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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都說齊格非像條龍,飲食習慣,力量,睡覺時的打呼,還有那對像極拍動的龍 翼的耳朵。雖然像條龍是某種權威上的象徵,但齊格非還真希望自己可以更像一點:身材 維持原樣就好(畢竟許多龍看起來都圓滾滾的),他想要亞龍的飛行能力,能夠不藉助任何 魔法外力,光靠生理構造翱翔高空。不過偵探有一點說的很對,讓一個破壞成癮的人飛上 天,基因上帝除非是腦袋壞掉才會這麼做。   他很早以前就放棄當一台活體轟炸機的夢想,對於飛行更是極為抗拒,他打死不相信 古代流傳下來的任何浮空法術,在他修習的第七法(紅魔術)中,飛行法術被認為是極為不 穩定的一環,烈炬僧侶高根廷的『Ramm,stein』就是一個慘痛的例子,許多學會這法術、 施放後以慘烈收場的人都告誡後代兩件事:一,務必學好符文語,因為Rammstein的意思 是撞城車,從這名字不難看出這是一個怎樣的法術;二,當你被這法術投擲出去時,你唯 一的自救方法只剩下祈禱,和詛咒古代法術竟然沒記得要留下使用說明。   他排斥使用魔法飛行,不代表他就可以接受使用魔像;那隻魔像在空中收起翅膀,用 讓人非常不能信任的姿態撞到前面,如果這玩意今天是一台小型飛機,齊格非認定這就是 所謂的墜機。但它顯然很堅固,撞進地面爆起巨大的沙塵和石塊,卻毫髮無傷,齊格非認 為它唯一受到損害的一定只有腦袋,如果這個用廢鐵和腐肉做成的鬼東西有的話。   但他還能怎麼辦呢?他不會開車,搭大眾交通工具怎麼想都覺得很蠢,所以他只好克 服恐懼,乖乖接受老闆派給他的移動方式。本城的魔像工程似乎一直有著巨大的瑕疵,這 些有思想的高空監視者外表一切正常,但諸多行為讓人很難不聯想到故障一類的字眼,偏 偏許多人都把這些當作常態,在迷魅手下工作的常駐法師老是跟他們說:嘿,魔法是朋友 ,要學會相信朋友!比起這個,他還比較想要相信Ramm,stein這個史上最幽默的法術,至 少他耐衝耐撞,而這些智障魔像卻會在空中爆炸。   牢騷歸牢騷,當魔像打開內腔坐艙時他還是坐上去,透過魔像的眼睛看著他們如何起 飛,滑向蕈狀雲滿佈的空中,空中今天有雷擊,要多注意,但雷電怎樣都沒這玩意來的可 怕,魔像以搖晃的姿態進入空中,有一瞬間齊格非覺得他們正在下墜,這頭頑強的魔像卻 挺了過來,城景逐漸縮成小點,本地混亂的地區規劃盡收眼底。   齊格非想起迷魅的話:『他們不是什麼太大的家族,在議會沒勢力,對於多瑞姆也沒 有影響力,通常這類不上不下的人我都會叫他們滾蛋,不然就是派人毀掉,不過這家族很 有意思,不太大,但也不至於這麼弱小,特別是他們又出了一個很有為的領導人,什麼都 肯幹,我猜叫他喝尿他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你知道我怎麼想嗎?我覺得這是種很難能可貴 的精神,我應該多鼓勵這種精神,你說是不是?』   『他們幫我處理過一些瑣碎的小事,雖然瑣碎,但放著不管又會讓人覺得哪裡不對勁 ,所以這家族就派上用場了,令人欣慰的是,他們幹的不錯,讓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當他們的領導人跟我求救時,我就想,唉,雖然放他們自生自滅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但如 果少了他們,我要去哪找這種肯做雜工的混蛋呢?我想了想,決定協助他們解決問題,於 是我想到了你。』   「連您自己都說這是很瑣碎的事情,」齊格非那時笑道,「那您又怎麼敢斷定我會有 興趣呢?」   『你不是我的好菜刀嗎?我以為所有牽扯到需要砍人的事情你都應該有興趣才對…… 不過拿你來幫我還人情是有點太浪費了,龍耳,我只是要你順道幫我辦這件事,我把這件 事交給溥洛托去辦,你要做的很簡單,只要站在他旁邊,充當某種警示標語就好了,聽到 沒?