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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狩人 第一部 潮雲夢 卷之三‧豔雪成霜(1)
作者：游素蘭
出處：http://heathtasia.pixnet.net/blog/category/list/1383992
即使我知道，
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無數個世界，
對我而言都不一定有意義。
只因為，每一個世界都見不到你的蹤跡……
◆一◆風頂上‧
交界處的巡狩人
夜晚的風迴旋在高空，像是在對那座美輪美奐的高樓唱著情歌一般。
於高空所聽見的風聲，和在平地聽起來的感覺是絕對不一樣的，尤其是對這一棟有
著一百多層的大樓來說。
這是本市最高的大樓，在建造時發生的一些事並沒有讓它成為禁忌之地，有錢人依
然對它趨之若騖，什麼樣的衝擊與傳聞都無法影響金錢架築出來的華美。
這個城市位於典型的盆地中央，容易堆積水氣，因此雲霧時常攔腰圍繞著這棟摩天
大樓。
平時，陽光普照，照在銀青色的樓身顯得宏偉漂亮，但多雲的日子裡，於平地望向
大樓時常可以發現，樓身總是一半像自這個空間消失了似地隱沒於雲霧之中。
左恆舟站在這座大樓最頂上，被高空的夜風刮得頭昏眼花。
『電影和動畫都是騙人的嘛！這樣怎麼可能站得住？』
風捲得他那薄風衣每每罩住他的頭，像個笨蛋一樣，夜空的風冰涼刺骨，還讓四面
八方都迎著風的他睜不開眼睛。電影那些穿著帥氣風衣、彷彿能夠操控風衣飄動方向的
帥勁，果然都是假的！
搧掉飄到臉上的衣襬，左恆舟蹙眉叉腰，一臉不悅。
他原本以為這樣站著，就能跟電影或動畫裡的人物一般帥氣，結果如法泡製那千篇
一律的帥男標準姿勢，鳥瞰城市夜景，好幾次都差點被風掀下來。
不過，憑他的脾氣，爬上了這麼高的地方，依然要耍一下威風才能算數的。
擺個他自己覺得很帥的動作，拿出記事本翻開一看。
『嗯！在送墨寶到日本分館的差事中間，又插個工作進來……喔喔喔？這樁臨時工
作原來是這個啊……』
怎麼？右風凜竟然給他這差事？他真的放心給他去執行嗎？
──哇哈哈！那小子也會有被逼急了的時候啊，迫不得已派他做這件以往死也不肯
給他做的差事？
左恆舟知道，自己若要耍帥的話，就真的只有在新手面前才有機會了！
他雙手環胸，笑得不可一世。
『哇哈哈哈──嗚哇──』
突然一陣螺旋風吹起，左恆舟終於被掀離那個頂端。
◆二◆新世紀摩天大樓‧
華美的虛幻
當藝人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小豔自己吃到了苦頭，要回頭卻也想起了自己年少時的雄心壯志，一陣沮喪的情緒
昇起，迴繞心湖久久不止。
一流的演員在這裡只能當三流甚至五流的人來用。
這是事實，是令人難過的事實，體會了這個事實卻又是另一個殘酷的醒悟，這表示
自己該退的時間到了。
經紀人苦口婆心，一邊追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小豔走向停車場，一邊氣喘如牛的勸
說：
『小豔，妳考慮一下吧！這樣得罪了那個編劇，以後就沒戲可以演了！』
『該退就退，我看清也看開了，許多事努力是沒有用的。』
『小豔！小豔！這是我好不容易為妳找到的差事啊！妳應該要珍惜……』
『好了，周先生，不用說了，我不會回去的。要我一直演那種三流的電視劇，我不
如退出這行算了！──奪財產搶奪男人害女人，搶完再奪財產又搶男人接著再害女人…
夠了沒有？還無限輪迴拍兩百集啊？我不相信這種白痴戲真的有人看？』
『有啊！大家都愛看啊！』
走到自己的小車邊，小豔甩動長髮，轉身對經紀人嘟著嘴，說：
『大家？我敢說跟我一樣看不下去的人一大堆，偏偏一台比一台爛！所以其他人被
這種瘋戲逼得只好砸了電視以免傷眼傷耳傷腦神經！』
