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玲祐抱著厚厚一疊的資料、吃力地走下樓梯時，是張海軒幫了她的忙。
「我幫妳拿吧。」他主動接過她手上的所有東西。
「這怎麼好意思……」
「舉手之勞罷了。」
張海軒看起來雖然斯文，但力氣還是比這個嬌小的女孩大得多，他很輕鬆地就解決了
這個麻煩。
「真是謝謝您。」
「可以的話，對我不要這麼拘束。」男人說，「就像妳和簡文宇那樣。」
「好吧。」女孩輕笑。
「玲祐小姐……應該沒有男朋友吧？」
「海軒先生，你呢？」羅玲祐反問，「聽說你和王艷芬小姐處得很好。」
「有這回事嗎？」他露出了頗傷腦筋的表情。
「我聽說昨晚──」
「昨晚，因為她覺得無聊，所以自己跑來我房間，和我閒談一個小時。」
「既然大家有緣份聚在一起，交個朋友也沒什麼不好，不需要特別解釋。」羅玲祐很
輕鬆地說。
「那麼……」張海軒的手臂滑過她的後頸，搭在女孩另一邊的肩膀上，「我們也算是
朋友？」
此舉讓她身子一縮，在第一時間就挪開了他的手。
她想走開，卻又被他揪住了玉臂。
「妳怕我嗎？」張海軒慢慢走近，抓著那女孩的手卻突然發疼──有人朝他的手背上
狠狠打了一記。
回頭一看，竟是那個叫做黃霞珠的女人。她瞪著張海軒，不發一語。
羅玲祐也楞了一下，半晌才道：「黃霞珠小姐，您有事需要我幫忙嗎？」
「賤男人都該死！」女人只罵了一聲，隨即遠去。
女孩見狀，也順勢跟在對方後頭，丟下一臉愕然的張海軒。
「那女人有病啊？」他低聲吼道。
※
吃過午餐之後，王艷芬感覺昏昏欲睡，所以休息室的沙發上打了盹。
朦朧中，她感覺有人正在呼喚自己。
「姊姊……姊姊……」
「不，不要來找我！」她喊道，雙手也不停抽動著。「我不是故意不還錢！」
「王艷芬小姐？」羅玲祐搖搖女人的肩膀，「快醒醒。」
「咦？」王艷芬一看見對方的臉，才確定自己沒有被追債。
「抽血的時間到了喔。」
「啊……好。」女人揉揉眼睛，起身前往抽血室。
完成那項例行事項之後，她在門口遇到了張海軒。
「是妳在亂說話？」
「你在說什麼？」
「我們兩個什麼事也沒發生，但好像有奇怪的傳言哪。」
「怎麼？你覺得丟臉？」王艷芬比他更不高興。「我什麼都沒講，別瞎猜。」
張海軒暗哼一聲，「希望是這樣。」
「欸，我說你啊，」她不甘心地道：「如果你想做大人的事，好像不應該找上那種發
育不良的小女生吧？」
「請妳說話放尊重一點。」他沉下臉色。
「唷，把不到妹，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的是妳。我對妳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
王艷芬雖然氣憤，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海軒甩頭離去。
昨晚她確實有倒貼那男人的意思。
因為煙癮發作，想做做別的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誰知道對方冷得像是性無能。
大概是太容易到手的女人，他不稀罕吧？這樣男人雖然有個性，但是王艷芬更在乎自
己被踐踏的自尊心。
她用力地踏著步伐，氣沖沖地往反方向離去，結果撞上路過的梁成。
「滾開！」她大喊。
無緣無故掃到颱風尾的梁成，還以為王艷芬碰到了生理期──不過那樣的話，昨天晚
上她和張海軒又做了什麼事呢？
他笑了幾聲，繼續大搖大擺地走著。
※
下午的時間總是比較自由。不過眾人之間的和諧氣氛被破壞之後，他們就不願意聚集
在交誼廳了，只剩黃霞珠依然坐在那裡，觀賞著連續劇。
在整個空檔中，羅玲祐一直待在簡文宇的身邊，若有心事，但那名年輕人並沒有察覺
。
「怎麼辦？」她略帶不安地說，「我開始覺得這份工作有點辛苦。」
