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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人,但這裡的氣味實在令人難以忍受;旅客跟旅 客之間的碰撞,推擠,男人和女人身上都帶著風塵僕僕的異味,那些有稜有角的行李,粗 暴的機器人侍者,大塊頭的旅館主人,以及那兩根礙眼的螺旋柱──一切的一切都讓『克 里特島的米諾斯』旅店成為地球上最糟的落腳處,相較之下,捕魚旺季的鮪魚網竟然還顯 得比較寬敞。   但她有什麼好抱怨的呢,她是個體脂肪趨近於零的女人,體態纖瘦已經不適用於她, 更貼切的說法是薄薄一片,如果有人吹口氣她說不定就此飛上天。跟她一比,她搭檔的處 境委實令人同情,這位體型碩大的男人是本旅店裡唯一比老闆還要高大的人,不但移動不 便,還不時跟旅客發生擦撞,跟兩根柱子比起來,他更像是個天然的巨大障礙物。「這樣 吧,我把『獵裝』解除掉,直接用能力幫你開出一條路如何?」女人湊過去悄悄對他說, 「看你這樣進退不得我自己也覺得很難過啊。」   「別衝動,妳會害我們前功盡棄,還記得我們進來之前的討論嗎?」大塊頭男人忙著 跟週遭的人說對不起,滿頭大汗的對著女人說道,「『這裡是風暴的中心,親愛的,我們 一定要做好所有的防範,周詳的考慮每一個步驟,』」他模仿女人的語氣讓她笑了出來, 「要偽裝,要隱藏氣息,因為誰知道一進到大廳會不會就有一整排被召喚出來的槍手瞄準 我們──現在看來根本沒這必要,如果他們真的有心,就應該去報紙投書說這裡是全世界 最棒的旅館,讓更多人慕名而來,這樣在他們動手之前,我就會先被川流不息的人群給榨 出汁來。」   女人噗嗤的笑了,「別這樣悲觀,〝戰車〞,」她說,「如果你真的受不了,你可以 偷偷解除一下『獵裝』,自己動手用能力搞定……我保證不會跟阿克姆和基爾里的人檢舉 你,只因為有人推了你一把,你就發飆把這裡弄得像是剛發生了一場地震。」   「拜託,〝同花〞,別再挖苦我了,」叫做戰車的男人辛苦的說,他又撞倒了兩個人 的行李架,這時牛頭人老闆已經轉過來打量他,考慮是不是要叫機器人把這個難搞的客人 轟出去。「讓我專心應付這個局面吧。」   同花聳聳肩,身型如同薄紙的她在人群中完全不受影響,她幾乎是用滑的在這個擁擠 的大廳裡移動,找到了一個角落坐下,隨手拿起沙發上的雜誌,她本來期望這是一本很殺 時間的時尚周刊,結果翻過來竟然是哲學雜誌,這期有個哲學家全力主張『宇宙太擁擠是 因為思想解放造成了百家爭鳴的局面』,這類東西一向讓她頭昏腦脹,不過在等待搭檔殺 出人群重圍的這段期間,她倒是有了個全新的哲學思考,宇宙太擁擠跟思想解放一點都沒 關係,純粹是因為旅館生意在這裡太難做了。   在本地只有兩家選擇,一,擠死人不償命的『克里特島的米諾斯』,廉價旅館,老闆 是頭暴躁的牛頭人,滿口粗話,偶爾穿插一兩句哲學思辯進來,所以大廳沙發區的書架上 全塞滿哲學類書籍,那些名字連聽都沒聽過的哲學家讓她覺得用看的就很痛苦;二,京洛 東國風的『滿漢全席』大飯店,什麼都是最好的,接待小姐笑容可掬,進去還可以免費觀 賞一場黃朝流傳至今的百花扇子舞,唯一的缺點是,住宿金額也高的嚇人,如果付不出來 ,你的套房就會直接吃掉你,對,你沒聽錯,吃掉,不然你以為這家飯店幹嘛叫做『滿漢 全席』?   所以『克里特島的米諾斯』再擠,服務再差,旅館主人再莫名奇妙,想要出境貝爾海 姆的大家還是像難民潮般湧入,戰車整個人被卡在人群中動彈不得,她以為這是只有在北 方跨年才會看到的奇觀。她隨手翻了翻哲學雜誌,三秒後宣告放棄,她穿過人群走到販賣 機那投了一杯咖啡,坐回來,還不時要閃躲橫衝直撞的旅客,過了一會,她的搭檔終於殺 出人群,來到她的面前,呼吸急促,壯碩的肌肉劇烈起伏,眼睛裡滿是無奈。   「你看起來好像剛跑完地球三十圈,」女人說,「需要休息一下嗎?」   「不用,同花,別忘記我們正在工作,那些人真的會把我搞死,天啊,回去我ㄧ定要 跟市議會投訴,希望他們增加入境旅館的數量。」   「哥德人連交通都搞不好,你還指望他們改善住宿問題?」女人瞪大眼睛,「不過說 真的,戰車,放輕鬆一點嘛,剛才在這裡我已經搜尋過一遍了,空中有人盯著,整家旅館 都被施放了傳送障礙,更別說方圓一公里完全被施特能家族的結界籠罩,只是在場的人完 全沒知覺,」叫做同花的女人吹了聲口哨,「這裡是一個心靈鐵籠,誰都出不去,人會不 斷的出去,回來,就像是陷入了某種時間斷層,事情會不停的反覆再反覆,直到施術者解 除為止,只有那些比較特殊的人才會察覺到這一點,你,跟我,還有上面那群殺人渾蛋。 」同花說。   「所以?」   「嗯哼,既然誰都跑不掉,大家都在盯著這裡,我們還有什麼好急的?」同花樂觀的 說,「你不覺得在一整天的奔波後,最適合先去酒吧大吃一頓嗎?」   