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marvel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太歲》一、順德大帝 一如往常的夜,街上人潮漸漸散去,店面商家紛紛拉下鐵捲門。冷清的道路偶而有 車經過,有因為工作而晚歸的人,也有飆車的敗類們。 巷弄裡的攤販也一一收攤,唯獨角落那臭豆腐攤位招牌仍淡淡亮著,老闆娘月娥年 紀約末四十上下,在美容保養品氾濫的當今,月娥的面容看來卻要比同齡婦人蒼老 許多,她帶著手套,持著鐵夾,偶而翻動擺放在鐵架上炸過的臭豆腐,早都冷了。 這陣子不知怎的,生意比半年前更少了一些,少不多,卻也讓母子二人每晚多做兩 個小時的生意,只為了儘可能增加些收入。 月娥的兒子阿關在一旁倚著牆,玩著手指,仰頭看著不遠處那盞半殘燈,看著舞繞 在殘黃燈光四周的飛蛾們。 阿關高職剛畢業,白天在便利商店打工,晚上則跟著媽媽上街賣臭豆腐。關記臭豆 腐以前在自家小鎮上小有名氣,許多年前阿關爺爺騎著三輪機車,車後架著炸臭豆 腐的油鍋,一罐調配得天衣無縫的蒜味醬油,一小桶美味泡菜,每天固定十點沿街 叫賣,日復一日的打響了名號。 阿關六歲時,爺爺死了。孩提時的阿關,哭了一個月。 阿關爸爸繼承了小小的臭豆腐攤,三輪小機車換成有棚的小發財,營業時間從每天 晚上十點,變成了從早到晚,叫賣的行程也擴張得更遠,生意卻減少了,收入說多 不多,維持一個兩大一小的家庭,勉強過得去。 兩年前某夜,阿關爸爸叫賣臭豆腐途中,遇上一幫混混找碴,混混們先是要吃免錢 的臭豆腐,接著要收保護費,阿關爸爸抵死不從,混混們轉要為搶…… 阿關只記得兩年前那晚,風大雨急,迷迷糊糊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回神後人已和 媽媽站在醫院某處,看著蓋上白布的爸爸。 爸爸手中緊握著一只破爛的空錢袋,阿關想起過兩天是媽媽的生日,明白爸爸為什 麼為了錢袋裡區區千幾百塊錢,被混混們活活打死。 接下來的日子裡,媽媽開始叫賣起臭豆腐,她不會開車,只好買了台二手三輪腳踏 車。每天在這熱鬧而冷漠的城市裡叫賣十一個小時以上,為的是賺取母子二人勉強 餬口的生活費。 爸爸死後,生意一落千丈,大家嫌臭豆腐味道變差了,泡菜不入味了。只剩下老顧 客會捧場。 阿關看看手錶,十二點多了,今天生意差得讓人咋舌。收入扣掉成本,幾乎等於沒 賺,他見到媽媽發呆望著街角,正想要對她說不如回家好了。 巷口走來三、四個年輕人,模樣一看就曉得是雜碎,其中一個長髮捲毛雜碎拍手叫 著:「嘿,那有賣臭豆腐耶!」 眾雜碎七手八腳你推我擠地嬉鬧到關記小攤前,那長髮捲毛雜碎盯著阿關看了一眼 ,摳摳牙:「老闆娘,我們要吃臭豆腐!」另一個黑皮膚平頭雜碎跟著起鬨:「臭 豆腐怎麼賣?」 阿關還沒開口,月娥堆起笑臉搶著回答:「臭豆腐一份三十五元,你們要幾份?」 長髮捲毛雜碎捏了捏鼻子呸出一口痰,黑皮膚平頭雜碎走到月娥面前,順勢肩一抬 ,撞了阿關一下。 「啥?一份三十五元喔!」黑皮膚平頭雜碎皺起眉頭。 「是。」月娥笑著點頭。 「這麼貴喔?」「太貴啦太貴啦!」「經濟不景氣啦!」眾雜碎們忽然一齊起鬨。 月娥陪著笑說:「沒啦,我們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天賺不了幾個錢,日子不好過…」 「老闆娘你騙肖咧!常常看到你們在這附近做生意,怎麼會賺不了幾個錢?」長髮 捲毛雜碎摳了摳牙,呀呀叫著。 一旁的阿關悶不作聲,翻著鍋中的臭豆腐,對眼前的雜碎們看都不看一眼,他想起 昨晚的惡夢── 夢境重複著爸爸身亡那夜情景,從爸爸在暗巷裡停下小發財車,將臭豆腐下鍋,小 混混圍了上來,爭執、拉扯、死亡。過程清晰而真實。 這樣的惡夢在爸爸死後的數個月裡,每夜不停重複上演,如同二十四小時的電視新 聞重播畫面,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隨著時間流逝,惡夢的次數慢慢地減少,從兩三天上演一次,到一個禮拜一次,跟 著兩個禮拜、一個月、三個月…… 距離阿關上一次在某個清晨因這個惡夢,心驚突跳地醒來之後,至今大約過了半年 的時間。 但不知怎地,最近這一週起,同樣的惡夢又突然密集起來,夢境內容依然如昔,且 依然那樣清晰真實。 「幹!老闆娘,妳是故意的嗎?」長髮捲毛雜碎大喝一聲,把阿關從思緒中拉回現 實。 長髮捲毛雜碎一手拎著月娥包給他們的臭豆腐,一手誇張地在嘴邊搧風,連連喊辣 。「用不用這麼辣啊?」 月娥委屈地說:「啊?是……你……你說辣加多一點的……」 長髮捲毛雜碎大喊:「那也不用加這麼多啊!把我的喉嚨辣傷了怎辦?