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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雖已是午夜,但大街上還是有不少人。不知怎地,阿關的頭不那麼暈,也不那 麼痛了,痛減輕不少,他拍拍臉,讓自己清醒一下,靠在一處暗處,回想著剛剛的 情景。 自從在醫院甦醒之後,他便接連遇上怪異事件,更碰上了從前只在電影漫畫中才看 得到的鬼怪。 他猶豫著自己是該回去取回那布袋,還是一走了之? 太歲給他的八張黃符用完了,身上沒有可以抵擋鬼怪的法寶,若是再次碰上什麼妖 魔鬼怪,那肯定死路一條。但倘若剛剛巷子裡一番慘鬥,最後是布袋手輸了,鬼夫 妻贏了,現在自己這麼折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阿關不想冒險,他一想到那對鬼夫妻的血紅雙眼,還餘悸尤存。他盡量待在人多的 地方,漫無目的地閒晃。身上的髒臭雖然惹來不少令他難堪的目光,但至少要比被 恐怖的鬼怪追殺來得好。 此時接近凌晨,阿關將附近能待的便利商店都待過了,他身無分文、渾身髒臭,不 好意思一直賴在裡頭什麼也不買。 他身心俱疲,走著走著,離家越來越遠。他來到了一處河堤,那是他還在讀夜校時 ,每天都會經過的一處河堤,附近人不多,很寧靜,是一個能讓他放鬆心靈的地方。 他走到河堤上,找了個地方坐下,由於符水的惡臭他已聞了太久,幾近麻木而沒有 感覺,但被淋了一身的符水的衣褲仍然濕漉漉的,在冬天的夜裡,極其寒冷,他將 身子縮成一團,儘可能地保暖。 河的對面有些樓宇,低矮的舊公寓後方是高聳大樓,形成奇妙的視覺對比。天上堆 滿大片大片的密雲,看不見月亮,只從少許空隙中,隱約看見幾點星光。 這時四周的燈幾乎都關上了,阿關望著河面發楞,他本來該覺得難過,卻又難過不 起來,從醫院醒來到現在,發生一連串的怪事,活像是一齣鬧劇。 他想哭,卻也哭不出來,只希望捱到天亮,就能擺脫那些惡鬼糾纏。他得去找警察 或是社工來幫他媽媽。 至於什麼太歲鼎崩壞、什麼惡念降世、什麼怪力亂神,阿關早已拋到腦後,他無力 再去思考這些東西。他將這一切當作是一場惡夢,四周的風雖冷,但寧靜讓他心安 ,他不想去煩惱那些聽來匪夷所思的東西,他只想過正常人的生活。 就在他真的要相信這一切都是惡夢,醒來了就沒事了,而快要睡著的同時,偏偏事 與他願違。 他的頭開始痛了。 「啊……啊……」阿關搖搖晃晃地站起,頭痛得讓他發出呻吟。 他在昏暗的燈光下,注意到河堤遠處有個身穿運動衣的壯漢,正朝自己的方向慢跑 而來。 不知怎地,他對那壯漢感到異常的恐懼和厭惡。 四周又開始旋轉,阿關乾嘔了幾下,嘔出酸苦的胃液。他看了看那壯漢,已經離他 不到二十公尺,壯漢身穿運動外套,體格異常高大,一雙手臂幾乎比堤上的路燈稈 還粗。 運動外套連著一頂帽子,蓋住了壯漢的頭,但隨著壯漢越跑越近,到了離阿關五公 尺的距離時,在路燈的昏暗的燈光下,阿關看見了帽裡那張臉。 那不像是一張臉,更像是一團揉爛了的麵團,炭黑色的臉孔,依稀可以見到鼻子嘴 巴等等五官,全都扭曲變形,右眼眶凹陷,左邊的眼睛則是大大一顆,和先前的鬼 夫妻一樣,殷紅地讓人發寒。 阿關掙扎起來,他全身酸軟,一天的煎熬、嚴寒引起的高燒、異常的頭痛和暈眩, 讓他再也無力逃跑。 但不跑不行,阿關向後退了幾步,那身穿灰色運動衣的大漢,已經來到眼前。 就在兩人目光交接的瞬間,阿關頭更痛了,那大漢二話不說,掄起碗公大的拳頭, 一拳朝阿關砸下。 阿關知道要閃,身子卻慢上腦子許多,閃避不及,右肩被打了一拳,像是被大鐵鎚 轟到一樣,他只覺得右邊身子除了劇痛,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終於不支倒地。 