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鬼島故事集》詐騙集團（下）

[imam (飲馬人)]

    屋子裡阿忠仰著頭抽著菸，等著小歪買晚餐回來，這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響，
    在安靜的屋內顯得尖銳異常………

    鈴…………….鈴……………鈴……………

    阿忠有些意外，作為詐騙集團，電話是賺錢的工具，但這幾支電話，只有打出去的
    份，記憶中不曾有任何市話撥進來過，甚至其實這房子的電話號碼，這電話的響鈴
    聲音，他自己都沒有半點印象……

    他好奇地接起了電話：「喂………」話筒的另一端沒有任何聲音。

    「喂………」又沒聲音，他加重了語氣：「幹！黑白亂卡！」掛了電話。

    要坐回沙發上時，突然電話鈴聲又響了。鈴…………….鈴……………鈴……………

    這就有點不尋常了，而且也不對勁，他一轉頭以一種職業級地懷疑看著電話。然後
    走了過去，迅速接起，卻不發出任何聲音………

    他緊貼著話筒，話筒的另一端卻仍然是一片空白的無聲，他按耐著火爆的情緒與一
    肚子的垃圾話，就在正要爆發時，忽然電話的另一頭傳來聲音說道：

    「是吳王彩霞女士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仔細一聽，竟然是自己的聲音！

    「是……你詳？」又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從不知哪裡來的第三支話筒插了進來。

    「吳王彩霞？」他想了一想這名字，這不就是那個被他詐騙二三萬的埔里老阿嬤嗎？

    「我是台中市地方法院檢察署檢察官敝姓楊，現在我們懷疑你兒子涉及一起……」

    「我兒子早上才出車禍撞到人，現在還在病院捏！」

    他想起來了，這是那天他和那個老阿嬤的對話，而且剛剛新聞還在報老阿嬤喝農藥
    自殺，目前正在搶救中……

    他掛了電話，趕緊看看話機，難道是切到了錄音嗎？將那天的對話像恢復記憶般地
    被喚醒。就在左右看著話機的同時，忽然又鈴…………….鈴……………鈴……………電話鈴聲大作！

    他被嚇了一跳，看著眼前的電話，像是一個有生命的物體，而這個物體似乎正在呼
    喚他……

    他帶著恐懼接起了電話，聽到一個很遙遠的聲音哭喊道：「阿媽我肚子餓……….
    乖孫你先麥吵，你爸爸現在在病院，阿媽一個人哪沒法度。你先麥吵，檢察官大人
    ，我厝內真正已經沒錢了…….」

    那聲音不像是開啓話機的錄音功能所能比擬的，簡直就像是真人正在你面前說話，
    頓時之間讓阿忠感到這空間中像是還有其他人，他趕緊又掛上電話，並直覺地想到
    一定是小歪搞的鬼！

    「對！一定是小歪，我剛剛跟他講阿甘的事，嚇到他臉色都發白了！他一定想趁我
    一個人的時候偷搞我…….」

    鈴…………….鈴……………鈴……………就在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

    他一股怒氣正無處發洩，接起電話就是一頓臭幹喇譙：「小歪，我知道是你在搞的
    鬼，你有種就給我出聲………」

    「我現在要對你的戶頭進行假扣押，以作為日後你兒子車禍的賠償……..」還是自
    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但每一句聽來都令他憤怒火大…….

    他二話不說，拔斷了桌上所有話機的電話線，硬扯斷後面的線路，碎念著：「我看
    你怎麼搞我，我看你怎麼打，幹！」

    鈴…………….鈴…………鈴………電話鈴聲又響了，而且這次是桌上的四五台電
    話同時響起，而他手上都還抓著硬扯斷的線路………..

    他發瘋了接起了所有的電話，將四五個話筒全放在耳邊，然後大聲嘶吼咆哮：「你
    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想搞我沒那麼容易……..」

    話筒的另一端，卻還是自顧自地呈現那時的對話。「檢察官，你原諒我兒子這一次
    啦！我這一個老阿婆足可憐的，我本來有兩個兒子，一個有稍微走精，四十多歲的
    人還不會講話，去年有一晚他自己…….」

    突然就在這時，不知從哪一個話筒傳來一聲：「阿母………」然後接著就是一個男
    人的啜泣聲……..接著又是一聲聲「阿母……..」的叫喚！

    空氣中一股很濃烈的酸臭味越靠越近，感覺那股臭味整個包覆住阿忠，就像是後面
    有一個人突然緊緊抱住了他，然後那股臭味從每個毛細孔與九竅七孔中灌進阿忠的
    體內，最後只見阿忠拿著其中一支話筒，聽著電話中老阿嬤的叨叨細語，像幼子渴
    望媽媽的懷抱，不斷對著話筒呼喚道：「阿母……..、阿母…….、阿母…….」

    「那一袋真的不是我的，我只是路過而已！」人群中，只見幾名警察扭住了小歪。

    「陳平正，你不要跟我說那麼多，我們早就盯上你了！你那包麥當勞的紙袋裡面是
    不是就是毒品！」

    「那不是我的啦，我只是去買個麥當勞，你們就栽贓說我販毒，讓我回家啦！」

    「好啊！走啊！去你家走走啊！我們身上有搜索令，正是要去你家一趟！」

    沒辦法，小歪想反正這次大概是躲不過了，死也要找個墊背的，他帶著大批員警回
    到那個剛剛才逃出來，發誓說不再回來的凶宅。並不忘在開門前跟員警談條件說道
    ：「大哥不然這樣，我報一條大條的給你，你們就放了我這一次，好不好！」

    「少廢話，快開門！」員警呵斥道。

    他們開門時，看到一股奇異的情景，只見阿忠身體扭曲地躺在滿是便當盒與垃圾的
    地上，兩手都抓著滿滿的千元大鈔，然後嘴巴也整個都是嚼爛如泥的藍色千元紙鈔
    。他被發現時已沒呼吸心跳了，後來法醫解剖屍體發現，從嘴巴到咽喉到食道到腸
    胃，滿滿的都是被嚼爛的千元紙鈔給塞滿噎死的，至少有兩三萬塊。

    當時，幾名員警看著全身發出臭酸惡臭的阿忠，滿口嘴裡都是脹滿的新台幣，在死
    之前，兩手還緊抓著紙幣，看似要不斷往嘴裡送。看到這恐怖景象，他們回頭問小
    歪說道：「你是虐待他是不是？他是多久沒吃東西？竟然餓到要吃錢！」

    這時，沒人觸碰的電視突然自己打了開來，只聽新聞主播說道：「遭到詐騙喝農藥
    自殺的埔里阿嬤，目前已脫離險境，轉到一般病房繼續觀察，而各界的愛心捐款仍
    然源源不絕，充分感受台灣人的溫暖…….」

   〈詐騙集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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