老闆娘妳說 怎辦……哎呀,我的嗓子啞了,咳咳!咳咳!」他一面摀著喉嚨,微微彎腰嚷嚷。 「要看醫生,要掛急診。」 「醫藥費!」一旁的黑皮膚平頭雜碎搶著起鬨:「老闆娘,我們大哥歌喉一流,現 在怎麼辦,至少要賠我們點醫藥費吧!」 月娥見那長髮捲毛雜碎邊咳還邊笑,其他嘍囉們也一面起鬨一面吃著她遞給他們的 臭豆腐,知道他們有心搗亂,苦著臉說:「啊……你們怎麼這樣?我已經免費請你 們吃了……現在時機不好,可憐我們母子做點小本生意……你們不要這樣鬧好不好 ?再不然,以後我也請你們吃臭豆腐,好不好?」 「不好!」長髮捲毛雜碎大吼一聲,還搥了掛在小攤上的招牌一拳。跟著惡狠狠地 指著月娥的額頭。「我告訴妳!」 啪!一個東西飛了過來,砸在長髮捲毛雜碎臉上,痛得他彎下腰來。 大家看那東西掉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原來是用來挾臭豆腐的鐵夾子。 「幹……」長髮捲毛雜碎讓那鐵夾子上的熱油濺得疼痛,正要爆發,卻見到本來那 呆楞楞佇在一旁的蒼白少年已撲到了他的面前。 阿關咬牙切齒地將長髮捲毛雜碎撲倒在地,他呀呀叫著,腦中空白一片,不停揮著 亂拳,一拳一拳砸在長髮捲毛雜碎的臉頰、鼻子和嘴巴上。 那些雜碎嘍囉們,在一開始的瞬間通通愣住了,隨著長髮捲毛雜碎的哀嚎聲才有了 動作,他們全衝了上去,將阿關拉起,還以更兇狠的一陣痛毆。「幹!你好大膽子 !」「你敢先動手?」「打我們老大?」 「呃……喔……」長髮捲毛雜碎摀著臉大吼地跳起,抹著臉上鼻血,他的門牙鬆鬆 搖晃,他的眼角瘀腫,他的鼻子歪向一邊且不停流血,他憤怒地大吼:「打死他! 給他死!」 阿關抱著頭倒在地上,全身蜷縮成了一團,腦袋裡仍然是一片空白,他感到各式各 樣的重擊四面八方地落在他的身上,都些是腳尖、腳跟、拳頭,甚至是棍棒、附近 街上的垃圾和磚頭…… 雜碎們像是一群發瘋了的潑猴,有些人開始四處撿拾任何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砸 著臭豆腐小攤車。 「不要打了!」月娥撲在阿關身上,揮動手臂試圖替阿關擋下那些重擊,她跪著緊 抱住長髮捲毛雜碎的腳,哭叫求饒:「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兒子!不要再打 他了!你們打死他了!我賠你們錢……賠你們錢!」她哀嚎著、大哭著,一面從圍 裙內袋取出一些鈔票和零錢,要往長髮捲毛雜碎手裡塞。 一名把風的小雜碎趕了上來:「別打了!警察來了!」 長髮捲毛雜碎一把搶下月娥掏出來的錢,一邊對著其他小混混招著手:「走走!警 察來了,快走!」小混混們騎上機車一哄而散。 「兒啊……兒子啊……」月娥跪在阿關身前,大力搖著一動也不動的阿關,她望著 滿頭滿臉都是鮮血的兒子,驚恐地大哭。 「救命啊!救命啊……」寂靜的巷子裡,媽媽的哭聲聽來格外尖銳刺耳。「這是什 麼世界,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們母子?」 「老天爺啊──」 「老天爺啊──」 □ 一個模樣孤冷俊傲的青年坐在窗邊,望著窗外,一語不發。 月光透過那青年手腳間隙,零碎地灑在病床上那蒼白少年的身軀上。 這少年是阿關,他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病床旁圍著四人,是一名老者和三名少女。 「怎麼搞成這樣?」高大的灰髮老者,神情肅穆,望著一名黃衣少女。 「據老土豆兒事後調查,備位大人是被幾個壞孩子打傷的。本來他腦袋受傷頗重, 我緊急招了醫官,施術治療,這兩天他已經恢復許多。」黃衣少女答。 「現在的凡人孩子,都這麼兇殘暴戾嗎?」個子最矮的少女噘著嘴,她穿著鮮紅上 衣和黑色迷你短裙。 「他長大了不少。」另一個長髮少女,望著阿關,低聲自語。 「哼!找出那些惡少,狠狠教訓他們,替備位報仇。」在病房門邊,還站著一個皮 膚黝黑的少年,他拋著一柄青綠色的彎刀,哼哼地說。 那少年腳邊坐著一個胖壯青年,手中拿著一顆飯糰,大口啃著,聽黝黑少年這麼說 ,便大力點頭。「對、對,得給他們些教訓才是。」 「哼。」坐在窗邊那高傲青年冷笑兩聲,說:「這沒用的傢伙,何必替他出頭。」 「你怎麼這樣說,人家備位身上的封印又還沒解開,力量當然不夠啦。」那紅衣少 女氣呼呼地瞪著那高傲青年。高傲青年也不回話,只是冷笑地撇頭望著天空。 「好了,我要施操夢術,準備喚醒他了。」黃衣少女吸了口氣,伸手按在阿關的額 頭上。 一股鵝黃色的光芒,自那少女的手掌發出,瀰漫籠罩住了阿關全身。 □ 「啊?」 「嗯?」 阿關歪著頭,呆呆站在街上,他感到自己全身上下輕輕飄飄,沒有一絲重量,就像 飄在水中、浮在雲上。 