「嗯？為什麼？」他自然不明白，因為女孩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容。
──但那就是問題所在。
「怕自己把事情搞砸，所以沒辦法對任何人生氣，我覺得好累。」
「辛苦妳了。不過我可以當妳的出氣筒喔。」
「對你，我更沒有辦法動氣啊。」她捏著手指。
「那麼，要是有任何不開心的事，馬上跟我說吧。我會聽的。」
「你真好，文宇。」羅玲祐的目光向下，「你對其他女生也這麼好嗎？」
「我不知道。」他也沒有直視她，「和別人相處的時候，我沒有考慮太多。」
女孩望著簡文宇飄忽不定的眼神，突然環抱他的頸肩，然後吻上他的唇。
他睜大眼睛，無法立刻做出任何反應。
等到羅玲祐溫熱的觸感漸漸褪去，他才回過神來。
「玲祐，妳不應該──」
「對不起，我一時忍不住。」
「可是我們……」
「你想說的是，我們對彼此認識不深嗎？」她露出了憂鬱之色，「可是你明明說……
難道你不喜歡我？」
「不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抱歉。」
結果他逃跑了。
被留下的羅玲祐，一個人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等到她打算離去的時候，張海軒卻擋住了她的路。
「對不起，請讓我過。」羅玲祐說道。
「如果妳覺得寂寞的話，我也可以陪妳。」
男人冷不防地抓住她的雙肩，意圖將女孩往自己的懷裡推。
「請你放手！」她掙扎，可是力氣不夠。
在幾乎讓人放棄的時刻，簡文宇卻又跑回來，用力推了那男人一把。年輕人無暇觀察
對方的表情，只是一股勁地拉著羅玲祐，往走廊的深處跑去。
然後，女孩突然超越他的步伐，反過來引導著簡文宇向前奔，直到他倆進去了她的房
間，鎖上門，她才放心地喘著氣。
「這是第幾次？」簡文宇問，「他這樣對妳，是第幾次？」
「第二次．」羅玲祐哽咽說，「我好怕，文宇。」
「把他趕走呀！這種事情不應該被允許吧！」
「我不能做主啊……已經有一個人走掉了。」
「妳……妳是傻瓜嗎？」他轉過身子，正視她的臉。「我不想再看到同樣的事情……
」
她直接撲上他的懷抱，「他有問我男朋友的事。如果有你在的話，他一定不敢……拜
託，就算是為了保護我。」
「我知道了，剩下的這幾天，我都會保護妳的。」
簡文宇知道自己還不夠成熟，但此時此刻他正盡可能的像個大人。
女孩的眼神很深情。
一股躁熱的情緒在這對男女之間蔓延。
他也忍不住了。
簡文宇讓羅玲祐躺在床上，自己則不斷地從她的臉吻到她的脖子，接著打開了她襯衫
的鈕釦，直到臉埋進對方的腰間。
他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女孩肚臍旁邊的痣。
「……怎麼了？」她不解地問。
「一樣的位置。」他嚥下一口水，「小薰這裡也有一顆痣。」
「小薰……你的女朋友？」
「前女友。」
「你們也做過？」
「沒有。」他用力搖頭，「她穿泳裝的時候，我看到的。」
羅玲祐的小嘴開開闔闔，最後說道：「把我當成她也沒關係。」
「我……」
「不要停下來。」她坐起身，捧著他的臉龐，用力親了他的額頭，「要比這樣，再溫
柔點。」
充滿魔力的命令，反而讓他不聽使喚，粗魯地將她推倒，一次次的身體碰觸更加瘋狂
，讓女孩不可自拔地呻吟起來。
「文宇……」
「玲祐……」他用她的名字回應著。
※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小薰不敢相信地叫道，「我們不是一直好好嗎？」
「因為感覺突然不對。」他咬著自己的下唇，「我沒辦法繼續喜歡妳，那種男女朋友
的喜歡……」
「哈！」她用力吐著每一個字：「高中的時候，你說我們要上同一所大學；放榜的那
一天，你說畢業之後還要進同一家公司，這些你都忘了嗎？」
「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
