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迷路

[belleaya (小愛)]

　　我迷路了。

　　已不知時間過去了多少，我迷路在我所熟知的城，我所熟知的街。



　　我在街上奔著，似乎已經超出我自己的極限，可能已過了一天、兩天？甚至更久。

我只記得，天色一直都是不變的青灰，像是天未亮時的微弱光線，我並不能很清楚地看

見四周的建築，雖然這四周的景物都是我所熟知的──瞧，街角那兒，保羅的咖啡店，

對面則是麥坎先生的鐘錶店。



　　那些店家都緊閉著門窗，我怎也看不見店裡熟知的一切。

　　保羅總是一早便在店裡揀著咖啡豆，之後拿著噴霧器噴著店裡掛著的爬藤植物。沒

見到他，我隔著玻璃卻什麼也看不見，不僅僅他的店，這街上所有店家都是如此；我曾

大叫著，從街的這頭開始跑向另一端，但無論如何，我都還是會回到原點。




　　我很害怕，漸漸的我也不再無目的的亂跑，我縮在街角，光線依舊是那將亮不亮的

晦暗，天空一片濛濛，單調得令人不忍直視。我看見周圍似乎有些灰糊糊的影子正在走

動，它們不知從哪兒出現的，身形並不甚明顯，若是不注意看，根本難以發現它們的存

在；我曾想著跟著它們走，但是當它們仍然會帶著我在同樣的地方打轉，一次一次。




　　我開始回想，我究竟怎麼迷路的？

　　如往常的早晨，我走出公寓，而後呢？似乎沒有而後了，我只記得當我意識過來時，

我已經在這街上繞了數遍，出不去了。我終於放棄了，曲著腿蹲在一旁無人的報攤下，

攤子裡的報紙上，光線不足，我沒能看得很清楚上頭的日期，也看不見上頭的新聞，只

猶記得前幾天頭條是總統進行外交談判，一大張佔了半版的圖，上頭有總統、國防部長

和幾位將軍。我想看那報紙，卻只見著些黑點，以及圖片上的黑影，該死的，沒戴上老

花眼鏡就什麼也看不清了。




　　我躺在人行道上，那些灰影從我頭上飄過，我懷疑是夢。事實上我並不能確定到底

自己究竟是否在夢中，因為一切好似半夢半醒，當你閉起眼、以為自己沉沉睡去時，卻

又發現自己仍然清醒的矛盾。我想著自己打拼大半生的事業，想著昨晚（如果把這不知

經過多久的時間當作是一天）我看了一夜的報表，想著足球季後賽，和冰箱裡剩兩罐的

啤酒。




　　是光。



　　我看見周圍漸漸地亮了起來，也似乎有些記憶漸漸喚起。

　　那些走動著的灰影，也都停了下來，似乎都感覺得到同樣的光芒似的。

　　然後，他們慢慢地、一個一個地消散。



　　那光越來越強，我忽然有一種極度悲哀，想哭泣的衝動，看著光向我身子漸漸集中

了來，我才發現，我的身子也是灰糊糊的一片。



　　我聽見了幾聲很詳和的聲音。

　　「這兒也有一個地縛靈。」

　　「走吧，我們帶你走向該走的路。」



　　我感覺我的身子、意識都像在往上飛，漸漸散去。

　　在我朝著光飛去之前，我看了一眼報紙──是了，總統與敵國談判破裂，對方揚言

使用核子武器；而我也終於想起，我迷路前，見到的強烈光芒，和那一瞬間的灼熱。




　　我見到不遠處正在飄著的人影向我招手，是咖啡店的保羅。

　　我也對他揮揮手，從此再也不記得任何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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