他狐疑地環顧四周,他忘了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夜空黑漆漆地,無星無月,巷子 裡極度寧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四周的景色十分眼熟。 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阿關走到了巷口,轉入另一條巷子,那兒的景象他再熟悉不過 ,他想起這是什麼地方了── 是爸爸遇害的地方! 一輛小發財緩緩停在在不遠處的街邊,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男人。 「爸!」阿關不禁叫出聲來,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阿關慢慢往前走,在距離爸爸約十公尺處停了下來,停在電線竿旁,楞楞看著爸爸 從箱子中翻出生臭豆腐,下鍋油炸。 身後一陣腳步聲傳來,他轉頭去看,四個年輕人正好和他擦肩而過。 幾個年輕人熟悉的面孔令阿關嚴重反胃、憤恨怨怒。 又是這個惡夢。 阿關不解,以往這個惡夢,像是重播新聞,一遍一遍地播放,從開始到結束,畫面 都是固定著的,在夢中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讓這些畫面在眼前不停的重複 上演。 但此時的夢境卻和以往大不相同,有如身歷其境。阿關走到爸爸身旁,小混混們也 正好圍了上來,開口勒索。爸爸正激動解釋自己一天賺不了多少,不可能將錢給他 們。 「爸!」阿關拍了拍爸爸的肩膀,爸爸沒有回應,阿關覺得自己像是隱形人一樣, 在爸爸跟混混們中間,卻沒人發現他。 阿關抓著爸爸的手臂,甚至感到爸爸的體溫和因為激動而產生的顫抖。 「你他媽不要給臉不要臉!」一名混混打了阿關爸爸一巴掌,爸爸不甘示弱,用手 裡夾臭豆腐的鐵夾子還擊,打在那混混臉上,混混們一陣叫囂,通通衝了上來。 「!」阿關剎那間明白,在以往的夢裡,這個衝突的瞬間,正是使他痛苦不堪的觸 發點。從這一刻開始,他便要再次複習爸爸遇害的經過。 也因此,當那時長髮捲毛雜碎大罵母親的那瞬間,觸發了阿關埋藏在心底的憤怒和 悲痛,使他失去理智。 「……」阿關看著就在他身旁的爸爸,在幾個年輕人的圍毆下漸漸倒下,他想要幫 忙,但眼前的年輕人打也打不倒、推也推不開;甚至攻擊要害、張口去咬,也絲毫 沒有作用。他試圖拉開爸爸,也一樣拉不動。大家像是完全感覺不到阿關的存在, 而阿關卻能紮實地摸到他們。 他絕望地坐倒在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爸爸,還奮力緊抓著腰間錢袋,一名小混混伸 手去搶,被爸爸一口咬住手,痛得大叫。 「鬆口!」另一名小混混朝著阿關爸爸的臉頰重重踏下,磅地好大一聲。這聲巨響 ,像一柄撞鎚,撞在阿關的胸口上。 以往這個惡夢,通常會在這時結束。踩踏爸爸腦袋所發出的碰撞聲,和爸爸喉嚨中 滾動的悲鳴聲,總會讓阿關從夢中驚醒。 但此時阿關只見到爸爸卻仍緊緊抓著錢袋,那些年輕人不停踩著爸爸的臉和身體, 一腳、又一腳、再一腳── 「唔!」阿關從地上掙扎爬起,摀著耳朵,轉身狂奔,吼叫哭喊。「啊啊啊啊──」 爸爸是被人用腳踏死的。 阿關當時雖不在現場,但這夢境卻如此真切。他記得當時法醫的報告,爸爸的頭是 遭致重擊而死,全身滿是鞋印。或許是聽了法醫的報告,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 讓阿關不斷重複做著這個讓人心碎的夢。 阿關摀著耳朵,嘶吼狂奔,一直跑、一直跑,臉上流滿了淚,那些恐怖的碰撞聲依 然在他耳邊重複。 他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那聲音漸漸消去,他這才發現自己竟跑到了自家公寓樓下, 呆楞楞地看著三樓自家鐵窗。抬頭看看天空,一片漆黑。 照時間推算,當時的自己跟母親還在睡夢中,不久後便會接到警察局的電話,告訴 他們父親遇難的消息。 「又作夢了……」阿關淚流不止,退到了牆角,抱著腿,將頭埋在膝蓋裡。「為什 麼沒辦法……醒來……?」 就這樣,阿關背抵著牆,抱腿縮在角落,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一瞬間,他覺得四 周亮了起來,他抬起頭,身邊不停有人走過。 「哇!」他嚇了一大跳,連忙站起,來往的行人還不少,他訝然地左顧右盼,還撞 著一個路人,他連忙轉身賠不是,那人卻像是一點感覺有沒有,也沒理會阿關的道 歉。 