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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想我死定了。   我不知道這是多高的距離,但看著火車越來越遠,我卻沒碰著任 何物體,我立刻意識到自己一定會死。   然後,許多的畫面像是凌亂的照片一般,急速地攤在我的眼前。   許多的對話,許多的場景,每一個我記得或早已忘卻的片段,開 始沒有規律而急促的拼湊著。這是所謂的走馬燈嗎?或許是吧。   我的肩膀首先碰到猛烈的撞擊,然後我被迫翻身,往下不斷墜去 ;我不斷翻滾著,各種大大小小的刺痛在身體各處暈開,而我鼻間除 了濃厚的血腥味外,還有一種因為暈眩所造成的,不規則的詭異氣味。   然後我停了下來,倒在地上。   我知道我在發抖,全身上下不斷抽搐著。   我看著織染成血紅色的天空,任憑全身上下的痛覺開始猛烈的運 作;腦中除了仍舊不斷翻湧的回憶之外,還有很強烈的吶喊。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很短暫的時間,一個人走到我的身邊, 蹲下看著我;他說了一些話,但我聽不清楚,我想知道他是誰,但我 除了血之外只看見很模糊的身影。   我想拉住他,但雙手只顧著不斷發抖,我使盡全身的力氣,也無 法移動分毫;不,我連張開口說一句救救我都喊不出來。我只能這樣 ,躺著,看著他,聽他說著我聽不到的話。   很快,又一個人走了過來,拉住蹲在我身邊的人,跟他說了什麼 ,然後他們拉扯了一段時間。   然後,他們就消失了。   而我,就這樣,躺在那,等待著意識逐漸渾濁。   等待著死亡。   (2)   「妳怕死嗎?」   黑暗沈寂了許久,幾乎凍結了我所有的知覺。終於,一個熟悉的 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吹起。我努力睜開眼睛,但只看到兩道模糊的紅 影在閃爍。   「我不想死!」我竭盡全身力氣吼著,但卻沒聽見自己的聲音。   「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嗎?」   「救救我!我不想死!」吶喊不出聲音,我只能不斷地在心中重 複著那句話。我真的不想死,無論如何我也要活下去,我還有,好多 好多的事要做……我還想見,好多好多的人……   「不管變成什麼,也要活下去嗎?」   「我不想死……」我哭了出來。眼淚和著血水,慢慢地滑落耳旁 ,我真心的希望,只要我能夠活下去,不管拿什麼來交換……不管要 付出什麼代價……   我都願意。   「真是可憐。從六年前就注定了永遠解脫不了的詛咒。是要就此 了斷呢?還是要活在永遠的痛苦中?真是難以抉擇的夢魘啊。」一直 沈寂著的另一個聲音接道。果然是她?果然是他們?她們剛剛是,在 惡夢裡救了我嗎?所以,現在也要是,來救我的嗎?   「她的心意已經很清楚了……那,就由我,來承受妳所有的命運 吧。」   「哼。真是個飢不擇食的傢伙啊。」   (3)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維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   我想伸手拉他,但手臂很無力的垂了下來;我試著出聲,但喉頭 卻是異常的乾燥。這是怎麼了?我還活著嗎?我沒有死嗎?我不知道 ,因為我無法和天維有任何的溝通,我只能盯著他瞧。   過了幾秒,當天維的眼神和我對焦,便立即喊著:「妳醒了?可 以說話嗎?妳聽得到嗎?」   我努力吞了口水,這才能擠出一點聲音:「嗯!」   過了一段時間,我的知覺漸漸地恢復,我要了杯水,讓自己說話 的聲音可以清楚些。   「我怎麼了?」   「妳從火車上摔下去了。」天維立即回道。   「那你?」我望著天維,他怎麼會在這?他想起我了嗎?   「我剛剛接到妳的手機,我以為妳又打電話要來亂;結果是一個 警察打的,他說妳出事,所以通知家人和親屬,也不知道為什麼撥到 我這邊。」天維把水杯放到一邊,繼續說:「雖然我不認識妳,但是 ,就幫幫忙吧。」   聽天維說,我沒死,但摔得不輕,除了腦震盪和骨折之外,還有 數不完的傷口;但,只要好好修養,就不會有事了。   不久,小凌來了,她和天維不知道說些什麼,我想聽,卻聽不著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媽和我弟也到了,他們接到電話,就從台中趕 了上來。   之後有警察來問話,問我沒事幹嘛跳火車,是不是有什麼想不開 的事。我很難回答他的問題,因為這件事,實在很難說起。   原本阿威那件事我已忘得差不多了,畢竟最近被銅板的事情弄得 昏頭;但從火車上摔下那一瞬,我卻意識到,這可能是同一件事。至 少,就像亮亮死在衣櫥裡一樣,當初照片裡的銅板和火車,確確實實 地象徵了一件事。   那之間是什麼樣的邏輯?我不知道,我很想快點弄清楚這些事, 但我的身體卻不允許,只一味的發痛。   警察向我媽她們問話完便走了。我媽知我沒啥大礙,便要趕回家 ,同時叫我弟待在台北陪我;我弟碎碎念了半天,說什麼早叫過我不 要跳了還跳,害他不能打電動,但還是決定留下來陪我。   天維和小凌也願意留下來排班,小凌說會去問班上其他同學誰有 空;她們要我好好休息,就別再亂想什麼了。   亂想什麼?我不知道我需不需要去思考什麼,雖然我直覺地以為 自己逃過一劫,但確實有更大的隱憂在心底蟄伏著。   而且我想到一件很關鍵的事。   亮亮並不是死在衣櫥裡,她是到那天晚上才死在我面前的。   那這麼說,銅板和火車之後我仍活著,並不表示我安然度過危機 ,甚至可能在警告我。   真正的危險,才在慢慢的接近中。   慢慢,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