「開什麼玩笑！我把所有的心思和計畫都放在你身上，就差沒把身體給你了！你怎麼
能夠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小薰，妳聽我說，」他試著讓她冷靜，「我們都還只是學生，要重新開始過自己的
人生是很容易的。」
「你真的……太過分了！」她用力甩了他一巴掌，「明天……明天我就直接回家！如
果你不把那句話收回去，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到我！」
小薰那時像孩子般的氣話，卻在此刻讓簡文宇回想起來。至於剛才他和羅玲祐是怎麼
開始的，卻反倒忘得一點也不剩。
時值晚上九點，他早已回到自己的房間。事情發生之後，那女孩床被凌亂的模樣，他
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自己還是一樣沒用啊。
「阿宇？」梁成又擅自闖入，「從下午就沒看見你的人，去哪了？」
「我……」簡文宇有些結巴，「我在睡覺，所以……」
「唉呀呀，」男人仔細觀察他的臉，「你怎麼全身紅通通的？醫生不是說會影響血壓
和心跳的事盡量不要做嗎？」
「我沒事啦，只是有點熱。」
「是嗎？那就好。」梁成轉身離去，在關上房門之前，欲言又止，最後放棄。
於是306號房再度恢復寧靜。
簡文宇抱著頭，手指揪起幾撮髮絲。
小薰……
前女友的容貌，不聽使喚地映入他的腦海。
為什麼？
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才拼命想起小薰的事情？
那麼，接下來，他又該用什麼態度面對玲祐？
「啊啊……」簡文宇聲音微啞地叫了起來，五官也因為痛苦也扭曲。
第二天早上，他打了一通電話給小臻，但是對方沒有接聽。
其實這個結果也沒有什麼不好，因為簡文宇只是想取得心安，事實上自己根本就還沒
想到要說哪些話。
他坐在休息室裡，等著進去服藥。
「文宇。」羅玲祐走了進來，臉色和平常一樣自然。
「玲祐，」他的心跳加速，「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呀。」女孩的口氣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喔。」他抓抓頭，「那麼，張海軒還有沒有……？」
「沒有，他今天只和我打一聲招呼而已。」
「那太好了。」
「走吧，文宇，輪到你了。」
※
午餐時間，簡文宇和張海軒在餐廳打照面，不過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什麼也沒說。
簡文宇不禁猜想，對方是否知道他和玲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很奇怪，今天大家的表情都非常奇怪，好像作了什麼惡夢一樣。
「怎麼了？」他問身旁的梁成。
「你果然沒聞到啊。」男人說，「昨天下午，就是你不見的時候，所有人都聞到了東
西腐爛的臭味。」
「然後呢？」簡文宇確實不知不覺。
「我們就請一二樓的工作人員去查，結果沒有任何發現。等到天黑之後，那味道又消
失了。」
「換你們聞到了嗎？」他想起自己來到這裡的第一頓晚餐。
「是啊，那真的是會讓人吃不下飯。」梁成刻意小聲說：「我看這裡真的有點古怪，
尤其是四樓那一層。」
「成哥，難道你在懷疑什麼嗎？」
「沒有，這只是職業病練就的直覺。不過我會調查看看的。」
「那你要小心一點。」簡文宇脫口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這句話。事後想想，大概是怕梁成被這裡的人當成鬼鬼祟祟
的小偷吧。
而男人則是很有自信地對他眨眼，然後收拾餐盤離開。
簡文宇看看四周，最後也放下了筷子，到張海軒對面坐下。