阿關呆了呆,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捏臉,感覺身子依然輕飄飄地,曉得自己還在夢 境裡。此時應該是夢境裡的白天。 他茫然走著,走到了大街上。街旁一家小吃店,那是上個月才開幕的新店面,阿關 這才明白,夢境中的時間,從兩年前的夜晚,一下子拉近到距離現在不遠的時間點。 阿關繼續向前,進入一家便利商店。那是自己平時打工的便利商店。 收銀台前的店員正是自己,正在替客人結帳,這令阿關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跟著他的目光轉移到另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店員身上,她叫林珊,是阿關暗戀的 對象。 「家佑,我接個電話。」女孩這麼說。 「好。」阿關和夢境中的自己,竟同時應話。 他不禁笑了出來,抓抓頭,看看正在替客人結帳的自己,再看看到了角落講手機的 林珊,苦笑了笑,他知道她正在跟男朋友通電話。 阿關呆呆望著笑吟吟講著電話的林珊,不由得越靠越近,幾乎要把臉貼在林珊頭髮 旁邊了。他聞著林珊的髮香,不禁紅了臉,他又伸手在林珊頭上拍拍,在她臉上摸 摸。 他正盤算著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好,反正是夢,在自己的夢裡要做什麼,誰也管不著。 林珊通完電話,收起手機,朝收銀台走去,阿關也跟在後頭。 他望著林珊和夢中的自己交談,講著一些瑣碎的閒事,他湊了上去,本想繼續剛才 的行為,但在他的眼神和林珊交會的瞬間,他莫名地感到一陣羞愧。 這個夢境太過真實了,真實到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走出便利商店,呆坐在店門口,楞楞看著天空。 他想起自己那晚被打,不省人事,然後就來到了這個夢境裡。 然而這個夢太長也太詭異了,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呢?媽媽怎麼了?真實世界中的自 己怎麼了?被打死了嗎?這裡究竟是夢境?還是地府? 他想著想著,眼前不知何時站了個人,阿關本以為是要進便利商店的客人,便也不 抬頭看,剛才身邊也有好幾個這樣的客人經過。 但那人卻不走進店裡,只是站在他面前。他這才覺得奇怪,抬頭看了那人一眼,是 個老人。老人一身黑衣黑褲,肩上還披了件黑色風衣。 阿關和那老人目光交會,吃了一驚。老人的眼神和剛剛與林珊眼神交會時的感覺相 同,都不像是恰好視線位置對上,而是一種「真的看見自己」的眼神。 這令阿關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他忍不住站起,向一旁走開,他走了幾步,回頭看了 看老人。 老人仍看著他。 「啊!」阿關大吃一驚,不知所措,他呆立了一會兒,又來到那老人面前,且試著 挪移腳步,一面伸手在老人面前晃動。 老人轉頭,仍望著他。 「你……你看得見我!」阿關驚訝地問:「你是誰?」 老人不回答,靜靜不語,仍盯著阿關看,阿關又回了回頭,確定沒人在後面,也確 定老人真的是看著自己。 阿關抓了抓臉:「老先生,你……」他支支吾吾,只覺得在自己的夢裡,問自己夢 中的人發生了什麼事,似乎是很奇怪的一種舉動。 老人抬起手,微微指著天上某個方向。阿關順著老人指的方向望去,他見到在那叢 叢樓宇之後很遠的天際一端,有一片巨大黑霧,不停旋轉,越來越大,也似乎越來 越結實。 很快地,黑霧變成了一個球體,阿關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感到四周一下子暗下, 如同進入了黑夜,而那大球體繼續旋動、繼續變大,越來越大,直到覆蓋住半個天 空,像是電影裡砸向地球的巨大星體一般。 遮住了半邊天空的巨大球體,色澤斑駁不均,黑黑紅紅,偶而還發出些紫色或慘綠 色的光芒。 「啊……」阿關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同時感到四周天旋地轉,全身虛脫無力,他 搖搖欲倒,伸手拉住了老人衣袖。 「你害怕這東西嗎?」老人緩緩開口。 「那……那是什麼?」 「世間最醜惡的、最黑暗的、最腐敗的,都在那東西裡面……」老人淡淡地說。「 但你不應該害怕它。」 「為什麼?那到底是什麼?」阿關問。 「那是……」老人望著阿關。 □ 「醫生!醫生!他醒來了!醫生!」 阿關見到眼前一個年輕護士,正張大了眼,驚訝地望著自己。 「啊,我醒了!」他看看四周,自己在醫院裡坐在病床上。相較於剛剛的夢境,雖 然真實,但一直有種輕飄飄的感覺,而現在沒了那種感覺。他捏了捏臉,確定自己 真的醒了。 