老土豆的號令,而是嘎地一聲吐出了那 大黑鬼的耳朵,繼續在那大黑鬼身上蹦蹦跳跳,不停亂咬。 大黑鬼的腳下還有七、八隻虎爺將牠團團圍住,叼咬住牠的手腳,一時之間也驅 趕不走那白色小虎爺,只能憤恨吼叫,不停掙扎。 一聲巨大的轟隆聲響,廟裡邪氣瀰漫。 「啊!」阿關感到腦袋一陣劇痛,跪倒下來,他回頭一看,身後神桌上那尊神像 ,竟動了起來,身形越變越大,足足有兩公尺那麼高。 「邪神?」老土豆回頭一看,嚇得大叫大嚷起來:「哇!這兒又有正神邪化啦! 不……不成啊,咱們打不過邪神啊!」 那邪神翻身下地,他一身金甲,整張臉都是金黃色的,一對丹鳳眼瞪得老大,額 上還有一個紅點。 阿關咬著牙,抓著一把白焰符,對準了那金甲邪神,一道道白焰如飛火流星,轟 轟地炸在邪神身上,將那邪神的一身金甲炸出一片片焦黑。 邪神怒吼一聲,速度奇快,飛竄到阿關眼前,一腳將他踢得像是斷線風箏般地砸 在牆上。 阿關摔落在地上,摀著肚子不住地打滾,他覺得邪神這一腳幾乎要將自己的五臟 六腑都給踢壞了。 四周的虎爺們咬倒了那大黑鬼,跟著紛紛朝那邪神撲去。金甲邪神揚手揮開兩隻 虎爺,跟著一縱身跳到阿關身前,一把抓著阿關的腦袋,將他提了起來。 「停住、停住!」老土豆急忙大喝,要那些虎爺停住。 虎爺們將那金甲神團團圍住,個個怒眼圓瞪、齜牙咧嘴。 原來這金甲神自知抵敵不過這麼多虎爺一齊圍攻,便抓了阿關當作人質。 阿關手上還握著符,摸了摸腰間,最重要的伏靈布袋竟忘在套房裡沒帶出來。 他正想放出白焰,老土豆卻大叫:「金甲神,他是備位太歲大人,你聽過吧,可 別傷了他!」 阿關楞了一下,只見到老土豆對著他擠眉弄眼,不知道做什麼打算? 金甲神嗯了一聲,望著阿關上下打量,阿關趕緊將握著符的手往身後一擺,不讓 那金甲神發現他企圖偷襲。 「金甲兄,你讓俺想想……讓俺想想,咱將這備位太歲獻給順德大帝好不好?」 老土豆攤著手,呵呵笑著說。 金甲神眼睛一亮,緩緩開了口:「獻……給……大……帝……獻……給……大… …帝……」 「你讓俺想想……想想好辦法,把這備位太歲,獻給順德大帝……讓俺想想好辦 法……」老土豆連連點頭,不停重複著同樣的話。跟著,卻又像是一尊石像那般 一動也不動,也不開口繼續說話。 阿關嚇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老土豆這樣講是真是假。 金甲神見老土豆不再說話,僵在那兒不動,不耐煩地催促:「快……獻……給… …大……帝……你……還……在……想……什……」 話還沒講完,金甲神身後那堵牆,倏地竄出幾枝枯枝,緊緊纏繞住金甲神雙手雙 腳。 同時,跟著木枝一同竄出牆來的,竟是老土豆。老土豆高舉著木杖,一杖打在那 金甲神的腦門上,金甲神身子一晃,鬆開了手。 阿關在訝然中落地,卻也不忘將手裡一把白焰符對準金甲神,猛唸咒語,放出一 道道白焰,轟隆隆地全炸在金甲神身上,將那金甲神轟退老遠。 「白焰對邪神無效?」阿關連連後退,見到金甲神被自己的白焰一輪猛轟,一身 金甲給燒成了黑甲,但卻沒受到什麼嚴重傷害。 老土豆一個筋斗跳在阿關身前,欣喜地拍著手說:「大人!俺這招妙不妙?」 「妙!」阿關看著另一邊還有個老土豆,一動也不動,原來老土豆金蟬脫殼,講 話講到一半,變了個假身杵在那兒,真身從地底遁到了金甲神的背後牆上,趁機 偷襲。 「咬死他!」「下壇將軍們快快上呀!」阿關和老土豆見那金甲神又要殺來,便 同時大喊,還沒喊完,一干虎爺們早已撲了上去。 一道紅光從阿關頭頂掠過,是那隻體型有野牛大小的赤紅色虎爺,正以雷霆萬鈞 之勢,飛撲到了那金甲神的身前。 金甲神還沒來得及反應,讓那紅色虎爺一口咬住肩膀,喀嚓一聲,胳臂落下,金 甲神整個肩膀都給這紅色大虎爺咬掉了。 其餘的虎爺們一隻隻撲了上去,有的咬他手、有的咬他腿,連那最小隻的白身灰 紋小虎爺,也跟著撲上去湊熱鬧,叼著金甲神腰際那根紫繩子不住搖頭甩動。 