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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二、歲星 「不會這麼巧吧……」阿關在心中暗罵幾聲,就要離開,但轉念一想,何不上前瞧 瞧那順德大帝究竟是何方神聖,也順便看看媽媽在不在裡頭。 阿關便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廟前,朝廟裡瞥了幾眼,只見到一堆人跪在裡面,口中唸 唸有詞。 他瞥見那些跪在地上的信徒當中,其中一個婦人的服裝、背影,都和媽媽十分相似 。他東張西望,裝出一副在等人的模樣,在廟外來回晃蕩,想要再看清楚些。 廟裡突然傳出一聲大喝:「弟子林月娥,順德公已經答應收你兒子做契子,你兒子 就在外面,還不叫他進來!」 阿關一聽,嚇得身子登時僵直。廟裡的人也一齊往外頭看,月娥慌張地跑了出來, 拉著阿關問:「家佑,你怎麼會找來這裡?」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家有點悶,想出來走走,不知道為什麼就走到這 裡來了……」阿關支支吾吾地答,心裡想著究竟那廟裡頭是哪個人看到了他,又怎 麼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一定是順德公早就算好了的,一定是……」月娥又驚又喜地說,一面拉著阿關往 廟裡走。 這順德大帝府陳舊陰暗,裡頭幾隻黑呼呼的蠟燭燃著小燭火,燭火忽明忽暗,兩邊 牆上掛著的一排排的老舊黑燈籠搖搖擺擺,像是隨時要掉下來一樣。 廟裡正中那張神壇,讓香火燻得灰黑一片,破香爐上插著滿滿瀰漫異味的香,連落 下來的香灰都特別的黑。 阿關見到神壇上頭供著一尊神像,那神像一身黃袍,手、臉都是褐黑色的,模樣慈 眉善目,面容卻又帶著微微的詭譎神氣,想來正便是媽媽口中那大慈大悲的順德公。 月娥掩不住臉上喜悅,高聲對四周的信徒朋友們說:「這是我兒子……我本來想先 問問順德公的意思,再帶他來這裡,沒想到他自己跑來了……這都是順德公法力無 邊,冥冥中指引我兒子來的啦……」 那些師兄弟姊妹們聽了,都露出欣羨的眼神,有個婦人對阿關說:「唉喲,少年仔 ,是你福氣啦,順德公肯收你做契子,還指引你過來,我家志華拜了一個月,順德 公才肯收他。」 「呃……嗯。」阿關聽得一頭霧水,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堆起笑臉點點頭。 媽媽拉著阿關,來到神壇前一名年約六十來歲的老婦人面前,對阿關說:「阿佑來 給順德公上個香,讓阿姑看看,喝一點阿姑的符水……」 「符水……」阿關望著眼前那叫作「阿姑」的老婦人,只見阿姑的眼睛很小,眼白 的部分便看起來十分少。阿姑面無表情,側著身子在一旁的小桌前,不斷地抓著一 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放入一只大碗公裡。 只見那些「配料」有些是粉末、也一塊一塊、一長條的、甚至也有稀稀爛爛的,最 後再倒入一些黑漆漆的液體。 「這麼大一碗……」阿關瞄著阿姑手中那只髒兮兮的大碗公,心裡暗叫不妙,在人 家的地盤上,這麼多隻眼睛盯著,不可能像前兩次一樣偷偷倒掉。 媽媽遞來一束香,阿關接過,心不在焉拜了兩拜,隨手往香爐上插,一股撲鼻惡臭 迎面而來,阿關給這陣怪異的香味燻得幾乎想嘔,但他還是揉揉鼻子強忍下來。 另一邊,阿姑拿出一張黑色的符,湊上蠟燭點燃,口中唸唸有詞,挾著符放入碗裡 攪了攪,跟著一句話也沒說,冷冷地端著那碗還冒著煙的符水走向阿關。 碗還沒到,惡臭已襲來,不同於燃香那股刺鼻異臭,這符水瀰漫著一股腐屍臭味。 阿關見到阿姑已經來到他身旁,且聞到那股符水惡臭,嚇得冷汗直流。 「低頭!」阿姑伸出手,捏著阿關後頸,將他頭壓低,跟著將手按在他頭上,口中 碎碎喃唸起來。 阿姑唸得急快,口齒又不清楚。阿關只能大概聽懂一點,大意是講要阿關既然認了 順德公作乾爹,就得一心一意信奉順德公之類,像是宣誓一樣的東西。 阿姑唸完,將碗端到阿關面前,冷冷地說:「喝光了之後跪下磕三個響頭,你就是 順德公的契子了。」 阿關脹紅了臉,看看阿姑,再看看媽媽。月娥一副期待的眼神,眾師兄弟姊妹們也 個個興奮不已。 他又看了看那碗符水,裡頭除了黑色的汁液外,還沈著一堆堆爛爛的東西,也看不 出來到底是什麼,不過有幾隻昆蟲的腳和翅膀倒很明顯。 「我……」阿關讓那股臭氣燻得有些頭昏,後退一步,面有難色地說:「呃……我 ……我可以不要喝這個嗎?」 