阿關回想著夢裡的情境,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夢裡最後那老人說的幾個字。 「噯,你不要動,你不要緊張,你昏迷快一個月,現在醒來了。」年輕護士見到阿 關掙扎著想要下床,連忙上前安撫。 「我昏迷快一個月?」阿關有些驚訝。 「你被流氓打得很慘,頭部受到很嚴重的撞擊,原本幾乎已經變成了植物人,沒想 到竟然能醒來,真厲害耶。」護士點點頭。 「那……那我媽媽呢?她有受傷嗎?」阿關摸了摸頭。 「哎,你不但醒來了,而且神智還很清醒耶。」護士搖搖頭說:「你媽媽?她好得 很,今天才把我們都罵了一頓,唉,不說了。反正她知道你醒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阿關有些驚訝,平時母親對人和善,很少聽她罵人,又怎麼會罵照顧自己的護士呢? 不到一分鐘,接到了通知的醫生,匆匆忙忙趕到,驚訝地看著阿關。 「這是幾?」 「三。」 「這是幾?」 「……六。」 「你叫什麼名字?」 「關家佑。」 阿關回答著眼前幾個醫生和護士提出的這些近乎幼兒般的問題,他感到十分不自在 。「對不起,能不能讓我上個廁所……」 「你直接尿就行了,我們有幫你裝尿袋。」醫生答。 「啊?」阿關動了動身子,果然感到跨下黏了些東西,看看四周許多雙眼睛盯著自 己,為難說著:「這樣我尿不出來,我不能去廁所嗎?」 「當然可以,但是……」醫生推了推眼鏡。 阿關不等醫生說完,掙扎著想要下床,兩個護士攙扶著他,走入廁所,幫他解下尿 袋。解尿袋這個過程讓他十分難為情,好幾次想要躲開護士的手。 「嘻,你不用害羞,我們幫你換過好幾次尿袋了。」 年輕護士笑著說。阿關尷尬笑 了笑,沒有回應什麼。 醫生們看著阿關進廁所,出來。問了阿關一些生活上的瑣事,阿關也照實回答。主 治醫生推了推眼鏡:「真是不可思議。植物人甦醒的例子不是沒有,但是剛醒來便 可以這樣神智清醒,動作靈活,像是沒事發生一樣,這種例子我從來都沒見過。」 「家佑!」一聲尖叫打斷了醫生們的討論。 「媽——」阿關看著站在病房前的媽媽,高興地喊著。 「我的兒啊,你醒來了!」月娥快步走到病床前,激動地哭了出來,握著阿關的手 ,說不出話,只是掉淚。阿關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不住拍著母親的肩膀。「我沒 事,我沒事了。」 主治醫生走近月娥身邊,微笑地對她說:「林女士,恭喜妳,妳兒子的狀況,真是 ……醫學上的奇蹟,他完全醒過來了,真的……」 「什麼醫學上的奇蹟!」月娥突然大喝一聲。大家被這如其來的一喝嚇了一跳,阿 關留意到幾個護士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她又來了」的表情。 「我早就說過順德公的法力無邊,你們就是不信!說我迷信?不讓我餵我兒子吃藥 ?現在你們有沒有話說!你們丟不丟人!」月娥指著眼前一名年輕醫生大吼。 阿關感到簡直不可思議,媽媽從來沒有這樣子和人說話過! 那年輕醫生一臉不服氣:「這位太太,植物人醒來的原因很多,我相信妳兒子並不 是因為喝了符水的緣故,妳昨天那樣做,十分不妥……」 「放屁!放屁!」月娥不等年輕醫生說完,便暴跳如雷地打斷了他的話。「事實擺 在眼前!我兒子讓你們搞了這麼多天都治不好,我昨天餵他喝順德公派的符水,今 天馬上醒來了,你還大言不慚!你這蒙古大夫!庸醫!混蛋!烏龜王八蛋!」 「太太,妳……」年輕醫生面色鐵青,正打算說些什麼,主治醫生拍了拍他的肩。 「算了,走吧。」那群醫生護士們,有些默默不語,有些交頭接耳,紛紛走出了病 房。 月娥瞪著那些醫生們的背影,得意地喃喃自語:「哼哼,這些庸醫,這些龜孫子, 這次沒話好說了吧。哼哼!」 「媽……」阿關張大了口,仰著頭看著母親。 月娥轉過身來,摸著阿關的頭髮,表情和剛剛判若兩人,哽咽說著:「阿佑啊,你 要記住,你能醒來都是順德大帝大慈大悲,你要記在心裡,要好好謝謝順德大帝, 大慈大悲、大慈大悲……」 「順德……大帝?」阿關不解。 「是啊,順德大帝,我們都叫他順德公,順德公法力無邊,普渡眾生……你能醒來 都是因為順德公大顯神蹟,他們說你和順德公有緣,要你拜順德公做契子……媽明 天就帶你去廟裡還願,見順德公,做他的契子!」月娥興奮地說。 阿關接不上話,以前從來沒有聽過父親或母親有什麼宗教信仰,更別說什麼當神明 的乾兒子、還願這類事情。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我想回家。」阿關問。 「對、對!媽等下就去幫你辦出院手續,明天就走,不,今天晚上就出院,誰要待 在這什麼狗屁醫院!