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血宅（15） 危機

[yasachi (明明)]

文／明明


    少女直視著我，她凝視我的模樣，彷彿正在思索什麼，不容打斷與窺探。


    「她就是殷永耘，」晴宇指著少女，「只是真正的殷永耘，八年前出來

找她母親，就沒離開過這裡了。」她又指指她身後，此時我才發現，忘魂花

所築起的洞窟裡還坐著一個女人，她低著頭，那身影陰暗的幾乎與背景融為

一體。



    晴宇邊走著，邊跟我敘述她過去的經歷，包含在安息地的生活，如果

這還能稱之為生活的話。



    「那……」我吞吞吐吐，因我對要問出的話實在有些猶豫，「你為什麼會

……相信她？」


    「因為我看見了祭典，」晴宇邊說，邊跟著已經往原路前進的少女，她

拉著我的手，「那個惡魔般的女人，殺了小孩，還對在一旁的母親狂笑，說

是一定讓他們母子倆相聚，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永耘之前在大樓下遇見那個

媽媽就說她一定會找到孩子，結果馬上就出了車禍，說聽到孩子哭聲的也是

她。」



     晴宇說到此，其實我已經相信大半。



    「說不定是巧合……」但我還是嘴硬了這麼回著。

    「或許吧。」晴宇加快了腳步。

    「對了，你跟凜辰有碰面嗎？」


    「沒有，」晴宇聲音忽然小了起來，「只是當那孩子的頸子被劃破的時候，

他們……那些魂魄……好像發現什麼，我一開始以為是我，但是他們往另一個方

向去了……我懷疑那個就是凜辰。」



    我想起凜辰腹部的傷口，心裡更加不安。



    「是嗎，那你怎麼遇到這個永耘的？」我問，感覺有些怪異。


    「可能我一開始太想找到永耘，祭典之後我雙腿一軟，不知怎的她就在

旁邊了。」她簡單的帶過，的確，像這種現實中無法驗證的事情，也沒辦法

敘述的太詳細。



    晴宇這樣說，對於「她」肯幫助我們這樣的事就不難理解，因為晴宇，之

前是這麼希望能幫助「殷永耘」找到她母親，所以，即使不認識的靈魂，強烈

的意念還是能相通的，所以，晴宇才會找到這一個真的永耘。




    「快到了。」少女輕輕說打斷我的思緒，示意我們注意要緊閉呼吸。



    那條道路再度出現在我眼前，安息地的另一邊，憎恨世人，也帶著世人對他們的

憎恨存在在那裡。它們聚集著，嘶嘶聲劃破空間，每一團血色凝結的氣團發出渴求

的聲音，直貫進我的腦裡。那個惡魔，站在他們之中，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激昂

的伸出比尖刀還銳利的指甲，然後，手指輕輕在凜神身上遊走。




    「血。」



    這樣的呼喊，與它們殺死欣宇時一模一樣，我看著被抬上石棺的凜辰，

腦中再度重演欣的死刑。



    「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戰慄讓我無法控制自己，我不斷呢喃著，

永耘手摀住我的嘴。


    「冷靜點，我們就是來救他的。」少女永耘，嘴唇翕動著，她的話語也是

直接傳進我腦中。


    接著她拉起我與晴宇的手，「等等我們到了凜辰旁邊，你們另外一隻手

一定要抓緊他，然後，不要猶豫，閉上眼睛往後踏一步。」



    我跟晴宇抿緊了嘴，點點頭，我的身體發著抖，雖然我已經分不清楚是因

為她的手太寒，還是因為我的緊張與害怕。



    「好了嗎？」少女跟我們確認，她的神情，也不是很輕鬆。


    「記得，拉起凜辰，閉上眼睛，往後踏，千萬不要猶豫。」她簡短

做出最後說明，然後，一眨眼的時間，身體彷彿穿越重重隔層，既擁擠

又沈重，才稍能喘口氣，我們已經來到凜辰躺著的石棺旁。



    「快。」她催促著，我跟晴宇一人拉著凜辰一手，接著緊閉著眼，

往後踏了一步。



    這步伐踩下去，柔軟，下陷，身軀被一種液狀物體包圍，柔順

滑溜，我深深的沒入這團物體當中，整個世界安靜了，彷彿融入一團夢境當中，

那樣安心安全，無人可以闖入的。



    就這樣，整個人被包覆其中，緩慢的漂流，我不知道要往何方而去，只知道

我一手握緊了永耘，另一手，握緊了凜辰。



    「可以張開眼睛了。」少女說著，我睜開眼睛，眼前是永耘母親所在洞窟的最深處。



    「你們快叫醒他，叫他的名字。」她鬆開我跟晴宇的手，推推我們，「這裡

