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電梯(下)

[rapandol (海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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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婷伸手按了電梯。

她回想著方才醫師與她的談話。當她對醫生說出想要墮胎，醫生急忙勸阻，還和她說了一
番大道理。說什麼墮了胎會後悔啦，寶寶是生命啦，墮胎很傷身體啦之類的廢話。

她才不聽！她決定的事便是決定了。

醫生最後迫於無奈，同意進行手術，讓她簽署了聲明同意書，並叫她修養幾天再來。

哼，有錢可以拿，真不懂他還廢話那麼多幹麻？她想。

小婷原以為自己會因為即將失去的生命而難過一陣子，但事實上，她滿愉快的。那是一種
報復式的快感。她要報復，對自己的生活報復！

電梯開了，裡面沒有人，大大的鏡子映照出小婷俏麗的身影，她竟然發現自己的嘴角留有
一抹微笑。正色，她走狹小的空間裡，按了面板上的一樓。門緩緩關上。

她討厭電梯！那會讓她想到那個該死的男人。然而她這輩子大概再也躲不過這樣諷刺地想
念。

她看著電梯面板。十二樓、十一樓、十樓……也好，既然是在電梯開始，便在電梯結束吧
。哼，真是儀式意味濃厚。九樓、八樓、七樓……只要我一墮胎，便自由了！我想做什麼
便做什麼，再也不要讓誰管住我。六樓、五樓……三、三樓？停住了？為什麼？

醫院裡的電梯沒有四樓的。然而，現在的電梯卻卡在五樓和三樓中間，一動也不動。

故障了？這是小婷第一個念頭，然而她立刻聯想到不久前聽到的傳說。

可是，傳說不是在二樓和一樓之間嗎？

小婷沒時間想這麼無聊的問題。她想起其中一個護士提過的解決之道，找到對外聯絡的面
板，按下通話鍵。

什麼反應都沒有。

連顯示有通信的沙沙聲都沒有，整個電梯裡安靜無聲，只有小婷緊張的喘息聲。

「搞什麼！」小婷憤怒地大叫，用力捶了一下面板。

她掏出自己的手機，試著伸長手在電梯裡找到訊號。十幾分鐘過去，仍舊徒勞無功。她洩
氣地跌坐在地上。

突然，她的下腹一陣疼痛，往下看，裙底滲出一攤血來。

小婷嚇得臉色發白。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電梯門轟地一聲打開了，外頭竟然連著一條走廊。走廊沒有開燈，
明明應該是白天，卻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深得看不到盡頭。

但是……這裡不是三樓和五樓中間嗎！？

小婷心裡驚懼不定，她看了手機上的時間：

十二點整。

她突然覺得毛骨悚然，背脊發涼。

忍著下腹的疼痛，她站起身來，不知道該往走廊前進還是呆在電梯裡。她愣愣看著電梯的
半身鏡，鏡裡映照出自己蒼白的臉，以及身後無盡陰森的長廊。她不敢盯著鏡子，鏡裡的
自己好像隨時可能變成另一張可怕的臉。她打了個寒顫。

我是在作夢吧？

小婷閉上眼睛，對自己催眠。

沒事的，我等會只要張開眼睛，一切都會恢復原狀。我會發現其實自己站在一樓的電梯外
，一切只是夢。於是，她慢慢張開眼睛……

一個扭曲皺摺的嬰兒的臉正對在她面前！

她失聲尖叫，重又跌坐下來。

「媽、媽咪……」細小的聲音從小婷面前的肉團傳來，肉團瞇著眼睛，漂浮在空中，一條
長條的管子連到電梯的頂端。像臍帶。

小婷此刻已經完全無法思考！她被恐懼侵蝕全身，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拔地而起，抬腳便
往走廊跑去。她沒命似地向前跑，頭也不敢回，跑了好久，才累得停下來，按著膝蓋喘氣
。回頭，電梯的燈光已經看不到了。也對，她也拐了好幾個彎。

突然，她意識到自己陷入全然的黑暗中。

她顫抖地掏出手機，訊號全無。

「他媽的！」用發顫的嘴唇罵了一句，心中的恐懼越來越盛。「這裡他媽的究竟是哪裡！」

小婷幾乎要哭出來，雙手用力撕扯自己的頭髮。她靠著手機微弱的燈光，想找到出去的路
，可是這個走廊竟然連一扇通風的窗戶也沒有！

手機的燈光掃過，一瞬間似乎看到一團黑影，移回去再照一次，卻什麼也沒有。她似乎聽
到黑暗中傳來水聲，像是有人撥弄著泳池裡的水。

氣泡聲。是一顆顆氣泡從水中湧出的聲音。

小婷靜下心來聆聽，她已經不在乎聲音從哪裡來的了，她只覺得無比安心。突然，她瞥見
背後有一個光點。是出口嗎？她不知道。但這彷彿迷霧中的燈塔。不論會不會觸礁，至少
，還有個方向。