『跑掉的觀眾只是少部份嘛！一定是少部份！絕對……』
穿著短窄裙，雖然因為生氣而顯得動作大了些，但小豔坐入駕駛座的姿勢依然高雅
非凡。引擎聲響，小豔的車子以飛快的速度甩開經紀人的糾纏，離開了片場的停車場。
『臭妞！跩什麼跩？妳還以為自己是女王啊？超難搞的，什麼高標準高水準？現在
高水準就等於不入流啦！哼──』
城市的夜總帶著光璨的夢境與美麗，但也帶著腐朽的氣息。路燈一盞一盞如火花閃
過，車窗外與車內則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開入了地下停車場，停好車、熄了火。
引擎聲雖已停止，但腦中卻依然迴響著它轉動的聲音，小豔在座位上呆坐了幾分鐘。
『還是退出吧……』
心裡評估著自己努力了好幾年卻完全沒有成果的事，思考著轉業的可能性。
她還有一部份存在國外的債券與一點積蓄，還有另一份工作，足夠她自由自在的過
自己的生活、遠離這個光怪陸離的圈子了。
雖然不至於後悔這個決定，但是卻依然有些感傷，因為，那畢竟是年輕時的夢啊！
人家說年輕的夢最美，說得真是一點也沒錯。
長大、有了社會經驗之後的夢想都是世故的、物質的，不再像以前那樣單純為了喜
歡而選擇行走的路線。
開了車門走出去、上鎖、走向樓梯，這一切都跟昨天一樣，但是今天卻仍然有點不
同。
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只不過是有點遺憾而已，趁此時將少女時期的夢想做個終結吧！
人總該脫離不切實際的幻想……
『小姐！請幫個忙……』
身後一個聲音響起，心不在焉的小豔微微轉頭，順口說道：
『什麼事──』
突然地，她慘著臉轉頭拔腿就跑。
後面的請求聲不斷，宛若貼近她的耳膜說話一般，她捂著耳朵，衝向通往地面的樓
梯。
──人總該脫離不切實際的幻想──
走向位於前方那一座金錢堆砌起來的巨型建築，那摩天大樓的最下層在地面上也是
很夠瞧的。
四周都是彼此蔟擁著前去位於摩天大樓下百貨公司購物或閒逛的人，有些則是手上
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剛自裡頭走出來的人。
因為父母的積蓄，使得小豔住進這座號稱本市最貴的大樓，不過有些事也只有少數
人清楚真實的情況。
這座高達一百一十八樓的摩天大樓，可以說是寸土寸金，建造工程招標之前，便已
經有人訂購。
但是，如此高級與高價的黃金大樓總有些角落乏人問津，越是有錢的人越是相信風
水與磁場的影響，到最後都會有些角落的、小坪數的、格局較差的套房剩下來。
這些事，是父母的朋友──盧晉忠告訴小豔的，也是他透過關係將足以讓人心跳停
止的價格砍下一半。
因此小豔用父母的一部份債券的錢買了一間約十五坪大、位於較為死角位置的套房
，剩下一點債券持續生利息，心也比較安。
不過，她沒有錢買這地段的停車位，在附近租了一個位置，回家要經過幾條馬路。
盧晉忠在這摩天大樓也有不少投資，也有幾個專櫃，其中一個是珠寶公司，請來小
豔當店長，因為小豔長得美，雖然不是很有名的明星，但是認識她的人也不少，而且她
又擁有寶石鑑定師的執照，算是佔了一點優勢。
綠燈亮了，小豔暫時停止思考那些瑣事，跟著人群一起過馬路。
此區是新興區域，因此路都非常寬大，要過一條馬路得花不少時間。
行走間，她不自覺地抬頭看著自己居住的大樓。
『今天……它又有一半在雲霧裡了……』
其實，在這麼遠的地方看是看不見自己住的樓層的，但這座大樓如此之巨大，讓人
有它就在眼前的錯覺。
『車子──』
發愣之際，有好幾個人尖叫出聲。
小豔回神，驟然發現一輛跑車朝她暴衝而來！
『哇啊啊──』
尖叫聲此起彼落，有好多人為了閃躲跌倒在地，也有人被退後的人撞倒，車子來到
小豔面前不遠，她趕緊朝左邊跳開，但是身邊都是人，躲閃的空間與弧度有限。
眼見車子已經到了跟前，卻響起了刺耳的輪胎刮擦柏油路面的聲音。