「我可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同花,」戰車笑道,「不過泡泡酒吧我倒是很樂意,天, 我現在真需要一杯蘇格蘭威士忌讓自己放鬆一點。」   於是兩人並肩走向位於地下室的酒吧,幸好,由於旅館的時間被停滯在出入最繁忙的 時刻,旅客全集中在接待大廳,大門口人滿為患,相對的酒吧冷清許多,她們沒碰到什麼 障礙,通行無阻的走進酒吧,這裡燈光昏暗,音樂平和,吧台冷冷清清,一位巫醫用詭異 的樂器奏出好幾百年前失傳的頌歌,一隻矮妖在舞台上擊鼓。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正常不過,不過對於戰車和同花來說,卻一下子都走了樣:另外 三批人走進酒吧,分別從不同的入口,雖然這裡視線不良,但所有人還是在第一時間就看 見對方,身上加裝了多少偽裝、多少魔法遮蔽完全沒起作用,大家看著彼此,狠狠瞪視彷 彿要把對方印進眼珠子裡。   如果『時間暫停』這件事真的存在,那一定就是形容此時此刻。 ◆   貓頭鷹男開了一整天的車,從猷他入境車站遠到貝爾海姆的最南端,接近多瑞姆和蒙 銃的交界,這麼長的車程很難讓人覺得不無聊,不過他自有辦法,而且很能享受獨處的時 光。   現代醫學依然無法鑑定他究竟屬於哪一種狀況,既不是人格分裂,也不是連體雙胞胎 ,更遑論附身或是著魔這一類神祕學的範疇。他的名字是哈姆地達姆地,或是達姆地哈姆 地,是一個人,也是兩個人,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說話方式,興趣,和喜歡的音樂,如 果可以抽取出靈魂,說不定還可以看見他們兩個的靈魂緊密的疊合在一起。   當哈姆地達姆地開車時,他喜歡『滾石』樂團和『老鷹』合唱團的音樂,他可以反覆 的聽所有的錄音帶還不會厭倦。但達姆地哈姆地像是為了跟他造反似的痛恨這些玩意,他 痛恨音樂,無法理解人為什麼要發明這樣的噪音折磨自己,所以當換手給他開車時,只會 剩下輪胎刮過地面的聲音。哈姆地達姆地對此頗有微詞,每當換他開車又要重新放一次帶 子,他決定跟達姆地哈姆地反應這個狀況,他在心底幻想出一台電話,然後想像它響起來 ,聲音超大,直到有個不是他幻想出來的手接起電話為止。   『白痴,我在休息,』達姆地哈姆地怒道,『你他媽的有什麼問題?』   『沒事,只是當你開車時,能不能不要關掉我的音樂?』   『幹他媽的我愛怎麼搞就怎麼搞!音樂都是垃圾,唱他們的人都是真正的廢物,這些 人要對所有的核戰和環境污染負起責任,我操你媽,那些噪音搞得我快瘋了,開車時聽這 些玩意會讓我把車開進大峽谷!』   『你最好試著習慣,〝瘟神〞,我可以忍受你冬天去衝浪,相對的,你也得適應我開 車時就是需要音樂。』   『免談,去你的。』   『好,那在抵達目的地前都由我開車,你專心休息,這樣行了嗎?』   『你白痴嗎?你會開到累個半死,等到那裡時我就得ㄧ個人孤軍奮戰,這他媽的算什 麼?我們得兩個人一起上才是最佳狀態啊。』   『我需要這些音樂鼓舞自己,』哈姆地達姆地平靜的表示,『如果沒有他們,我的心 靈會快速的衰亡。』   『你會不會太誇張了?〝P.M〞?等換你開車時你在放音樂不就得了,你就非得要為 了這麼一點小事打擾我休息嗎?』   『我希望音樂一直持續,你得明白,音樂是和平的旋律,而宣傳和平的最好方法就是 一直播放他,直到所有人都願意放下槍為止。』哈姆地達姆地平靜的語氣讓這段話聽起來 一點都不像開玩笑,『我希望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我一點都不想懂你他媽的苦心!』達姆地哈姆地怒道,『你這個白痴主義份子!』   『我希望你會稱呼我為人道主義者,』哈姆地達姆地冷冷的說,『畢竟我的綽號全名 是Peace Maker。』   達姆地哈姆地持續咆哮,直到最後他宣告妥協,會的,我會在換手時也播放那些愚蠢 的音樂,直到你用一個休止符終止戰爭行為為止,會說出這樣的話連他自己也覺得很訝異 ,當輪到『瘟神』達姆地哈姆地開車時,他忍受著錄音帶的蠢音樂,心裡幾乎可以看到哈 姆地達姆地那得意洋洋的笑容,他何必想像,直接看後照鏡裡裡的自己嘴角是不是歪一邊 就好。   他們輪替了幾次,直到老汽車開進市區為止。空中已經滿佈眼線,整家旅館則完全籠 罩在各路強權的陰影下,這就是貝爾海姆式的遊戲,所有人礙於自詡治國有方的哥德人不 能輕易動手,卻可以藉著夜行偵探(K)Night in Night這個體制外的產物公開行動,每個 偵探背後都代表一個勢力,他們是棋子,在安排好的棋盤上活動,唯一的差別在於,棋子 沒有意志,他們很有。   