話才剛說出口,阿關只見到廟裡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口,驚訝地看著自己,媽媽急忙 拉住阿關:「你說什麼?」 「這……這裡面是什麼?為什麼有這些奇怪的東西?而且……為什麼突然要我做順 德公的乾兒子?」阿關問。 「這都是順德公的神物,都是順德公給的藥,你不要怕!快喝!」媽媽拉著阿關說 ,一邊向阿姑解釋:「歹勢啦阿姑!我兒子昨天才出院,腦筋有些不清楚……他願 意做順德公的契子啦!」 阿姑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阿關見媽媽語氣轉急,心中也有些慌張,他搖了搖月娥的手臂,嚷嚷起來:「媽, 妳怎麼變成這樣?妳到底怎麼了?」 「什麼我怎麼了!你快把符水喝了!快給順德公磕頭!快!」媽媽從阿姑手上將那 碗符水接過,就要往阿關嘴邊湊去。 「我不要喝這個!」阿關駭然扭頭,同時一把將碗推開。 磅──碗公在地上砸成了碎塊。 阿關讓那黑色濃稠符水濺了一腳,稀奇古怪的黏團碎塊殘渣灑了滿地,有些像蟲的 東西還緩慢地蠕動著。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阿關連連後退好幾步,還不停甩著腳,生怕骯髒符水滲透褲管 ,浸到皮肉上。 「你這孩子!」阿關媽媽尖叫著,幾名師姊妹也紛紛站起,指著阿關罵:「死囝仔 !」「你做什麼!」 阿關心裡十分害怕,顫抖地對月娥說:「媽,妳……我們回家吧,我們去醫院好不 好……」 「去什麼醫院!」媽媽尖叫著衝朝阿關,迎面就是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阿關臉上 ,跟著一下又一下,像雨點般地打在阿關肩膀、手臂上。阿關用手護著頭臉,連連 後退。 更多師兄弟姊妹們站起,大聲責罵阿關,阿關腦中一片空白,轉身往廟門口跑,一 名頂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攔在阿關面前,要他別走。阿關顧不了那麼多,用力推了 那阿伯一把,將阿伯推得撞上那發黑生霉的紅廟門上,只聽那阿伯哎了好大一聲。 阿關逃出了廟,狼狽跑著,身後還傳來媽媽的尖叫和信徒們的責罵聲,他不斷地跑 著,腦中嗡嗡作響,根本無法理解方才發生的事。一想到那濃得跟八寶粥一樣的惡 臭符水,便不難理解先前醫生護士見到媽媽時的那種神情。 阿關跑得胸腔發疼,雙腿痠軟,這才緩下腳步,看看四周,他已經跑出了好幾條街。 「什麼鬼廟……」阿關扶著路邊一根電線杆,大口地喘氣,抬頭看著天空,心中猶 豫著不知該怎麼辦,他生怕回到家裡碰見媽媽?他也沒有什麼親友可以求救,媽媽 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失魂落魄地走著,走著走著,他發現自己竟不自覺地走到了先前打工的便利商店。 店長雇了新人,是個開朗的大男孩。阿關從商店的玻璃窗往裡頭看,看見林珊和那 開朗的新店員有說有笑,心裡有些落寞。 他本來想進去買罐飲料,順便和林珊打聲招呼,此時卻意興闌珊,他覺得自己永遠 也匹配不上林珊,又何必自討沒趣。 他嘆了口氣,轉身要走,卻和身後站著的一個人撞了正著,他連聲道歉,同時也訝 異這人站得離自己這麼近,自己卻沒察覺。 阿關摀著鼻子,看了個仔細。眼前那人看來挺老,深深的皺紋佈滿臉和額,有著一 嘴長長的灰鬍,穿著寬大的黑色風衣。 是先前夢裡那個老人。 「我……我我……我還沒醒來……我還在作夢?」阿關訝然地後退,直到身子貼在 便利商店的玻璃櫥窗上,喃喃自語。 老人一手按上阿關肩頭,阿關只覺得身體的力氣頓時全失,動彈不得。老人緩緩開 口:「上一次是夢,現在不是。」 阿關心裡害怕,喃喃地問:「你到底是誰?」 老人冷笑著說:「上次只對你講一半,你就醒了過來。秋草娃兒的御夢術太麻煩, 老夫沒什麼耐心,想要直接講個明明白白。」 老人邊講,邊指向天空一方,緩緩地說:「看看那是什麼?」 四周忽然暗了下來,一片黑影籠罩住整個大地,阿關朝老人指的那方看去,一個極 巨大的暗紅色球體掛在半空中,遮住了大半天空,只見那球體不停旋轉著,還緩緩 降下,離地面越來越近,像是要吞沒整個城市。 是先前夢裡的那顆大球。 阿關突然肩頭一鬆,那老人不知怎地不見了。他跌在地上,動了動手腳。看著那暗 紅色大球散發著異常的恐怖氣氛,四周被那球體發出來的紅光映得駭人。 阿關腦袋裡閃過了那老人的話── 世間最醜惡的、最黑暗的、最腐敗的,都在那東西裡面…… 他注意到那空中巨大球體上,有塊特別醒目的紅色區域,與四周的紅黑色有些不同 ,那塊大紅斑像血一樣地紅,他甚至聞到了一股濃稠、腐敗的血腥味道。 阿關想逃,腳卻像生了根一樣,釘在地上,動也動不了。