去他媽的蒙古大夫,去他媽的……」月娥不住地在病房內踱步 ,喃喃自語,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嘿,小弟,恭喜你醒過來。」 阿關轉過頭去,隔壁病床旁坐著一個大嬸,年紀大概六十多歲,大嬸身前病床上躺 著個老先生。 「我真羨慕你,我老伴睡了六年還醒不過來,你運氣真好,真好……不過……」大 嬸微微笑著說。 「不過……?」阿關見到大嬸像是有甚麼話難以啟齒。 「你要多關心你媽媽,她……這些天,精神很不好,有點不對勁……」 「啊?我媽媽這幾天怎麼了?」阿關不解地問。 大嬸打開熱水瓶,倒了杯水給阿關。「你叫我福媽吧。」 阿關接過水杯,說了聲謝謝,福媽坐在老伴旁邊,摸著老伴的頭髮,緩緩地說著: 「你剛進來的時候,你媽媽整天陪在你身邊,整天只是哭,什麼也不說……」 阿關靜靜聽福媽說著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大概勾勒出整個經過。 月娥從阿關被送進醫院開始,每天都守在阿關身旁,陪著他動了好幾次腦部手術, 剛開始幾乎崩潰,多虧了福媽在旁邊苦勸,月娥才吃了些東西回家休息。 福媽個性開朗,月娥有她作伴,也想開了不少,不再成天以淚洗面。 直到半個月前,某天早上福媽再次來探望老伴,月娥一看到福媽,便興高采烈拉著 福媽的手,要給她看樣東西,跟著從皮包裡拿出一個小符包,說是從廟裡求來的保 命符,說順德大帝多麼多麼神奇,直說阿關有救了。 福媽不信這些,但想想天下父母心,也就跟著月娥一搭一唱,說阿關吉人天相,一 定會好起來。 起初福媽只是認為她是愛子心切,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將生命託付給宗教,這是 人之常情。但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家卻發現月娥的行徑越來越離譜,越來越不講理 ,脾氣也越來越暴躁,時常拿著從廟裡求來的符水要灌阿關喝下,也時常因此跟護 士起爭執。 「你看看你後面……」福媽說到這裡,指了指阿關背後。阿關轉過頭去,看到在他 的床頭牆上,貼著一張好大的畫像,畫的是一尊神像,想來就是媽媽口中那位順德 大帝,阿關吃驚地看著那幅畫像,很難想像醫院裡會貼著這樣的東西。 福媽繼續說著,這幅畫是一個禮拜前,媽媽硬要灌阿關喝符水時,跟醫生發生劇烈 爭執,醫生最後讓步,可以貼神像,但不可以灌阿關喝符水。 福媽說到這裡,喝了水,看著地上,顯然餘悸尤存。 「昨天晚上,你媽媽來看你,起先好好的,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從皮包拿出一罐 不明液體,我一看那罐東西,就想到一定又是符水什麼的。你媽媽發了狂似地抓著 你,扯下你的鼻管,硬要灌你喝那東西。護士阻止她,還被她打了兩巴掌。後來大 家合力,才將你媽媽制服。大家這才看清楚,那藥水裡不但有還沒燒完的符,還有 半截死老鼠,跟許許多多的小蟲……」 「啊?」阿關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原本醫院打算報警的,但是你媽媽事後坐在地上哭,一直說她只是想辦法要救你 ,加上我替她求情,醫院也才大事化小……」福媽嘆了口氣說。 「我媽媽……她不是這樣的,她一直對人很好……」阿關難以置信。 「我知道,大概是她太擔心你了,所以情緒才會這樣不穩定,所以我才說,你要多 關心你媽媽……」福媽說。 阿關點點頭,喝完手中那杯水。靜靜地躺下,望著天花板。 福媽也沒有再和他講話,只是不時撫摸著老伴稀疏的髮,有時望著窗外,偶而用極 細的聲音對老伴講些話,接著滿足地笑笑,像是在緬懷過去。 老伴雖然無法回答,但阿關明顯感受到那種二人世界的氣息,感受到福媽對老伴的 愛與不捨。 阿關幻想著福媽和她老伴年輕時的模樣和他們的故事,或許極為平凡,但生死不渝。 在這個時代,難得。 想著想著,阿關漸漸睏了。 □ 「阿佑啊,阿佑!」阿關睜開眼睛,是媽媽在一旁開心地推著他說:「快醒來,走 啦,我們要出院了。」 阿關坐了起來,揉揉眼睛說:「出院?可以出院了嗎?」他邊說邊看了看牆上時鐘 ,大約晚上九點多。 「對啊,媽已經幫你辦好了出院手續,我們趕快離開這家鬼醫院!再也不要見到這 些混蛋醫生!」月娥接著開始抱怨醫生和護士是多麼的惡劣、可惡。不時夾雜著許 多髒話。 阿關見媽媽流利地講著髒話,心中困惑,媽媽以前從來不是這樣說話的。 出了醫院,月娥帶著阿關上了一家麵店,母子二人在麵店裡吃著麵,聊著醫院裡的 事。然而大多數的時間阿關都靜靜聽著媽媽在罵那醫院的醫生是如何如何的對順德 公不敬,簡直是罪大惡極。 在回家的路上,阿關看著走在前頭的月娥,心中感到害怕與不解,眼前的媽媽像是 完全變了一個人,月娥在公車上和其他人爭搶座位,互相叫罵,也會朝著路邊的野 狗大聲咆哮。 