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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的和歌、典雅的宴會、三月的櫻花會飄香。 那是個君權在上、貴族平民階級分明的城市,亦是妖魔橫行、陰陽道盛行的年代。 陰陽師的門派眾多、競爭激烈,朝廷裡亦是派系爭鬥不休,少年便出生在這樣的時代 裡。那是個很聰穎的少年,他從小便有很好的靈質,一雙過份乾淨的眼裡藏著一個古 老的靈魂。他能看見另一個常人不可見的世界,也比任何同年紀的孩子還要早熟。 他是個很有企圖心的少年。 當他無意中撿到那尊觀音像的時候,他年輕、自信、好勝,相信自己的能力,於是他 守著一尊只要擁有就會被妖怪找上攻擊的觀音像,將這些妖怪一一治退或者封印起來 ,他也因此結識許多能夠講道理的大妖。 他從他們口中得知觀音像的過去。這是尊由麒麟之角雕成的佛像,能讓妖怪長生不死 ,且只要願望夠強烈,麒麟角的力量能夠實現任何願望。就連讓死人復活這麼誇張的 事情都發生過,妖怪爭奪觀音像近百年,將之視為比傳說中的唐僧肉還要靈異之物。 但擁有了這尊觀音像,少年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深諳陰陽道的他知道,萬物之間必 有平衡,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只有被強行改變的陰陽平衡,許的願望所造成的咒必定 會有反饋的一日。 他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終於發現了觀音像的秘密--他從觀音像擁有者的過往中推斷 出觀音像會詛咒使用者這個真相。 在他之前,曾經有十三位觀音像的擁有者,人類五位大妖八位,結局皆眾盼親離、死 狀甚慘。 人們說麒麟是仁獸,但仁慈與殘酷本來就不是對立的觀念,仁獸之仁是建築在能夠兩 端制衡的情況下。就如同一條樞紐維持世界的平衡,麒麟之死打破了這樣的平衡,於 是麒麟聚集在角的力量像是失去刀韒的武士刀一樣,實是過於銳利的雙面刃。 他猜想,麒麟在死前必定累積了太多的怨恨,雖然神獸之怨被觀音像所封印,但怨氣 最終仍是化為強烈的詛咒。 他試了很多方法卻都無法將觀音像封印,找來的妖怪卻越來越強大,甚至威脅到他親 友的安全,最後他逼不得已使用了麒麟角的力量將找上門的妖怪驅逐。 原本他並不願意使用這個不祥的法器,使用後一面驚異於這法器的力量,一面卻擔心 麒麟角的反噬與詛咒。 但詛咒遲遲沒有降臨,畢竟這力量太誘人,他最後還是受不住誘惑,總之孤家寡人也 有了接受詛咒的覺悟,他使用麒麟角的力量將十二隻兇惡的大妖封印起來,成為他能 夠使喚的式神。 觀音慈眉,他卻得如臨大敵地對著觀音像過每一天,小心地使用著麒麟角的力量,後 來乾脆全都豁了出去。 反正遲早也會因詛咒而死,他將一切煩惱都拋開,風雅且放蕩地過每一天。如果遲早 要因咒而亡,他還不如就痛痛快快地過日子,驕傲也好、張揚也好,他成為一位強大 、自信、意氣風發的陰陽師,就連天皇他也不看在眼底。 他已經分不清楚手中握著的是自己的力量還是來自麒麟角的力量,他也不在乎了。 直到他在櫻花的季節裡邂逅了一位如花般美好的女人,這位當代名氣最盛的陰陽師才 驚覺自己原來很想要擁有一個家庭。他、他還想多活幾年! 