看看四周,路人們像是沒 事一樣,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暗紅色大球不斷下降,眼看就要碰到城市裡幾棟較高的大樓,一棟大樓頂那尖銳的 避雷針,正對著球體上的大紅斑。 五公尺、三公尺、一公尺……暗紅色大球球面一接觸到避雷針,速度減慢了下來, 那棟大樓就這樣插進了血紅色區域,露在球體外面的牆和窗開始腐敗、變黑,還長 出了奇怪噁心的藤蔓。 血紅色區域不斷地蠕動著,像是有數以億計的蚯蚓要從裡頭往外爬出來,忽然,阿 關感到整個大球開始抖動,一道道裂痕接二連三地出現在球體上。 跟著,那巨大的球體在空中炸烈迸發,那就像是巨大的血紅色恐怖煙花。 阿關讓那大球體爆發的震撼威力轟得軟倒在地,他用手保護住頭,只覺得有種恐怖 噁心的東西排山倒海地落下襲來,像是暴雨一樣地砸落在他全身上下。 過了好久好久,阿關放下雙手,睜開眼睛,卻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的手上是血,身上是血,臉上、腳下、路上、四周房舍、汽車、街道,全都是血! 天空飄著血霧,落著血雨,天際那大球已經不見,但雲被染成了血紅色,城市裡大 大小小的樓房都沾染了紅紅黑黑的血。 路人發瘋了,到處都是在互毆的路人,每家商店都有人在破壞,在搶東西,有些人 搶到了食物馬上放進嘴裡,神情就像是餓壞了的瘋狗。 汽車一輛輛相撞,司機們下車就是一陣鬥毆。 幾聲爆炸,一間間樓房開始起火,有人從樓上跌了下來,四周都是哀嚎聲、怒吼聲。 阿關呆站在街頭,看著眼前數個男人正毆打一個抱著小孩的孕婦,那小孩被活生生 撕裂,斷成幾截散在地上,孕婦的衣服被扒光,滿臉是血早已不能動彈,幾個男人 輪流強暴著她。 一聲熟悉的尖叫讓阿關回頭,林珊從店裡跑了出來。跌倒,又掙扎站起,右手摀著 左手,顯然左手受了傷,後面一個人影拿著武器追了上來。 是那開朗的男孩。 阿關大叫著,他看到那開朗男孩此時面目極度猙獰,手裡拿著一把水果刀,追殺著 林珊。 林珊腳也受傷了,一跛一跛地向前跑著。阿關想上前去救她,但他雙腳仍給釘在地 上,動彈不得,只能揮舞著雙手,張大了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林珊向阿關跑來,阿關伸長了手,想拉她一把。兩人的手距離不到十公分時,阿關 聽到林珊哀嚎了一聲,那開朗男孩已經撲了上來,一把刀插進林珊的肩膀,壓倒了 她……一刀接著一刀砍在林珊瘦小的身軀上。 「住手啊!」阿關死命地想要向前去阻止眼前發生的一切,但他無法前進分毫,只 能眼睜睜看著林珊漸漸不動了。 他見到林珊鮮紅的血自刀傷留下,混入了地上那些黑紅色的血中。 開朗男孩終於停下了動作,喪屍般地站起身來,舔舐著手中那把沾滿了血的刀。接 著走向其他人,去殺其他人。 阿關蹲在地上抱著頭、喘著氣,茫然看著那開朗男孩殺人,接著被殺。 漸漸地……四周靜了下來,暗了下來。阿關發現自己在流淚,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難 過。 「你如果不願意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你就得試著阻止。」一個蒼老的聲音對阿關 講出這句話。 那老人又出現在阿關面前,阿關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看著眼前老人。此時四周漆 黑一片,阿關只能隱約看見眼前這老人。 阿關抹抹眼淚,問:「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我是在作夢嗎……?為 什麼……這個夢……」 「這並不是夢,這是即將發生的浩劫,你可以當它是一種預言。」老人答。 「我……不明白。」 老人向天空指了指,阿關看到天空出現一些影像,那是一個廣場,那廣場非常大, 四周有著古代皇宮的裝飾,有宮庭、有侍衛、有旗子,地上鋪滿了刻有龍鳳龜麟圖 紋的石板。 廣場中央擺著一個鼎,那鼎也十分大,幾乎要和四周的宮廷一般大小,鼎的三個腳 旁各有一尊石像,分別是麒麟、鳳凰和老虎。 老人轉過頭去,看著天上那景象,默默不語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遠古時期的 古老神仙們,在歷經了無數次的失敗之後,終於創造了這世上最活潑、也最高等的 生靈……」 「人。」老人特別在「人」這個字上面加重了語氣。 「人的智慧極高、潛力無窮,是這世間最優秀,也是最極端的生命,人是唯一有能 力超脫萬物生靈,代替神仙,統御整個凡世。