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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臨?……燕臨。」點點眨了一下大眼睛,不懂他為何這麼悲傷地看著自己,但她記住 了他的名字。 「你還記得多少?程紹元?」他對著點點說。 男人記得他的聲音,是本能反應,少女知道燕臨和程紹元都熟悉的知識與繪畫技法,哪一 個是更正確的故人? 但他們任何一個都不是「真正的」程紹元,或許燕臨自己心知肚明,真正的程紹元從失蹤 那時起就已經消失在世界上,被段玉梅一手毀了,只是單純因為程紹元走錯路又愛錯了人 。 然而,要萬劫不復這樣不就足夠了? 燕臨只是需要親眼看見事實真相,為了徹底死心。 「三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葉慈生也跟著提問,他不知燕臨看見的幻象。 耳中傳來葉慈生的聲音,燕臨卻感到腦海深處響起轟隆轟隆的洪水聲,那些凍結成塊的情 緒開始碎裂擠壓,長出參差不齊的尖牙。 什麼叫做一個人?那種情況還能說是人嗎? 難道只要外表會動會笑,就可以不用在意真正的情況?難道這兩個生物是為了讓他們這些 認識程紹元的人感到安慰才活下來嗎? 「叮。」三先生的袖口滑出那條青色鈴繩,垂在他指尖下發出微響。 青年倒是將鈴繩半藏,誰也沒留意他這個小小的動作,只因現場令人驚奇的事物太多。 「那個女巫法力雖強,這座山裡卻有她遠遠比不上的存在,幫助這個人的魂魄癒合,雖然 好得很慢、但也因此更穩定。」三先生的黑色瀏海被風吹到了眼上,他說出這句話時,眾 人同時感覺周遭有股陰寒氣息包圍著自己,那是種無孔不入的存在感。 「這裡不夠乾淨,我無法起壇作法釐清氣脈到底出了何種差錯?」 「那怎麼辦?這裡已經沒其他路了。」否則黃春壘就不會把點點和程紹元幽禁在此,事實 上,這些陡峭山壁讓這塊小平地簡直像是天然牢籠,舊工寮大概是前人盜採山木或打獵留 下的手筆,被黃春壘修繕過還是如此破爛,顯然有許多年沒被使用。 如果是下山的路,大概就會正面和黃春壘還有他的殭屍老婆衝突,雖然他們人多,但大部 分都是需要被保護的情形,而且他們必須盡快恢復體力。 為了省下手電筒的電力而暫時關閉燈光,只靠著一直跟他們在一起的白色巨型山貓娜基亞 烏身上的螢光微微照明,即使身邊有牠暫伴,葉慈生也絲毫無法安心,因為連他在這段逃 命過程中都有非常強烈的感受。 娜基亞烏不是貓,牠比凡人要高貴強大,到一種不屑為他們弄髒自己爪牙的自然高傲,否 則,牠一開始就打敗殭屍不就得了?何必讓點點抱在懷裡,直到路上才現形帶路? 到頭來他們還是要靠自己,現在這種科技時代,道士看看風水卜卦還可以,或許本來就沒 有再跟殭屍打架的本錢和道理,都是電影拍出來的假象。 葉慈生不禁祈禱那喪心病狂的黃春壘就這樣被餓昏頭的殭屍吃掉算了,又覺得自己這個念 頭有些骯髒。 一定會追上來的,那不知葬送多少無辜旅客的民宿老闆,他的眼睛裡寫滿了這種瘋狂。 以葉慈生對燕臨過去事件的理解,友人最初遇見的惡鬼和女巫段玉梅來比較,現在他覺得 黃春壘也不惶多讓,不是黃春壘曾經如何,而是他做過的事,現在的樣子,簡直可厭得讓 葉慈生想無視原則除之而後快。 但是,直到現在,就算再怎麼艱苦,即使遇到的不見得都是不講道理的邪惡非人鬼怪,更 多是人性本惡的實例,起碼,他們還沒有踰越弒殺同類的道德底線。 「妳可以和我說說,這些年妳在這裡怎麼過的?發生過那些印象深刻的事?」 葉慈生在黑暗中簌簌發抖,束手無策,卻聽見燕臨的說話聲,在風聲中有些模糊,程紹元 的部分無法答話,燕臨只好問點點,他沒有質疑三先生的話,關掉手電筒後,娜基亞烏的 光似乎讓他略微平靜下來。 葉慈生判斷,這應是燕臨又想通什麼關鍵。 