她朝光點走去，一路上水聲仍舊沒有消失。光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她發現自己
來到一個死胡同，三面都是牆壁，一盞昏黃的小燈掛在天花板上。

這裡根本沒有出口！

小婷心一慌，水聲倏地變成尖叫，劃破寧靜的空氣。她忍不住捂起耳朵。

牆壁上忽然睜開一隻眼睛，瞪大看著小婷，彷彿指責什麼，又彷彿鄙視什麼。一隻、兩隻
、三隻……左邊的牆上、右邊的牆上、甚至是天花板上，全睜滿了眼睛！

「你們……你們在看什麼！你們、你們不准看！通通不准看！」小婷不顧耳邊的尖叫，用
手指著一隻隻眼睛，她的神情像是發瘋似的，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吼。

「還看？還看是不是？！看我、看我把你們全都戳瞎，我要、我要戳瞎你們！」

說完她便抬起手，伸出食指，用力往最靠近的眼睛插了下去。

嗤地一聲，沒指而入。血濺滿小婷白色的裙子。

「還有妳！很愛看嘛！嗄？妳那是什麼眼神？妳自以為很了不起啊？」

「還有你！對，就是你！幹麻？你幹麻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我！怎樣？我是有這麼可憐嗎
？嗄？」

「你！平常對我就不安好心！現在還想趁我低潮，吃我豆腐？我告訴你！就算全世界只剩
下一個男人，我也寧願跟狗睡！」

嗤。嚓嗤。噗嗤。喀嗤。噗嗤、嗤！嗤！嗤！嗤！嗤！

血濺滿小婷的臉。她的臉猙獰無比，漾著詭異的微笑。她幾乎把所有的眼睛都戳瞎，手指
滴著血。

她忽然又感覺下腹的疼痛，這次讓她痛得冒出冷汗。她扶著牆壁坐下，大口喘氣。霎時，
她感覺背後被人拍了一下，心裡一驚。

「媽咪快樂嗎？」

她僵硬地轉過頭，恰好和那張詭異扭曲的臉面對面，這次她沒那麼害怕。

「快樂嗎？」細小的聲音問。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它叫自己媽咪？難不成……

「那就好。」細小的聲音接話。「因為，媽咪會永遠待在這裡，她必須要快樂。」

什麼？它在說什麼？

「媽咪不想要我，讓我好傷心，」細小的聲音透露出哀傷，卻又轉為雀躍：「不過，我的
動作比媽咪快！」

動作？什麼動作？

一條長管子勒住小婷的脖子。



＃

312號病房。一個醫生神情哀傷地看著病床上的女人。那女人全身綁著繃帶，插滿管子，眼
睛緊閉，口鼻接著維生儀器，一旁的心電圖滴滴答答地跳。然而，女人肚子明顯的隆起，
顯示她早已懷有身孕。

「醫生，該去巡下一個病人了。」

護士在一旁等待許久，忍不住插話。

「是，當然、當然。」

醫生失神地點點頭，收拾病歷。

這簡直就是奇蹟！醫生忍不住想。

她還是胎盤異位！只要輕輕碰撞都有可能流產，更何況現在受到這麼重的傷，胎兒竟然一
點事都沒有！可是……唉。

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

帶上房門前，他依依不捨地看了那女人最後一眼。



＃

兩個護士推著推車，正閒話家常。

「聽說昨天下午的時候電梯的纜繩斷掉了？」其中一個護士問。

「對啊，那聲音大到讓我以為是什麼東西爆炸了，所有人都跑出來看。怎麼，妳昨天不在
啊？」

「我昨天下午請假，」護士解釋。「那，有沒有人受傷啊？」

「哦，有啊有啊，有一個懷孕的女人被人從電梯裡抬出來。急診後，寶寶竟然平安無事！」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

「可是什麼？」

「那個母親，變成了植物人。」

兩個護士沉默下來。

「……真偉大，簡直就像母親犧牲自己來保護寶寶。」

另一個護士搖搖頭。

「不……我今天到那個母親的病房看過了。」

「嗯？」

「我、我有一種感覺……」護士吞了吞口水。「那簡直就像是寶寶，貪婪地汲取著母親所
剩無幾的生命。」

兩個護士沉默，沒有人再開口。

312號病房內，那個綁著繃帶的女人的肚子上，浮起一個小小的手印，然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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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lichuer:好恐怖....
→ rapandol:謝謝XDD
推 greatest1006:小孩出生後：把拔...為什麼你也不要我呢?
推 HuaLan:嗯 看了上面的推文才想到有個負心的爸爸沒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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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kokiri:該去"巡"下一個病人了
※ 編輯: rapandol        來自: 111.184.240.22       (08/13 17:55)
→ rapandol:改了 謝謝指正XDD  等孩子出生...嗯 說不定可以寫後續XD
推 deoxyribonuc:我好不愛這種勸世文....
推 smallay7:好毛喔 我超怕電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