大漢一腳踩下,踩在阿關胸口,踩得阿關吐出了血,胸口的肋骨想必斷了好幾根, 大漢踩下去的那腳才抬起來,跟著又一腳將阿關踢得飛了起來,順著堤防滾到了底 下的草地。 阿關癱在草地上,天空一角的雲似乎讓風吹散了,幾顆星星變得很清晰,四周雖然 還瀰漫著奇異的感覺,但他不那麼害怕了。 阿關覺得全身都散了,已經分不出來是哪裡在痛。恍惚中他想起了白天太歲指著他 的額頭,說要解除什麼封印。 和那時的劇痛比起來,現在似乎還沒那麼痛。 一個黑影從堤防上竄了起來,阿關知道是那隻粗壯的惡鬼,要從堤防上往他身上跳 。他縱使想逃,也逃不了,他只知道,那空中的大黑鬼,很快會踏在他身子上,將 他踏得稀爛。 他想像著自己的胃和腸子迸出身體的畫面,竟覺得有些好笑。阿關緩緩閉上眼的同 時,似乎有隻白色的蝴蝶,從他臉旁飛過。 蝴蝶微微泛著白光。 □ 好大一片草地。 阿關發現自己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草好青好美。 好多好多的蝴蝶,圍繞在自己的身邊。 他跑著跑著,蝴蝶也跟著他飛。 好快樂,沒有了煩惱,讓風吹得好舒服。 忽然身後一亮,好大一聲巨響,震得阿關耳朵發疼,一道落雷打在數十公尺外的草 地上,打出好大一個坑洞。 坑洞裡冒出一團一團的爛泥,爛泥裡和著人的屍骨。 墨黑色的雲,像風一樣迅速淹沒了整個天空;暴雨如獅吼虎嘯,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落雷一道一道打下,打得地動天搖,打出一個個冒著屍骨的洞。 阿關大叫著,身邊的蝴蝶一隻隻讓風吹碎、讓雨打落,他完全無能為力。 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阿關轉身一看,竟是一個看不到邊際的黑色巨浪,從後方 撲天蓋地席捲而來。 一隻斷了翅的蝴蝶在阿關面前落下,他連忙伸手去接,雪白色的蝴蝶只剩下一隻翅 膀,在掌心中微微顫抖,無力地掙扎。 阿關用雙手護住了那蝴蝶,跪在地上,四周像是地獄。 回頭一看,那黑色巨浪已來到了身後不遠處,有幾百公尺高,正以萬鈞之勢鋪蓋下 來。 □ 「哇——!」阿關猛然坐起,呆了半晌。 原來是夢,他嚇出一身冷汗。看看四周,是個約八坪大的套房。 是個陌生的房間。 阿關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毯子上,身上還蓋了另一張毯子,身上的傷全好了,一點都 不痛了,還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是件白色毛衣,和黑色長褲,毛衣上還掛著標籤, 似乎是剛買來的,並不合身,還穿得歪歪扭扭,像是硬套上去一般。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正坐在茶几旁,手舉著茶杯看著阿關,老人正是太歲。 「小子,終於醒啦。」太歲瞥了阿關一眼。 「我……」阿關茫然地打量四周,問:「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有人對你施下邪術,引惡鬼害你。昨晚你差點被惡鬼打死。」太歲喝了口茶,這 麼說。 「對……昨天……」阿關張大了口,昨晚連番逃亡打鬥的慘景還歷歷在目,他害怕 地問:「那些鬼……會一直纏著我?」 「小子,你難道忘了昨天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你肩上的擔子可大得了,那些小鬼小 怪算什麼。」太歲皺了皺眉,伸手指著這房間說:「你若是沒地方去,就把這個地 方,當作是臨時的棲身之所吧。」 