人有憐憫之心,會照顧弱小,有同情 心、有善心。但是……」老人說到這裡,頓了頓,繼續向下說── 人心中卻有著更多的惡…… 人不斷散發心中的惡、貪念、妒忌、憎恨……一個人的惡念會影響到許多人,人人 都有多或少的惡念,不斷地傳染,不斷地累積,最後會讓人成為魔。 遠古的神仙們為了抑制人的惡,造出了一個鼎,這個鼎結合了天地間上千種礦石, 經過天上工匠精心打造,作用是吸取生靈散發出來的惡念。 就像是你們人世間的垃圾場一樣,這個鼎裡頭裝的盡是人間最醜惡的東西,天神將 鼎放在遙遠天邊的一顆星宿上,大家管這星叫作「歲星」。 歲星因此千百年來一直代表著窮凶極惡、災禍與不幸。 「我則是數千年來,負責掌管歲星的神仙,大家都叫我——『太歲』。」老人閉上 了眼,緩緩說著。 「太歲……」阿關似懂非懂,努力思索著這個他聽說過但卻又不甚瞭解的詞彙,自 然,他漫無頭緒,他只是眨著眼睛,看著老人。 老人則看向天,阿關順著老人的視線望去,見到天上那景象當中,大鼎周圍的確圍 繞著一陣陣的黑霧,黑霧在鼎的四周打轉,緩緩向大鼎上方飄去,當黑霧接觸到大 鼎蓋子的九個圓孔時,一下子就被吸進了鼎中。 「數千年來,我被百姓當作凶神惡煞,天上大多數的神也不願與我打交道,歲星在 他們眼中,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是集天下萬惡於一處的地方,對掌管歲星的我, 自然也看不上眼……」老人自顧自地講。 「歲星上這座太歲鼎,千百年來不斷吸取人間惡念,雖然不能完全將惡念吸盡,卻 也吸走十之八九,足以讓人間的善與惡,維持在平和的範圍裡。」 「可是,近幾百年來,人的數量以倍數成長,人間惡念也以倍數增加,太歲鼎早已 負荷不了,鼎裡聚集的惡念已經飽和,卻又不斷的吸入新的惡念。大約在一百年前 ,太歲鼎上出現了一道裂痕,一部份的惡念從那道裂痕溢出,落到了人間,凡人感 染上那些惡念感染,經過了十年之久,人間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浩劫。」 「浩劫……?」阿關不解。 「在那場浩劫之中,人殺人、人殺人、人殺人,凡人除了殺人,還是殺人。」老人 閉上了眼,緩緩地說── 當時天界花了許多心血,修補好太歲鼎上這道裂痕,但只撐不過二十年,大鼎上又 裂開三道痕,溢出更多的惡念,同樣地在十年後,一場更大的浩劫降臨於人世。數 也數不清的人在此浩劫中彼此廝殺、喪命、受苦、哭泣。 那是煉獄。 神仙們終於認清事情,太歲鼎已經到達極限,已經跟不上凡人成長的腳步,我們一 邊修補太歲鼎的同時,也開始打造第二座太歲鼎。第二座太歲鼎,容量是第一座的 百萬倍。預計約花八十年的時間可以完成。 但糟糕的是,人類在這五十年中,數量增加得更急更快,散發出來的惡念像是排山 倒海一般。 就在兩百六十七日前,終於,太歲鼎崩壞炸裂,整座鼎炸了開來,鼎裡所有的惡念 從歲星向外爆發,籠罩住整個天庭。 真是一場惡夢。 惡念的影響力遠遠超過我們想像,三分之二以上的神仙受到惡念影響,墮落成邪神 。這些邪神們向正神發動了戰爭,佔領了天庭和四方星宿。而那些尚未被惡念征服 的神仙們,保護著未完工的新太歲鼎,撤退到了人間…… 老人說到這裡,睜開了眼睛,望著阿關說:「盤據在天上的惡念已經漸漸落下,這 一次的惡念規模,比前兩次強大數十倍,凡人儘管有肉身保護,卻也不能像前兩次 惡念溢出時,經過了十年才爆發。再過不久,你剛剛見到的慘景就會成真,你不願 意見到的畫面,通通都會上演,人殺人的悲劇即將重臨,人間煉獄又要到來。」 「嗯……」阿關靜靜地聽老人說話,像是在聽一個古老的故事,他不知道該回應什 麼,也無法感受到其嚴重性,此時的他心中仍然將現在發生的一切,都當作一場惡 夢。 老人默默不語,閉上眼睛,時間像是過了許久…… 跟著,老人雙眼一瞪,眼中泛出一陣光。 阿關身子直直騰起,全身僵直,浮在半空中,他既然認為自己在作夢,也就不那麼 害怕了,只是發楞,等著迎接這夢境接下來的發展。 這自稱太歲的老人,將風衣上的帽子往後一撥,露出一頭捲曲及肩的灰白頭髮,雖 然年紀看來極老,卻散發著極其威嚴雄偉的神氣。 太歲伸出右手,指著阿關的額頭,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本來,還不是喚醒你 的時候,你的身體還沒成熟。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太歲鼎提早崩壞,不得不讓你 立刻投入這場艱苦的戰役。」 「小子,咬緊牙關,這會有點疼……」太歲冷冷地說。 阿關楞了楞,還沒意會到太歲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會有點疼」是有多疼 。