也不是久留的地方。」




    我跟晴宇在凜辰耳邊呼喊著。




    「唔。」終於，他醒轉過來，可是氣力虛弱。


    「太好了……」晴宇帶著哭聲說著，放鬆了焦急與緊繃，情緒也跟著釋放出來。

    「既然，我們已經不用幫永耘找母親，」我看著少女，「我們快回去吧。」



    是的，我想回去，一開始我就不想知道更多與欣宇之死有關的事情，

更何況，這讓我的兩個好友身陷其中，凜辰，還幾乎喪了命。



    「怎麼回去？」晴宇淚著眼看著少女。


    「我不知道，」永耘嘆息著搖頭，「我從沒想過離去。」


    「怎麼會……」將希望全放在她身上的晴宇身子軟了下來。



    我默不作聲。



    良久，永耘才繼續說話：「我聽說過，要離開這裡，有一個出口。」


    登時，我心中又燃起希望。


    「可是，沒人知道在哪裡，用什麼方法過去。」



    晴宇看起來很失望，可是我想她已經盡了她最大的努力幫助我們。


    「沒關係，」我說，「出的去就行。」


    「只是凜辰現在這模樣，恐怕不是說要走去找就能去的。」晴宇有些不捨，

她撫著凜辰額上的髮。


    「看來只能暫時待在這裡了。」我看著凜辰虛弱囈語，做了這個提議。


    「這個地方……」少女坐在花叢上，透明的身體變深了一些，「這個地方，

總是會帶著你去見想見的人，我不知道到底要如何離開，但我明白，一定得放下

你心中的執著，」她抬起頭，看著我，「你心中的牽絆，否則，你怎麼走？」



    我不曉得她想跟我表達什麼，但那種憐憫的語氣，似乎在說，我跟她

有同樣的遭遇。



    可是，我並沒有想要找到誰，留住誰啊，我只希望能跟兩個朋友好好的離開。




    「總之，」我岔開這個話題，「只要這裡還算安全就好。」




    看著少女跟她的母親，花一朵又一朵拈起，彷彿上癮一般呼吸著，瞬間

乾枯的花朵落在地上，又馬上萌芽，就像是消弭這裡靈魂的哀愁後，又以

它們的嘆息作為養分成長，不斷循環。



    我想，如果也能吸上一口，嚐嚐瞬間解脫的滋味，該多好。



    「阿律，」晴宇看著似乎是睡著的凜辰不安的說著，「之後我們要怎麼辦？」

    「不知道，」我低著頭，「或許到處走走，找找出口在哪吧。」


    「走？你以為真的走的掉嗎？」


    陰險，憤怒，嚴冬般的語氣，一個陰影巨大的就像要我把吞噬一般，從我背

後慢慢接近。


    「阿律！」原本已經疲憊的晴宇一把抓住我，用力往後扯。


    我們拖著凜辰，沒命的跑，這個惡魔，讓人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我轉頭一看，

她還在悠哉地邊看著指甲，邊散著步，卻能緊貼著我們不放。




    「哦？跑？很久沒玩捉迷藏了……」



    她輕輕一笑，剎時，壓迫感消失了，就像被狂風吹散。



    是啊，是安息地沒有的狂風。


    「這是哪裡？我們又到了哪裡？」晴宇的頭髮讓汗給弄濕，一副狼狽樣。



    眼前，是一整片稀疏的沼澤林，仔細看，腳下是血濘地，稀稀疏疏的是一叢叢

噁心的怪樹，扭動著枝根吸吮底下的血液。樹幹上偶有漲起的膿包，像心臟一樣跳

動著，膨脹到一個極限時，怪樹就如動物般發著抖，終於最後膿包爆裂開來，樹

身不斷噴出青綠色的汁液，整棵樹突然瘦弱下去，細的像根竹竿一般。



    「阿律！快，凜辰……」晴宇使力的說著，錯愕中的我才終於回過神。



    倉促之下，我們拖著凜辰奔跑，沒想到才到這裡，他的下半身已經整個

陷入血沼之中，而且還在不斷下沈。



    「不！」我用盡力氣想拉他起來，晴宇也是一樣，可是，我發現越是用力，

我跟晴宇也跟著沈的越深。



    「不行啊……」在血沼淹過我們的膝蓋時，晴宇放棄了，我們只能盡力讓凜辰

下沈的速度減慢，卻無法將他拉起，眼看，他的胸部就要沒入底下。




    「怎麼辦，我們到底要怎麼辦？」



    面對晴宇最無助的哭喊，我無法安慰，就在危急的時刻，一個聲音直撲而來。




    「如何，捉迷藏好玩嗎？」

    她嘻嘻的笑著，將我們推往更絕望的深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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