阿關楞了半晌,搖搖頭說:「我……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我還要去找工作賺錢 ,我媽媽病了,我得找人幫她。你說的什麼人類浩劫,對我來說,那太遙遠了……」 太歲點點頭,喝了口茶說:「你母親是受了邪神蠱惑,中了邪神巫法,凡人醫生是 治不好她的。」 「邪神?是那個什麼順德大帝嗎?」阿關想起了家裡那些畫像,和那噁心的符水。 「大帝!就憑這傢伙也配自稱大帝?」太歲瞪了瞪眼,哈哈大笑。跟著又頓了頓, 正經地說:「不過……這小傢伙的確有一套,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擊敗了不少對手 ,勢力擴張得極快。」 阿關聽得一臉茫然。 「故事只講了一半,上次講到哪裡了,小子?」太歲突然這麼問。 阿關楞了楞,才意識到太歲是在問他,這才一面想,一面說:「你說……天上有個 吸取凡間惡念的鼎壞了,裡頭的惡念跑了出來,會讓人間發生大浩劫……」 「沒錯。」太歲點點頭。 「但是我不懂……」阿關露出疑惑的眼神。 「不懂什麼?」太歲問。 「我不懂,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是指,你們為什麼不找軍隊,不找道士? 我能幫上什麼忙?為什麼選上我?」阿關問出心中疑惑。 「小子,我們並不是在茫茫人海中選中了你,你根本是我們創造出來的備位,是我 的備位,太歲的繼承人。」太歲望著阿關。 「什麼?」阿關張大了口。 「神仙也有壽命、也有盛衰。我掌管歲星、掌管太歲鼎,已有數千個年頭,我已漸 漸衰老,制御惡念的能力早已經不比從前。」太歲緩緩地說:「所以,我需要一個 備位來作我的助手,進而取代我的職責,成為新一任的太歲。小子,你,就是這個 備位。不是被選出來的,而是被製造出來的。」 阿關有些迷惘。「被……製造出來?」 「要掌管太歲鼎,要制御惡念,不是每個神祇都做得到。遠古時期一位偉大神祇, 由惡念中煉出我來。既然生於惡念,因此我不怕惡念,不會被惡念所影響。也因此 ,天界神祇中,只有老夫我有對抗惡念的能耐,自然也沒有任何神祇有資格接任老 夫的職位。」太歲望著阿關茫然的神情,繼續說著:「我們召集了天界所有醫官、 懂得煉神的智者。努力了很久、失敗了無數次,終於煉出了我的備位,就是你。」 「最後,我們挑選了一對極平凡不過的夫妻,讓你的仙體,置入你母親懷胎的肚子 裡,讓你的仙體,和你的凡體合而為一,再在他們的扶養下長大成人,等待著時機 解開你的封印。」太歲說到這裡,也不理會阿關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繼續說:「 但是太歲鼎的崩壞比我們預期中還早數十年,不但天界淪陷,人間也將面臨重大浩 劫,因此老夫也不得不提早解開你的封印,讓你更快地適應太歲之力,助正神一臂 之力。」 「一臂……之力?我……我能做什麼?我……我還要生活,我要找工作……我…… 」阿關結結巴巴地說。 太歲沈下了臉,瞪著阿關怒斥:「你、你、你,你什麼你?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 凡人,你已經是半個神仙。等你在凡間的壽命終結,就會回歸天上,和其他四星平 起平坐,成為掌管歲星、制御惡念的太歲!」 阿關見太歲發怒,更不敢答話。 太歲喝了口茶,靜默半晌,才繼續說:「你不必再擔心凡間的一切瑣事,你就當替 天界工作,我們不會虧待你的。只要能平安度過這次浩劫,我們會給你一筆可觀的 酬勞,讓你享受極為舒適的凡人生活,直到你死去,才上天來接掌我的職位。」 「呃,替……神仙工作?」阿關呆了呆,問:「所以……我有薪水可以拿?」 太歲點點頭,說:「到時後,你會領到一筆遠房親戚的遺產,二十億,夠你舒服的 了。