他只覺得剎那間額上一股冰冷,在十分之一秒內瞬間轉成劇燙。 撕心裂肺的劇痛從他額心竄進,直鑽五臟六腑。 那疼痛,像是一把燒紅了的鈍刀,刺進了額頭,刺進了腦中;拔出來,再刺進去。 一下一下的重複著。 阿關張大了口,卻叫不出聲,眼淚鼻涕流了滿臉,身子不住抽搐,足足經過了三分 鐘,太歲的手才放了下來。同時,阿關也從凌空中落了下來,跌在地上發著顫,這 時疼痛已經消失,但剛才那陣恐怖的經歷,已經嚇得他肝膽俱裂。 阿關還不停發抖,太歲在阿關身前蹲了下來。阿關以為接下來還有酷刑,嚇得臉色 發青。「不……不……不……」 「我要南下支援被攻打的正神,晚點會有個同伴來幫助你,他是個很棒的幫手,你 可以完全信任他,甚至將你的命,託付給他。」太歲從懷中拿出了個小布袋,放在 阿關手裡,那是一只灰灰髒髒的老舊布袋子。「這個布袋,是讓你在那幫手趕來之 前,當作自保的防身利器……」 太歲說完,起身大步走去,阿關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四周越來越亮,耳邊還迴盪著 太歲的聲音:「小子,你聽好,你身上的封印已經解開。從這一刻起,你的肩膀上 多了個你想也想不到的重擔子,你好自為之吧……」 一陣風吹來,阿關愣住了,他仍然站在離便利商店前約十來公尺的人行道上。四周 人來人往,他看看四周,剛才的事像是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自己臉上卻還掛著淚 痕。 難道站著站著睡著了,做了個怪夢?阿關立時否定了這個想法,他發現自己手裡正 握著太歲給他的那只布袋。 這、不、是、夢。 阿關相信這不是夢,剛剛的劇痛讓他心有餘悸,他不認為在夢中會感受到如此強烈 的疼痛。 灰白布袋上還有著黃褐色髒垢,外觀大約是一本書那麼大,袋口繫了一條黑紅色的 繩子。袋子裡有幾張紙,拿出來一看,是八張黃符,上頭有著龍飛鳳舞的幾個紅字 。 阿關楞了楞,將那黃符放回布袋,將布袋放進口袋。 □ 下雨了,天色也晚了,阿關走進一家自助餐店,點了一塊排骨,幾樣菜和一碗白飯 ,端到角落吃著。 他已經百分之百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他晃了一整天,又餓又累。 店裡進來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小孩,一家和樂地坐在阿關的斜對面,阿關注意到他 們一家點的菜不怎麼多,卻吃得很開心。阿關低下頭,扒著飯,心裡有點羨慕。 他下定了決心,要和媽媽好好談一談。 一小時後,阿關來到家樓下,看了看錶,晚上九點多。 從樓下往上看去,看見家裡還泛著那股詭異的燭光,心裡一陣不好的預感。他提心 吊膽地走上樓梯,樓梯異常黑暗,每層樓的燈都沒開,阿關每走一層,便伸手去打 開那層樓的電燈。 上頭那層就是自己家,阿關雖然知道那層電燈壞了許久,卻還是下意識地按了按開 關,自然沒有反應。 一層層階梯往上踏,鐵門是半掩著的,從門縫透出了昏昏暗暗的燭光。 阿關吞了口口水,進了陽台,隔著紗門看到媽媽正跪在客廳神壇前,背對著阿關, 一動也不動。 「媽……」阿關輕輕喚了一聲,媽媽沒有反應。阿關向前走了兩步:「媽……我… …我回來了……」 「你是誰?」月娥終於答話,卻仍舊背對著阿關。 阿關不解地問:「我?我是家佑阿……媽……妳?」 「你不用裝了,你不是阿佑。」月娥用冰冷的口氣回應著。 「什麼?我是家佑啊!媽妳到底怎麼了?」阿關不明所以,心中惶恐。 「你、不、是!」月娥一聲怪叫,整個人跳了起來,撲到阿關面前,滿臉猙獰。阿 關大吃一驚,向後退了好幾步,突然客廳兩旁有人衝了出來,抓住阿關。 阿關又是一驚,看著身旁那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今天廟裡說自己有福氣的大嬸,另 一個大嬸不知道是誰,自然也是順德公的信眾。 客廳裡的燭光昏暗,他們躲在暗處,就為了逮住阿關。 阿關心中駭然,這是有計畫的逮捕行動。 「啊!媽!妳們……妳們幹嘛?」阿關甩著雙手,但是兩個大嬸抓得真緊,一時甩 也甩不掉。 月娥走到阿關面前,指著他:「你這孽障!快離開我兒子的身體!」阿關這時明白 ,媽媽以為他被邪魔附身了。 「媽……我不是孽障……我也沒有被附身!我是家佑啊!」阿關掙扎著。 「閉嘴!」月娥舉起右手。阿關看見媽媽手上拿著一個怪模怪樣的法器,他不知那 是做什麼用的,只知道那玩意兒外觀上十分銳利。 「媽……媽……」阿關看著媽媽用尖銳的法器抵著他的心口,不禁感到陣陣寒意。 「我、再、問、一、次、你、到、底、走、不、走?」