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pfish (小魚)
看板marvel
標題[創作] 山中的鬼故事
時間Sat Aug 8 23:31:32 2009
網誌版
http://www.wretch.cc/blog/smallest/32991358
颱風夜,外頭風雨狂亂地拍打著玻璃窗,鬼嚎般的呼聲透過細縫不斷的鑽進,
即使已經放大了音樂,依舊阻止不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侵襲腦部,
偶而忽而閃爍的日光燈,更令這潮濕的颱風夜增添惱人的不耐。
這樣的氛圍,讓我想起了四年前的黃昏午後,
同樣是個颱風天,同樣是個暴雨風嚎令人不耐的氛圍,如同今日。
那是在合歡山上。
為了慶祝畢業,與大學同學共四人一起騎車準備登上合歡山,
穿著學士服在山頂上留下年輕壯遊的紀錄,初時,一切順利,
一行人飛快的騎經立霧溪,於大禹嶺上接台14甲線公路經小風口、武嶺時,
天空下起了狂風暴雨,颱風來了。
出發前早已知道菲律賓有颱風形成,但當時距離台灣仍遠,應不至於影響到形成,
沒想到颱風行進速度如此之快,讓在山上的我們頓時措手不及!
原本打算留在松雪樓渡過颱風夜,在按照既定的行程延著太魯閣玩到花東,
畢竟難得規劃的旅行總是不希望就這樣草草了事,然而,後來的情況越來越糟,
逼迫著我們不得不策頭下山避難。
一開始,原本只要出遊嘴巴就閉不了的阿狗今天顯得異常的安靜,不太說話,
問他怎麼回事,他也說不上來,只覺得身體很冷,很不舒服。
這倒也還好,畢竟刮大風淋了雨,出來玩受了風寒感到發冷總是無可避免,
一般人也沒放在心上,只叮嚀著阿狗,
待會下山時,記得買個貢丸湯喝喝,去去寒。
相較於阿狗,平時總是靜靜地聽著別人說話的凱,今天卻顯得聒噪不已,
嘴巴上嚷嚷著聽不出來的歌曲,嗚嗚啦啦的哼著,偶而還不自覺的晃起腦來,
“你別晃了行不行阿,搞得心裡都煩燥起來了”說話的是將軍,總是團體的領袖,
他大聲的叱喝著凱
“我很怕,將軍,我很怕,可是我不知道在怕什麼。”
話說完,凱又繼續哼著歌曲,仔細一聽,凱的尾音卻是抖著厲害。
一行人嘴巴上時兒說話,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安靜無語的騎著車往下山的方向前進。
風雨漸大,雖然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但山上的天色卻十分陰黑,
路況因為大雨磅礡的關係,能見度十分的糟,摩托車被強風吹得東倒西歪,
雙手要握得老緊才能勉強將車子穩住,風雨不停地打在臉上,
耳旁除了呼呼的風嚎之外以很難聽見其他的聲音。
那時候只急著要下山,畢竟不想要上新聞被救援,下來還會被教授爸媽狗幹,
被鄉民圍剿浪費社會資源動搖國本,一不小心還被人肉搜尋。
阿狗持續的不語,身體不自覺的發著抖;凱仍然嗚嗚啦啦的唱著歌,即使將軍覺得心煩;
我跟將軍則默默無語地騎著車,我騎在最前頭,將軍騎在最後押車,
四台機車就這樣一路魚貫地快速下山。
也不知道騎了多久,就在一陣心慌意亂的時候,
一聲聲清脆的鈴鐺聲硬是破空在狂風怒吼中傳入腦中。
眼前,在下山的方向於水霧瀰漫中,碧綠山壁間的柏油路上,出現了兩個小黃點,
正以驚人的速度往上頭飄來,不一會兒,原本兩個小小的點兒忽兒變大了許多,
再一定神,黃點已經近在咫尺,隨著黃點的接近,鈴聲的頻率也高了起來,到跟前時,
那鈴聲彷彿雷響般的清晰。
與我們反方向騎上來了兩個單車騎士,身上只有穿件單薄的垃圾雨衣,
腳踏車頭掛了顆鈴鐺,搖阿搖阿,在風中聽起來特別清晰,
看得出來他們定是訓練有素的單車騎士,
小腿緊實的肌肉與細長的阿基里斯腱讓人看得出神。
騎士臉上包著頭巾,臉上被雨水打糊了,看不見表情,所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帶頭的單車騎士對我們招了招手,叫我們停了下來,大聲地叱喝我們:
“快回頭!不要再上山了,天候變差了!快跟我們一起下山吧!”