當然,這位遠房親戚,當然是我們安排的,連你父母也不知道。」 「哇!」阿關往後一彈。 「怎麼?嫌錢太少?」 「夠……夠多了!」阿關連忙搖頭。 「另外,你的封印已經解開,往後你會陸陸續續遭受到惡靈的攻擊;你媽媽讓邪神 蠱惑,也需要你的力量來救她,老夫想不出你有拒絕的理由。」太歲這麼說。 阿關楞了楞,若說是拯救蒼生未免太過沈重,至少為了救媽媽,為了保護自己,為 了眼前作夢也想不到的可觀酬勞,他的確沒有理由拒絕。他點點頭,對太歲說:「 我沒有理由拒絕。」 「對。」太歲滿意地笑了笑,站了起來,轉身要走。 「等等……那我該做些什麼……?」阿關連忙問。 「你眼前要做的,就是學會保護自己,你被人下了邪術,會引來惡鬼襲擊你,我不 幫你解這邪術,因為這正是鍛鍊你的大好機會。」太歲回頭答。 「鍛鍊我?但我完全不會抓鬼的法術……」阿關大驚。 太歲打斷了他的話,指著桌上說:「你應該已經知道那袋子是法寶了,另外還有一 點錢,夠你平日生活。」太歲說完,便化成一陣白光,不見了。 阿關發了好一會呆,才回到茶几前坐下,桌上果然擺著昨晚那只灰白布袋和一疊鈔 票,阿關數了數鈔票,足足有二十萬;他再拿起那只布袋,心中這袋子昨晚不是掉 在巷子裡,又讓太歲找回來了?他掏掏袋子,裡頭還有十幾張符。 □ 走在街上,阿關既興奮又緊張,他的生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左邊口袋裡的收 妖布袋和符咒,讓他有種莫名的優越感;右邊口袋裡的二十萬鈔票,是他從來也沒 擁有過的財產。 若真如太歲所說,等到浩劫結束後,自己便成為億萬富翁,想來真是不可思議。阿 關看看天空,晴空萬里,湛藍美麗,哪有什麼妖魔鬼怪? 阿關來到一家高級餐廳,點了幾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菜,只知道價錢都很貴。 吃完了午餐,他四處逛著,買了許多用不著的東西,他從來沒有花錢花得這樣痛快。 隨著天色漸漸變黑,他來到一棟公寓的頂樓,拿著望遠鏡往下看,看的正是順德大 帝府。他腳邊擺了個大背包,裡頭裝著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是他在大賣場裡買來 防身的東西。 順德大帝府門口聚集了一票壯漢,有的手裡拿著幡旗,上頭寫著大大的「順德大帝 」的字樣;有的手裡拿著狼牙棒、魚刺劍等等的法器。 那些信眾們正專心地聽著一個老婦人在說話,阿關看了清楚,那老婦人正是阿姑。 「一定是這老妖婆在搞鬼。」阿關心裡盤算著媽媽肯定是中了這老妖婆的妖法,要 救媽媽,先對老妖婆下手。 他雖然這麼確定了下手目標,但想來想去卻不知道如何「下手」,對方人多勢眾, 一堆手臂上刺龍刺鳳的兄弟守在廟前,就算讓他逮住了阿姑,又能怎樣「下手」? 拿球棒敲他?對方怎樣也是個老太婆啊。 阿關想著想著,突然腦袋一陣刺痛,痛得他彎下了腰,他不經意地發現不遠處的水 塔上,站著一個「小人」。 是一個好小好小的人,差不多只有三十公分那麼高。 阿關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就在此時,那小人發出一聲好刺耳的怪叫,聲 音聽來像隻猴子。 樓下起了一陣騷動,連在六樓頂的阿關,都清楚地聽到阿姑的喊叫:「他在上面! 他就在上面!快去把他抓下來!」 阿關大驚,拿起望遠鏡好不容易對準焦聚,他看到阿姑正一手指著自己所在的方向 ,一手招呼著身邊的大漢,那些大漢一個個跑進了這棟公寓。 「看到了!看到了!就是他!」樓下傳來這樣的喊叫,阿關慌了手腳,揹起背包拔 腿就跑。 公寓頂樓是相連的,阿關跑到隔壁棟的出入口,從那裡下樓。 眾人看到阿關從另一戶的公寓開門奔出逃跑,都紛紛追了上來,破口大罵著:「這 小子跑得好快!」