不一會兒,金甲神便成了七零八落的碎塊,化成了一陣紫煙之後,很快地消失無 蹤。 六婆和阿泰還昏迷在那小房間裡,老土豆對兩人施了法,將他們體內的邪咒驅散。 那赤紅色的大虎爺在六婆房裡來回走動,四處聞嗅,跟著啣出一只木盒,將那木 盒子叼來擱在老土豆腳邊。 老土豆覺得奇怪,拿起木盒搖了搖,跟著湊在耳邊聽聽,不由得驚呼一聲,揮動 手杖將木盒一把敲破。 「灶君!」老土豆大叫,那碎裂的木盒裡,一陣黃光現出,一名外貌看來大約四 、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從黃光理現出。 那人一身綠衣,身形消瘦,臉色蒼白,正是灶君。灶君將這間廟邪化了的過程, 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 原來,最容易被惡念侵襲的是神與鬼,接下來是精怪,最後才是有著肉體保護的 生靈。太歲鼎崩壞之後,許許多多的神祇都成了邪神,然則虎爺本質上屬於精怪 類,因此大都尚未邪化。 四方廟宇裡的主神受了惡念影響,墮入魔道,成了惡棍邪神,逼得虎爺們紛紛逃 出了廟,當六婆收留了第一隻流浪虎爺時,消息便藉著平時遊蕩的孤魂野鬼散佈 開來。 那些無廟可歸的虎爺們,一隻隻跑來六婆這小廟避難,六婆也不明就裡地持續收 留這些落難虎爺。 而另一方面,順德大帝的勢力急速擴張,四處征討沒有靠山的小廟。 六婆這間小廟,僅是順德大帝目標之一而已,這廟裡供奉的主神金甲神,早受了 惡念侵襲而墮成邪神,自個便投靠了順德大帝。 但由於廟裡無端端聚集了數十隻虎爺,倒是反客為主,讓金甲神有所顧忌,只好 暗中算計六婆。 六婆雖然懂得些許奇門遁甲、治鬼異術,但和金甲神的神力比起來,自然是小巫 見大巫了。四方惡鬼們在金甲神的穿針引線之下,輕易上了六婆的身。 金甲神聯合那些惡鬼,藉著六婆的肉身掩護,將廟裡另一小神「灶君」封印起來 ,再一步步誘騙虎爺們落單、逐一封印,包括廟裡最強悍的赤紅色虎爺——「阿 火」。 金甲神打算藉著六婆的手,逐步消減這間廟裡的虎爺們,直到虎爺的數量不足以 捍衛這小廟時,金甲神便能得以現出真身,強佔下這間廟以獻給順德大帝,這能 讓他在順德軍團裡獲得較高的地位。 沒想到計畫才開始,就讓阿關給破壞了。 「順德邪神很快會知道他的爪牙金甲神被消滅的事,這邪神捍衛自己勢力範圍的 程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灶君緩緩地說:「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奪下這間廟。」 「這正是惡念的本質。」 □ -- ▄▄虎爺,又稱「下壇將軍」,是民間信仰中, ▆▆▆▆▆▆ 供奉於神壇案下的小神的坐騎,或負責驅除 ◢██◣ 疾疫及鎮守廟宇等。——《太歲》 ◢██████◣ ◥████◤ P_teensy ◥█ ▅ █◤by hom -- 希望,像千年暗宮中的一燭火,慢慢地燃起。 迎光臨,星子的書房 http://www.wretch.cc/blog/teensy ▏▎▍▌▋▊▉ 想看最新的新版太歲連載請到 ▉▊▋▌▍▎▏ ˇ楓橋 telnet://bbs.cs.nthu.edu.tw 文學區IS_teensy BS2 telnet://bs2.to 個人板P_teensy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24.13.167 ※ 編輯: bblackcat 來自: 59.124.13.167 (05/22 2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