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sido (銘謝惠顧)
看板marvel
標題[創作] 鬼試所 (十) End
時間Fri Aug 21 14:59:22 2009
試驗所逐漸恢復了正常。
簡文宇和梁成回到一樓，那扇玻璃門又再次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只是外頭依然是一
片漆黑。
他們用了不少蠻力，才砸破那道上鎖的出口。
現在，總算能聞到外頭的空氣。
只是那份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們很快就感覺到，有成群的影子朝這個方向逼近。
簡文宇趕緊又拿出手電筒，打亮視覺。
哪知眼前等待他的，是一具具眼睛發出紅光的殭屍！他們身上還穿著很普通的服裝，
似乎就是那些在第一天看到的居民們……
「阿宇！這邊！」
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梁成已經抓好方向，拉著他往另一邊跑。
靠著試驗所透出來的微弱光線，他們看到自己先前搭乘的九人小巴就在前方。當年輕
人將燈光照過去，兩人赫然發現，車子的後端佈滿了血手印！
簡文宇好像有點明白了。
那時看見的白霧，代表他們已經進入了這個「鬼」地方……
梁成打開車門，發現鑰匙還插在上面，便立即嘗試了一下。
「阿宇！這個可以發動！」
「可是……說不定陷阱啊！」
「用走的一樣是死路一條！」男人看看四周，他們已經被包圍了，「快上車！」
梁成跳上駕駛座，簡文宇也只得跟著坐在他旁邊。
油門一催，被他們撞倒的活屍馬上血濺車身。這一加速，兩人才知道，那些「居民」
比自己想像的還多，一路上都可以看到他們的影子。
「成、成哥……」
「噓，」梁成小聲說，「安靜。」
看來這輛車子，真的是通往黃泉之路的啊。
因為他們都注意到，在兩人中間的後視鏡中，可以看到有人就坐在後面的位子上。
──就是和他們一同前來，卻無法活著回去的那四個人。他們面無表情，全身透出微
弱的青光，微張的白眼中沒有瞳孔，死沉地面向前方。
梁成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只顧著專心駕駛。
那些鬼東西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他們猛衝猛撞，時而撲上駕駛座旁邊的擋風玻璃，還
留下些許刮痕。
漸漸的，兩人的視線被這些東西干擾，弄得搞不清楚方向。再加上他們原本就不知道
要從哪邊出去，所以頓時陷入困滯的恐慌。
簡文宇在心急之中，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隔著車窗向外四處搜尋，沒一會兒
終於有了結果。
「成哥，往那邊走。」他指著斜前方的巨塔。
雖然矗立在黑暗之中，白色的石塔依然隱約可見。
梁成並不清楚簡文宇的依據是什麼，但他完全相信這個年輕人。方向盤一轉，有了明
確的目標，男人放心地再次加速。
然而那些傢伙早有埋伏，越是接近石塔，數量就越來越多，緊緊黏著車子不放。
梁成還來不及想出法子，就聽見「砰」的一聲，一具活屍就跳上擋風玻璃，露出了血
盆大口。男人趕緊來個極速轉彎、把那東西甩了出去。
他驚魂未定，就忙著打探周圍的情況。當梁成往簡文宇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令人吃
驚的景象──
副駕駛座旁邊的那塊玻璃，幾乎乾乾淨淨！那些屍體似乎在猶豫什麼，導致在撲上來
之前就被疾駛的車子甩開。
男人霎時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他猛然一轉，讓車子衝進了樹林裡！
車身頻頻和樹木擦撞，讓搞不懂對方意圖的簡文宇驚愕不已。
但是，也因為這裡空間狹窄的關係，所以那些怪東西的蹤跡也變得稀少。
在正面撞上一棵大樹之前，梁成用力踩下了煞車。
「下車。」他突然說。
「啊？」
「我叫你下車──！」
「成、成哥？」
梁成的口氣異常兇狠，讓簡文宇沒有爭辯的餘地，只好乖乖下去。
當車門關上，男人又搖下車窗，對簡文宇說道：「現在，你要自己想辦法跑出去！記
著！這次不管聽到什麼！都絕對不能回頭！」
簡文宇睜大了眼睛。「成──」
他還沒來得及叫住那個男人，車子就猛烈倒退，然後往石塔的反方向急衝。