“什麼?往前是上山?不可能阿,我們明明就是從這條路上山的。”
就在內心狐疑的時候,兩位單車騎士一轉眼就消失在風雨之中,
鈴鐺聲也隨著黃點的縮小而漸漸變得不清晰了,只留下呼呼的風聲。
好怪,我們騎著機車,在這樣的天候中都要吃力的行進著,
為什麼他們可以這樣彷彿若無其事般的在風雨中騎著腳踏車呢?
更令人心急的是,我們到底有沒有其錯方向?若是騎錯了,可就不好了。
一想到隨時會變成山神樹精的一部份,兩旁搖曳的樹影在風雨中更顯得詭譎,
樹枝張牙五爪的發出刷刷的聲響,天色也越來越安了,不安感越來越深。
我,我們不會被帶走吧…。
“這樣下去不行!我先往前騎看看,你們三個先待在這裡,不要亂騎,免得走失”
將軍堅毅地說著。
“好好看著他們兩個,他們今天很怪,我擔心…,算了,沒事。”
將軍低聲地對著我說,眼角瞄著凱與阿狗。
“別擔心,你要小心一點,速去速回。”我拍了拍將軍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擔心。
將軍發動了機車,緩緩地消失在風雨中,原地,剩下我跟阿狗與凱三人。
阿狗的狀況一直很不好,嘴裡嚷嚷著好冷好冷,不時發出陣陣乾嘔,
“阿狗,要不要去旁邊坐著休息一下避避風雨。”
嘴巴上雖然這樣說,但雙眼往兩旁望去,
這空蕩蕩的公路上哪有什麼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呢?
連一塊乾燥可以坐下來的地方都沒有。
我們三人就這樣站在風雨中任由風雨打在身上,等著將軍回來。
***** ***** ***** ***** ***** ***** *****
陡然,“哇~~”的一聲,阿狗手捂著嘴巴,一副難過的樣子,身子一轉,
就轉進旁邊的草叢堆中一個廢棄的臉盆大口大口的吐了出來,
雜黃色嘔吐物混著阿狗先前喝的可樂,
一陣陣的酸腐味在狂風中竟然依舊如此具有侵略性,
看的阿狗的嘔吐物,連我也感到胃部一陣的翻攪,別了頭過去,
在風中深深的吸著新鮮空氣,不敢再多看阿狗一眼,就怕我也壓不住胃中的腐氣。
“阿狗!”凱突然大叫了起來,手指著阿狗,不住的搖晃著。
我趕緊回過頭,順著凱的手指方向忘了過去,落在阿狗嘔吐的鐵盆上,
定眼一瞧,那,那竟然是一個燒紙錢的鍋子,
些許未燒完全的冥紙被阿狗的穢物重重的壓住,
只露出一小截紙條在風中啪啪啪的不住作響。
阿狗嘴角穢物仍垂掛著,絲絲地往下滴,兩眼徬徨空洞的望著我,
阿狗大手一揮把那鐵鍋拍了出去,嘴巴大口的嘔出穢物,
像是要吐盡身體內最後的不潔一樣,
接著眼白一翻,昏了過去,壓在自己的嘔吐物上不醒人事了。
我和凱七手八腳的將阿狗拉了出來,用礦泉手沖洗阿狗的臉頰,
一方面也趕緊合手像鐵盆拜了拜,向四周拜了拜,
四周風勢甚強,頓時覺得身為人類的我們是如此的渺小而無所依靠。
摸了摸阿狗的額頭,微微的發燒,身體偶爾會發出一陣不自覺的顫抖,
大抵上似乎是沒什麼大礙,凱不再唱歌了,蹲在一旁,眼神盯著我與阿狗,
不發一語。風雨持續的吹打著,我與凱兩人相視無語,氣氛有點悶到讓人無法忍耐,
倒也不是跟凱的感情不好,而是這樣的情況下,會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候反倒希望凱像剛剛那樣唱著歌,打破這樣令人窒息的情境。
“凱,我們來說說話吧。大學都要結束了,我卻還不是很了解你的樣子。”我說。
“沒辦法,誰叫我是轉學生嘛,要融入你們總是比較吃力。不過也還好啦,
我覺得大家都蠻好的。”
“凱,有沒有想過未來要做什麼?安安分份的找工作,還是自己幹件大事,轟轟烈烈?”