阿關看著母親那恐怖猙獰的 模樣說這句話時,突然覺得有些滑稽。被邪魔附身的人,倒像是眼前的媽媽,而不 是自己。 「啊!」阿關感到一陣刺痛,看著媽媽手上那尖銳法器,緩緩刺進了自己的外套, 刺穿了裡頭的衣物,跟著刺進了皮膚,刺進了肉裡。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媽媽的臉泛起青綠色的光。 「哇啊啊!」阿關大叫一聲,劇痛逼出了他的力氣,這才甩開兩位大嬸,轉身就要 逃。 「別讓他跑了!」媽媽尖叫著追了上來。 阿關才跑到樓梯間,樓下便有幾個人拿著法器跑了上來,也是早已埋伏好了的。阿 關見下不去,只好往上跑。 往上跑了兩樓,一個大叔自樓上衝了下來,一把抱住阿關,阿關跟他糾纏了一會, 眼看樓下那堆人就追了上來。阿關顧不了這麼多,當著大叔的臉就是一拳。 「唉喲!」大叔鬆開了手,摀著鼻子怪叫,鼻血從他指縫間落下。 信眾們已經追到了阿關身後,阿關將那大叔猛地一拉,將大叔朝著那些衝上來的信 眾們甩去,一陣騷動,那些叔叔伯伯嬸嬸們倒成一團,有些還沿著樓梯滾了好幾階 。 驚慌無措的阿關,在一陣咒罵聲中繼續往樓上跑,耳中聽到那吃了他一拳的大叔還 不停吼叫著,想起來就是白天時在廟裡想要攔他而被撞倒的那胖大叔。 阿關跑到了頂樓,將頂樓的門關上,又搬來兩個花盆擋住門。 這裡一整排的公寓樓頂都是相連的,十分空曠,樓頂有好幾個出入口。阿關很快跑 到另一戶的樓頂,想從那裡的出入口下樓,這才發現,門被上了鎖。 身後已經傳來信徒們在推門的聲音。 下一個出入口,同樣也上了鎖。阿關看著不遠前的最後一個出入口,心想大概也被 上了鎖,這是早已經佈置好的圈套。 果然,當阿關來到最後一個出入口時,也被上了鎖。後頭信眾們已推開了讓花盆擋 著的門,圍了上來。 阿關慢慢退著,退到了水塔牆邊,信眾們一步步逼近,有的拿著符水,有的拿著令 牌。 阿關思緒混亂,又驚又怕,心想自己才剛從重傷鬼門關裡逃出,竟又碰上這種怪事 媽媽從信徒中走了出來,用法器指著阿關:「孽障……你逃不了了吧……」兩個大 嬸又撲了上來,緊緊抓住阿關雙手。 又一個大嬸拿了一大盆符水,對著阿關當頭潑下。阿關被符水這麼一潑,只覺得一 陣暈眩噁心。 白天替阿關主持契子儀式的那老婦人——阿姑,從眾人身後走出,手裡還挾著一張 黑符。 阿姑走到阿關面前,接過身旁一名信徒握著的燭火,將手裡的黑符點燃。阿關只覺 得一股惡臭襲來,是一種比身上符水還難聞的惡臭。 阿姑將那符在阿關面前比劃了劃,阿關覺得眼前景象扭曲了起來,天旋地轉一般, 阿姑彷彿分了身,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 阿關倒在地上,全身發顫,眼花撩亂,眼前閃著一陣一陣的青光,耳朵嗡嗡作響, 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到。 但同時,他也感到身子裡開始產生另一股力量,一種白淨的光芒,正試圖驅散入侵 的青光。 白淨的力量漸漸佔了優勢,阿關開始能看見東西、聽到聲音。 阿姑這時招來兩名大嬸,拉起阿關,一邊得意的說著:「附在他身上的惡鬼已經被 順德公的符給鎮住,你們先把他抬下去,等明天天亮,再帶他去順德大帝府,讓順 德公親自捉出惡鬼。」 媽媽聽了不住地道謝,就差沒有跪下磕頭。 阿關被一名大嬸扶著,他正覺得奇怪,方才的不適感這時已經消失,他的神智十分 清醒。 大夥簇擁著阿關和媽媽,回到了家中。 接下來是長達數小時的閒話家常,這些中年信徒喝著符水,聊著各種關於順德公的 偉大傳聞。有的說是見過順德公顯聖在自己夢中,看來慈藹親切;有的說是順德公 顯靈,摸了摸一位癌症末期病患的頭,那癌症病患就當場痊癒,是聽另一位信徒的 朋友的姨丈的弟弟的同事轉述而來。 阿關攤在躺椅上,半閉著眼,靜靜聽著那些信徒講得天花亂墜。他身子已經恢復了 力氣,但四周全是順德公信徒,他只好繼續裝出沒力的樣子,等待時機偷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越來越深,信徒們也一個個回家。最後只剩下他和媽媽,還 有幾位和媽媽較要好的信徒朋友,以及阿姑。 阿關暗自捏了捏拳頭,剛剛信徒太多,他插翅難飛,這時情況大不相同,家裡只剩 下幾個老弱婦孺還在接力歌頌順德公的神蹟,也都對被神符鎮住的自己毫無戒心。 阿關心裡明白,要逃走,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正想著要發難,阿姑拿了一碗符水走上前來,掐住阿關的下巴,掐開了他的嘴。 阿關還沒反應過來,符水已經灌入他的口中。 