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故事] 作者:鬼古女 轉載來源:http://www.suilian.com/posting.htm
第十五章 疤臉女人和汪闌珊
"坦白地說,我還是認為收葉馨住院是個錯誤的決定。"徐海亭緊皺雙眉,目不轉睛地盯著
工作記錄本首頁上的年曆,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在6月16日上畫了個紅圈。
自從科室主任有了退休的計畫,每週的科務會議就由徐海亭和滕良駿輪流主持。滕良駿緊
盯著徐海亭:葉馨是他滕良駿極力主張收住入院的,此刻徐海亭當著同科諸多低年資醫生
的面在科務會議上直指自己的"決策失誤",是何居心?兩人相爭的主任醫師的任命不久就
要公佈,從上層透露出來的風聲說自己"略占上風",徐海亭這一出擊當然不是無的放矢。
"徐醫生,過去那些年裏,你收住那些類似的女大學生住院時,是不是也這麼思前想
後,甚至痛心疾首?"滕良駿在美國進修過兩年,知道殘酷的競爭中,"襄公之仁"無異自
戕,於是反唇相譏。
徐海亭知道滕良駿將自己的質疑當作了攻擊,心下也怏怏,但還是盡力克制,平緩地
說:"葉馨的情況和她們有所不同。以前的那幾位女大學生,入院前成績極度下降,話語
間混亂的現象也比較明顯,至少也是時而清醒,時而混亂,而葉馨的成績非但沒有下降,
反而極為優異,她解剖課考滿分,也就是幾周前的事。"
"那麼她口口聲聲說見到了她父親的亡靈,也是清醒的表現?她還說看到解剖教研室
的技術員被分屍,可那位老師傅分明尚在人世,不過是因為小中風住院觀察,這難道也是
她清醒的表現?"滕良駿指了指病房的方向:"還有一大堆不可理解的言行,都在病歷裏,
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你我一同問的病史,做的記錄?"
眾醫生面面相覷,早聽說葉馨這個病例不尋常,沒想到竟是兩個副主任級的醫師同時
問的病史。
"你說的這些都不錯,但需要進一步分析。看得出來,她精神上是有很大壓力,人在
過度緊張的時候,會將一些下意識裏的東西說出來,但並不代表是嚴重的病態,嚴重到要
住院治療的地步。我倒是認為,由於她對你我和學校方面都沒有足夠的信任,有許多話並
沒有和我們說,知道說了我們也不會相信。不要忘了她那次無錫之行,牽扯到了命案,決
非偶然,她一定是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什麼,才有了強烈的動力去追查'405謀殺案'之謎。
我想說的是,她並不是絲毫不需要我們關注,而是應以心理幫助為主,不要急著用藥。"
徐海亭沉浸在對這個病例的思索中。
"住院後,難道不是可以更方便、更精心地對她進行心理幫助嗎?如果徐醫生你對葉
馨的住院有強烈的保留,不如就把她交給我一個人來負責治療吧。"滕良駿仍然覺得徐海
亭在強詞奪理,索性更咄咄逼人。
徐海亭冷笑一聲:"滕醫生真的覺得,咱們住院部的環境,對一個有可能仍然精神健
全的女孩子,會有什麼很好的心理幫助嗎?"