“沒想過耶,我阿,對未來都是得過且過的,沒什麼想法。”
凱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中掏出香菸,手指轉著打火機,
拍拍”的轉了幾下,卻因為火石子濕了,點不起來。
“馬的。”凱無奈的再將打火機收回口袋之中,手裡拿起了香菸,仔細端詳了一下,
看準了某一角度,放進嘴巴,用嘴角將香菸濾嘴咬成了Z字形,
這才將沒點燃的香菸安分地放入嘴巴中含著。
凱的嘴角塞著一根奇形怪狀的香菸,看上去總是讓人覺得滑稽,但這是凱抽菸的習慣,
他習慣含著Z字形的濾嘴。
“總是有的吧,人都會有夢想阿”
“嗯,好吧,想泡上中文系的蜜桃女孩,好好弄上幾回。”凱捉狎的笑著。
我也跟著笑了,頓時,氣氛緩和了許多,摸著阿狗的手也似乎覺得不那樣燙了,
兩個男人就這樣聊著女人的事情,倒也不這樣無趣了。
“對了,你從哪兒轉過來的,你好像不太說你自己的事兒,是大二?還是大三轉過來的?”
我突然想起什麼,問著凱。
此時,一陣摩托車想伴著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了,打斷了我與凱的聊天。
“你們在哪阿?怎麼都沒人呢?鯉魚,阿狗,凱?怎麼人都不見了。”將軍焦急地叫著。
“我們在這!” 我跟凱合力抬著阿狗從草叢中跑了出去,
不知怎麼的,見到了將軍,我心裡覺得踏實了許多。
“阿狗怎麼了?”將軍一眼瞧見阿狗,狐疑的問著。
“大概是受了風寒,體力不支,剛剛大吐了一會,就昏倒了”我回答著。
“嗯嗯,走吧,前頭方向是對的,再下去就有個檢查哨,我們快到了。”
太好了!我們決定,由我載著阿狗,將軍押車,趕緊下山去了,
至於阿狗的機車,等颱風過後天氣好的時候,再上來牽囉。
將機車牽進草叢中停放好之後,一行人馬上驅車騎下山去。
這時候,我的腦中突然想到剛剛上山的兩位單車騎士,為什麼要騙我們?
是認錯路了嗎?還是…?
一路往山下衝去。
果然如將軍所言,騎沒多久,不過是二十來分鐘,
遠處就看見一棟矮小水泥灰白的建築物,
建築物門口立了兩根旗桿,一根上頭掛了面青天白日滿地紅,另一根則懸了顆大紅燈籠,
兩根旗桿下站了一群警察,正拉著封鎖線守著登山路口,不再讓遊客上山,只進不出。
如同見到曙光一樣,我們三人不自覺的歡呼了起來,
總算有回到人煙的感覺,即使現在仍在海拔兩千多的山上。
隨著引擎聲的靠近,其中一位看守的警察發現了我們,
遠遠地對著我們大吼著,雙手用力的揮舞。雖然隔著風雨,不知道他在吼著什麼,
不過大概猜得出來,是要我們加緊速度,趕快出來,颱風要來了不要逗留之類的話吧。
我們哪敢怠慢,趕緊催緊油門,不一會兒,就到了檢查哨。
一進檢查哨,當然先被警察先生唸了一頓,
說我們這些年輕人不知死活,這樣的天氣還騎車上合歡山,
嘴巴上一直唸個不停。若在平時,被別人這樣的口氣教訓著,內心應該會老大不爽吧,
不過現在手裡捧著薑湯,嘴巴裡熱呼呼地呼著熱氣,耳邊聽著不是風聲的人語聲,
這時候的碎碎唸聽起來倒是讓人舒坦的很。
身心稍微安頓之後,突然想到了剛剛的兩位單車騎士。同警察報告了這件事。
警察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封鎖線早已拉上了半天,
這期間都沒有再讓任何遊客上山了,更何況是兩位裝備不全的單車騎士!
你們一定是看錯了!”
我堅定地說:“不可能,黃色的雨衣在風雨中是那樣的明顯,
就像你身上穿得這種顏色,更何況,我還同他們說過話呢!”
一邊說著,我一邊指著警察先生身上的黃色雨衣。
“那麼,他車上的鈴鐺是不是也像我手中這個一樣呢?”