於是他封印十二式神、藏匿觀音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從此將關於觀音像的秘密封 存在心底。他娶了心愛的女人,只想當個丈夫、孩子的父親、當個普通的陰陽師便好 。 雖然麻煩仍是不斷,他的能力足以保護家人,他只怕自己活不到孩子長大。他使用各 種方法趨吉避凶,日子平靜得令人不安,他一直等待的詛咒卻遲遲沒有出現,正當他 認為他已經消除詛咒時,他心愛的妻子卻無預期地病逝了。 身為觀天文、知天命的天文博士,妻子的香逝出乎他的意料,哀慟中他剛出世的小兒 子又得了惡症必須送到山上佛寺靜養,大兒子不久也被親族因故帶走。 接著,厄運降臨在和他親近的親友身上,重要的人紛紛畏懼他、遠離他,民間及朝廷 間傳誦他的傳說,甚至連陰陽寮的同僚們都對他又妒又恨。雖仍在喪妻之哀痛中無法 自拔,這個敏銳的男子卻明白了,麒麟角的詛咒並不是如他原本所想的那樣會妨害使 用者的性命,而是會奪走他身邊所有珍貴的人事物。 他只能孤零零地過完一無所有的一生,這就是麒麟角的詛咒。 他越發孤僻冷傲,直到晚年走火入魔想要試行禁術結果受到反噬,遭雷劈而亡。 他死後,觀音像去向不明,百餘年內在人類與妖怪間流轉,最後落入一諸侯手中。 那是個公武對立、戰火不斷、武士獨裁諸侯分割土地的年代。 這是位原本尊貴的大名,因家族失勢而受盡屈辱,個性暴躁的大名跪在觀音像祈願子 孫能夠取得天下為家族雪恥,一面拿著脇差切腹以血祭上他的決心。 菩薩含笑,任由熱血噴上臺墩,大名的孫子躲在門後忍淚將手背咬出一抹深深的月影 。 大名的孫子長成陰鬱冷酷的武士,人們傳說他的個性堅毅,性格反覆無常,為了達到 目的能夠不惜一切。 擁有麒麟角的他最後達到祖先和祖父都無法達成的願望--他受封將軍、建立新政權 ,得到了大半個天下,卻不明白為什麼親屬心腹紛紛恐懼他、遠離他,連他的孩子們 也總用疏離的目光看著他宛如看著妖魔一般。 「朝敵」、「叛逆」,人們這麼謾罵他,他死時病床邊一位親人也無,不肯闔上的眼 底看不見終身所渴望的勝利。 他隱約知道這尊觀音像有著大能,臨死前偷偷讓人將觀音像藏在京都江邊的地底,直 到百年後才又讓一對猿妖誤打誤撞下發現。 ■ ■ 「也許您有自信,認為麒麟角的詛咒傷不到您一絲一毫,您也或許有足以操控麒麟角 的力量,但您周圍的人呢?您神社裡的神官、巫女乃至您的孩子……他們能夠逃過詛 咒嗎?」 「老身已經習慣孤獨了。」銀髮的大神輕嘆,望著洒掃庭院的巫女時眼神卻柔軟下來 。 「當然我只是一介人類,哪有資格守著麒麟角……只不過現今都找不到可以託付的人 。」百目垂眸:「如果您願意保管菩薩像的話,那我就可以放下這重擔了。」 他抬眼,眼神清亮得嚇人:「猿老扛著這奪去他孫子的重擔已經四百年了,我想我撐 不了那麼久……」 「算了,你回去吧,改天老身想找人聊聊再讓人喚你過湖。」 「咦?您不要菩薩像了嗎?」 銀髮夫人冷笑:「你說了這麼一大串,不就是想讓老身打消主意嗎?關於這事我自有 定奪,如果被我發現你故意瞎掰故事來糊弄我的話,哼!」 「那請容我先告退了。」 百目不亢不卑地起身施禮,轉身離開神社,對於那道冰般寒冷、刺痛背脊的視線彷若 未覺。 ■ ■ 黑雲壓頂、大雪將至。 幾片雲朵半遮陽,隔天湖上颳起寒風,街道上冷清得只有三兩行人縮著脖子拉緊圍巾 。 就要變天了,百目若有所思地遠望從湖對面掩至而來、蓋著大半片天的黑雲,看來梨 木大神的心情很不好。 