溥洛托也該學會怎麼單槍匹馬的解決事情,而不是老是要帶著別人壯膽才能辦好事情 。』   所以我也到了該當老鳥的年紀嗎?齊格非心想,大人也開始要我停止打打殺殺的生活 ,著手訓練下一批去幹這些事情的人了嗎?迷魅對他的未來生涯規劃有不一樣的看法,但 齊格非認為維持現狀就是最好的方案,他喜歡打打殺殺,也只會這件事,他累積了一些名 聲,逐漸讓他不出手也可以辦好事情,這讓他覺得很悶,而要去當一個癟三的指導教授這 件事則讓他更悶。   就跟坐上魔像一樣的道理,對於迷魅大人,這個一路提拔他、庇護他的大人,他只要 有一點點的埋怨都顯得太不知恩,於是他伸手拉住魔像的肋骨調整方向,魔像於是一百八 十度轉彎飛向城市的另一端,齊格非閉上眼睛,他可以小睡五分鐘,然後誠心希望溥洛托 能比他印象中更爭氣一點。 ◆   對於眼前這個需要被保護的小瘦子,溥洛托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他的世界很單純, 肉多是某種豐欲的表現,乾癟則是弱者才會有的姿態。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手裡拿著開 封的烤肉口味洋芋片,嘴裡不停發出喀喀喀令人煩躁的聲音。不過這裡有比咬碎薯片更讓 人煩悶的聲音,就是體味難聞的男人跟男人之間,不戴護具互相痛毆的撞擊聲,溥洛托看 著他的委託人在場邊不住吆喝,神情之投入簡直像他自己也在打拳賽,溥洛托冷哼一聲, 他也許下注不少錢在這場比賽,又一個弱者的証明:永遠只能看著別人上場。   拳手是兩個體格尚稱完好的殭屍,雖然動作因為死亡而遲緩,但揮拳力道卻強勁的讓 人無法忽視,以一場拳賽來說,這場的節奏感極差,沒有那種你來我往的速度感,但威力 不容小覷,開局的人八成在兩隻殭屍上場前幫牠們注射了大量的壯大靈,讓原本應該萎縮 的肌肉漲大兩倍,揮拳不快但威力不下砲彈。男人們看著死者互毆,加油跟暴吼此起彼落 ,溥洛托繼續冷哼,隨手扔掉手裡吃完的這包洋芋片,一隻肥手繞到背後摸索,找到下一 包炸薯條,啪地一聲撕開包裝。   這啪地一聲剛好跟大門被撞爆的聲音接在一起,場邊觀戰的人們來不及回頭,守門的 ㄕ傀儡越過半空,像是顆砲彈般的撞入場中,殭屍拳手閃避不及,雙方正打到最膠著的局 勢,四手扣住彼此,跟飛過來的ㄕ傀儡撞個正著:縫補的接合處瞬間崩開,三組屍肉像是 垮掉的樂高玩具噴落四散。   對於比賽被強迫中斷,場邊下注的人爆出不滿,有人已經抄起鐵棒,更兇狠一點的則 拔出刀子,他們一齊轉向敞開的大門,目睹大個子宛若神話裡的大力士跨進來的那一幕, 驚人的巨大,連步伐都讓人感受到那股威嚴。不過這裡的人大多感受不到那股逼人的魄力 ,髒話和不明的吼叫從喉嚨迸出,刀子棍棒直接往這個不明的闖入者招呼。   人群之中只有小瘦子瑟縮了一下,他沒跟著暴民衝向大門,而是對溥洛托投以求助的 眼光,這就是你們害怕的傢伙嗎?溥洛托沒打算跟著暴民一起盲目的衝向未知對手,何況 他的炸薯條還沒吃完……小瘦子向他這邊擠過來,這個舉動引起了闖入者的興趣,只要眼 力不差都看的出來那龐大的身軀正在朝小瘦子移動,他眼中只有小瘦子,對於那些迎面擊 來的刀棍,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溥洛托一邊咬碎炸薯,一邊欣賞巨漢動手,他的評語是,很不錯,協調性差了點,不 過力道十足,揮空的破綻不少,但幾乎一擊致命,被他打中一次的傢伙通常直接倒地,而 頑強抵抗的傢伙也會因為清脆的骨頭碎聲放棄。巨漢像是一隻在鮪魚群中盡情屠殺的鯨魚 ,用巨大的聲響逼近溥洛托,溥洛托只是外表很冷靜,其實他緊張的要命,這是他第一次 單獨的面對事情,迷魅大人老是對他咆哮,說他是豬,是畜牲,要他除了吃之外找點能證 明自己價值的長處。現在這不就是了嗎?