小豔與一群人倒在地上，四周的車子沒有一輛敢動。
眼前的事情真的太誇張了，一個身穿不合季節的風衣的年輕人，單手擋下了那部暴
衝的跑車，風還旋起那黑灰色的薄風衣，活像電影畫面一般。
突然的停止讓車子那號稱跟戰車一樣硬的鋼版引擎蓋凹陷了一個大洞、車尾騰空，
『磅』的一聲，彈跳了數下才停了下來。
『哇啊啊啊──怎麼可能？』
受驚的人個個都成了看熱鬧的人，有人無意識的爬起來，有人則趕緊看顧被撞倒的
人，但是注意力卻又不自覺的放在暴衝的跑車與阻止暴衝的年輕人身上。
待車子完全靜止下來，小豔這才驚魂未定地爬起身來，看著站在面前，剛轉過來面
向著自己的年輕人。
年輕人套著風衣的底下，是一件軍用背心、窄管牛仔褲與軍靴，有種前衛時尚卻又
豪邁不羈、絲毫不矯揉造作的感覺。
──是個長得很帥的年輕人啊，看搞不好比我還年輕！──
職業的關係，小豔很自然地在腦中響起了一些評鑑，不過眼前的人很快的打碎她的
幻想。他對著小豔大吼道：
『妳真的很笨耶！躲過一部想要殺妳的車子都這麼遲鈍，要不是我剛好看到，妳現
在不就是一坨肉餅和血水了？』
──什麼啊？說話真難聽！
而且，車子怎麼會想要殺她？就算真有那種念頭，不也是駕駛者的問題嗎？
看著小豔目瞪口呆，年輕人又說：
『喂！別發呆啊！我正在找妳……』
突然地，四周的人叫了起來，現場盡是驚慌的吼叫，還加上交通混亂、喇叭聲，這
一切都令小豔感覺到聲音突然回到這個世界。
『哇！你看你看！這車子裡……沒有人耶！』
『──怎麼可能？』
『車內沒有人，車子怎麼會發動？』
不少人湧上來，都想爭睹今年最奇怪的事件，小豔心中則掩上冷氣，雙目不自覺的
轉頭看著剛剛想撞死她的兇手──銀色法拉利跑車。
駕駛座上空空如也，不是變戲法也不是在夢境之中。夜風吹過臉頰的感覺，與膝蓋
擦傷腳踝扭傷的痛楚都是真的……
一陣暈眩襲上小豔，而她面前的年輕人卻慌張的轉過身去，想阻止人們靠近那部跑
車。
『喂！你們不要靠近，我還沒處理好哩……哇啊──』
年輕人的制止動作太慢，而且，他能止住暴衝的跑車卻顯然對人群沒輒，朝跑車湧
去的人們幾乎將他撞倒在地上踩成柿餅。
眼看著自跑車內衝出一道道一般人看不到的綠色霧氣，小豔趕緊朝後退，眼尾掃到
翾風迴雪般的霧氣侵入人群中。
她甩動黑長髮，不理會扭傷的腳踝，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奔跑，朝住家的方向跑去。
天一亮，自恍惚的夜中醒來。
住家裡唯一的小窗就在她的小浴池旁，因為特殊的設計，自浴室透入的陽光經由幾
片鏡子的折射，照入了寢室。
她準備出門逛一逛、吃早餐，再回到店裡去。
報紙對於昨晚的事故並沒有太多著墨，只用沒有個性的鉛字寫著當場看過事情真相
的人都覺得胡說八道的消息──
駕著法拉利跑車橫衝直撞的肇事者下車逃逸……
看到輕重傷二十一人，沒有人死亡，小豔鬆了一口氣，緩緩喝盡杯中的咖啡。
走出早餐店，晨光仍是斜照時分，晨風徐徐，清爽又帶著少許附近公園的芬多精。
在她處於精神飽滿的狀態之下，小豔能夠對不該看見與不該聽見的事物視若無睹、
充耳不聞。
『小姐！請幫幫忙……』
綠燈亮了，她走過大馬路，雖然路上車潮不多，但是她叮嚀自己要小心。
『小姐！小姐！妳明明聽得見我的話的！我知道妳聽得見！』
她持續的走著。
『好過份！妳昨天明明有回應我的──』
鬼哭神號沒有動搖小豔，從來沒有！
即使在常常發生靈異事件的攝影棚裡，她通常也都能不介入那些未知世界，無視被
靈纏身的同事的痛苦，全身而退。
『妳不幫我！妳會有報應的！妳一定會有報應的──』
百貨公司的電動門一開，風水師所做的防範起了效應，那風中的咆哮與求助聲被隔
絕在電動門與這座華美的金錢之墓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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