他微微一笑,大概是梨木大神從其他管道確認菩薩像的詛咒,因此暴怒吧。這也不是 第一次,他知道若要打消他們欲搶奪觀音像的念頭,最好的方法就是將觀音像的故事 重新說一遍。 昨夜下了大雪,又逢天寒,路邊只有幾位店家在門口辛苦地鏟雪,人行道旁的雪堆多 出半呎高。路邊不時有人用積雪堆成小雪人,百目牽著文姬踏過鬆軟雪地,他見文姬 一直偷偷轉頭看路旁的雪人便知道她也很想玩,只是這孩子太怕帶給人麻煩便不肯說 出口,問她是否想停下來玩雪也只是搖頭。 「我去前面的店買點東西,文姬在這裡等我一下好嗎?」他蹲在她身前幫她將圍巾翻 起遮住口鼻,又幫她將小手套拉好。 「嗯。」文姬乖巧地點頭。 他才剛轉過角落,偷偷探頭就看到文姬已經蹲下伸出指頭戳進棉棉的雪裡,看了一會 兒便放心了,決定先到附近的店舖買條烤玉米讓文姬暖胃。 然而他才剛離開不久,一團雪便砸到文姬身上。 「醜八怪!」小男孩從行道樹後跑出,將另一捏好的雪團砸在她腰間。 文姬一個不穩跌坐地上,小男孩指著她哈哈大笑。 「醜八怪跌倒了!動作好笨喔!」 他一面在地上扒雪又要捏出雪球來丟人,剛捏好雪球,手卻僵在空中動彈不得,他就 是脹紅了小臉也動不了半分,四肢如被看不見的線所操作,他雙腳驀地往前踢身體後 滑,重重地一屁股坐倒雪地上。 痛……小男孩眼角擠出一滴淚,見那個醜陋的小女孩呆呆地望著他,厭惡感更勝。他 這時感到手腳可以自由活動,辛苦地撐地站起,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便跑開。 原本坐在樹椏上的雪姬望著小男孩離去的背影暗罵一聲渾小子,放手任由手中拉著的 絲線隨風飄走。織夢蛛是夜行生物,她變成這模樣後白日需要的睡眠很少,她趁著孩 子們熟睡的時候出來透氣卻看到令她生氣的一幕,她原本就是非常護短的妖怪,讓渾 小子摔上一跤還不解氣呢。 她想了想,雪白的手心朝上,風一吹便帶走一抹細絲往小男孩離開的方向飄忽而去, 手一握緊身體便被細絲拉起如一具精緻的小風箏。 她靠著蜘蛛絲與風的幫助悄悄地跟在小男孩的後頭,利用雪堆與行道樹的掩護潛行在 後,當起了一整天的跟蹤者。 於是她知道這個小男孩叫做浦山荻,由父親一個人帶大,他的父親是伐木工人,一整 年在山裡的時間居多,只有冬天封山的時候才能回小鎮陪他,父子兩人住在離鎮不遠 的樹林裡頭。 小男孩其實長得頗可愛,濃眉大眼,一張圓臉泛發出健康的密色光澤,一對黑玉般的 瞳仁顧盼間有股活潑的神采。但或許太活潑了些,一整天下來,雪姬發現他最喜歡捉 弄鎮民、到處搗蛋鬧事--將貓丟進神社社務所裡鬧得巫女們尖叫連連、將雜貨店前 的雪堆弄塌、用雪球丟其他小孩、在湖邊故意在情侶身旁大聲喧嘩打亂氣氛……鎮上 的大人都對這孩子露出頭痛神情,商店老闆只要看到他在周圍徘迴就會出來趕人。 雪姬自己的孩子們都乖巧聽話,文姬也是安靜不懂得煩人,雪姬從沒見過這麼頑劣的 孩子,若她還是原來的妖怪早就將他抓來打屁股,不像如今只能在一旁氣得咬手帕洩 忿。 真是讓人火大的小鬼,尤其這孩子臉上總掛著仇視一切的神情,搗亂被抓到,被大人 拎著領子丟出店舖時還會像隻野貓般咬人,嘴邊不管何時都掛著「笨蛋」、「笨蛋」 ,所有的大人對他而言都是可欺的笨蛋,就是一個人獨處時也總是瞪著天空,那模樣 就像全世界都欠他一樣。 小男孩在外遊蕩大半天後,終於在傍晚回家。雪姬一面為孩子們留下追蹤而來的線索 後也跟著他回到那間樹林裡的小木屋。 