警察先生搖著手中的鈴鐺,對著我笑,
那嘴角就像最彎的弦月一樣,以奇怪的弧度彷彿彎到了眼角尾。
鈴鈴鈴鈴鈴。
鈴鈴鈴鈴鈴。
薑茶的熱氣撲上了我的眼鏡鏡片,朦朧之間,我看不清警察臉上的表情,
只覺得腦袋發脹,好像記起了什麼,卻又抓不住那樣的感覺。
眼前一黑,就昏倒在地上了。
昏倒前,只看到所有的警察都圍了過來,搖著手上的鈴鐺,不停地對著我笑....。
鈴鈴鈴鈴鈴…
鈴鈴鈴鈴鈴…
***** ***** ***** ***** ***** ***** *****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昏倒了?瞧你,還冒著熱氣呢!八成是被阿狗傳染了。”
將軍坐在床沿關心地問著我,不遠處,凱站在門口抽著菸看著雨勢,
偶爾轉過頭來聽聽我與將軍的對話。
"嗯,不知道,大概是受寒了吧。" 我欠了欠身,發現頭疼的緊,
腦袋脹痛的不能夠思考什麼,依稀只記得有什麼事要跟將軍說,
但努力回想卻拼不出片段。
我搖了搖頭,決定放棄。轉過頭來,問了將軍。
"這是哪?阿狗呢?"
“喏,阿狗就在你隔壁床,這是山上的檢查站宿舍,外頭風雨太大,
警察要我們在這裡待一晚,
等明天風雨過後再另做打算,畢竟你跟阿狗都病倒了,再淋雨也對你們不好。”
抬頭望了望斗室,不算大的地方塞了好幾張床舖,老舊的白色牆壁有著嚴重的壁癌,
粉粉厚厚的白漆夾雜著因為溼氣而生的濃綠青苔,
似乎用手輕輕摳取就會大把大把的落下,
深吸一口氣,可以感覺出濃厚的溼氣帶著些許的霉味,
然而,這對於物資缺乏的山上,已經是皇帝般的住所了。
“你睡吧,我跟凱出去下個麵給你們吃吃,多少吃一點吧。”將軍拍了拍我。
“唔….。”含糊的應了一聲,我又沉沉的昏睡過去。
昏沉中,我記得被扶起來喝碗熱湯後,我又很快的不醒人事了。
“起來!快起來。”凱用力的把我搖醒。
室內燈火通明,一行人慌亂的進進出出走來走去。
“怎麼了?”
“阿狗不見了!”凱語氣急促的說著。
“深夜凌晨的時候,守門的警衛看著阿狗兩眼無神的出現在黑暗之中,一直哭著,
嘴巴嚷嚷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更奇怪的,手裡拿著刷子跟一個髒兮兮的鐵盆。”
鐵盆!?
***** ***** ***** ***** ***** ***** *****
深夜凌晨十二點,鐘聲剛敲過,山上的夜晚是相當深沉的,除了外頭的風雨仍大之外,
一切沉甸甸的好像萬物都在睡覺一樣,檢查哨的燈火早已熄滅,
只剩下門口的警衛守著搖曳的小燈泡不住地打盹。就在半夢半醒之間,
紗門“呀~”的一聲被打了開來,門口站著不住發抖的阿狗,身上穿著單薄的內衣,
兩眼無神卻不住地流著眼淚,生著重病的身體像是無力支撐的搖晃著,兩肩無力的垂著,
雙手卻分別緊抓著一個破舊的鐵盆與一柄刷子,那老警衛看得狐疑,
也不知道阿狗這時候深夜不睡覺要幹什麼來著。
只聽到阿狗不停喃喃自語的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去洗乾淨,對不起,請原諒我…”之類的話,
聲音之小,老警衛不仔細聽還真是聽不出來。
那老警衛以為我們在鬧情緒,罰阿狗去洗晚餐的廚具,也就沒加以理會,
誰知,阿狗就這樣一路往風雨中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老警衛看傻了,張大了嘴,一直到阿狗嗚嗚的哭聲聽不見了,才想到要趕緊出去拉人,
奇怪的緊,明明阿狗才剛走出去檢查哨沒多久,老警衛就跟了出去,卻怎麼也尋不到人,
阿狗彷彿人間蒸發一般,遍尋不著。
老警衛急忙叫醒了大家,要趕緊把生了重病的阿狗找回來。
在我起床整理的同時,順道問了凱,才知道以上事情的經過。
此時凌晨一點,氣溫甚冷,或許是生病的關係,身體不太有力,
才不過換了衣服梳洗整理,就感到一陣小喘而必須坐在床沿上稍作休息。
“將軍呢?”我問道。
“將軍早已隨著警察出去找人了,他說,你身體不適,要你待在這裡等著,
等等阿狗會不會自行返回。”
凱一邊說著,一邊穿起雨衣準備外出。
“那你呢?要去哪?”
