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血宅（11） 內訌

[yasachi (生存下去的力量)]

文／明明


   「不管怎樣，先通知警方跟救護車吧。」永耘說。

    「這是……這是巧合嗎……」無論聽到什麼事情都能保持理智的晴宇，

在目睹車禍現場後，說起話的感覺像三魂飛了七魄，在她旁邊的凜辰，悄

悄握緊她的手。



    「不知道。」看著女人泊泊流著血，我思緒好混亂，等等真的進去大樓，

我還會再看見欣宇那副模樣嗎？如果晴宇真的見到了，又會帶給她什麼樣的

衝擊？



    而我，還要繼續住在這裡，為了對她的留戀嗎？

    有人說情比金堅，愛比海深，那我現在的動搖，又算什麼？



    「大家，」凜辰用嚴肅穩重的語氣，喊醒沈浸在各自情緒的其餘三人，

「既然決定要幫阿律搬東西，速去速回吧。」



    「沒事的。」凜辰另外用低語在晴宇的耳邊輕輕安慰。


    「說不定……」驚魂甫定的晴宇說出的字句還微微抖著，「這女人走失

的兒子跟永耘的母親有什麼關係。」



    永耘沒有做任何回應，她依然背對著我們。



    「叮。」電梯再度到了一樓，裡面走出一個男子，這次我們攜手進了電梯。


    「啊唷！」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們聽見男子驚嚇的聲音，我閉上眼，

九樓，很快就到了。



    「換洗衣服、證件、充電器……」晴宇仔細讀著我列好的清單，凜辰則在

一旁幫忙搬運重物，大家都專注於手邊做的事情，不去想剛之前發生的一切，藉

著忙碌來忘卻心中的恐懼。



    只有永耘，倚在開著的門邊動也不動，這樣的靜止不斷勾引我努力封鎖起來的

戰慄心態。



    「在想事情吧。」凜辰發現正在注意她的我，悄聲在我耳邊說。



    「阿律，」原本在確認清單物品的晴宇叫了我，眼光還停留在手上的紙，

「我想過了，對於欣的死因，我不會再深究下去。」她一反常態說出這句話。


    「應該說，我已經知道是誰帶走她了，會住到這裡，是她運氣不好。」

她繼續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我能明白，知道的越清楚，心裡越痛這件事；你會發現，自己