那是間很小、很舊,僅有一廳一房的小木屋,木屋旁堆了柴,屋頂上堆著尺餘的雪, 四周只有一片單調的素白寂涼。 這個缺少教養、討人厭的孩子一回到家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加了木材讓炕上燃起 足以溫暖小廳的火,直接就著炕裡的火將吊鍋裡的水燒開,便到廚房切了些馬鈴薯和 玉米丟進鍋裡。等鍋滾著蔬菜的時候他還拿起抹布將整個屋子的榻榻米擦乾淨、將四 處散落的空啤酒瓶收進垃圾袋裡,然後坐在火邊楞楞地望著橘燄。 男孩黑玉般的瞳仁裡跳動著兩抹幽焰,明滅不定的光在緊抿著的嘴角投下陰影,小小 的身影看起來異常苦悶。雪姬看了一整天小男孩過份淘氣的模樣,他這副過於安靜的 模樣反讓她在意。 自從她開始教導自家的孩子後,她越發覺得不管什麼種族的小孩都很麻煩。小孩子都 是脆弱又纖細的生物,小腦袋裡總裝滿奇怪的東西,她時常被自家的孩子氣到想將他 們吃掉,而人類的孩子更加莫名其妙。 高興的時候就笑,不開心的時候就哭,她認為小孩子都應該很是直線條、頭腦簡單的 小動物,但不論是她自家孩子或是這個小男孩都麻煩得讓人受不了,她怎麼也猜不到 那些小腦袋裡轉著怎樣的念頭。 雪姬很困惑,這小子究竟在想些什麼?明明只是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孩子,為什麼會露 出那樣寂寞的神情? 隨著天色漸暗,窗外不知從何時開始下起大雪,室內只有木材劈啪聲和寒風卷著碎雪 拍動窗門的聲響,屋裡的空氣亦是陰暗沉重。 小小的孩子有著巨大、空洞且孤獨的影子,拖在牆上並隨著火光微微顫動。男孩圓臉 的表情倔強而彆扭,凝視坑火的黑眸底沉著孩子不該擁有的仇恨。 直到門被魯莽的手拉開,灌進的寒風吹得火星四散,小男孩忙用身體護住被風吹得危 險的火焰,原本冰封般的表情裂開露出屬於孩子般的笑。 「爸爸,好晚回來!」他像隻小貓般輕聲抱怨。 「唉阿,沒想到這麼快就變天了,今天只釣到幾尾小魚呢。」男人將門關在身後,將 手中的布袋往小男孩處拋去:「運氣不好,今天只有這些可以加菜。」 男孩提著布袋到廚房將湖魚處理好,幾尾魚最後被叉在木枝上插在火邊烘烤,父子圍 在坑邊一面烤火一面吃晚飯。 聞著烤魚的香味,雪姬也感到餓了。然讓她更加困惑的是此時小男孩。他看起來就和 一般的小孩子一樣,會黏著父親對他撒嬌,言詞天真無邪,就像是最初在新幹線上見 到的模樣。 乖巧地、會做家事、會蹭在父親身旁像隻親人的小貓,和白天那個淘氣惹人討厭的小 男孩完全兩極,雪姬審視地凝望著那男孩純真的笑顏,心裡卻升起強烈的厭惡感。 對妖怪而言,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妖怪的情緒不會騙人,只有人類才喜愛 將自己的情感偽裝起來相互欺騙。 究竟白日的淘氣還是面對父親時顯露出的乖巧,哪個才是真正的他?雪姬感到很不舒 服,這麼小的孩子就如此虛假,她實在弄不清楚那種面貌才是真實的他。 儘管兒子很愛跟在父親身旁,但這個粗曠的男人剛吃完飯便又出門了,說是到鎮上的 居酒屋和朋友喝兩杯,完全注意不到兒子臉上流露出的失望。 -- 泡茶上貓空 泡小說來濯夢 telnet://bs2.to (( (( ▃▃ SDstory (故事) SDcoffee (討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