進入公寓,走上樓,阿關看著自家家門,心中鬆了一口氣,他終於又回到家了。 「喝!」一打開門,那暗紅色的陌生客廳,讓阿關好不容易放鬆的情緒,剎時緊繃 起來。 客廳完全變樣,原本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燈管全被拔下,取而代之的是神桌上那幾 盞紅色燈泡,還有掛在四周的紅色燈籠。整間屋子被映得一片通紅。 牆壁上掛了一幅極大的神像,周圍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符籙,客廳中央的桌子擺滿了 法器、貢品跟經書。 一旁原本用來放電話的小桌子上,擺著幾罐奇怪的玻璃瓶,裡頭裝著黑色的液體, 當中還有些褐色的黏稠物,想來就是媽媽餵自己喝的符水。 「你在幹嘛?還不進來!來來,快過來給順德公上個香……」月娥已經點好了一束 香,催促著阿關進屋。 阿關強忍著心中的恐懼,脫了鞋走進屋裡,接過了香,朝那掛在牆上的大神像胡亂 拜了幾拜。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見到兩個大大的紅色燈籠,將整間房映得暗暗紅紅的。阿關 伸手去按電燈開關,沒有反應,抬頭看看,和客廳一樣,燈管全沒了。 「啊!」阿關覺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嚇得抖了起來,回頭,原來是媽媽。「阿關 哪,你要是覺得太暗,就拿蠟燭去點吧,這些蠟燭都是順德大帝派的神燭,點了保 平安的。」 那幾支蠟燭像汽水罐那樣粗,阿關將蠟燭一支支點起。房間總算亮了些,但不亮還 好,一亮起來更讓阿關皺緊了眉頭。 他本來貼在牆上的籃球巨星海報,被換成了順德公畫像,書桌上也懸掛著各種大小 的順德公畫像。 而四周牆壁和客廳一樣,貼滿各式各樣的符籙,許多可以懸掛東西的地方,都給掛 上了一串串稀奇古怪的符籙綴飾。 「不會吧……難道我還在夢裡?」阿關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當下的處境令他 無法置信,但和之前的夢境比起來,卻又沒有夢裡那種輕飄飄的感覺。這讓他感到 十分惶恐,要是這一切是真的,那麼接下來他該怎麼面對? 正想著,月娥端著一個碗走進來,阿關一看到那個碗,心中登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家佑啊,這是順德公的符水,快喝下。」月娥將碗遞向阿關,阿關看著碗裡飄著 黏稠物的黑色液體,且有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媽……我不是已經好了嗎?」阿關為難地說。 「你才剛剛醒過來,身子還很虛,喝這符水能讓你快點恢復。」月娥這麼說。 阿關看著媽媽殷切的眼神,不知如何拒絕,他接過了碗,慢慢地將碗湊到口前,小 小地啜了一口。 這時電話響起,月娥走出房間接電話。 阿關噗地一聲,將口中的符水吐回碗裡,捧腹乾嘔,他張大了口,不斷擠出口水, 那符水的味道比餿水還要腥臭。 月娥對著電話那頭不住地道謝,從談話內容聽來電話那頭應該是媽媽的教友。 阿關急忙看看四周,一面不停乾嘔,一面趕緊從床下搬出一個塑膠置物箱,是平時 拿來裝書用的。他打開蓋子,將箱子裡的書扔進衣櫥,跟著將那碗符水倒進塑膠箱 子裡。 箱子裡那灘噁心的液體,裡頭竟還有幾隻指頭大小的蛆蟲,扭動掙扎著。阿關傻了 眼,覺得胃翻騰難受,一股股腐屍臭味在他鼻腔口腔裡迴盪衝撞。他蓋上蓋子,將 箱子推進床下,拿著碗走出房間。 月娥邊講電話邊看著阿關,眼神滿是狐疑。 阿關將手中的空碗展示給月娥看,示意自己不但喝了,還喝得一乾二淨。月娥這才 微微一笑,繼續講著電話。 一關上廁所門,阿關馬上打開水龍頭漱口,拿起牙膏擠了一大條在口裡嚼著,跟著 再漱口,反覆幾次,那噁心的味道總算淡了點。 阿關回房躺上床,忍不住暗罵一聲,他見到天花板上竟然也有一幅順德公的畫像, 畫像中那穿著大黃袍,端坐在龍椅上的順德公,眼神賊兮兮地盯著自己,說有多討 厭就有多討厭。 他將身子縮成一團,用被子蓋住全身,緊閉著眼睛,思索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胡思亂想的過程中,他認為眼前這一切很可能都是夢,只要醒了過來,眼前的一 切都會消失。 過了好久,怎樣也睡不著,他從被子裡探出頭來,房間四周還是那鬼樣子。他用力 捏著自己的臉和手臂,痛得不得了。