他們倆一向謹慎,於是達姆地哈姆地開車在旅館附近的街區繞了一圈,哈姆地達姆地 忙著進行探索,得到的結果跟那個名叫同花的女人差不多:天空中有哥德人的眼線監視, 家旅館籠罩在一個名叫『桎梏城堡』的大型地域結界底下,這項法術需要動用到二十個『 旅法師』階級以上的高手,古老時代曾被塞爾頓人運用於監獄工程,如今則是貝爾海姆有 名的『內戰條款』:所有的衝突只准在界內發生,裡面的事情市議會一概不過問,沒聽到 沒看到沒碰到,所有的一切都發生的很快,很安靜,很神秘。   現在是第二層級,讓身處其中的人只進不出,哈姆地達姆地曾聽聞過這法術最大的層 級可以令時間暫時靜止,如果不是在工作中,他真的很想觸發結界到這個層級,然後親眼 目睹宇宙瞬間靜止的奇景,他猜想那一定很壯觀。達姆地哈姆地一邊抱怨一邊把車子開到 了旅館附設的停車場附近,停車場管理員是一個來自地底國的矮妖,他盯著熙攘的車輛, 毫不掩飾自己暴躁的脾氣穿梭其中,用五根彷彿鷹爪般的手指伸進每個人的車窗裡要小費 。   如果要比暴躁脾氣,達姆地哈姆地不覺得自己輸他,就在他準備好要動用一丁點能力 來教訓這個白目時,綽號『P.M』的哈姆地達姆地插手了,他飛快轉換過來,完全無視另 一個人的大吼大叫,在矮妖把手伸進車窗時扔了一大把地底通用金幣給他,「我的好先生 ,祝您今天愉快,」那個矮妖露出難得的笑容,「需要我幫您什麼嗎?」   「一個好車位,親愛的『達格』,」哈姆地達姆地回應他一個友好的笑容,「一個又 快又好的車位。」他加上這句話,然後又迅速塞了另一把金幣給對方。   矮妖是一個明理的民族,如果你跟他要一個好車位,他會給你位置不錯,但等待時間 就很難講的車位,但如果你再加碼給他,他就會通情達理完成你所有的需求。這輛老汽車 瞬間越過許多排在它之前的車輛,先馳得點駛入旅館的地下停車場,領航的機器把他們安 排在靠近電梯的位置。當哈姆地達姆地發動汽車往前進時,彷彿有成千上萬個暴喝同時在 車後響起,車主們等了快三個鐘頭,但這個後到的混蛋卻先他們一步搶到車位。   『你看,這就是和平手段的好處,』哈姆地達姆地無視於後面的陣陣怒吼, 接起腦海中不停怒響的電話,『有效率,同時也能贏得更多的友誼。』   『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學會讀心術這招了咧,〝親愛的達格〞,我的媽啊,如果我 遮住眼睛,說不定還會以為你在叫女朋友。』   『那不是他的名字,』哈姆地達姆地把車子停進去,『那是地底語對人的尊稱,現代 社會已經很少人懂得這個字,我們不是叫他們〝矮瓜〞就是〝短麻〞,這些對他們來說都 是非常歧視性的字眼,我們應該要多少對辛勤工作的任何民族,表現出起碼而且恰當的敬 意。』   『聽聽你說話的語氣,簡直像是獲頒諾貝爾和平獎的感言。』   哈姆地達姆地下車,走向電梯,他這時才明白了那位矮妖的管理員身分多麼舉無輕重 ,電梯自動為他敞開,還刻意排掉了其他想要擠上來的客人,真可惜,這位〝Peace Maker〞ˇ嘆了一口氣,他們不懂得尊重外來民族,於是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和平手段 又得一分,』他說,『現在你應該接受我的論點了吧?』   『我不想跟你做什麼哲學思辯,聽著,P.M,我被你那一套搞得頭昏腦脹,既然它現 在看起來很管用,讓它繼續下去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好──只是我會超不爽!你知道當我不 爽時我需要什麼嗎?完全不囉唆、一杯超純的威士忌。』   哈姆地達姆地皺起眉頭,『嘿,工作時不要喝酒比較好吧──』   『管他去死!P.M!我剛在車上忍受那些爛音樂好幾個小時,現在還要聽你說教談什 麼博愛主義──我操!給我威士忌,不然我保證〝並肩作戰〞四個字你今天是聽不到了! 』   『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這不是威脅,只是請求,一杯小小的、雙倍的威士忌,就能換到可憐的瘟神先 生的全力支援,這個要求難道有很過分嗎?難道有比逼人聽不想聽的噪音更過分嗎?!』   哈姆地達姆地思考了一下,在這段激烈的對話當下,他已經進入電梯,操作板面上的 大臉用死氣沉沉的語氣問他要到哪一樓。『以一個人道主義的觀點來看,我應該讓你喝這 一杯的。』哈姆地達姆地不急不徐的對電話說,『我們不能強逼別人改變習慣,這是上帝 、乃至於國家政府都無權干涉的權益。』   『沒錯,我很高興你想通了,老兄。』   「幫我到有酒吧的那一層,謝謝您。」哈姆地達姆地對著大臉說,大臉縮回去,電梯 開始自動往上。『不過呢,酗酒和沒來由的憤怒總是不好的,試試這個法子如何?想像你 心裡住著一個憤怒先生,現在他要出趟遠門,暫時不會來煩你──』   『夠了!』 ◆   雷文‧才藏在從大漠撤退後,就再也沒有經歷過類似的空投作戰任務,以致於他幾乎 是毫無心理準備,也沒有做好任何防護措施就被砸上旅館的屋頂。   