阿姑一邊灌,一邊回頭對著阿關媽媽講:「記得一直餵他喝符水,讓他不被鬼怪上 身……」 阿關彈了起來,噗得一聲,將口中又苦又臭的符水全噴在阿姑臉上。 「我去你媽的順德老怪,誰要做他乾兒子!叫他爬來見我!」阿關用全身的力氣吼 著,一把推倒阿姑,一邊嘔吐著,衝到了陽台,打開了鐵門。 這時錯愕的眾人才反應過來,才要追上去,阿關早已衝下了樓。 一陣喧鬧,兩個大嬸扶住了阿關媽媽,讓她不至於昏厥。 阿姑臉色鐵青,口裡喃喃唸著:「沒關係,讓他去。這孽障倒挺厲害,竟然不怕順 德公的神符。月娥妳別擔心,我會派出天兵天將去捉拿他,他一定跑不了……」 阿姑聲音越來越細,竟聽不出在講什麼,手指捏了捏,嘴裡還動著,雙眼閃爍著淡 淡青光。 □ 阿關靠著牆,喘著氣。他逃離自家好一段距離,走到了一條隱僻小巷,兩旁的住宅 既老且舊。此時午夜時分,四周寧靜安詳。 他倚著牆,不知如何是好,現在家裡是回不去了,他被順德公信徒們潑了一身符水 ,渾身散發著濃烈惡臭,狼狽至極。 他抬頭望著街燈,是淡淡的青色。 他覺得頭有點痛,有些許反胃欲嘔的感覺。 遠處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像是婚宴喜慶。那陣聲音由遠而近,愈漸清晰。 阿關覺得奇怪,從沒聽說有人會在這深夜的髒舊小巷子裡辦喜事。 聲音逼近到了前方的轉角巷口,一股淡淡煙霧漫出,一個頭帶花帽的小孩從那轉角 跳著、笑著,舞進了巷子。 一陣鞭炮聲好響,嚇得阿關猛然一顫,他發覺四周似乎沒那麼暗了,但也不明亮, 那是種奇異的光線,是一種青青慘慘的按淡藍綠色。 一個接一個提著花籃的怪小孩,奔進這舊巷子,他們在笑,那是一種讓人發寒的笑。 阿關將身子儘量往牆角退縮,他不想打擾人家,眼前詭譎的氣氛讓他心頭發毛。 一個身穿咖啡色西裝的高瘦男子走入巷子,扮相是新郎倌模樣。阿關睜大了眼,他 見到那男子身材極瘦。與其說是瘦,更像一具枯骨。 枯骨男子從袖口露出的雙手,佈滿了青筋和深褐色的斑塊。 枯骨男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紅色婚紗的女人,那女人膚色是斑駁不均的淡紅色,手 臂上清晰可見褐色的筋脈,指甲更是幾乎泛紫色的深紅。 一男一女看來像是新郎新娘,在暗黃及淡紅的臉上,不約而同有一對紅得發紫的血 眼。 新郎新娘背後,跟著兩個年紀較大的孩子,舉著白色的幡旗,像是作法事時用的招 魂旗。 前頭那些小花童們,從手中的花籃裡,拿出一把東西往天上撒,阿關看了個清楚, 那些撒上天的東西,是一張張的冥紙。 阿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驚恐,悶吭一聲,轉身就想逃跑。小花童們圍住了他,在 他身邊嘻嘻呵呵地拍手、繞圈。 阿關覺得腦袋暈眩、胃在翻騰、頭痛欲裂。一個小孩輕輕抓住了阿關的手,他看見 那小孩的臉,覺得那小孩的神情有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那小孩雙眼死氣沈沈、毫 無光澤,白色極白、黑色極黑。 就像是用廉價顏料畫出來的假眼睛。 難怪他們的笑令人看了心頭發毛。 「嚇啊!」阿關用力甩開了那小孩的手,拔腿就跑。他不斷跑著,但幾個小花童和 那對陰森可怖的新婚夫妻,卻始終追在他的身後。阿關覺得眼前這小巷子變得又長 又陰森,他記得這條小路只要走三分鐘就能從巷子口走到巷子尾,這時他奔跑了五 分鐘,前頭卻還是長長的巷子。 四周的建築有些陌生,以前似乎沒有見過,房子更舊更黑,周圍的路燈愈加昏暗, 一會兒閃爍幾下赤紅、一會兒閃爍兩下紫青。 身後的婚宴樂聲時大時小,始終揮之不去。 小花童們一邊笑一邊跑,漸漸地追上阿關,其中一個小花童撲到阿關背上,張口大 聲尖笑,嚇得阿關步伐不穩,跌倒在地。 這時,五、六個小花童已將阿關團團圍住,而那對新婚夫婦,站在後頭,面無表情 ,直勾勾地瞪著阿關。 阿關的頭又暈又痛,心中驚恐至極,眼前這些陰森詭異的小花童和新郎新娘怎麼看 也不像是人,且突然,他感到後頸上傳來一陣刺痛。 是那攀在他背上的小花童,正一面怪笑,一面開始啃噬著他的後頸。 「啊!」阿關掙扎站起,奮力反手一抓,揪住那花童的頭髮,用力扯動,將那小花 童從他背上拉下,只見小花童的嘴角還有些血跡,不停張嘴笑著,舌頭和利齒都是 血漬,尖叫兩聲,拉著阿關手臂張口就要咬。 阿關嚇得一腳踹去,將那小花童踹得滾了老遠。小花童掙扎站起,抽噎兩聲,哇哇 大哭起來。 一時之間,其餘的花童全都止住笑聲,看看阿關,再看看那哇哇大哭的小同伴,跟 著再看看阿關,個個都褪去笑容,換上一副陰鬱鬱的冷漠神情。 就在阿關感到驚駭絕望之際,他感到腰際間有股微微的震動感,這讓他嚇了一跳, 伸手進了口袋,摸出一只灰白布袋。 「啊!對喔!」