「他果然被惡鬼附身了!」「不要跑!」 阿關跑了一會,總算將那些追在後頭的壯漢信徒們給甩掉了。他倚著街燈喘著氣, 正奇怪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跑得這麼快了?難道這就是「太歲之力」的作用? 就在他心情放鬆的同時,他的頭又開始痛了,伴隨著一陣強烈暈眩,使他四肢酸軟 。他揉揉眼睛,發覺原本身處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但此四周除了建築物,一個人也 沒有。 迎面捲來好大一片五色霧,遠遠傳來迎神廟會的樂聲,和一陣極濃的檀香味。 霧中有幾個人影,人影穿過了霧,四個裸露上身,臉塗彩妝的漢子,抬著一頂神轎 ,以極誇張的步伐走來。神轎後頭還跟著幾個踩著高蹺、搖肩擺手的大型神偶;神 偶後頭又有數十個作乩童打扮的人,有些拿著法器,有些拿著幡旗,浩浩蕩蕩地走 來。 阿關聞著那檀香味,只覺得全身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像是要飄起來一樣,使他頭痛 減輕了不少。 神轎隊伍在阿關面前停下,簾子緩緩掀開,裡頭坐著的是阿姑。 阿關恍惚中覺得,此時阿姑看起來好慈藹、好偉大。阿姑笑著,從懷中拿出一罐液 體,是一罐濃黑色的符水。 一名隨從端著碗上前,讓阿姑將符水倒滿了碗,跟著,恭恭敬敬走到阿關面前,將 那碗符水遞向阿關。 阿關抿了抿嘴,只覺得剛剛跑得口乾舌燥。原本腐臭噁心的黑色符水,此時看來竟 像是瓊漿玉液一般,還冒出陣陣香氣,恨不得一口喝光它。 他傻笑地端起碗,正要喝下,突然他的外套口袋激烈抖動了起來。 唰地一聲,外套口袋猛然竄出一隻鬼手,那是破布袋裡的蒼白鬼手,鬼手一把掐住 那乩童脖子,喀吱一聲,將牠脖子捏得碎爛,頭掉了下來。 掉下來的頭,在空中變了樣,哪裡是什麼乩童,是一顆七孔冒血、滿口獠牙的狗頭。 阿關驀地清醒,看著手裡端著的惡臭符水已舉到口邊,哇靠一聲將整碗符水砸在地 上,砸了個粉碎淋漓。 阿姑先是愕然,跟著臉色鐵青,拉上了座轎簾子。乩童們個個面露兇光,露出了殺 意。 阿關回過了神,抽出背在背後的球棒。那些拿著法器的乩童圍了上來,盯著阿關手 裡的球棒,像是有所顧忌。 原來阿關將太歲給他的符,貼在買來的球棒上,作為防身之用。 阿關不斷退著,頭又痛了起來,他退到牆邊,這時轎子緩緩掉頭走了,留下五個邪 裡邪氣的乩童,和四個踩著高蹺的大型神偶。 那五個乩童踩著奇怪的步伐,步步逼近。 一個乩童拿著鯊魚劍,當著阿關腦袋劈下,阿關連忙閃過,還沒來得及用球棒反擊 ,已被另一個乩童擲出的刺球擊中肩頭。 那刺球是用紅線捆成球狀,上頭滿是尖刺,樣子像海膽一樣。阿關怪叫一聲,伸手 要去拔那刺球,卻怎麼也拔不下來,痛得他哇哇大叫。 另外三個乩童,分別拿著一柄小斧、一把寶劍及一把狼牙棒,一同衝上前來,阿關 懷中又是一陣震動,那破布袋竄了出來,袋口伸出了那隻蒼白胳臂黑指甲的鬼手, 鬼手抓住一個邪乩童的肩頭,將牠整隻手臂硬生生扯下。 其他的乩童都大吃一驚,紛紛轉移目標,去對付那破布袋。 一見機不可失,阿關一棒打在那拿刺球的乩童身上,球棒上貼著的符,在乩童背上 炸出一陣白光,將牠左邊身子炸掉了一大塊,形狀像被鯊魚咬了一樣。 阿關看看球棒,上頭貼著的符只剩下一些灰燼。趕忙又從口袋掏出一張符,貼在球 棒上,他在每張符的後面都貼上了雙面膠布,方便黏貼。 「哼哼……」阿關接著又蹲了下來,打開背包,從裡頭拿出幾顆棒球,棒球上面也 貼著符。 蒼白鬼手和三隻鬼乩童一陣混戰,鬼手被乩童的法器劃出一道道口子,冒出青黑色 的血;然則鬼乩童們也不好過,那拿著狼牙棒的乩童,一張臉被抓得爛七八糟。 拿狼牙棒的乩童鬼吼一聲,撲向布袋,這時鬼手正抓著另一個乩童的小斧不放,眼 看就要被狼牙棒打中。 