期間他飛過了好幾個想撲下來的魔像,一台低空隱匿型載具,旅館屋頂的正上方有簡 易的防撞結界,他猜應該是用來抵擋偶爾故障掉落的魔像機件,詭異的高空垃圾,但這個 結界顯然沒應付過一個從天而降的人體;於是他像顆砲彈般在無形的力場上射穿一個洞, 穿過去然後直直插入屋頂。臉因為堅硬的灰白瓦片而扭曲,儘管因為戴著忍兵頭套看不出 來。   他默默承受著那股撞擊的力道,感覺自己一定要毀容了,而他一方面也祈禱自己體內 的神祕力量會開始運作,會判定這就是所謂的『死亡危機』,他有預感自己如果這樣還死 不了,接下來一定會被整得更慘。看吧,果不其然,在他撞上這的幾秒後,那個火焰瘋子 跟著湊上來,在他旁邊撞出一個更大也更劇烈的洞窟,姿勢跟他一樣,但這瘋子卻很享受 ,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爽。「哇乎!」齊格非半張臉陷進磚瓦裡,照樣笑得出來,才藏猛然 發現這世上有比他更不可理喻的傢伙存在。「好久沒用Ramm,Stein !這個法術了!他媽的 真是爽啊!」   「是,很爽,」才藏決定用冷漠應對一切,「我相信這是本世紀最強的飛行法術,把 人當作砲彈扔過半座城市,太棒了,效率超好的,而且還強制規定一定要用僵硬的像顆砲 彈的姿勢著地,我可以知道這個效果什麼時候會消失嗎?」   「別這麼不甘願,這個效果怪歸怪,但實際作用可大的很,它能暫時騙過所有的儀器 和法術,將我們倆個認定為兩顆砲彈而不是兩個入侵者,唯一的缺點是落地的姿勢有點蠢 ,會像兩隻插在屋頂上的劍魚。」齊格非快樂的說,「劍魚?劍魚?我好像想起來一個跟 劍魚有關的笑話,有點低級,不過很好笑──現在一時想不起來,但對街有家便宜的餐館 ,他們的炭烤硫黃劍魚真是我吃過最棒的海鮮────」   「哼哼,對我來說,劍魚不是拿來吃的,而是拿來砍的──有次任務我忘了帶刀出門 ,情急之下只好拔牆上的裝飾,那隻劍魚的眼睛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滾溜溜的好像牠隨時 都會蹦起來一樣,我盯著那對死魚眼睛一整個晚上,揮舞著牠殺出重圍──」   「聽起來很棒。」齊格非完全忘我,「我可以問用起來感覺如何嗎?」   「喔,當然,那是很天然的凶器,不過比不上鹿角,鹿角才是真正隨手可得的超級兵 器,每個白痴富翁家裏都硬要裝上一付,但我告訴你,真正最棒的還是獨角獸頭,那才是 暗殺的王道──」   「我有扯過一個石魔的頭當作照明──」   「嘿,那有什麼好吹噓的,我還砍過太陽神的頭!那個探照範圍之大簡直難以想像, 就好像帶著十座燈塔到處跑──」   「那你有沒有試過梅杜莎小姐的頭?附帶石化加詛咒──」   「沒有,你在哪弄到的?」   「喔,這個嘛,就是另外一段很長的故事。」齊格非嘆了口氣,「但我不覺得我們有 那個時間可以慢慢說,因為法術效果解除了,這表示屋頂上的每一樣防禦工事,都已經發 現到有兩個入侵者了。」   他說的沒錯,偽裝成水溝蓋的機槍蓋旋開,咖啦咖啦發出刺耳的轉彈聲,透明如同薄 膜的結界開始作用,閃電和小型法術的效果開始催動,地上冒出模樣詭異的黑影,才藏非 常訝異這家外觀簡陋的旅館,可以在區區一個屋頂上加裝這麼多的防禦措施,旅館主人如 果不是罹患被害妄想症,就一定是曾經被某頭飛龍撞壞屋頂花了一大筆錢。他們倆個拔腿 就跑,動作飛快,在機槍還沒來的及扭頭掃射、法術結界還沒引起一連串效應前就衝到了 安全門前,門當然毫不意外的鎖上了,但這對齊格非和才藏來說從來都不是個問題。   他們倆個一起出腳,完全沒思考門後可能有任何陷阱裝置,專門防備有宵小想從屋頂 區強行闖入,可能是拉著一條細線的詭雷,裝在陰暗死角的雷射槍,三不五時就有想偷溜 出來抽菸的員工被幹掉。但是門在這些事情被慎重考慮前就已然慘遭蹂躪,一個負責防止 這類事項的大怪物跳下來,準備撲殺任何膽敢闖入的人──才藏的三日月,齊格非的橘色 火燄讓牠在落地前就已經斷氣。   他們持續往下衝刺,直到沒有任何東西敢跳出來擋他們為止。他們會是很好的搭檔, 才藏心想,連默契都自然形成,他們有一種共通的特質,他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麼,如果才 藏可以讀心,他應該會很欣慰齊格非此時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終於可以停下來喘口氣,像個正常旅客那樣悠遊在旅館之中,對於這種強行闖入 的手段,齊格非和才藏都有相同的看法,他們都是常被人誤會成不動大腦的衝動打手,但 實情不然,他們的思慮非常縝密,相信所有事情都會往最極端的方向走:大廳裡一定駐紮 了一整支從外星來的軍隊,旅館電梯裡一定有頭超大魔神在等著對付他們,整家旅館則是 會轉換變形成機器人──於是把所有最誇張的事情都考慮過後,才藏接受了齊格非的建議 ,用Ramm,Stein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法術把自己送上屋頂,好吧,這也是另類的在職訓練 ,至少他知道以後該怎麼應付墜機了。   