狂暴的巨人,倉皇逃命的雇主,緊張的他,最後 一根炸薯在嘴巴裡好像永遠咬不碎。   巨漢來到面前,除了齊格非‧尼柏龍根,他是溥洛托認知中第二個不說半個字、不做 任何解釋就可以開始搞破壞的神經病,對於這類神經病,溥洛托有個認知──盡量離他們 離的遠遠的。「嘿,胖子,可以麻煩你坐過去一點嗎?」巨漢噴出鼻息,「你擋到我抓人 的路線啦。」   他其實應該躲開的對不對?應該躲的對不對?發現這次得要一個人出馬他昨晚還在床 上偷哭,他那群胖子兄弟輪番上陣安慰他,朗柏托更是跟他保證迷魅大人會派人監督他, 不會讓他就這樣孤立無援的被別人痛宰,如果是這樣,那監督他的人怎麼還不現身?「胖 子,我再說一次,你‧擋‧到‧我‧了。」巨漢滿是疤痕的臉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危險的 徵兆,溥洛托覺得自己正被推向萬劫不復的懸崖。「麻煩你讓開好嗎?」   「……好。」他真是個混蛋,天大的混蛋不是嗎?他就這樣挪開,讓看起來可憐兮兮 的雇主落入對方的魔掌裡!迷魅大人會把他身上的每塊肉砍下來,拿平底鍋煎成肉片扔給 狗吃,唔,想到平底鍋他的口水竟然又冒出來了,香噴噴的煎肉,還有那啪茲啪茲作響的 熟油聲……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溥洛托,胖子提醒自己,然後發現自己半寸都沒 移動,雖然口頭上形同不戰而降,但他的體態倒是堅定不移,或是說太懶得動。大漢的煩 躁飛快達到頂點,「胖子,你最好看看後面,看到那些痞子的下場了嗎?今晚打死了不少 人,我現在冷靜下來,覺得自己也許該留些活口,我指的就是你,胖子,滾開,這裡沒你 的事。」   嗯,他說的對,這本來就是場測驗,是迷魅大人要試驗他是否可以成為合格的打手, 但沒有監督的人測驗就不算數對不對?換句說,他根本不需要拼上老命、對上這個看起來 揍人不手軟的怪物對吧?溥洛托在此陷入沉思,後方的小瘦子發出尖叫,大漢的等待於是 到了極限,這隻龐然大物跨步衝過來,伸出一隻巨手抓向胖子的背後,像是一隻巨鵬無視 擋在眼前的大象,兀自獵取後頭瑟縮的小蜥蜴……也許是大漢的動作實在太目中無人,激 發了溥洛托心中某種未知的潛力,我好歹也是迷魅大人的手下!給我放尊重一點!胖子幻 想著有一天可以說出這樣的酷話,但他的行動卻搶先一步,完全下意識的反擊了巨漢的動 作。   大個子於是馬上發現有道看不見的牆硬生生擋在他和獵物之間。   「喔?」大個子收回手,五指對著隔空抓了抓,似乎在感受剛才被擋下的觸感,接著 他二話不說,第二拳高舉過頭,一個旋身後像是斧頭般猛力劈下去,強大的勁道撞上無形 障壁,胖子溥洛托全身的贅肉因而發出震動,傳過來的力量讓他全身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 塘,發出一個由肥肉推動的漣漪。溥洛托全身直冒冷汗,但他卻清楚的意識到大個子的力 量再強,揮動的聲勢再嚇人,也無法輕易越過他的天賦(Perk)一步雷池,溥洛托的信心突 然大增。   「很有趣的能力,胖子,」大個子收回拳勢,「看起來像是防護罩那一類的東西,沒 啥殺傷力,但對你現在的處境來說是滿實用的。」大個子重新擺好架勢,「我們就來看看 誰撐的比較久吧。」   溥洛托只能用暴雨形容大個子接下來的攻勢,威力不輸給巨鎚的重拳一波接一波打在 障壁上,每一擊都讓他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但隨著攻擊次數的增加,大個子臉上越趨兇狠 的神情,溥洛托反倒越來越鎮靜,而且被激出了頑抗的本能;溥洛托發現他以往只能用以 防守的天賦『Blob』逐步發生變化,而他很清楚的知道這股變化將可以替自己爭取到多少 優勢;於是在大個子猛攻的不知道第幾拳,這記左鉤拳稍微偏差了一點,沒有像之前給予 溥洛托一刻都不得鬆懈的壓力,胖子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大吼一聲,Blob的能力從圓 罩型的力場集向雙手,溥洛托首次揮出反擊,結實打在大個子的胸膛,這頭野獸像是被颱 風颳倒的大樹那樣飛出去,撞倒了所有之前被他打壞的東西。   