「我們……把話說清楚。」年輕人鼓起勇氣說。
「你想說什麼？」對方釋出冷漠的語氣，顯然不想多說。
「玲祐現在是我女朋友。」簡文宇鄭重聲明，「這樣你願意死心了嗎？」
張海軒吞下最後一口飯，揚起嘴角。「就這樣？」
「就……就這樣。」
「你放心吧，我對於搶走別人的女人這種事，沒有興趣。」
「那──」
「我只是想玩玩而已。」
「什麼？」簡文宇一時無法會意。「你……對玲祐根本不是認真的？」
張海軒沒回答，只是兀自站起。
「喂、你、把話說清楚啊！」簡文宇喊著，只是對方已經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看來，那人果然只是個花花公子，根本不是真心的。
簡文宇反射性地拍了一下桌子，卻把王艷芬吸引過來了。
「小夥子，你和那小丫頭搭上了？」
「啊？」
「你剛才不是這樣告訴張海軒的嗎？」女人勾起朱唇，「真有意思，你就幫我挫挫那
傢伙的銳氣吧。」
「你們……」簡文宇實在搞不太懂，現在王艷芬和張海軒的關係到底是什麼？
不過，那已經不關他的事了。
當簡文宇默默地踏出餐廳，一雙手卻趁他毫無防備時滑入他的腰際，害他差點叫了出
來。猛然回頭一看，才發現兇手就是羅玲祐。
「妳嚇到我了。」
「啊，對不起。」女孩甚感抱歉地說，「你不喜歡這樣，對吧。」
「不是。」
他只是產生了錯覺──小薰，也曾經有過一樣的舉動。
她們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啊……
「文宇？」羅玲祐似乎擔心著對方的態度，「你千萬……不可以丟下我。」
※
「奇怪？」梁成轉動門把、試了好幾次，才確定它被鎖上了。
──那個被福馬林罐佔據的地方。
因為上次被人隨便闖入的關係嗎？
他鬆開手，放棄這部份的調查。
男人自己的腳步聲迴盪在安靜無聲的樓層，讓周圍的氣氛更顯得詭異。
突然，手機鈴聲大作，讓他的身體顫了一下。
「要死了……這麼大聲。」梁成喃喃唸著。不過當他一看到來電姓名，就什麼也不在
意了，只顧著趕快按下通話鍵。
「喂？什麼？真的查到了？」他停下腳步，專心聆聽。
片刻，梁成呆若木雞。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他的聲音跟著雙手抖動起來。
幾分鐘後，這通電話就在僅存的半清醒之中不知不覺地結束。他無聲地自言自語，許
久才拍拍臉頰，恢復正常的模樣。
鎮定一點，不過是個巧合──他這麼告訴自己。
梁成走下樓梯，心裡盤算著要不要找人討論這件事，卻在此時和張海軒碰個正著。
一個剛從四樓下來，一個正要上四樓，兩人都對彼此的存在感到有些疑惑。但是誰也
沒有多說，只是互相點個頭就算了。
看著梁成離去，張海軒的心跳加劇。
應該是因為……有點刺激吧？
張海軒將手上的相機掛在脖子上，來到那個空無一人的樓層之後，在樓梯口附近找了
一間放置資料室躲起來，然後將視線游移在百葉窗簾的空隙中。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
半個小時過去，又一個人劃破了這裡的寧靜。
羅玲祐拿著資料清單，腳步走走停停，似乎在迷宮般的檔案室中拿不定方向。
「傷腦筋……」她說。
女孩推開了其中一扇門，走進黑暗的空間，後頭卻馬上傳來不自然的聲響。
「誰──」她還來不及轉頭，嘴巴就被又厚又大的手緊緊摀住。
對方快速地從口袋中抽出一塊長布條，在羅玲祐成功大叫之前，封住了她的口。那人
順利空出雙手之後，下一步就是壓住她掙扎不已的手臂。
「終於抓到妳了，嘻嘻。」
張海軒猙獰地笑著，將臉貼在女孩的頸後，聞著她的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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