精神病總院座落在以江京第二醫學院為中心的"醫院區"邊緣,已接近市郊,整個醫院
為一圈足有三十年樹齡的梧桐包圍著,格外幽靜。尤其住院部,完全和院外的車水馬龍隔
離開,少了許多風塵喧囂,倒是個讓人心寧的所在。
住院部大樓分三層,男病人在二樓和三樓,女病人在底層。絕大多數病人都住在所謂
"大病區"。"大病區"分為普通精神病科、重症精神病科、老年護理科和戒毒科。每科都是
數十張床位排在一間碩大的病房裏,病房四面都有用有機玻璃板隔離開的護士值班室,這
樣護士們對病房裏發生的事可以一目了然。普通精神病科的住院人數最多,又分了兩個大
病房區,東面的護士值班室外是餐廳兼娛樂室,排著一些長排桌,屋四角掛著四台彩電。
娛樂室外是家屬接待室和醫生辦公室,再向外是條長長的走廊,直通另一座七層的門診兼
行政樓。少數病人住在三樓的"小病區",也就是寥寥數間單人和雙人病房,有專門的護士
護理,通常只有比較重要的人物或嚴重的病人才能住上這些小病房。
小病房已滿員了很久,喬盈努力打點也沒有結果,還是只能讓葉馨住普通精神病科的
大病房。
葉馨不知哭了多少回,又不知故作鎮靜了多少次,但她越是努力證明自己的神智健全
,越讓學校方面和精神病專家認為她反復無常,情緒波動巨大,更堅定了他們對她的住院
建議。
幾乎沒有一個人相信她,甚至包括自己的母親。多少次,她覺得怨氣充塞胸臆,堵得
她呼吸維艱,讓她想蓬勃爆發一次。自己的命運,似乎被一個無形的黑手攫住了,任其擺
佈。
但她還在思考,知道再吵再鬧只是為自己的"病歷"上再添一筆"症狀",尤其爆發不得
,躁狂症往往是精神病醫生用藥的最好提示,她不能盲目地接受治療。精神病的治療是針
對精神病人,藥物的作用對健康人有害無益。她要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是掌握回自己命運
的唯一途徑。
怎麼能避開吃藥呢?
她想起了小時候看的日本電影《追捕》,男主角為了避免吃對自己不利的精神病藥,
每次都假吃,吃完後到洗手間裏嘔吐出來。也許,自己也可以採取同樣的辦法。
"這是你今天早上的藥。我得看著你吃下去,你看上去是個很乖的姑娘,畢竟是大學
生。你不知道噢,這裏不聽話的病人好多,都不相信自己有病,總學以前那個日本電影,
《追捕》,藥塞嘴裏,不往下嚥,或者去廁所裏吐出來。所以我們這裏預防為主,你得再
喝一大口水……對嘍……幹吃藥不喝水對胃也特別不好。好了,我再陪你一會兒。"護士
大姐將葉馨所有的希望都掐斷了。
她微微閉上雙眼,似乎能感覺兩顆藥片幸災樂禍地從自己的喉嚨沿食道向下,到了胃
裏,準備粉身碎骨後入血,然後用藥性侵襲她敏感健全的思想。
護士大姐在鄰床徘徊了一陣,確保這個社區的病人都不會再有吐出藥片的可能,這才
緩緩走開。
葉馨靜靜地坐在床頭的椅子上,仍閉著眼,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藥效似乎就這麼快
地開始了,她的心平靜些了,但思維似乎也開始有些遲鈍,前些日的片段原本是瘋狂地糾
葛在一起,但現在……仍然糾葛在一起,只是像一堆垃圾,雜亂地堆放著,毫無生氣,不
再期待自己的梳理。
難道就這樣下去?
有人忽然推了推她,她遽然驚醒,見護士大姐微笑著說:"葉馨,去看看誰來了!"
"媽媽。"葉馨在家屬接待室裏看見喬盈,淚水又忍不住滾滾而落。喬盈心頭一酸,也
流下淚來:葉馨從小學到中學,累加起來,也沒有這兩天哭得多。
"小馨,媽媽負責的一個發佈會正在最後衝刺的階段,必須要回家幾天,這裏是全省
最好的醫院,所以媽媽也放心讓你在這裏治療,過幾天會再來看你。你好好聽話,和醫生
配合,好嗎?"
葉馨止了淚,盯著母親的臉龐,這兩天的憂慮操勞,原本風韻猶存的母親顯得衰老了
不少。
"媽媽,你難道真的認為我有病嗎?"這問題葉馨已經問了許多遍。
"傻孩子,你沒有病,你說的話媽媽都相信。"喬盈溫聲回答著,心如刀絞。
葉馨知道母親其實是在安慰自己,她一定真的相信女兒需要住在這裏。
母女依依惜別後,喬盈轉身出門的一?那,葉馨原以為已哭幹了淚泉,這時卻又淚流
滿面。
回到自己的床邊,葉馨還沒有從母親離去時留下的孤獨感裏走出來,抱著雙臂,坐在
椅子上,病房壁鐘的時針走了兩圈,她卻一動不動。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可恨的謝遜,你在哪里?真的那麼心胸狹窄嗎?難得我
現在還想著你。可憐的小倩,你的病什麼時候才能好?親愛的媽媽,希望你能快快回來,
但回來又能怎樣,他們還是要把我禁錮在這裏。
也許,這是真正的絕望感?過去的那些恐怖的經歷,充其量只能算是驚嚇?