這擊帶來的效果,就是溥洛托的信心狂增到巨幅的地步,他重新展開Blob力場,離開 板凳擺好架勢,樣子就像是一個才剛覺醒的巨大拳手;「站起來,你這個孬種,」溥洛托 叫囂道,後面的小瘦子受到激勵,跟著他一起對著頭次被擊倒的大個子發出挑釁的聲音, 「這只是個開始,大頭呆!我還沒打夠呢!」對於自己可以說出這麼酷的話,溥洛托瞬間 覺得有力量真好。   對於大個子來說只有一個結論,這城市不但不對自己胃口,難搞的人還真的不少,半 夜從酒店裡走出來的酒保,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吃零食的胖子,全身可以施放某種神秘的力 場,經歷他的猛攻洗禮又進化出反擊能力。他大吼著站起來,嘴裡塞滿多瑞姆那裡的罵人 方言,溥洛托擋在他和目標之間,微張的力場讓這個多肉的胖子看起來一下子變成了某種 難纏的存在。   他舉起拳頭,心想,來啊,你沒打夠,我當然還有的是精力奉陪到底。   比起溥洛托的叫囂,大個子雖然也有同樣的想法,但他這人一向拙於表達,所以他只 好用最乾脆的方式讓對方了解心意:像熊一般的男人再次撲向對手。 ◆   當齊格非趕到時,他其實沒有太驚訝,地下拳場現在變成了城市裡的人為遺跡,如果 不明白事情來龍去脈,你會以為有位大法師剛在這裡放了一個跟颶風有關的法術:所有的 人、物件無一倖免,搗毀的東西不計其數,他沒有親眼目睹過程,但他可以想看當那個有 如暴風般的男人闖進來時,這裡的人都體驗了他的怒氣有多駭人──即便事後到場也可以 深刻感受。   暴風掃過的殘骸悄然無聲,齊格非這時才感到訝異,他彎腰撿查離門口最近幾個人的 生命跡象,毫無反應,屍體上沒有傷口,原本握著的鐵棒短刀齊被折斷,不難看出敵人單 憑赤手空拳,就把這個無名的地下小拳場送進了歷史。滿地沒有哀號,有的只是死寂。他 繼續往裡面探索,發現滿地歪曲的屍體並不是這波暴風的最大傑作,眼前才是真正震懾人 的景象。   溥洛托站在那裡,他兩隻胖手往前伸直,似乎急於給對方看些什麼東西,齊格非知道 是什麼,但對方顯然根本沒甩他,溥洛托的頭不見了,不是被打飛,也不是因為拳頭的力 量讓其徹底粉碎,而是被直直的打‧進‧體‧內。齊格非沒興趣做什麼人體分析,比方說 頭顱被強大的力量往下轟,會在腔內呈現何種狀態。他走過去,查看溥洛托的手腕底下的 標記,看著這個專屬萊茵黃金打手的印記,齊格非的心底掀起一陣波瀾。   對於萊茵黃金飯店的打手來說,亮出印記是最恥辱的求饒行為,但卻是某種求生的本 能:在徹底的落敗後高舉雙手,讓對方注意萊茵黃金的標記,標記只有一個訊息,他們是 迷魅的人,如果痛下殺手,等於跟城裡最高權力為敵。任何人都會避免這類麻煩,並用最 低限度不至於弄死這些打手的手段折磨戰敗者,很少人膽敢忽視這個印記,齊格非的印象 中只有神經病、連環殺手和無機生物膽敢無視一切,痛下重手。   這位暴風先生不屬於上列其中一種,不過做的事情和膽識很雷同:他公然與全城最大 勢力為敵。迷魅所有的手下會傾巢而出,為了迷魅所謂〝面子被人刮了一刀〞的震怒誓死 逮到兇手,兇手會被拖到迷魅面前,侏儒妖唯有在對方身上的每一個器官都劃上千刀才能 洩憤。貝爾海姆一直不是一個公平的城市,侏儒妖迷魅毫無氣度可言,老是為了面子問題 引發衝突,但實情是,就是有這麼多人在為大人的面子賣命,包括他在內。   問題已經被提升到不是戴高樂去磕頭賠罪就可以解決的地步,對方幹了萊茵黃金的人 ,風聲傳出去,迷魅的面子危機意識又會再度高漲,而他的責任就是撫平迷魅大人那有點 幼稚、又帶點殘酷的震怒。