有多麼無能，人面對死亡的渺小與怯懦，要坦然接受一切，真的

不是那麼容易。


    「是嗎？」我隨口應和著。

    「是啊。」


     我想她也體察到了，再追究下去，也找不到我們可以為欣做的事。



    「嗯？」沈默已久的永耘有了動作，她張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將我們

從忙碌中拉出來，三人看著她，停下手邊工作。


    「永耘，怎……」


    「有小孩在哭。」直接打斷晴宇的問句，永耘回答，充滿希望。


    「聽到了嗎？」她有些興奮的轉頭看著我們，可是我沒聽見，凜辰晴宇

也是茫然搖頭。


    「一定是那個失蹤的孩子，我去找他。」語畢，不等我們阻止，永耘

一步踏出門口。



    這一步，是相當驚人的一步。

    永耘消失了，完完全全憑空消失在門口，消失在我們的視野。



    「咦？！」三個人異口同聲的驚呼，呆在原地。

    「她人呢？」凜辰問了一句，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消失了，卻都沒辦法回答。

    「我先打電話給她。」晴宇快速撥起手機，但結果令人失望。

    「沒人接。」



    「去找她。」這三個字，我說的堅定，即使往事到了該完全放下的地步，

但我們不會放著還有希望活著的人不管，尤其，在這種緊急的第一時間。



    「現在去找她，找到的希望是最大的。」晴宇附和著。

    「她一定是覺得找到小男孩就有找到她母親的機率……」凜辰喃喃自語，

眼神透出決心，我想，有過喪父之痛的他，一定很想幫助永耘。


    「等等不要走散了。」晴宇從浴室走出來，手上拿著兩條綁在一起的毛巾。


    我們三人的右手都握著毛巾，戰戰兢兢，我踏出離開房間的第一步。



    「叩叩、叩叩、」樓梯方向傳來腳步聲，原本在房子裡是沒有聽到聲音的。

    「聽到了嗎？」我急忙轉頭，凜辰跟晴宇給我一個點頭。

    於是三個人，快步走向樓梯，腳步聲越來越遠。


    「快。」我說，殿後的凜辰提出疑問：「我覺得太詭異了。」


    「我也知道，」夾在我跟凜辰中間的晴宇說，「但是我們現在不能回頭了。」




    我們快步的向下走，腳步聲終於不再逐漸遠去，彷彿跟永耘維持一定的

距離，我們在後面追趕著，一邊呼喊她的名。


    向下走，不斷向下走，樓梯間高高的窗戶投射微弱的陽光，微微閃動著，

每個樓梯間的光線強弱都不同，但我能確定，每下一層，就越昏暗，前方的路，

感覺更漫長，彷若無止盡的危險與黑暗蜿蜒。



    就在這分秒必爭的時候，有電話響了，三人停下腳步，互相看了一眼。


    「好像不是我們的。」晴宇說。

    「先走。」凜辰似乎想到什麼。



    下一個樓梯間，地上有個皮包，裡頭的電話不停響著。


    「是永耘的……」晴宇有些膽怯。

    我打開皮包，拿出電話，上頭顯示著「護士」。

    「是護士打來的。」我說，按下通話鍵。



    「殷醫生，醫院裡又有病人失蹤了。」電話彼端的人說話快速且穩定。


    「抱歉，」我說，護士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沈默起來，「殷醫生她現在

不在……」


    「嘟────」長音，護士掛了電話。


    「怎麼了？」晴宇問。


    「她掛了。她剛才說，醫院又有病人失蹤。」


    「看來醫院不是第一次有病人失蹤了。」凜辰做出精簡的結論，但這對

我們尋找殷永耘這件事沒有助益。



    我將皮包交給晴宇，繼續往前走。



    「你們知道嗎，」走到一半，凜辰口吻鎮定的說，「這裡，應該要是一樓的。」


    然而四周的景色，是一般的樓層，很明顯不是一樓有鐵門的那層，而腳步聲

在剛才我們的耽擱下，越來越遠。



    「沒時間想了，」我急急往下走，「即使要走十八層，我們也要下去！」

    下一步，我相當猶疑，但我還是踏下去。


    「從出門開始，我們就已經不是在普通的大樓裡了。」我說。



    於是我們又往下走了兩層。


    這次，聽到微弱的回音，是哭聲，小孩的哭聲。


    「阿律……」我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嗯，我也聽到了。」我回答，希望可以平復她激動的情緒。

    可是，事情並非我所料。

    「阿律……凜辰他不見了……」我腦袋登時一片空白，可是停不下來的步伐

繼續往下走了兩層。



    「怎麼辦？」晴宇的腳步開始不穩，跌跌撞撞的走著。

    「來，」我轉身我緊她的手，「無論如何，都別放開。」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現在能做的，就是走下去。我在賭，賭

盡頭有所有的人，所有的答案，即使這是場極不公平的賭局。


    腦海中浮現出永耘跟凜辰，還有欣宇。


    即使不公平，我也要贏。



    「我們一定能夠平安的出去，我向你保證。」我對著身後不安的晴宇說。

    「嗯。」她有些哽咽。


    「嗯？」突然，一種異樣感襲上全身。


    原本緊握晴宇的手空了。


    「晴宇？」我打了個寒顫，轉身。


    背後什麼人都沒有。




    「不────」頓時，心空成一片死寂。


    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雙腳失去理智的狂奔，終於，眼前再度出現當時令人難忘的景象。