狼牙棒劈下之際,布袋口又一隻鬼手竄出,抓住了狼牙棒乩童的手腕,是一隻枯黃 帶有暗斑的怪手。 「啊!是……是牠!」阿關見到那第二隻鬼手又枯又黃,心中一驚。 是昨夜鬼新郎的手。 阿關正覺得奇怪,想不透鬼新郎的手怎麼也進袋裡了。那手持鯊魚劍的乩童已經殺 來眼前,一劍劈下,阿關用球棒擋了兩劍,漸漸擋不住,幾次閃避不及,被鯊魚劍 劃到兩下,只覺得傷口又痛又燙,血流不止。 阿關丟出手裡的棒球,連丟兩顆。 鬼乩童躲開了第一顆,躲不過第二顆,讓貼了符的棒球砸中左手,轟地一陣白光乍 現,左手給炸沒了。 阿關趁機一棒打下,將那乩童打成灰燼。 他正得意,一個踩著高蹺的神偶已經來到面前,那神偶有兩公尺高,樣子跟平常廟 會出巡時踩著高翹的巨大神偶差不多,臉是棗紅色的。 神偶一把抓住阿關領口,將他拎了起來,朝著牆壁一擲。 磅啷一聲,阿關只覺得身子又要散了,他跌在地上,好不容易掙扎起來,手裡的球 棒早掉了。 另一個神偶也兇惡撲來,阿關趕忙從口袋掏出三張符,那是他最後三張符。 神偶停不住,自個兒撞上握著符的阿關,給炸個稀爛。 「哇!一隻浪費我三張符!」阿關氣憤罵著,兩隻神偶一前一後圍住他,一拳一拳 往他身上打。阿關被打得七葷八素,只能抱著頭亂竄。 破布袋像是感應到了主人的危難,急竄而來,布袋口往一名神偶臉上一罩,只聽見 一聲嘶嚎,布袋彈了開來,那神偶的臉給布袋裡的鬼手抓去一大塊,綠綠紅紅的血 流滿全身。 阿關讓眼前兇殘的戰況嚇得腿軟,靠在牆邊,看著新郎鬼手掐斷一個神偶脖子,又 與蒼白鬼手合力,抓住了另一具神偶,那神偶怪吼怪叫,胸口裂了開來,竟是讓兩 隻鬼手合力撕成兩半。 一旁那最後一個乩童,嚇得在地上一滾,化成一陣煙不見了。 阿關看看地上,那些乩童和神偶的殘骸,全都是滿臉獠牙的怪物,根本不是什麼神 祇。 布袋落了下來,阿關連忙上前拾起它,摸一摸肩頭,刺球已經不見了,可是疼痛依 舊,被鯊魚劍砍傷的地方還淌著血。 這時阿關才察覺,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大街,而是一個死巷子。想必又是阿姑的什麼 迷魂邪咒,讓他產生幻覺。 他邊想邊將沒有丟中的棒球撿了回來,有些丟進了水溝,符都泡爛了。 數一數,只剩四張可以用的符。 阿關從背包裡拿出急救紗布,也是他早已準備好的,他將傷口簡易包紮,讓血不再 繼續流,這才走出了死巷子。 □ 打了個飽嗝,阿關的心情好了些,他從一家高級餐廳走出,美食讓他暫時忘記身體 上的疼痛。 他準備回去太歲替他準備的棲身套房,暫時休兵,仔細盤算下一步。 他走進一處地下道,一個小攤子吸引住阿關的目光,攤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符。 攤老闆年紀不大,看來二十來歲,一臉鬍渣,打扮倒很前衛。 攤老闆看阿關走近,也不招呼,歪頭斜眼盯著他瞧。阿關忍不住問:「老闆,這些 符做什麼用?」 攤老闆懶洋洋地回答:「看你要做什麼用,我就有什麼符。有求財的、求愛的、改 運的、辟邪的,要什麼有什麼。」 「辟邪……有沒有治鬼的?我要治鬼的。」阿關津津有味地看著那些符。 「治鬼?鬼也有很多種,大鬼小鬼男鬼女鬼老鬼,你要治哪種鬼?」攤老闆邊說, 一邊揭開一只鐵盒子,從裡頭拿出更多的符。 「我要治厲鬼,很兇惡的鬼,用來救命的!」阿關正經地說。 攤老闆靜默半晌,將鐵盒子蓋上,阿關正覺得奇怪,那老闆才從攤子旁的小包包裡 拿出一本舊書,小心翼翼的翻開書,取出書中壓著的六張符。 阿關看那六張符,上頭的字寫得龍飛鳳舞,好不威風。攤老闆開口:「要治厲鬼, 一般的符沒什麼用,這六張符不同,是我的傳家之寶,專剋厲鬼。」 「真的有用?」阿關喜出望外,太歲給他的符只剩四張,而太歲所說的「幫手」卻 遲遲還沒出現,得先找些保命的東西。 