他們決定不走電梯,堅持走樓梯,於是他們多了很多閒聊時間,雙方都對彼此第一次 合作有著很高的期待,一個想知道原子彈是否能跟人並肩作戰,一個心中更是另有所圖: 「嘿,我們說好了,」才藏對齊格非說,「這次作戰結束,你就要跟我ㄧ起回去救老嘎。 」   「我知道我知道,合同上的附屬條件有寫嘛:『在完成本次契約後,齊格非‧尼柏龍 根先生可依照自己的意願,來協助雷吻‧猜藏先生完成某神秘的跨空間性任務。附註:齊 格非先生務必遵守多重空間之制約,不得違反任何平行守則。』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我怎麼覺得你把我的名字唸的怪怪的?」   「誰知道,合同上就這樣寫啊。」   「媽的,那群傢伙連中文都看不懂的傢伙……算了,反正幫你搞定這個爛攤子,你就 得跟我回去把老嘎給救出來,對吧?」   「嗯……你可能有點誤解合同的意思,上面是寫〝如果我有那個意願的話〞,醜話說 在前頭,如果我沒那個意願,我是可以不要履行這項附加合同的。」   「等等,你說什麼?」   「就是我如果沒興趣的話,這件差事我是可以不幹的……老天,你不是都簽名同意了 嗎?」   於是他們花了快十分鐘,在走廊上釐清了一項重要的事實:才藏不識字。   「所、所以,我又被合約給耍了嗎?!」才藏大叫,「在下又因為不識字所以被人利 用了嗎?!!」   「不,事情不是這樣的,該怎麼說,這就是所謂的文字遊戲吧?」齊格非同情的看著 眼前這位狂暴的忍者,他心中非常尊重這群人,雖然從沒有跟類似的人交手的經驗,但他 從書上得到的知識讓他非常敬佩這群人:對主君忠心耿耿,一生甘願蒙面示人,將〝本我 〞隱藏在歷史洪流中,無論是暴君昏君還是明君都示死效忠,帶著所有黑暗的秘密進到墳 裡。「你也別太難過,這個〝如果有那個意願〞是非常曖昧的說法,很多合同都會使用類 似的字眼來規避一些責任……」   「所以這是常態囉?!」   「不,常態是他們都會把這行字打得很小,大家都說合約一定要用放大鏡看,不然就 會漏掉把自己靈魂給賣掉的那行小字……但我聽說契爾人那裡更黑,他們甚至還有隱形墨 水這種王八玩意……你的狀況我看不像啊,我這人很重視合同內容,我把內容看了兩遍, 他們每個字倒是放的比一般的還大,尤其是〝如果有那個意願〞這行字……」   「那是因為我根本不識字!操他媽的王八蛋!」才藏提高分貝大叫,「我又被人耍了 !」   「別這樣,朋友,我又沒說我ㄧ定不會幫你,只是先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再說……」   「你的意思是要我背棄跟老嘎的誓言,先去做一件白工嗎?」才藏怒吼,「我告訴你 ,老嘎為了救我,被那票自稱『平行審判庭』的人給帶走了,我ㄧ定得回去救他!我知道 那些傢伙想幹嘛!我不能讓老嘎落入他們的手裡!」才藏伸手到背後的三日月刀柄上,「 我寧可毀約,也不會丟下老嘎!」   有那麼一瞬間,齊格非以為這個毀約成性的傭兵又要動手了,他突然想起來在噴火企 鵝的那一場談話,偵探怎麼形容他的搭檔的……他提高警覺,身體緊繃起來,只要才藏膽 敢把刀抽出來,他就會一拳轟過去讓他腦袋開花……但如果才藏是把刀遞過來呢?齊格非 被這個詭異的舉動搞糊塗了──「求求您!」才藏把三日月遞給齊格非,「一刀讓在下死 個痛快吧!」   『龍耳』齊格非殺過不少人,但頭一次有人提出這個詭異的要求,他的思緒回到幾年 前,有個患有被虐症的傢伙也是這樣糾纏自己,齊格非很樂意揍許多人,但這是第一個他 揍到怕的人……他打了一個冷顫,恐怕是張大了嘴看搭檔異常的反應,才藏完全沉浸在一 心救人的情緒中,連語氣都顯得格外嚴肅,「拜託!我ㄧ定得用這樣的方式〝移動〞,才 有機會回到那裏把老嘎救出來──」才藏跪下來,把刀子遞得離齊格非更近,「我ㄧ定得 回去救他!」   也許是被才藏壯烈就義、也不惜要回去救人的舉動給震懾,或是因為聽了太多忍者的 故事而對他們產生惺惺相惜之感,齊格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第一時間做出這樣的反應: 他伸出強壯的雙臂把才藏扶起來,用平靜的語氣要他把刀收回去:「我會幫你救他的,我 答應你,」齊格非說,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麼像是熱血卡通裡才看的到的對 白。「不管怎麼樣,我ㄧ定會幫你回去救他。」   要不是罩著頭套,才藏可能會被人看見當場哭出來。   