    那片荒涼無際的猩紅色岩漠。


    這個地方，除了我一個人，誰也沒有。



    「晴宇──」

    「凜辰──」

    「永耘──」



    我不死心的大喊，狂亂的暴風把我的聲音吹散，這裡沒人回應，誰也沒聽見。


    又回到當初欣死後，我一個人最孤單的感覺。


    我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狂風吹起的砂石直砸往我的臉上，我撫著臉頰，

還有感覺。


    「這不是夢。」我自言自語著。

    霎時，一個壓迫感快速的從天而降。

    「碰！」物體接觸地面發出極大的聲響，激起一陣塵沙。



    是什麼？從悲傷中驚醒的我往旁邊看，是一具人體躺在那兒；他奮力爬起身，

渾身浴血。



    「凜辰！」我驚喜的大叫，他轉頭看我，吃力的說著：「阿律，小心。」



    我正訝異著為什麼他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沒有嚴重的大傷，

他卻緊抓著我的手，要我小心。



    「殷永耘那女人……」他喘著氣，「她不是好東西。」語畢，他頹坐在地，

彷彿千辛萬苦才完這句話。



    「凜辰──」遠方傳來女人的呼喊。

    「是晴宇嗎？」我急著四處張望，但似乎受傷的凜辰壓住我即將回應的聲音。

    「小心，那是殷永耘。」他的眼神充滿敵意。

    「怎麼回事？」我小聲的問著凜辰，事情感覺很不尋常。

    「這可惡的……」凜辰忿恨的咬牙，我從沒見過他如此生氣的模樣。

    「快說給我聽啊！」我焦急的問，畢竟我們，不是為了找她才到了這嗎？


    「殷永耘才是一切的主使者，我剛剛看見了……一場祭典……」


    「沒錯，」凜辰左手緊壓著右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魂魄，

那裡有很多很多人……剛才，他們圍聚在殷永耘的身旁，吆喝著……」



    「很多人？」我顫抖著，難道，是靈魂被拘禁嗎？如同過去那些被地理師

血祭在此的那群人一樣，死後靈魂要在這種地方徘徊嗎？


    那欣……也在那群人之中？我心裡提出這樣的疑問，但我並沒有說出口，

因為我害怕聽到答案。


    「好多人在吆喝著：『血』、『殺了他』。我看見她在笑，舉起刀子

在某個東西上劃了一刀，那血柱噴的好高……」



    聽到這件事，深深震懾了我，我震驚到連有人一把拉走我的手都來不及反應。



    「呼呼……阿律……」瞬間，我似乎來到很遙遠的地方。四周的景色一變，

全都是血紅色的花朵吐著火焰般的花蕊。眼前一個女人撐著膝低著頭喘氣。



    「阿律，終於找到你了。」她抬起頭，是晴宇。


    「晴宇？！凜辰呢？」我四處尋找凜辰的身影。


    「我跟你說，」彷彿才剛受到極大驚嚇，晴宇的嘴唇發白，一邊顫抖跟我說，

「剛才那個已經不是凜辰了。」


    「怎麼會！」我訝異的看著晴宇，她滿臉汗水，她的眼神有強忍的驚懼，

神情有些悲傷。我看出她正勉強自己佯裝平靜，如同我所認識的晴宇。



    但剛才的凜辰是那麼真實啊！


    「你想看看，你第一次到那片岩漠、你看見欣宇受苦難的那一回，是誰帶你來的！」


    沒錯，當時，我以為是凜辰來搭救我。


    「這裡是個很可怕的地方。」她緊抓著我的雙臂，眼淚順著臉頰滑下。


    「我看見凜辰拿著屍塊不斷的啃……真正的凜辰去哪裡了……」


    我看著她繼續勉強自己的表情，或許，她不知道她正在哭。


    我撫去她臉上的淚水，那一瞬間，我愣住了。



    「阿律……」她撲到我懷裡抽咽，釋放情緒，只是這個人已經不是晴宇。



    「永……」我不曉得該不該叫喚她的名。


    「阿律，我找到媽媽了！」永耘哭成個淚人兒，抬起頭看著我。


    我無言以對。


    「凜辰跟晴宇呢？」她擦擦淚，左右張望。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若晴宇是真的，凜辰的話就不能相信，但若凜辰是對的，我現在懷裡

的人能讓我放心嗎？



    我沒有擁抱她，只能茫然看著天空。這裡的天是個漩渦，紅色旋轉的雲彷彿

隨時會下起血雨，不時還夾雜著森白的閃電。我們的命運到底會如何？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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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是不好的行為....（掩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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