「以前我也碰過兩次厲鬼,用掉了兩張符。」攤老闆伸出手指,在那六張黃符上輕 輕拂劃,閉上了眼、神情肅穆,像是在回憶從前。 「這符怎麼賣?」阿關心想,一張符解決一隻厲鬼,倒也不輸太歲給的符。 「一萬塊錢一張。」攤老闆想也不想地說。 「喝!」阿關楞了楞,沒聽過這麼貴的符。 攤老闆望著阿關,冷冷地說:「一萬塊錢一張,那是賣給一般人的價錢,前些時候 有個人求我賣他,一張出價兩萬塊錢,我都不賣。這符是要給有緣人的,少年咧, 你和一般人有些不同。」 「嗯。」阿關有些得意,心想這攤老闆倒挺有眼光,一般人死了變鬼,自己死了可 是成仙。 「你正是有緣人,一張符算你三千,可別再殺價,殺價就沒有緣了。」攤子老闆嘆 了口氣說。 「好吧。」阿關連忙掏出鼓鼓的錢包,他買了個大錢包,裡頭裝滿了太歲給他的錢 ,裝不下的,全塞在口袋裡。 「六張我都要,一共是一萬八。」阿關數了數錢,將一疊鈔票遞給攤老闆。 攤老闆二話不說,將六張符疊得整整齊齊,放進一個小紙包。兩人就這樣交換了符 和錢,不約而同露出了微笑。 阿關的笑是因為買到了六張救命符,攤老闆的笑卻不知為何,只是意猶未盡盯著眼 前少年手裡的大錢包。 阿關正準備將符放進口袋,突然腦袋又是一陣劇痛。 「啊!糟糕……又來了!」阿關痛得倒在地上。接連幾次經驗,讓阿關發現,只要 一頭痛,就有惡鬼找上門。 「少年咧!你怎麼了?喂喂!」攤老闆驚訝的看著阿關,上前要扶他。 惡鬼還沒出現,就讓阿關瞪大了眼,難以置信。 那攤老闆竟在上前攙扶他的同時,趁機一把搶下了他手上的錢包,攤子也不要了, 以衝百米的速度,跑出了地下道。 阿關瞪大了眼,跳起來要追,追沒兩步,又痛得倒在地上打滾。 終於,他慢慢掙扎起來,扶著牆壁往外走,走著走著,才覺得不對,地下道像是越 走越長,前面一條條岔路,岔路之中,還有岔路,四周燈光越來越昏暗,時而紫青 ,時而慘綠,瀰漫著說不出的異樣氣氛。 四周的空氣越來越潮濕,阿關扶著牆走,牆上濕濕黏黏,地上也積著水,有些水窪 裡,積著黑漆抹烏一團團的東西,仔細一看,是頭髮。 阿關有不好的預感,拿出了剛買來的六張符,緊緊握在手裡。 突然,他發現身後有陣腳步聲跟著自己,一回頭,哇地叫了好大一聲。 「啊啊!」阿關跌坐在地上,眼前站著的,是昨晚那鬼新娘。 鬼新娘一身深紅色禮服,上頭佈滿暗褐色的污漬,皮膚上有一道道抓痕,抓痕又深 又紅,想來是昨晚和布袋手纏鬥時受的傷,鬼新娘那紅色血眼只剩一顆,另一邊變 成一個紅紅黑黑的窟窿。 阿關跳了起來,拿著手裡的符對著鬼新娘:「來啊……來……我……我…不怕你!」 鬼新娘一身紅衣,連皮膚也變得更紅了,臉上怨氣強烈至極,一步步逼近阿關。阿 關擲出了手裡的符——剛買來那六張攤老闆的家傳符咒。 家傳符咒有些黏在鬼新娘身上,有些黏在鬼新娘腳上,有些落到了地上。阿關握緊 雙拳,期待地看著鬼新娘身體爆炸── 什麼事也沒發生。 鬼新娘面無表情,上前一把掐住阿關的脖子,阿關只覺得脖子要被扭斷了,他一面 伸手進口袋掏自己的符,一面暗罵那攤老闆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 阿關好不容易掏出一張符,鬼新娘早有準備,將他扔了老遠,摔在一處水窪上。 阿關腦袋撞到地,半晌站不起來,手上的符全濕透,字都花了。 一陣淒厲的尖笑,鬼新娘越逼越近,同時,四周的牆壁都裂開了口,鑽出奇奇怪怪 的人,打扮和先前那些乩童一模一樣。 阿關好不容易回了神,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他的最後法寶——那只破布袋。 然而乩童們像是有萬全準備,一見那破布袋,竟然一擁而上。 布袋抖動著,蒼白鬼手猛然衝出,一爪將一個迎面而來的乩童給抓成碎片。此時, 有幾個乩童在後頭扔出一條條的繩子,捆住了那蒼白鬼手。 