“我?我想去白天那地方看看,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阿狗會在那裡。”
“你是說…,鐵盆!?”我啞聲的叫了出來。
“沒錯!說真格的,從今天下午我就老覺得不對勁,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搞得我只好一直唱歌舒緩情緒,我總覺得鐵盆哪裡有古怪,是不是阿狗惹到了什麼,
我就覺得阿狗現在一定在那裡!”凱語氣堅定地說著。
“凱,說真的,那地方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尤其是這樣的夜裡,
但讓你自己去,卻又覺得說不上來的感覺,
況且,我也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地方,我同你去吧。”
“你的身體,頂得住嗎?”凱問。
“行的,行的,不礙事。”我穿上了雨衣,拉著凱往外走去,身體仍虛,不住的喘氣。
黑夜的山林更加的嚇人,黑鴉鴉的看不見什麼東西,只在車頭燈掃過的時候,
才會出現張牙五爪的身影,
於黑夜中迅速的膨大隨即消失而落在遙遠的後方,
風雨不斷地落在我的臉上,打得眼睛睜不太開來,
偶爾勉強睜開的時候,卻又好像看到樹影間不斷飄動的白色影子,
隨著風雨扭動的身軀,
再定神一看,卻又什麼都看不著,難道是生病產生的幻覺嗎?
看什麼都覺得像是空間扭曲一樣。
不禁佩服起凱現在的鎮定,可以在這樣的天候與夜色中穩穩地控住機車,
飛快的向前騎去,就像家裡後院般的熟悉。
“到了。”約一頓飯的時間,我們就到了白天阿狗昏倒的地方,
黑暗中,依稀可見阿狗的機車仍停於原處。
凱轉開了手電筒,於黑暗中霎時出現一抹光亮,雖微弱,
但在這樣的黑夜中已然如同太陽光般的足夠,光線對人類真的很重要阿!
“阿狗,阿狗,你在這裡嗎?”我跟凱輕聲的呼喚著。
為什麼要輕聲?我也不知道,就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像是擔心會喚醒什麼一樣。
刷…刷…刷…
刷…刷…刷…
一種奇特不應該屬於這裡的聲音傳來耳朵內,我跟凱兩人不自覺地繃緊了肌肉,
背部神經頓時敏感了起來,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背後的寒毛根根都豎立了。
“阿狗,是你嗎?是你的話,快說說話阿?”凱輕聲的喚著。
手電筒的光源順著聲音的方向照了過去,在茂盛的草叢間發現了阿狗的身影,
阿狗背對著我們,右手不停地拿著刷子揮動著,刷阿刷阿。
“阿狗,不要刷了,走了,我們回去吧!”我不敢靠近,遠遠地喚著阿狗,
按照恐怖片的邏輯,這時候阿狗突然轉過來的臉一定很嚇人。
“鯉魚,怎麼辦,我怎麼刷都刷不乾淨,不原諒我呢,該怎麼辦呢…。”
阿狗幽幽地說著,聲音在風雨中顯得無力,卻異常的清晰。
“你看,我都刷成這樣雪白了,怎麼還說我刷不乾淨呢?好怪喔,好怪喔。”
阿狗說完,緩緩地舉起左手,我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這哪是手阿,映在手電筒光源下的東西是一支刷得潔白的左手骨,
晃阿晃的,我不自覺的抓住了凱。
“鯉魚,我們快走!”不知怎麼回事,凱瞬間大喊,並用力抓著我的手跑回摩托車處,
我忍不住回頭一望,
只見阿狗站了起來面對著我們,臉上的肌肉僵硬地笑著,不知道為什麼,
雖然在黑暗中我什麼也看不清楚,可是我很清晰的感受出:阿狗真的在笑。
阿狗無力地舉起他乾枯的左手指著我們,在風中晃阿晃阿,
身邊的樹影越來越脹大,一剎那間,就像一大群黑影般的鋪天襲地而來,
黑影像是會說話一般,
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山靈像是漩渦樣的直捲我們來而,
我跟凱哪敢停歇,機車一發動,
趕緊就往檢查所方面騎去,深怕被身後的黑色觸手抓住。
心神甫定,凱已騎回了檢查所。
下了車,我大口喝著熱水,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喘氣
對著凱說:“凱,怎麼辦?那是阿狗嗎?那是阿狗嗎?”