在要救什麼人、要去什麼地方和面對什麼樣的對手都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一個詭異的 承諾就這樣跟著他們上路。齊格非有一種前幾分鐘非常不真實的感覺,當他扛起吉他,才 藏收拾情緒繼續前進時,他有一種強烈的、彷彿從夢中猛然驚醒的不真實感,但他知道自 己說了什麼,也不會後悔承諾這樣的事情:人生很短,冒險就勢必得要夠長,才不枉神把 每個負債累累的傢伙丟到世上走一遭………『龍耳』齊格非一直堅信這樣的哲學,至於迷 魅會對於自己這份額外的打工有什麼意見,管他去死,戴高樂會對此做出什麼樣的諷刺, 也一樣管他去死。   「天啊,等這件事搞定,我ㄧ定要請你喝一杯,」才藏興高采烈的說,「我們可以暢 飲一整晚,然後你務必要告訴我你在哪弄到梅杜莎的頭──」   「──我們何不現在就這麼做?」齊格非想了一想,「這裡已經被施特能家罩住,到 處都被監控,所以我們何必急著動手呢?」   「你是說上酒吧喝一杯嗎?」   「當然,朋友,」齊格非笑出來,「此時此刻,我還真的很需要喝一杯讓自己覺得踏 實點;你也可順便告訴我,平安府的清酒到底要怎樣才算真正的道地。」 ◆   在那個當下,我先是覺得意外,然後隨之而來的是憤怒。   我氣炸了。   時間往前推一點點,我開著跑車進入交界區,我可沒這麼明目張膽想把這輛車開進旅 館,我找到了考耀鐵幫在本地的據點,用他們的隱匿車庫幫我安置好這輛車,我平常沒這 麼在乎這類身外事,也許是第一眼看到跑車確實讓我有點興奮,讓我想要保有這玩具久一 點,不過省省吧,我在離開車庫時對自己說,你知道這趟工作不會這麼平順,那輛車遲早 都會成為天空中的一道火光,調酒裝置,電台,流線造型,光子擎缸……終究會成為回憶 。所以要把握跟它相處的美一段時光,DJ三狗最後在電台裡感性的說,所有的偉大樂手都 有一死,唯有搖滾永恆。   我在附近街區繞了一繞,確定沒有被跟蹤,才進入『克里特島的米諾斯』旅館。在貝 爾海姆當逞凶鬥狠的老大一定是件很痛苦的差事,在多瑞姆你想幹就幹,黑幫議會成員還 會幫你搖旗吶喊,但在這裡就完全不一樣了,哥德人老是覺得他們會成為混亂的終結者, 會成為另一種渾沌文明的開拓者,所以愛達條約綁手綁腳,許多事情只能看不能吃,想報 仇還要一波三折,只能默默佈置好戰場,等候夜行偵探們大駕光臨。   正門太擠,所以我決定繞點遠路,找到了後門,那裡有一些守衛,還有幾個威力驚人 的防禦措施,我不想這麼快就開本案的第一槍,我的天,等等真的需要拔槍,你會扣板機 扣到手指酸痛。所以何不拿出一些地底國通用的金幣,來換取那些守衛矮妖們的友誼呢? 不要小看矮妖守衛,大家都喜歡找獸人或是食人妖站店門口,卻會輕忽矮妖的強悍,那些 來自地底國的地質法術可是很駭人的。他們有很好的本錢成為來自地底最強的侵略者,卻 敗在最關鍵的一點:貪婪。幸好我買報紙時有換地底用幣,為了保險起見,也一併換了大 漠熱幣,鐵幣和多瑞姆人最愛的戰前鈔票。   我ㄧ路靠著賄賂打通活路,進入了旅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跑車上的調酒裝置,想到 當時我沒有灌自己幾杯的考量,櫻桃炸彈,芬區的邪惡玩笑,但在開了一陣子車後真的很 需要給自己放鬆一下,我可以喝威士忌可樂,參一點波本的濃縮咖啡,一點點的酒精總是 可以放寬一點標準。也許我喝沛綠雅礦泉水就能滿足。千萬不要信任販賣機賣的咖啡,喝 起來總是有銅鏽跟塑膠的味道。   於是我決定走向酒吧。   我此生做過不少愚蠢的決定,這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我才踏入第一步,馬 上就捕捉到各方影像,情勢可說是從一首慵懶的爵士藍調瞬間變奏成地獄輓歌,我們把時 間點接回一開始,一切彷彿因為彼此的瞪視而暫時靜止。   在這停格的當下,我飛快掃視所有的方位跟人與物:      從正門口方向進來的是『戰車男』滾滾泥爾,巨大的偏食症地靈,他旁邊跟著的是本 名不詳的『同花順小姐』,罹患暴食症的紙片人,從他們保持的距離判斷,他們是該死的 搭檔。   從電梯口出來的是『Peace Maker』哈姆地達姆地,或是又稱『瘟神』達姆地哈姆地 ,他們是兩個人,只是視覺上看起來是一個人,講起來很複雜,我挑明了說,他非常危險 ,神經質,是那種輕易就可以把事情變得很糟的人。   從樓梯走下來的是『龍耳』、『霰彈巫師』、『恐怖份子』、『拆店高手』齊格非‧ 尼柏龍根,這個已經壞到不能再壞,糟到不能再糟,但火上加油的是跟他一起進來的是那 個不死傭兵,『時空駭浪人』雷文‧才藏,只有神經病才會想讓他們兩個組一隊,但神經 病在本城一向不缺,就跟蟑螂一樣怎麼殺都殺不完。   喔,太好了,你明白我憤怒的理由了嗎?