她就這樣坐到了深夜,護士幾次來勸她上床,她才懶懶地躺下,她能隱隱聽見護士們
的歎息和交談:"這個女大學生,怪可憐的,大概藥效發了。"
"才吃了一天的藥,有這麼快嗎?"
"說不準的。"
難道自己真的是受了藥的刺激,才這麼消沉?
但現在這樣,又怎麼會不消沉?
是不是明天該振作起來呢?但他們會不會給我吃更大劑量的藥?他們似乎希望看到我
消沉,這樣,"藥"才有了"效"。
她胡亂想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裏不是13號樓405室,但怎麼,這裏也有碎臉?
沒有音樂,沒有慘白的光亮,但白袍女子的軀體若隱若現。這是真正的夢境,卻似乎
比現實更真切,葉馨凝視著少女破碎的臉,似曾相識。
"都是因為你,我落到今天這樣,住在瘋人之間。"
白衣女子搖著頭,卻向她伸出了雙手,枯瘦的十指直伸向她的臉。她揮手抗拒,但雙
臂似乎被重重壓著,怎麼也抬不起來。
這樣的惡夢不能再延續下去。
她猛然睜開雙眼,天哪,碎臉!
遠處護士值班室徹夜長明的暗弱燈光可以透過有機玻璃,但因隔得遠,葉馨的床位四
周仍是昏暗無比,她還是看清了一張破碎的臉,而她的嘴被一隻手堵著,另一隻手在她臉
上摩挲:"好嫩的皮膚。"她的雙臂也確實被另一雙手按著。
她的床前站著兩個穿著白色病號服的女人,一個是碎臉人,確切說是臉上斑斑駁駁,
在昏暗中看來,頓生驚怖;另一個人看不清臉,似乎頗有蠻力,將葉馨的雙腕捏得生疼。
她想叫,奈何嘴被堵得緊緊的,叫不出聲。而那疤臉女人的手很快又移到了她身上,
開始解她睡衣的扣子。
她扭動著身軀,雙腿掙扎著,但床邊的兩個人比她更有力量,她幾乎沒有掙脫的希望
。
忽然,壓著葉馨的雙手陡然鬆開,隨即,一陣陣的怪叫聲傳來。
葉馨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撳響了連接護士辦公室的求助鈴。
只見不遠處的地上,疤臉女人和另兩個人滾打在一起,幾名值夜班的護士聽到求助鈴
和這邊的聲響,立刻趕來,其餘的許多病人也被這番響動驚醒,探頭探腦地圍過來。
護士們將三人拉開,只見除了疤臉女人外,一個是名粗壯的中年婦女,看身材正是剛
才按著葉馨的病人,還有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嫗。一個護士斥道:"又是你們這幾個人!再
胡鬧,我們好好向醫生說說,給你們電療。"
這時,又有兩名膀大腰圓的男護士沖了進來,本病區的女護士說:"女大學生沒事的
,把其餘三個人帶回床,今晚綁起來睡吧,省得再惹麻煩。"
葉馨忙說:"那位大媽好像沒做什麼,不要錯怪她。"
一個護士冷笑說:"沒做什麼?你看那兩個人傷成什麼樣了?"
果然,疤臉女人的臉上又多了一道血口子,粗壯女人的額頭腫了一大塊,右臂耷拉著
,像是脫了臼。顯然,是老太太救了自己。這兩人罪有應得,老太太出手也異常狠辣。可
是,這個看上去顫顫微微的老太太,怎麼能將這兩個身材比她高大許多、又比她年輕許多
的病人打成重傷?
老太太忽然又露出無辜的樣子,啞著聲音說:"我做什麼了?你……你們看我這把老
骨頭架子,不被別人揉碎就謝天謝地了,幹嗎要綁我?"