凱擦著頭髮的手停了下來,抬起頭來,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對著我說:
“那你呢?你怎麼確定我是凱呢?”
一陣昏眩,我又暈了過去。
***** ***** ***** ***** ***** ***** *****
“醒醒”
一雙有力的大手搖晃著我,我睜開了雙眼,明亮溫暖的陽光直射入眼。
一個人影出現在眼前,原來是將軍。
我狐疑地看著將軍,左手掌心一陣刺動頓時讓我清醒過來,
張開掌心一看,是一個小小的鈴鐺。
或許是我掌心握得用力,鈴鐺肉中印出一個深深的印子。
“你怎麼在這裡睡著了呢?阿狗跟凱呢?怎麼他們連機車都騎走了,
不是叫你們不要亂跑嗎?”
”我才騎去前頭確認出口沒多久,天空就放晴了,很怪的天氣。”
將軍說完,望著烏雲漸去而露出曙光的天空。
我腦袋依舊恍神,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為什麼將軍在說的話我卻聽不太懂。
我不自覺的抓住了將軍的大手,強壯的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感受到脈搏有力的跳動,
我不自覺地望著將軍咧嘴笑了。
“你在笑什麼阿,傻子,快起來吧,不要再睡了,檢查哨就在前頭了。
阿狗跟凱這兩個兔崽子應該老早就往前騎了,走吧。”將軍拉著我的手起身。
一路上,騎著車,微風輕拂著臉頰,雨後清新的空氣與翠綠的山景映入眼底,
令人好不舒暢。
“是夢嗎?我剛剛是做了夢嗎?”夢裡的一切都是這樣的真實,
我手上的鈴鐺是怎麼來的呢?要怎麼解釋?”
但,有比現在的情境真實嗎?
不管了,總之,天晴了,等會下山定要好好吃個好料慰勞一下自己,好餓阿。
我將鈴鐺掛在後照鏡上,鈴鐺隨著機車的前進發出清脆的聲音,鈴鈴鈴鈴鈴鈴...。
天色好轉的很快,不一會兒,大太陽就整個照耀在山頭,
也開始有登山客陸陸續續地上山了。
“先生,先生,請等一下。”一群騎著摩托車的年輕人攔住了我們。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下山的路是往這邊騎嗎?”
年輕人手指著我們背後的方向。
“不是唷,下山是往我們這方向才對!”
看著這一群與我們年齡相仿的年輕人,我親切的回答著。
他們像是一群出遊的大學生,四個人騎著四台車,
中間順序的兩人,其中一個人不停地哼著歌,嘴角含了根Z字形濾嘴的香菸
另一人像是發燒感冒一樣,一直發抖著。
“謝啦。”他們道謝著,接著停在原地討論了起來。
我與將軍逕自的向前騎著,車子飛快地向前奔馳,
就在經過一棟矮小水泥灰白的建築物,
瞄了下建築物門口隨風飄揚的老舊國旗與早已破爛的暗褐燈籠,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按了按喇叭示意將軍,將軍回過頭來看著我,我大聲地問他:
“你知道凱之前唸什麼學校,從哪兒轉過來的,是大二?還是大三轉過來的?”
“你在說什麼阿,轉學生是阿狗吧!”將軍回答道。
< 全文完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32.237.213
推 watson8132:推 08/08 23:53
推 smy0411:看不太懂.... = =a 08/08 23:54
→ watson8132:想問一下 最後那群人是遇到他們自己 .... 08/08 23:57
推 asleepzzz:那個凱有問題 非常明顯 08/09 00:03
→ asleepzzz:將軍應該是真的 阿狗不一定 應該是有逃離 08/09 00:05
推 asleepzzz:但設定有點怪 2個熟的人會跟另2個不熟的出去嗎 08/09 00:10
→ asleepzzz:我是不會啦 08/09 00:10
推 teslare:讚! 08/09 02:39
※ 編輯: carpfish 來自: 114.32.237.213 (08/09 03:52)
推 Iguei:故事不錯~不過那句「被鄉民圍剿」真是寫實到笑啊~ 08/09 09:32
→ Iguei:忘了說,頗有「陽羨鵝籠」的感覺啊~幻中生幻~ 08/09 0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