鬼新娘撲上前助戰,袋口又竄出另一隻手,是鬼新郎的手。 鬼新郎的枯黃手剛竄出來,幾個乩童又扔出了繩子,將鬼新郎的手也給捆住。鬼新 娘則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鬼新郎的手,與鬼乩童們一齊施力,使勁地拉扯。 「哇──」阿關一聲驚呼,他見到那鬼新郎,竟然給拉了出來。 鬼新郎跌在地上發楞,過了一會才緩緩站起,那鬼新郎臉上有一大一小的窟窿,窟 窿的位置本來應該是眼睛,此時卻剩黑黑的洞。 那鬼新郎往前走了兩步,阿關則退了好幾步,雖然鬼新郎兩隻眼睛都讓布袋鬼手給 抓沒了,卻仍像是感應得到阿關一般,一步一步慢慢逼近。 阿關望著那布袋鬼手讓鬼乩童扔出的繩子緊緊纏著,孤軍奮戰,他心裡一陣絕望, 這次真的玩完了,一張符也沒有,身前身後又站了好幾個陰陽怪氣的鬼乩童,那對 鬼夫妻破鏡重圓,恨不得生吞自己。 阿關絕望地拾起地上的球棒,想為保衛自己的生命,做最後的努力。 鬼夫妻分別發出了兇惡的怒吼,朝著阿關竄來。 不知哪來一隻白色蝴蝶,飛過阿關眼前。 在這瞬間,時間像是凝結了一般。 蝴蝶飛到了阿關和眾鬼怪之間,綻放出絢麗五彩光芒。 在耀目彩的光裡,似乎有個人影愈見清晰,她揮舞著雙臂,揮出一道道彎月形的光 圈,那些鬼怪乩童,一碰到這些光圈,有的成了兩半、有的成了幾截、有的斷了頭 、有的手腳齊飛。 阿關看得呆了,蒼白鬼手也沒閒著,扯斷了捆縛牠的繩子,一把朝鬼新娘臉上抓去。 只聽見鬼新娘發出淒厲慘嚎,臉上另一顆眼睛,也讓布袋鬼手給抓了出來。 跟著,蒼白鬼手抓住了鬼新娘的腦袋,一把將鬼新娘抓進了布袋裡。 而那鬼新郎,則在五彩光圈的亂斬之下,變成了碎塊,化成飛灰。 光芒終於停了下來,站在阿關面前的是一個少女。 那少女年紀看來不過十六、七歲,長髮及腰,皮膚雪白,大眼睛,長睫毛。 少女開了口:「太歲爺應該跟你提過了,我是來幫你的。」 阿關擦擦嘴角的血,一下子傻住了,他感到有些意外,太歲派來幫他殺妖除魔的竟 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 少女打量了阿關一會,皺了皺眉,說:「昨晚把你治好了,今天又變成一副半死不 活的樣子。」 阿關這才想起了身上的傷痛,他讓鬼怪折騰一天,渾身是傷,不過比起昨天,這次 傷的倒沒那麼重。 「走吧,先回去再說。」少女轉過身走去,揮了揮手示意阿關跟著她。 阿關戰戰兢兢跟在後面,小聲地問:「還不知道,要怎麼稱呼妳……」 「翩翩。」少女頭也不回地說:「翩翩起舞的翩翩。」 □ 說一輩子的故事 寫一輩子的小說 歡迎光臨 星子的故事書房: http://www.wretch.cc/blog/teensy -- ██▊ ◢ν ███ 翩翩。』 ν◣ ν◣ ██ 少女頭也不回的說: ██翩翩起舞的翩翩。』 ◣◣ ███ 。P_teensy。星子。《太歲》。 by Hilde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2.16.140
ymir29:翻翻 \( ̄▽ ̄)/~* 想起之前每天追太歲的日子 05/19 22:13
kevinc2000:正妹翩翩萬歲~~~﹨(╯▽╰)∕ 05/19 22:21
teensy:竟然有人知道翻翻這個梗!哈哈…… 05/20 00:25
ckk6636:蝴蝶仙子翻翻~~~ 05/20 00:41
mamage:翻翻XDDDDDD好懷念唷~哈哈哈~~~ 05/20 15:02
Jackalxx:翻翻滾滾的翻翻很多人知道啊XD 05/22 01:13
chiling0107:星大 >///< 05/24 03: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