他索性原地盤坐,聽他們細細碎碎對話起來,反正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點點對燕臨沒有太大的防備心,從他們在民宿裡相處的情形就能看出,或許就算魂魄受到 再多傷害,也有一些不會磨滅的痕跡。 這樣的對話大概進行了一小時,這只是葉慈生估計,因為他的手機詭異地沒電了,手錶也 停止,這讓夜晚產生了比以往更長更重的錯覺。 接下來即使他們保持冷靜,仍然無法避免被追上的命運,連一絲僥倖的念頭也熄滅得乾乾 淨淨。 從林地邊緣一腳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拖著地面的枯葉與泥巴,黃春壘和陳阿蘭追來了,順 著風可以聞到一股新鮮的血味。 「你們居然能找到這裡?」黃春壘氣喘吁吁地說,一手按著胸,左手提著柴刀,脫臼的右 手搖搖晃晃,眼睛滿是血絲,看上去更生氣了,某個見不得人秘密一下子被揭開,又是被 他最痛恨的獵物,燕臨! 這個男人不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否則自己會很慘! 這個荒謬但堅實的信條浮現在黃春壘半狂半醒的興奮意識裡。 女殭大概是吃飽了,安靜地隱在黃春壘身後的樹影中,娜基亞烏的光照對它來說是種難以 忍受的刺激。葉慈生提防著那殭屍趁黃春壘用任何舉動吸引他們注意時,偷偷以樹影掩蔽 繞到他們死角攻擊,強忍著驚怖用視線緊追陳阿蘭的一舉一動,並用眼角餘光搜尋著可用 的武器。 燕臨卻在這時朝黃春壘踏去一步,然後再一步,與其說他是勇敢,更像是壓抑不住強烈的 憤怒,明知對方背後有怪物撐腰,想將黃春壘千刀萬剮的恨意還是洶湧而出。 「陳阿蘭吃掉的人是誰?」就近在身邊,別說三先生沒發覺,連燕臨他們也不曾起疑,不 是因為他們遲鈍鬆懈,而是真的難以發現什麼令人起疑的掙扎喘息聲。 一天兩天還有可能用藥使人昏睡,但是這段時間以來,難道真如三先生所說,他們都被某 個存在蒙蔽了知覺? 「你問這作什麼?嘿嘿!」黃春壘怪笑。 「反正你們很快就會和他一樣了,一個……兩個……總共五個呢……說不定,我可以試試 女人的味道,是不是跟看上去一樣好吃?」他的眼睛往阿靈的方向飄了一下,頓時讓葉慈 生和燕臨確定,即使黃春壘完成他與段玉梅的約定,他也絕對不可能恢復正常。 「段玉梅已經死了。」燕臨直直地看著黃春壘說。 黃春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他們都認識也憎恨的那個女人。 「不可能!」衝口而出的反駁! 她和他們約好的!迄今他做了多少可怕的事,都是黃春壘自己不想做,他不得已的!都是 「那個妖女」的錯!他沒有錯!段玉梅欠他們家許多,殺了燕臨她就應該說話算話!讓他 和阿蘭恢復正常…… 正常人的生活…… 「我親眼看她用刀刺自己的肚子和喉嚨,直到斷氣,就在當年。」 燕臨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無須進一步描述時間細節,兩個和段玉梅有過實際接觸的男人 ,馬上就能意會燕臨的意思,段玉梅根本不看重黃春壘和陳阿蘭的存在,她一辦好最低限 度的保險手段,就撇下他們專心去從事她最重要的目標。 迷惑和汙染燕臨,她的巫術一半失敗一半卻也成功了,燕臨沒有失去自己的意志,但他也 沒完全從段玉梅的詛咒中脫身,迄今仍然因此痛苦不已。 「你騙我!她不會就這樣死的!」 非常矛盾地,段玉梅既是黃春壘的死仇,又是他唯一的希望,因此燕臨的話完全不能說服 他,反而更加刺激黃春壘的精神狀態。 「這是事實。」燕臨斬釘截鐵地表示。 「燕臨,別和他囉嗦了,我們手上有他的魂魄,用這個逼他說!」葉慈生解下背包就要拿 出小甕,但也因這個舉動的分心,他的視線暫離了女殭。 就在這時,陳阿蘭化成的殭屍卻以一種鬼魅速度衝了過來,葉慈生的手才剛摸到小甕,抬 起頭就見到讓自己血液結冰的光景,那臉與髮都帶血的殭屍,五官發白起皺,眼眶萎縮成 兩個黑洞,滿嘴亂牙參差,目標是自己! 