兩個男護士最先架走的倒是老太太,仿佛她比另兩個女人更具危險性。葉馨矚目過去
,見老太太的床位離自己並不太遠,男護士把她按倒在床,又用床邊的皮帶將她紮緊。
兩個猥褻葉馨的病人被帶走療傷,遠處傳來護士的警告:"你們再被發現有這樣的行
為,就要被送去重症病房,讓你們見識見識比你們更凶的。"
葉馨這時才覺得羞辱、驚恐、怨恨一起襲來,低聲啜泣起來,護士的勸慰,她一句都
沒聽進。
在這孤寂無助的時刻,她需要的不僅僅是勸慰。
她需要的是愛。
只有愛才能讓她重生勇氣。
後半夜,葉馨幾乎沒有再合眼。早上查房時,滕良駿看著葉馨烏黑的眼圈,心想:"
她的病情只怕比我預測的還要重。"身旁的護士彙報說,這位女大學生自從服了藥以後,
非常安靜,一整天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
"好,說明她對用藥的接受很好。"滕良駿一邊點頭稱好,一邊為葉馨訂精神分析治療的日
程。他是本院精神分析派的翹楚,有著近年留美的經驗,對自己的臨床技能很有自信。他
本身儀錶堂堂,談吐不俗,非常容易引起病人的好感,從而向他無保留地傾吐心聲,便於
他的治療。
"葉馨同學,你不要有太多顧慮,我訂好日程,我們只要交談幾次,解開心裏的疙瘩,出
院就指日可待了。"滕良駿儘量說得輕鬆,以獲取葉馨的信任和好感。
"滕醫生看著安排吧,我一定配合。"葉馨的從容態度讓滕良駿暗暗吃驚,不知是該高興還
是該顧慮。她要是真的清爽固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如果只是表像呢?該怎麼抓病源?這種
表面的清醒不是讓徐海亭有了說三道四的藉口?
午餐時間,葉馨拿著食盤,排隊等在餐廳分飯菜的小窗前。隊伍很長,偶爾會有病人
失手打翻飯菜,一片狼藉,護工們忙著來打掃,於是隊伍前進得更慢。
"別以為你會躲得了我!"那聲音陰惻惻。
葉馨回頭看去,心頭一凜:正是昨晚那疤臉女人。疤臉女人顯然是趁邊上的護士不備
,加塞兒到了葉馨身後,後面排隊的一些病人開始指責甚至不乾不淨地謾?,疤臉女人轉
過頭,擠著臉做猙獰狀,抗議聲立刻輕了許多。
"別以為我真的會怕你。"葉馨淡淡地說,連頭都沒有回。她自己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
,只知道,在這裏,能保護她的只有自己。
疤臉女人打了個愣怔,萬沒想到這個外表嬌弱的女學生竟然頗有膽色。她嘿嘿一笑,
又改了口說:"好啊,你這樣的性子我更喜歡。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可怕的,只不過在這
裏住得久了,人會很寂寞,你初來乍到,誰都不認識,我是想和你交個朋友,互相體貼。
"
葉馨聽她說到"體貼"二字,陰陽怪氣,竟又有些懼了,強作鎮定說:"我在學校裏有
的是好朋友,反正在這裏也住不久,我不會在意寂寞。"
"傻姑娘,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糊塗,住進這裏的,生的都不是頭痛腦熱的小毛病,
哪里有十天半月就出去的。即便出去了,不久又會回來住。不回來的,只有一種可能,就
像你們學校以前那幾個小姑娘,到上帝那裏報到去了。"
葉馨心頭一震:"怎麼,你也聽說過那幾個女孩子的事情?你還知道什麼?"
"我住院了十幾年,什麼不知道?'405謀殺案',聽著耳熟嗎?"
"能具體談談嗎?"葉馨焦急地問。
"你不要老是這麼凶巴巴地對我,我就告訴你。下午自由活動的時候,你陪我去散步
,好不好?"疤臉女人溫聲說。
葉馨胃裏一陣噁心,恨自己險些上了疤臉女人的當,是不是真的是吃了精神病的藥,
變糊塗了?她轉過身,不再理睬疤臉女人,疤臉女人兀自不舍,纏著問:"等會兒吃午飯
時,咱們坐一起,好不好?"