他趕緊追了過去，但只看到像磁鐵般吸引著無數屍體的車影，變得越來越小。
年輕人哭了出來，可是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剩下的黑影慢慢聚集，簡文宇只好朝的石塔的方向繼續奔跑。
死命地奔跑。
有好幾次，他差點就被那些半腐的枯手抓住，結果都在千鈞一髮之際逃過。他也不知
道為什麼，也沒有時間多想，只能一味橫衝直撞。
不知道過了多久，簡文宇總算來到和那地標觸手可及的範圍。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縱
身一躍──
那一刻，他只覺得雙眼一花，然後身體受到強烈的撞擊。
等到恢復了眨眼的精神，簡文宇整個人伏在地上，眼睛緩緩地轉動著。
橘紅調的彩霞，把四周照得整片昏黃。
而他的手腕上，只留下一條繩環形狀的焦痕，就像是太陽對他開的玩笑。
眼前的大地馬上又要進入黑夜，但是這一次，他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
※
位在某棟公寓、看似再平凡不過的一戶住宅中，這裡的主人──林業生坐了下來，耐
心聽著對方把話說完。
對他來說，為眾生解惑只是講究緣分的功德，所以不會特意讓別人知道他的能力。他
的物質生活，也完全和一般人無異。
會來拜訪的人，幾乎都是從別人口中輾轉得知林業生的道行──例如這次的訪客即是
。
年約三十歲的年輕男子，試著用平淡的語氣，翻出沉澱已久的往事。
林業生聽完，沉思半晌，緩緩道：「若是處在陰氣特別重的地方，人在死亡之後，可
能會將生前的負面情緒遺留世間，所以你說的那個人，並非真正的鬼魂，只是他們無法消
散的怨氣所形成的結合體。」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男子問。
難怪。
他曾經試著回去尋找那個地方，卻屢次徒勞無功。
他也到過真正的試驗所，就和記憶裡的外觀一模一樣，只不過它的地點是位在熱鬧的
市區。
可是，還有一點他不明白。
「難道……那些罹難者只會留下負面情緒而已嗎？有沒有可能……」
同時保留正面的情感？
「這我就不清楚了。」林業生說，「就我所知，能夠記憶生前善欲的，應該只有真正
的靈魂。」
這個回答，男子好像有點無法接受，頻頻抓著左手腕的黑痕，看起來相當不安。
「不過，」林業生補充，「所謂的結合體，不只非常兇狠，本身也很容易招來惡意的
孤魂野鬼。你看到的其他『人』，也有可能是附近的怨靈，或是其他同樣被結合體折磨而
無法往生的犧牲者。」
這是非常可怕的惡性循環。
「這麼說，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
「恐怕是的。」
「那麼……有沒有辦法再次回到那個鬼域？」
「為什麼？」林業生眉心微皺。
男子低頭不語，像是刻意避開回答。
修行者嘆了口氣，沒有追問，只是慎重地告訴對方：「簡先生，針對你一開始的問題
──你懷疑自己在過程中被下了某種控制心智的咒術，但是，在我的觀察中，好像沒有這
種情形。」
「是嗎……」
「不過，無可否認的，也有可能是我的道行不夠，所以沒辦法幫你這個忙。」
※
事情發生之後，是簡文宇帶人去搜索，中間還用了一些不科學的方法，才順利尋獲四
具屍體──他們沒有一個是完整的，而且全部都被吊在樹上，地點就在客運車禍的現場附
近。
當然真相只有唯一生還的人知道，所以整個案件至今還是個謎。
而梁成，依然下落不明。
簡文宇的心裡還存著一點希望，而那男人的家人也是一樣。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或許，也擔心自己會受到指責吧，簡文宇花了好久的時間
，才鼓起勇氣聯絡他們，並謊稱兩人只是工作上認識的朋友。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
梁父在兒子失蹤沒多久之後，就不幸病逝了。
那位高齡的母親，在梁成失蹤滿七年之後，為了爭取保險理賠來籌措孫子的學費，只
得向法院聲請死亡宣告。
然後，梁成的家人，還為他舉行了一場沒有遺體的喪禮，在形式上告別了無止盡的等
待。
簡文宇也去參加了。
肅穆的氣氛中，幾乎沒有人哭泣。因為該掉的眼淚早就流乾。
他看見那男人的長子，現在也已經成了大學生，就和當時的自己年紀相差不多，不由
得又想起了當時所經歷的種種。
直到現在，他依然常在午夜夢迴中，被迫置身於惡夢的重演。
有的時候，活著，不等於沒有死。