「喝!」葉慈生只來得及抱住小甕滾開,但殭屍一抓沒中,卻繼續攻擊他,彷彿這個小甕 變成了某種吸引的道具,在黑暗中葉慈生連滾帶爬,只想趕緊找到能阻擋殭屍的掩蔽物, 一方面又死死抓著小甕不放。 他聽見燕臨想要趕來幫忙的動作聲,然後被黃春壘拖住了,刀刃交擊的金鐵之聲響起,葉 慈生暗暗喊糟,只好狼狽地閃躲著,但這處平坦林地其實不寬闊,除了工寮附近地面有整 理過,地上還是堆積了枯樹敗葉,相當不便於活動。 不斷響起樹枝被踏斷的聲音,葉慈生不能往光亮的地方逃,因為娜基亞烏身邊都是需要保 護的人。 「這裡。」耳畔響起冷淡的兩個字,手腕隨即被人牽住一引,葉慈生重心沒調整好,跌跌 撞撞地倒向道士的方向,卻又在完全跌倒之前又被一帶,彷彿跳舞般站穩了,而這一閃剛 好避開女殭,它尖銳的指甲則直沒樹幹中,過了一會兒才猛力抽出,帶出了一些木屑,失 去眼球的臉孔瞪向葉慈生時隱隱泛出青光,長髮約雜有三分之一已經變白。 「三先生!你對那個真的沒有辦法嗎?」葉慈生轉頭驚恐地對依舊看不出緊張反應的道士 說,如果他還留一手,這時不露更待何時? 「跟我的腳步。」三先生開始用一種略快於步速,卻又還不到奔跑的節奏,帶著葉慈生繞 起圈子來,每每都剛好避開女殭的動作,又將它不著痕跡地引回黃春壘和燕臨附近。 「我不能。」道士還是不說他堅持不出手的理由。 「那請你幫幫燕臨啊!為了阿靈也好,我們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裡吧!」葉慈生勉強捉住停 頓的空隙換氣喊道。 三先生抿了下唇,便在葉慈生耳畔低聲說了些提示,然後看也不看順手擲出鈴繩,鈴繩若 有靈性地套住了殭屍頸項,隨即自行震動發出細密的鈴聲,殭屍頓時停在原地驚疑不定, 看似失去了方向感。 葉慈生在這時朝燕臨放聲大叫: 「燕臨!把他藏在胸口的小草人搶過來,他就是用那個控制殭屍的!」 陳阿蘭死於離魂造成的肉體衰減,又因魂魄就在屍體附近徘徊,導致了不正常的屍變,魂 魄和肉體產生了某種聯繫關係,但這是不完整的,加上肉身也已經死亡敗壞,陳阿蘭於是 成了活屍,但段玉梅的咒術還沒解開,殘存的陳阿蘭魂魄仍受其控制,而段玉梅製作來羈 魂的替身偶,現在就握在黃春壘手中,那才是他能夠和殭屍溝通甚至命令它去搶自己那個 魂甕的真相。 黃春壘或許不了解咒術原理,但他本能感覺到握有妻子草人的便利好處和關於自保的必要 性,加上現在的他其實也不能說是一般人了,打從黃春壘利用民宿殺人餵屍開始,就自己 開啟了一場更可怕而殘酷的咒術遊戲。 牽連著妻子殘魂斷魄的草人,變成黃春壘的護身符,沒了那個護身符,面對殭屍他就和他 們一樣脆弱危險! 葉慈生同樣不懂咒術,但他知道既然黃春壘將那樣物品貼身攜帶,那一定是不能離身的重 要關鍵物品,現在三先生道破玄機,焉有不搶的道理? 「你那邊才是給我好好撐著!」燕臨低吼一聲,改變攻擊方式,盡力打向黃春壘已經脫臼 的右肩,試圖讓他倒地並搶過柴刀,黃春壘自然也從葉慈生的喊話中洞悉燕臨的目的,彷 彿不知疼痛地瘋狂反擊亂砍! 雙方一時竟僵持不下,葉慈生這方看見殭屍一伸手碰觸套在脖子上的鈴繩,鈴繩便發出微 弱的電光震開它的手,但女殭不死心,頻繁地去扯,繩子看來也撐不了多久。 「哥哥!」阿靈擔心地叫著。 「阿靈!妳別插手!」三先生做出制止的手勢。 「我不管!」阿靈的聲音充滿焦躁憂心,她往戰鬥圈走了幾步,又突然靜止不動。 「燕臨,不要動!」阿靈毫無預警地尖叫。 到底是因為他聽見阿靈的提示還是直覺反射並不清楚,因為那一瞬間就完結的經過,一枚 被磨得尖銳的細小石片迅雷不及掩耳地飛射過燕臨肩頭,命中黃春壘單邊眼睛,頓時痛得 他哇哇大叫,血流如注。 