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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身》.05
美華的眼淚奪眶而出，驚惱取代了憤怒，一點食慾也沒有了，拿了個大垃圾袋，
將桌上那些飯菜全倒了，捧著鍋盤碗筷全摔進流裡台裡。
美華跑回臥房，撲在床鋪上大哭，她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今天一天是怎麼了。從
早餐開始，不對勁的感覺便一直揮之不去，小林就像是個精神分裂的病人，一會
兒說東，一會兒說西。
自大賣場的異常舉動之後，下午兩人仍持續冷戰著，有時好些，打掃時會交談兩
句；夕陽落下，要準備晚餐了，小林也持續著反覆著態度，有時惱火發怒，有時
又體貼地主動替老婆倒水喝。
美華準備著從賣場買回來的食材，洗洗切切，毫無頭緒想著，心猜測或許是小林
搬了新家也不適應，加上新上任主管難免壓力太大。男人不能像女人那樣，縮著
身子流眼淚說自己好害怕，咬緊牙關也要裝作無所謂，難怪男人老了頭髮總是稀
稀落落。
美華將清洗好的魚放入鍋中，這樣想時，心中寬慰了些。
然而，小林不知什麼時候，走近她身後，皺著眉頭又挑剔魚身上的鱗片沒刮乾淨
，美華臉登時僵了。煎條魚，小林在背後囉哩囉唆，一會兒說這邊焦了、一會兒
說鹽不夠，補了兩匙又說要鹹死他，美華強忍著怒氣將一盤盤菜端上桌，小林竟
比她更先爆發脾氣，吐湯砸碗一副要發狂的模樣，卻也不知道到底在氣什麼，有
什麼好氣成這樣。
美華回想著，還是想不透自己做錯了什麼，她伏在床上哭著，哭著哭著，哭得累
了，迷迷糊糊地睡了。
□
美華隱約能夠察覺自己身在夢中，那是個令她感到極度不愉快的惡夢。
四周黑黑暗暗，抬頭只見到細微閃爍的青光。
有個陌生的聲音不停地咒罵著她，一個個污穢難聽的字眼在她眼前、耳際閃過，
夢中的丈夫面貌模糊，且十分兇惡，四周瀰漫著一股腐臭敗壞的味道，不只是嗅
覺上，而是穿透了她全身、她的家、她和周遭的人的生命，全都瀰漫著敗壞的味
道。
一個斗大的拳頭擂來，她覺得眼冒金星，兩隻手不停抵抗，眼前的男人雙眼布滿
血絲，粗魯、酒醉、憤怒、怨恨，全身透著凶殘的味道。
她拚命搏鬥抵抗著，四周都成了紅色，那男人也成了紅色。
男人只退了半晌，手中握了柄菜刀，一手重重地拍在樓梯扶手上，一步一步往樓
梯上走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二樓樓梯口，面對著一步步跨上階梯的男人，她心中害怕至
極，卻抬起了腳，往下走去……
走著走著，什麼都沒有，她站在空蕩蕩的客廳，什麼都沒有。
只有一扇扇黑漆漆的窗子，和淒厲莫名的尖笑聲。
「噫！」美華陡然睜眼，夢總算醒了，她轉頭瞧瞧，小林靜靜睡在旁邊。
美華鬆了口氣，仍賭氣地不轉身，心中還記著晚上小林那頓脾氣。跟著，美華覺
得奇怪，他上哪兒去了？去外頭吃了晚飯？上哪兒吃晚飯？吃了什麼？還是沒吃
？現在幾點了？
美華一肚子疑問，加上方才的惡夢，睡意全消，只感到小林翻了翻身，頸後傳來
他暖呼呼的呼吸氣息，伴著淡淡的酒味。
「死傢伙，竟然跑去喝酒了！」美華暗暗想著，小林似乎睡得十分不舒服，身子
又翻了翻，手擺到了美華腰間，另一手靠在美華的臀上。
「哼……」美華抖了抖肩膀，想甩掉小林的手。
小林的手讓美華肩頭一晃，掉落到了美華頸上，美華覺得癢酥酥的，想笑，又一
鼓氣憋著，心想明明是小林莫名其妙不停亂發脾氣，自己可不要先開口，他要道
歉就開口講，自己這次絕不先低頭。
美華想著，但只感到小林的呼吸氣息沈穩，緩緩地吹拂著她的後頸，倒像真的沈
沈睡著。
小林擺在美華頸上的手暖呼呼的。
「唉……」美華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往後頸撥，摸了摸小林的手，另一手輕輕握
住了小林擺在她腰上的那一手。
「木木……」美華用極輕的聲音問著，小林沒有答話，死沈沈睡著。
美華知道小林一喝酒就要嘔吐，他若是喝了酒，必然是碰上了極大的苦惱，難以
解決，第一次見小林喝醉，是大學時候某次相約夜遊，小林吐了窸哩嘩啦，整條
褲子全沾滿了嘔吐物，原因是美華回送給三木的聖誕卡，比送給自己的貴了五元
。
那晚是她倆關係發展迅速的一晚，也是美華的初夜。
初夜的結果並不值得回憶，因為過程中小林又吐了一次。
「嘻……」美華想起了往事，心中的氣惱減少了些，她知道小林一向愛說笑，愛
裝堅強，或許小林在工作上真的碰上了難以解決的困擾，讓他無法控制情緒，找
個藉口罵罵人罷了。
小林擺在她頸上的手又大又暖，擺在她腰間的手握來仍緊實有力，像是一個大盾
牌，堅實保護著她，似乎就是傳說中的「安全感」。
「每次都是這樣……」美華心腸軟，十次吵架有九次是她先低頭，學程式設計的
小林腦筋比她好上許多，就算是鬥嘴也是佔盡了上風。
美華發著甜孜孜的惱怒，扭著腰要躲開小林按在她臀部上的手，心中還記著小林
欠自己一個道歉，想用毛手毛腳瞞混過去可沒那麼簡單。
美華咬著下唇，不想先笑出聲，眼睛微微看著門縫那青森森的光，一鼓不對勁的
感覺瞬間蔓延了開。
頸上小林的手暖呼呼的，有些搔癢感；握著腰間小林的手，挺甜蜜；小林的手在
屁股附近，手指頭亂動。
多了一隻手。
美華猛一轉身，小林靜靜背對著自己，哪裡有什麼「頸上的手」、「腰間的手」
來著。
美華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伸了手想輕拍拍小林的肩，卻遲疑地停在空中，四周
寂靜得令她心中發毛，看過千百次的小林的後背，又和午後賣場時一般，傳來了
強烈的陌生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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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了 來搗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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