對於那時候所發生的一切，簡文宇有太多的後悔。所以他除了繼續和回憶對抗之外，
還必須面對一次次的心情低潮。
只有一件事，在他心中還沒有定位……
簡文宇留下奠儀，並給男人上了香，沒有待多久就走了。
他開著自己的車，一路上有幾次差點失神。簡文宇覺得自己的靈魂越飄越遠，宛如行
屍走肉。
丟在排檔桿旁邊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他彷彿沒有聽見。
回到家之後，已經是晚上了。
依然只有一個人的住所，顯得寂寞冷清。
簡文宇不顧明天還要工作，硬是泡了一杯咖啡，好讓自己鎮定下來。
坐在電腦桌前面，他發楞了一會兒，才打開旁邊的抽屜，拿出一塊記憶卡。電腦讀取
成功，螢幕上立刻跳出視窗。
簡文宇點點滑鼠，凝視著裡面的圖檔──
女孩的背影依舊燦爛，上面的鬼影早已消失。
男子等著照片裡的人回頭，已經等了七年。
下一刻，他痛哭失聲。
「你的手……好溫暖。」
「保平安啊。總之這是我的心意，千萬不可以拿下來，知道嗎？」
「如果有一天你迷路的話，就從那裡出去。」
「文宇，我愛你……」
※
機器吐出報表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刺耳，但還是喚不起男子沉重的眼皮。
同事們早已收好東西準備下班，在離開之前亦不忘說他幾句。
「這麼拼啊？」
「文宇，這樣好嗎？你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應該有很多事要忙吧？」
「唉呀，你們不懂啦！現在趕快把事情做一做，他才能放心和老婆去渡蜜月呀！」
他們在身後你一言我一語的，簡文宇只是苦笑以對。
互道再見之後，整間辦公室終於又只下他一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他忙完手上的事，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踏出公司大門，街道上除了外出逗留的人們，還有很多跟他一樣為責任制所苦的上班
族。
在那些同病相憐的臉上，可以找到每天重覆著一樣的生活而感到疲倦的表情。
簡文宇背著公事包，身體很自然地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
在那一排路燈的照亮之下，突然，他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瘦小的身體，短短的馬尾，還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他張口啞然，追了上去，擦過一個個路人的肩膀。
「玲祐！玲祐！」
他終於喊出聲音，可是對方沒有理會，只是逕自遠去。
在那身影將要被淹沒之際，簡文宇深深吸了一口氣。
「小薰──！」
他的吶喊，終於讓她有所回應，微微地轉動頸首，露出了一點側臉，隨即消失在茫茫
人海之中。
佇立原地的男子，再也看不到那個女孩。
這些年來，我總是不斷地想起她，無法自拔。
如果當初我沒有放開她的手，現在的我會在哪裡？
我不知道。
要是再次丟下身邊愛著我的女人，我……
還有機會再見到她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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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24.8.6.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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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gwabauoo:噢 真的棒極了!最後卻又留下令人幻想的空間 噢! 推 08/22 01:46
→ lisido:謝謝你們把它看完喔^^ (本來寫成白色巨塔.後來改掉了 Orz 08/22 12:55
推 icyqq:好看 08/23 03:29
推 yingalaxy:真的不錯看，雖然有些地方不懂啦^^" 08/23 2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