燕臨見機不可失,抓住黃春壘持刀的那一手過肩摔,同時趁他倒地時搶走武器扔得遠遠的 ,伸手探入領口抓出了那枚被黃春壘做成項鍊配戴著的草人偶,然後敏捷地退開一段距離 ,這時他才看見娜基亞烏身邊的點點手裡拿著彈弓。 「他是壞人,他很壞……他對大大不好,對我的朋友不好。」點點喘著氣激動地說。 是了,能在這種惡劣的地方存活下來,單靠黃春壘這個瘋子的接濟根本不可能,加上精神 清醒的點點必須在沒受過教育和照顧情況下反過來守護變得癡呆的程紹元身體,燕臨他們 第一次看見點點時,也是她獨自走了漫長崎嶇的山路下到民宿尋覓食物或可用資源。 點點……其實很強。 雖然她再怎麼不可思議地克服難關,畢竟還只是個對人事幾乎無知,帶著程紹元破碎魂魄 與回憶知識的十五歲少女,她所有反應都像是站在懸崖間的細索,稍有失誤就萬劫不復, 點點的身體動作其實不像人類,更接近野獸,但是程紹元的靈魂慣性又讓她在某些方面表 現出極類似知識份子的反應。 然而,如果沒有燕臨刻意的誘導實驗,點點並不會自主展露這方面的知識和技能,進而利 用其進行一些社會化的自救行動,因為她徹底欠缺這方面的學習經驗,也可以說,她身上 只有繼承自程紹元的原生信賴感,僅對程紹元記憶中的熟人才有反應,換成其他陌生人, 則根本從未培養出信任與判斷能力。 只依賴黃春壘的話,他們早就餓死病死了,但是完全不依靠民宿主人,甚至想擺脫他,也 會立刻招來殺身之禍,因此點點不得不培養出自己的求生技能,用原始的方法來打獵。 因為野獸無須教育就能感覺出一個人對自身到底有無懷有親愛感,或只是純粹利用自己。 「還給我!」黃春壘哀嚎打滾地喊叫著。 都是那妖女的錯,都是姓燕的不對!他們到底要搶走自己多少東西才滿意!他要殺光他們 !把那些人統統剁成肉末! 數聲叮鈴散去,女殭放下雙手,以遊魂動作往樹林外圈徘徊,雖然仍相當危險的模樣,但 攻擊性卻是減輕了。 漸漸地,娜基亞烏的光增強了,連帶眾人周遭都有黃昏般的亮度,將黃春壘用來圈養程紹 元和點點的廢工寮全貌照得更加清晰,所有人的表情動作也是,燕臨一手死死抓著從黃春 壘那裏搶來的,被浸黑的小草人,不知何時右手握的已經不是短刀,改成上膛的手槍,穩 定而冷酷地對準黃春壘。 「不說就算了。」 透明的淚水從燕臨眼角無聲無息地滾下,但男人卻恍若未覺,露出孩童般天真且殘忍的淺 笑。 「這些年,你就是這樣待他們的?」 燕臨口中的「他們」,除了點點和程紹元,或許還指稱了某些數目不明的,再也走不出黃 春壘民宿的人。 -- ____________________ | | | 風暴荒野 http://blog.yam.com/heide | | | WORK BY 林賾流 |  |___________________|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24.141.20
yumi1018:頭推~ 02/18 02:03
akirajoey:終於等到了~ 還以為今天沒有了 ^^ 02/18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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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gyi620:推~好看! 02/18 09:22
lucy32lin:最後面很有畫面耶~~ 02/18 15:48
yamino1412:喔喔喔我推~ 02/18 16:24
wefeather:那些人是怎麼了 02/18 19:22
pandahsien:推~~~!! 02/19 23:04
※ 編輯: egozentriker 來自: 122.124.141.212 (02/19 2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