"好啊,如果能讓我這臭老太婆和你們擠一擠就更好了。"說話的正是昨晚解救葉馨的
那個老嫗。這老太太看上去已近古稀,背微駝,但灰白的頭髮梳得齊整。她臉上皺紋密佈
,一雙老眼渾濁,看不出和尋常的老太太有什麼區別,言語間似乎也很正常,又是為什麼
住進精神病院來呢?一想到此,葉馨微微歎了口氣,自認為也很正常的,還不是住到這裏
來了?
"老人家,謝謝你昨晚幫我。"
老太太奇怪地看了葉馨一眼:"我幫你什麼了?"
葉馨又歎了口氣,看來這老太太住在這兒並非沒有道理。
"其實,只有你,才能幫你自己。"老太太嘟囔了一句,擠到葉馨前面(病房發放餐點
的規矩,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不需要排隊),伸手從視窗裏接過食盤,再沒看葉馨一眼,
轉身走開了。
葉馨覺得老太太似乎話裏有話,便端了飯菜,坐到了她身邊。
"我叫葉馨,你難道不記得昨晚幫我的事兒了嗎?不管你記不記得,我還是要謝你的
。請問你怎麼稱呼?"
疤臉女人也坐了過來,冷笑說:"她是著名的汪闌珊。你要是和這老太婆搭上腔,就
是死路一條。以前你們學校的那幾個大學生,都和她關係不錯,但看看她們幾個的結果。
"
葉馨怒目瞪了疤臉女人一眼,不料老太太在一旁說:"她說的倒沒錯。"
葉馨吃了一驚:"怎麼這麼說?哪里會有這種關係?我不信,她們的死自有別的原因
……這麼說來,老人家你也一定知道'405謀殺案'的事。"
"自以為知道的人往往什麼都不知道。"汪闌珊答非所問。
"看出來了吧?這老太婆是有病的。"疤臉女人不失時機地口頭報復。
"是啊,沒病怎麼會在這四十年裏,頻繁出入這個醫院,有些人不過住了十幾年的院
,就以為自己是元老了。"汪闌珊對疤臉女人的反擊又顯得她全然沒有病態。
這些人到底是怎麼了?
葉馨忽然無可救藥地沮喪起來:看來,自己真的要去適應和這群顛三倒四的人一起生
活。若想和她們交流,是不是也要像她們一樣思考?
還有什麼比這更難?
她們顯然都是需要關心需要幫助的人,可是誰來幫助自己?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再次坐回她的床邊發呆,也許這樣才能保持自己大腦的清醒。
自由活動的時間到了,病人們都紛紛出去打乒乓球、做健身操、散步,只有葉馨仍一
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疤臉女人又走過來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葉馨厭惡地看了她幾眼,索
性閉上雙目,不再理睬。
"她們幾個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一個少女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來。怎麼從來沒有注意到這裏住著這麼年輕的女孩子?
葉馨睜開眼看時,卻渾身一凜:哪里是什麼少女,分明是那個叫汪闌珊的老太太。她
為什麼學了女孩子的聲音說話?
"汪大媽,你……"
"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嗎?"汪闌珊原先的渾濁老眼似乎也變得清澈了,閃著少年
人特有的青春光亮。
葉馨卻覺得身上陣陣發寒,起身向後退了一步:"你……你是誰?"
汪闌珊卻走上前了一步,伸手去拉葉馨的手:"我叫孫靜靜,在這裏,就屬我年齡小
,和誰都說不來,好不容易姐姐來了,年齡相近,咱們做個好朋友吧。"
葉馨將手背在身後,顫聲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歲。"
葉馨終於撳響了床頭的求助鈴,一個護士走了過來,見狀就明白了大概,厲聲喝道:
"汪闌珊,你又胡來!"
"我叫孫靜靜!"汪闌珊尖聲抗議著。護士將她架著走開,她一邊掙扎著,一邊轉過頭,怨
毒著望向葉馨,冷冷地問:"姐姐,你為什麼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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