他這才想起太歲臨走前說的話——「這個布袋,是讓你在那幫手趕 來之前,當作自保的防身利器……」 「原來那個老人知道我會撞鬼!」阿關連忙掏出布袋裡的八張符,隨手將布袋扔在 地上,慢慢退到牆邊,顫抖地緊握著八張保命符。 「呀──」一個小花童尖叫地朝阿關撲來。 阿關根本不知道符要怎麼用,本能性地伸出雙手抵擋。 那小花童的身子沾上了阿關手上的符,轟得炸出一陣白光,阿關讓亮光刺得閉上眼 睛,再睜開眼時,只見到眼前一陣飛灰和殘肢斷體──是那小花童的殘骸。殘骸掉 下了地,立時粉碎,化成灰煙。 鬼花童們發出了淒厲的尖嚎,牠們氣急敗壞地跺著腳,憤怒地打轉,像發瘋一樣。 而那面黃枯瘦的鬼新郎,瞪著一雙血紅大眼,大步走向阿關。 阿關看看手中的符,其中有兩三張都化成了灰燼,他從剩下的符中抽出一張,對著 那枯瘦的鬼新郎揮動,發著抖說:「滾……快滾……」 鬼新郎盯著黃符,停下腳步。突然阿關身後又一個鬼花童撲來,攀上阿關後背,一 口咬住阿關後頸。阿關大叫一聲,反手將符貼上鬼花童臉面,又是一陣白光閃耀, 將那鬼花童的腦袋整個炸沒了。 阿關只覺得頸後、臉龐有些熱燙、有些耳鳴,保命符炸出來的光和熱,並沒有傷到 他。他又摸摸後頸脖子,接連讓鬼花童咬了幾下,並沒有咬中動脈,血流得不多。 鬼新郎伸手一抓,提起兩個鬼花童,竟往阿關身上擲來,阿關大吃一驚,連忙用手 上的符去擋,又將迎面飛來的鬼花童炸了個粉碎。 他看看雙手,只剩下一堆灰燼,符全用完了,四周卻還有兩、三個鬼花童,和那對 惡鬼夫妻。 阿關絕望了。同時,他那莫名其妙的頭痛和頭暈的情形更加地嚴重,讓他連站穩的 地力氣都要消失了,他身子一軟,跪倒在地,張口嘔吐起來。 鬼新郎緩緩走來,伸出一雙枯黃的手,緊緊掐住阿關脖子,且將他凌空提起。 阿關只覺得那鬼新郎雙手越掐越緊,他漸漸透不過氣來,眼前慢慢黑去。 突然,鬼新郎一聲淒厲的尖叫,鬆手放開了阿關,往後一跳,退開好遠。 阿關總算清醒了些,看了個清楚,有個東西飛騰在空中,擋在他和鬼新郎之間── 是那只他隨手丟在地上的灰白破布袋子。 而那鬼新郎,微微彎腰,雙手摀著半邊臉,指縫間不停淌落黑血。 而那騰在半空中的布袋,自袋口慢慢伸出一隻手,那手臂精瘦結實,蒼白色的皮膚 上浮凸著一條條青黑色的筋脈,墨黑色的厚實指甲,約有三公分那麼長,且看起來 十分銳利。 不像是人的手,更像是鬼的手臂。 鬼新郎摀著臉的手慢慢放下,臉上多了幾道皮開肉綻的恐怖傷痕,不停流著黑褐色 的血。 原來太歲說的法寶,是這只布袋,黃符只是附屬品而已。 「呀──」兩隻舉著幡旗的鬼花童尖銳地嘶叫一聲,將幡旗扔下,撲上半空要抓那 只布袋。 布袋飛快閃過鬼花童的撲擊,伸出袋口外的蒼白鬼手順勢一抓,抓住了一個鬼花童 的腦袋,像捏雞蛋般地將之捏碎,灰灰綠綠的腦漿在空中炸散。 另一個鬼花童撲到一半,見那蒼白鬼手這麼凶悍,嚇得尖聲怪叫,還沒來得及逃, 就讓那蒼白鬼手一把抓住胸口,硬生生將牠胸口抓出一個大洞。落在地上掙扎了一 會兒,就化成了煙霧散去。 鬼新郎惡狠狠地怪吼一聲,張開雙臂,朝那只布袋衝去,像是要和那布袋鬼手拚命。 蒼白鬼手暴鷹似地向前一竄,手指刺進鬼新郎那血紅雙眼,刺法也很奇特,拇指刺 進右眼,其他四指刺進左眼。 鬼新郎尖聲慘嚎,緊緊抓住布袋手,死命地扯,卻無法將布袋手扯掉。布袋手則抓 著鬼新郎的眼眶,將牠整個提了個騰空,用力朝牆壁一甩,撞得鬼新郎慘嗥一聲。 接下來的情景極其慘烈,布袋手抓著鬼新郎,一下、一下地撞擊四周牆壁。 每一記撞擊聲都讓呆在一旁的阿關膽顫心驚,他覺得四周都在搖晃,牆壁都是血漬 。那鬼新娘嚎叫著衝上來,幫助丈夫一同對付布袋手。 阿關趁著這機會,鼓足了全力,頭也不回地拔腿奔逃。 那凌空四濺的血漬、兇狠慘烈的尖嚎聲,漸漸離他遠了。 他終於跑出了這條巷子。 □ 說一輩子的故事 寫一輩子的小說 歡迎光臨 星子的故事書房: http://www.wretch.cc/blog/teensy -- ′ ﹒ 〞 ﹐ ′ ﹒ 念始於生靈,靈以人最惡;人變作惡鬼,墮成邪魔; ▄ 煉火燒進凡間,血雨染紅大地;青山不在,草木同枯, ▄ ▂▇█▃ ˍ▆ 一個沒有的世界,即將 ██▅███████▅▃’ ′ --《太歲》 █████████████▆▃ˍ ﹐ ‧ teensy yellian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2.16.140
dawn0733:真是驚險刺激 不過主角好弱 05/19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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