他們都是兩人一組,只有我ㄧ個人孤單一人 ,走進了這個明顯不過的陷阱裏面:假設這三組人都不相識好了,根據聰明一點的交戰法 則,大家都會先挑那個落單的下手,於是從後門進來的我將成為公用的靶子;更慘烈的情 況是,他們全都是一起的,雖然我想不出來有誰有那個本事把這些人湊成一隊,但從他們 觀望的眼神來推斷,他們對我的興趣,明顯比對其他組高出太多了。   我還有什麼選擇呢?   一顆陽景彈從我的口袋裡掉出來,這動作輕鬆的就像從口袋裡掉出一支筆,但它可不 是,這是一種由羅亙山脈精靈開發的魔法閃光彈,殺傷力極低,但瞬間放出的光芒會讓你 覺得有顆太陽掉到地上。   整家地下酒吧僅一秒就籠罩在蛋黃色的光暈之中。   這招當然擋不住這些人,僅僅是爭取時間,魔法光源至多影響反應延遲零點一秒不到 ,不過我已經把赫金和穆尼召喚出來,赫金往後衝出,穆尼幻化成槍劍,我ㄧ隻手握住槍 柄,扣下了這場壯觀嘉年華會的第一下板機。   子彈示威的意味大於一切。在他們鋪天蓋地的能力壓過來之前,我轉身拉住穆尼放出 的金線,在千鈞一刻跳離了戰場,我聽到背後巨大的爆響,我想那一定很壯觀,不過我無 瑕回神觀賞;我跳回進入酒吧的長廊,找到斜對角的樓梯,想也不想衝了上去;地板爆裂 開來,戰車男的兩隻巨手像是憑空冒出的巨樹,枝葉繁密的就要把我壓下;我搶在巨手密 合前穿過去,接著看見樓梯間的木板有如骨牌一般發出波動。   下一秒,像是有個無形的發牌手在牆裡動作一樣,那些木板掀起來,像是一整疊花式 洗牌的撲克牌朝我急襲,我兩把槍劍緊握在手,連出三招打碎了當頭幾片,腳向下一沉, 踏住樓梯把手,在下一波衝過來之前往旁邊扭身一縱,跳向了往二樓的階梯最上端;當我 轉身要繼續推進三樓時,一股銳不可擋的力道又再度衝破地面,雷文‧才藏像是一頭地鼠 那樣竄出地面,齊格非這次沒用Ramm,Stein這麼蠢的招數把他送上來,他多的是這種類投 石器的自殺法術;他朝我劈出三刀,我提起槍劍架住,跟著把槍口向內一扭,扣下板機; 交叉火光從才藏頭上劃過,他彎腰閃過,我ㄧ腳踹向他,他朝旁邊滾開,障礙清除,我繼 續發狂似的朝三樓衝去──   我沒什麼過人的優勢,但槍袈鍛鍊出來的良好協調性讓我及時察覺,我意識到自己往 前跑,但實際是在向後退;我正在不自覺的退回二樓。我看到樓下那個雙人怪物哈姆地達 姆地緊追上來。我沒時間跟這些傢伙耗,馬上改變動作模式,稍微改變一下前後的觀念, 就能突破這個小小、卻很惱人的心理魔術,我成功推進到三樓,樓下巨響不斷,我可以想 像那個木屑飛灑、什麼東西都像紙糊一樣被拆爛的壯觀景象。   我領先一段距離,完全沒停下來,後面彷彿有股暴風正在緊咬我不放,我跟他們的距 離拉的越開,讓他們越沒有機會在第一時間襲擊我,就能製造出越多的牽制:我相信這些 傢伙不是同一路的,當第一選擇的目標消失在眼前時,這些身經百戰的好手就得意識到旁 邊站的是誰,和每個人的下一步反應動作,這種心理壓力會無形中降低彼此動作的頻率, 然後越來越趨近於小心翼翼,某種無形的對峙張力逐漸緊繃。   我踩上六樓的階梯,知道無形的對峙張力已經在底下達到飽和。   不過風暴依然持續,我奔向目標房門,左手的槍劍換回赫金,這隻擅長破解法術的烏 鴉飛過去開始破解符文鑰匙,我得承認牠真的令我感到驕傲,破解速度之快舉世無雙,但 在怎麼快也無法阻止其他人同時抵達六樓;爆破聲和各式各樣東西碎裂的聲音逼近,我看 到屑片飛揚之間好幾個身影,無法清晰辨別,他們有先有後,但都是兇狠朝我猛撲而來; 赫金解除門上的符文鑰匙,我抬腳一踢,身子跟著向前一跳,我宛若一隻靈巧的狼那般竄 入房裡。房內燈光昏暗,室內空間被法術增幅過,寬敞的可以容納許多人,許多儀器和一 個巨大魔法陣。   房裡的人驚駭莫名,我跳過一張桌子,雙臂拉開,雙槍已經選好了目標;我捕捉到其 他人衝進房裡的瞬間,每個人都選好了方位,對象和動作,於是這個指住那個那個定住這 個────   風暴在一剎那靜止。   我左手槍劍抵住同花順小姐的後頸,但她的一隻手也同時拍到了我的腹間;她的另一 隻手正指著雷文‧才藏,因為三日月的刀尖對準了她的胸膛;才藏一手拿刀,另一手抽槍 瞄準戰車男;戰車男怒氣沖沖的瞪著哈姆地達姆地;哈姆地達姆地緊盯著齊格非‧尼柏龍 根;而齊格非咬住我右手的那把槍劍。   如果把大家手上的武器抽掉,我們看起來還真像手牽著手、繞著營火準備跳土風舞慶 祝這美好的一夜。   時間二度靜止。 ◆   「呼,他們說不少酒都被打壞了,大家將就點,你們想要什麼?」   「雙倍伏特加,加一盤辣炒花生,謝啦。」   「我要馬丁尼。」   「蘇格蘭威士忌。」   「咖啡就好,謝謝。」   「咦咦,這次工作壓力有這麼大,讓我們的『酒神』鴉先生變得滴酒不沾?」   「他的綽號是『混亂之神』啦,酒神是那個被宰掉的小獵手的綽號。」   「不,我改綽號了,現在請叫我『和平主義者』。」   「…………」   「……你以為你改這個綽號我們就不會打你嗎?」   