他打開法師的第三隻眼,試圖感受胖子溥洛托生前最後的遭遇 ,他看見溥洛托的Blob天賦大顯神威,擊飛對手,接著在刻不容緩的激戰中,溥洛托敗下 陣來,對手強大的意志擊潰Blob形成的力場,溥洛托舉手亮出印記……但對方完全不與理 會,憤怒的拳頭轟擊溥洛托的胖臉,從頭灌下,他的胖腳像是大樹紮根似的崁入地面,形 成了溥洛托壯烈的最後畫面。   齊格非得到了兩個最終結論:一,溥洛托比他想像中的更爭氣,二,他會呈報上級, 證明溥洛托不負眾望的通過了打手測驗,但令人遺憾的是,他本人無法親自出席自己的加 冕儀式──他那有如大樹紮根般的最後模樣,將如勳章一般永存所有打手心中。 ◆   他還記得橘郡伏特加的味道,那是本城唯一讓人提的起勁的東西。他挑了一家店闖進 去,店裡的音樂聽起來模模糊糊,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店裡人不少,酒吧是這城市的 重要景點之一,夜店太貴,靈魂賭場活人玩不起,介於中間的酒吧於是人滿為患。他擠進 吧台,引起一陣騷動,有些人站起來想理論,照他對這城市發怒的程度,他應該掄起拳頭 ,在這裡再引起一場大戰;但他這次卻猶豫了。他掏出通用的戰時貨幣,替每個被打擾的 人都買了一杯,替自己買回許多的微笑,拍肩,和暫時性的友誼。   酒保認為他一定是中了大獎才會這麼做,「你是我ㄧ百年來看過最慷慨的人,」這位 酒保讚嘆道,「你要不是挖到寶藏,就是中了大獎,我真心覺得彩券是這世界最難以參透 的東西:除了那些防止卜卦的密法,還有它輕易就可以蠱惑人心的魅力……中獎有什麼訣 竅嗎?」   他不想說實話掃對方的興,於是他裝出一付沉思的模樣,用他印象中最有權威的語氣 說:「沒有什麼訣竅,重要的是千萬別失去信心──對你或是家裡的那疊彩票,你要永遠 保持跟告白時一樣的心情: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是啊,愛會傷人,今晚的貝爾海姆街頭深刻領受這一點:他的直覺一向很準,當他一 拳把胖子的頭打凹,活活扼死求饒的小瘦子,劃掉破爛名單上的第三個名字時,他感覺這 城市的反制機制開始作用。你可以清楚感受到空氣中那股因為失控而凝聚起來的張力,陰 影裡開始出現嘶嘶暗語,在那一拳之前跟那一拳之後,某種意義上的制度瓦解,這座他不 斷挑釁的城市開始有所反應,他要酒保把杯子裡的橘郡伏特加倒滿,酒保邊加酒邊說,他 中的彩金一定不少,橘郡伏特加可是本店最貴的招牌酒………大個子笑了笑,迷糊中他不 確定自己回了什麼話,反正這些東西留在身邊也沒用,他很快就用不著了,他指的是錢, 他似乎這麼說。   時間悄悄邁向午夜整點。酒吧裡的電視機正在播放低級的節目,主持人似乎很喜歡把 節目裡的美女弄得渾身是奶油,鏡頭不停的捕捉因為黏膩而呼之欲出的那道溝,店裡的男 人發出歡呼,手裡的啤酒震在桌子上,噴灑出反光的泡沫……大個子罕見的進入了一生較 為平靜的時刻,但他知道的,就跟莎迪走時一樣,某種事情正在倒數計時,這次槍沒有對 準女孩,而是找上他。   該來的就是要來,此時此刻最適合的話叫做放馬過來:那位熱中於彩券的酒保這時才 注意到他的傷勢,他用顫抖的聲音問大個子是不是正在流血。他說,是,露出微笑,不過 醫生還派不上用場,時候到了,自然有人會來接他。 ◆ -- 最近弄好了部落格,有空來坐,Ich bin in ein Mädchen verliebt, das gerade aus Frankreich zurückgekommen ist. http://blog.yam.com/whatisshadowhallo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1.75.18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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