既使如此,他仍然盼望這是場夢,畢竟之前他 也歷過極真實的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阿關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睡得不是很好。半夢半醒,總覺得 渾身不對勁。 □ 「阿佑,阿佑——」 阿關在睡夢中聽見媽媽的敲門聲音,剎時清醒過來,看看鐘,已是早上七點。他茫 然下床,推開門,看到媽媽又端著一大碗黑色符水,連忙後退好幾步。 惡夢還沒醒。 「阿佑啊,媽現在要去廟裡,求順德公收你當契子,如果順德公同意了,媽明天就 帶你去廟裡去見順德公。」月娥邊整理著皮包,一邊說著。 阿關發現媽媽臉色蒼白,黑眼圈極重,不禁關心地問:「媽,妳吃過早餐了嗎?要 不要吃些東西?我去買早餐。」 月娥搖頭笑著說:「不用了,我每天喝順德公的符水,三餐都喝,精神好得很,肚 子也不餓。對了,我拿給你那碗符水你別忘了喝啊!」 阿關看著月娥出門,呆立半晌,這才將那碗噁心的符水倒進馬桶。 他開始仔細打量家中一切。走到月娥房間,推開門一看,果然如預料般,全是順德 公的畫像,和一大堆符籙綴飾,且貼的、掛的更多更密集。 阿關撥了通電話到之前工作的便利商店,在他住院這段期間,店長已雇用了新的店 員。 阿關套了件外套出門,一來想要買些吃的,一來也不想待在那詭異的家中。 他拿著食物在街上邊走邊吃,突然有些懷念夢中那老人。總覺得那老人的眼神看來 十分睿智,似乎只有那老人能替他解答眼前一切。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離家挺遠的一條街上,突然發 現到眼前不遠處,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廟,就坐落在巷子裡,廟前幾個紅色燈籠寫著 大大的字── 「順德大帝府」 □ 說一輩子的故事 寫一輩子的小說 歡迎光臨 星子的故事書房:http://www.wretch.cc/blog/teensy -- hi~ 大家好,我是星子楓橋的副版-靜 星子目前在blog連載新版太歲,而我同步轉貼於BBS三個站台, 分別是星子楓橋、BS2的個人板以及批踢踢Marvel板。 想看最新的連載可以到星子的blog,或者楓橋、BS2的星子個板喔~ 附上楓橋站址 telnet://bbs.cs.nthu.edu.tw IS_teensy BS2 站址 telnet://bs2.to P_teensy -- ╰╮ ___ ╭╯ 老人著那球體緩的道 ╰◢θ◣╯ 惡… σ 暗… ██ …腐 ? ? ◥ξ …都在 ╮╭ by Laglas ——《太》 ⊙ teensy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2.16.140
dieofnight:不是早就出完了...還是要一下轉貼的版權吧,免得被砍 05/19 20:57
dieofnight:這本書設定很好也很好看 05/19 20:57
bblackcat:授權請看#1A4OFZcO 因為BBS都是由我轉貼,所以前頭沒 05/19 20:59
bblackcat:星子的ID…我後面會補上。 因為我怕排版亂掉orz 05/19 20:59
dieofnight:看來要辛苦你了,要貼這麼多回... 05/19 21:04
bblackcat:因為有人偷懶不想貼在BBS (轉頭看星子 05/19 21:07
cutesuper:ㄟ 我記得4.5年前有貼過啊 只是沒貼完啦 但網路版有全部 05/19 21:10
cutesuper:不過這個連載小說很好看 實在推薦喔 05/19 21:11
hgf125:感謝黑貓大造福我這個無法上無名的版友 05/19 21:11
hgf125:下午還在問版主峰 何時貼 晚上黑貓大就造福我了 05/19 21:11
dieofnight:記得當初好像在無名小站那邊追的吧 05/19 21:11
bblackcat:是呀…無名倒了,現在的BBS個板有跟沒差不多 (哭 05/19 21:12
dieofnight:要不要兩回或三回一起貼阿,怕會變成洗版 05/19 21:13
dieofnight:可是一篇會太長是個囧 05/19 21:13
bblackcat:恩,因為星子就是覺得分開貼會洗板,所以才變這~麼長。 05/19 21:14
Catonline:推~~~ 05/19 21:16
wu1990:太歲很好看喔,這是最近改版的版本吧? 05/19 21:26
bblackcat:是的。這為蓋亞新出版的新版太歲!! 05/20 11:04
mion106:很好看 05/22 0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