「不,但至少讓你們下手時有罪惡感啊,」我說,「對一個和平主義者動手真的是件 很罪過的事情,不然你看我們的哈姆地叔叔就知道了。」   風暴平息後我們回到地下酒吧,準備繼續未完的行程,牛頭人老闆衝進來,要他的吧 台領班發誓絕對不會提供任何一滴水給這些破壞狂,這位吧台領班帶著心有餘悸的酒保抵 抗了一會,最後屈服在我們五個人的瞪視下;哈姆地達姆地不辱他『Peace Maker』的美 名,堅持要跟老闆和平談判才能拿酒喝,我猜他心裡的另一個人應該氣瘋了吧,「我們不 能使用武力讓人替我們服務,」哈姆地達姆地瞪著其他人,「這樣是不對的。」   他走到狼藉一片的外頭跟老闆大聲理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定論,牛頭人老闆氣瘋了 ,說他旅館就算再便宜、再來者不拒,也不允許六個混蛋就這麼沒來由的大搞破壞,哈姆 地達姆地試圖跟他解釋,說這其中是由一場誤會引發,而這場誤會又牽連出更大的誤會, 於是一場好多年沒見過的暴風雨就這麼誕生──最後他還把我扯進去,認為我是元兇,「 他如果沒作虧心事幹嘛逃跑?」哈姆地達姆地義證嚴詞的說道,「就是因為他跑了我們才 得採取必要的手段。」   「幹!」我用力拍桌,準備提著槍出去找這個人道瘋子理論,不過大家出聲安慰我, 齊格非甚至嘉許我跑得好,「我真的覺得你那時轉身就跑是神來之筆,」齊格非讚賞道, 「你的出現使這個無聊至極的案子,閃過了那麼一絲曙光。」   「只可惜曙光很快就熄滅了。」才藏接道。   去幫大家點酒的同花順小姐這時走回來,這個紙片人正面看是挺正的,但側面看就滿 嚇人的,她幾乎是薄薄一片,我常跟人家在酒吧開玩笑說同花順有個大絕招,叫做『側一 邊』,當她在你面前側身時,你幾乎很難辨別那條線到底是背景還是錯覺…………同花順 認為我這番話有很強烈的性別歧視意味,難怪她對我ㄧ出手就最是狠毒:「酒保說,他很 樂意替我們提供這些點心──在某個黑鴉鴉偵探把什麼東西都毀掉以前。」我大聲抗議, 為什麼這群不負責任的傢伙就是一個勁的把錯都推到我頭上?同花順無視我的抗議,「但 是他們現在只剩下啤酒、咖啡跟吐司,喔,還有沛綠雅礦泉水。」   大家哀號一片,叫聲最大的是那個吃辣遲早會吃出人命的齊格非,我知道我在這場比 試的氣度鐵定大勝所有人,於是我舉起手,用自以為最優雅的語氣說道,「那請給我一杯 咖啡,」我說,看著旁邊三個哀嚎的混球,「親愛的女士。」   「你好虛偽喔,烏鴉,到這種地步還在堅持什麼戒酒守則?」   「少囉唆,你們這些酒鬼別過來,別讓我沾染那些萬惡的酒氣!」   同花順幫我點了一杯非常苦的咖啡,苦到害我懷疑是不是她泡的,她幫自己點了礦泉 水,專心進攻為數不多的吐司,其他三個傢伙對吐司沒啥興趣,只能狂灌端上來的啤酒, 啤酒很淡,跟開水沒兩樣,齊格非下了評語,戰車男跟才藏開始聊起大漠戰爭的回憶,戰 車男說他上陣前一定會啜飲一小口裝在銀瓶裡的蘇格蘭威士忌,才藏則認為打坐是最好打 發無聊時光的運動。   六個偵探,一個在門外跟老闆吵架,五個在裡面吃喝,沒什麼比這更荒謬。   大家專注在自己的食物和酒以及咖啡上,暫時沉默了數分鐘,直到有人受不了這樣詭 譎的氣氛為止,率先發難的是同花順小姐,「所以,」同花順盯著她的吐司,開口問了一 句大家都想知道答案的問題,「現在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其實也不知道下一步的對策是啥,齊格非一邊啜飲 啤酒,一邊默默的說了句諺語:「雷聲大,雨點小,」他說,「就是我們現在的處境。」   雖然我覺得半家店快被拆光的老闆可能會不同意這句話,但我真心覺得齊格非說的真 是太對了。 ◆ -- 最近弄好了部落格,有空來坐,Ich bin in ein Mädchen verliebt, das gerade aus Frankreich zurückgekommen ist. http://blog.yam.com/whatisshadowhallo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4.8.64.94
gloleas:大推>口<+ 09/13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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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es06:推!!六個人開戰那邊好精彩><! 09/14 23:08
xlovelessx:再看一次六人對戰那真的是超精采! 09/16 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