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月葬（7）綠水送葬 之一

[yasachi (明明)]

說在前頭：第一到六回的「修改版」我放在部落格，如果是新來看的版友
可以從簽名檔那裡找文 ^^（分類好囉！） 另外，舊版本接著看下去不會
有斷層，也請之前有看的版友安心服用。





--故事繼續分隔線---


文／明明

第七回  綠水送葬 之一


    「小山？小山？」廚房內中年男子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四處大喊，腿上一條圍裙沾滿做

菜時噴出的油漬。



    「那個小山去哪裡，哼哼，一定又跑去後面偷懶！」四處找不到人的男子將菜刀插

進臀後的刀套，氣沖沖走向後面養雞的院子。



    這一切都看在小李眼裡，他默默洗著菜，心中先替小山哀悼三遍。果然一分鐘後，

一名戴著鴨舌帽、穿著現下剛流行吊帶褲的青年從院子方向衝進廚房，後面跟著中年

男子，他方才收好的菜刀又為了教訓青年回到了手上。


    這個中年男子是他們繼霖館的老闆兼主廚，他們管他叫頭兒，另一個戴著鴨舌帽的

青年便是大小二李的童年玩伴兼朋友，張小山。


    「你這死小子，等等客人就上門了你這個伙計還在這裡偷懶！」頭兒氣呼呼地將

菜刀一角砍進砧板，另外拿起鍋鏟又追過去。


    「我哪裡偷懶了，剛才我可是在替你……哇哇！頭、頭兒，小心鏟子啊！」小山

繞著流理台躲躲藏藏，剛才那大鏟子可差點打到他的腦袋，專門做大盤菜的鍋鏟加上

頭兒的手勁，被打到絕不是開玩笑！


    「你說替我什麼？替我抽洋煙、替我找事情做是吧？」


    「不是，你冤枉我了頭兒，我剛在替你找二廚。」小山癟起嘴委屈道，他剛剛真

的在做正事嘛！不過順便嚐嚐鮮罷了……這可是泊來高級品，很難得弄到一根啊！


    「二廚在後院我還要你幫我找嗎？當我傻啦！」很顯然，頭兒完全不聽解釋。


    「唉唷！小李你也說說話，不然、不然你大哥在這裡的差事要飛啦！」


    小李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將青菜放到籃子，看著頭兒又看看小山，什麼話也沒

說，只是嘆了一口氣。


    「連小李都不幫你說話，你人緣也太差了。」找回伙計的頭兒聳聳肩，看來氣消了

大半，將鏟子拿回去放，嘴裡不忘調侃張小山。


    「小李！」小山氣呼呼走道這個換帖兼死黨的身邊，手臂鉤住他的脖子說：

「你真不夠朋友，我剛可是替你大哥賣命耶。」



    可小李真不知道要說什麼。當初他與小山先大哥來到城裡，便在繼霖館做事，

他們運氣很好，頭兒除了嘴巴壞了點，對待底下是慷慨又熱心，包他們吃住，絕不讓

生病的人上工，老闆娘給頭兒燉補，也少不了底下一份，逢年過節一定接待不能回家

的人，整個館子就像一個大家庭，熱鬧溫馨。後來頭兒嫌廚房人手不夠，小山便把腦

筋動到大李身上，其實小李也是舉雙手贊成的，只是他明白大哥的個性，要讓他離開

母親身邊簡直難上加難。沒想到這個張小山不知道施了啥法寶，才寫封信去就得到大

哥回信答允，小李作夢也沒想過大哥會離鄉背井。



    不過他心裡總是開心的，他相信憑大哥的才華，在城裡創出一番事業絕對沒問題，

並且他也有心經商開店，只要大哥願意來城裡，他們兄弟倆就有機會聯手闖出名堂。



    只是，自他與小山接到大哥的回信後，已經過了三個月，現在卻還沒看到他哥的

人影，更沒有任何音訊，小李心中不禁擔憂，他大哥會不會出事了。


    從家鄉走到城裡，先走七八天再找洋車，最慢一個月也要到了。他確定大哥不是

言而無信之人，說要來鐵定不會賴在家裡，更不是會自己跑去其他地方而不給聯絡，

所以現在還不見人，一定是發生什麼事。



    在一旁的小山看到小李沈重的表情，也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他拍拍他的肩，

故作輕鬆：「沒事！男人不去四處走走就不是男人，你別瞎操心！」


    但小李並沒有因此放下心，他猶豫半晌，終於決定將自己的疑慮說出口。


    「你想我哥他……會不會是去了九葬村？」


    說完，他倆無語相視。


    「做什麼兩個人對看還含情脈脈，媽的，城裡姑娘很多，你們要搞去外面找人搞，

別在這裡演這種娘娘腔的戲碼。」頭兒笑著，手上捧著一籃雞蛋，話才說完就發現氣

氛不合適開這種玩笑，馬上改口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激起你們的兄弟情深？真有

什麼麻煩，頭兒我幫的上忙就儘管說。」


    小李問：「頭兒，你聽過九葬村吧？」


    只見頭兒拉下笑臉，眼睛在他跟小山兩人間轉來轉去，接著將臉湊向他倆，

低聲問道：「你們也知道九葬村？」


    「何止我們，全世界都知道了。」小山似乎對頭兒故作神秘有些不以為然。


    「我懷疑我哥進了九葬村。」小李說。


    「就是要來當你二廚的那個。」小山緊接著補充。


    這一說，頭兒有了反應，他向後退了一步，險些打破籃裡的雞蛋，大驚說道：

「那不就是我未過門的二廚嗎！他怎麼了？」

    「你連過門都說的出口……」小山咕噥著，後腦杓當場被頭兒打了一下。


    小李簡單將大李這個人的個性跟頭兒講，順便說了信件往來的始末。


    頭兒聽完，收起嘻嘻哈哈的態度，坐到板凳上，雙手交叉在胸前，露出平常少見

的嚴肅：「是有可能進了那個怪地方，這很麻煩，說不定得去找那個人才有辦法。」


    「什麼人？」小李趕緊問，對於九葬村，他除了知道絕不能踏進外，其餘一概不

知，人對不知名的東西都有些害怕，尤其這村子的名字聽起來就很不舒服，如果能找

到瞭解或是去過的人，那再好不過。而在小李旁邊的小山也收起笑臉，專心聽著頭兒

接下來說的話。


    「如果我的二廚被困在九葬村，在以前，他要出來是沒問題的，但現在恐怕有點

困難。」


    「為什麼？」小山著急地問。


    「聽說以前那個村子有兩個女子會幫助旅人脫離那個地方，但有一次，她們替某

個人脫困的時候發生意外，一個失明，另一個變成啞巴，從那之後再也沒聽過有人從

那裡活著出來。」


    小李與小山對看一眼，他們都不明白村子有什麼東西讓那個地方變得如此駭人，

更不清楚兩名女子如何助人脫困，又如何「發生意外」，一切從頭兒嘴裡說出來，只

是一個大謎團。


    頭兒低著頭繼續說道：「她們發生意外的那次，救的人就是我。」


    「什麼！」小李與小山盡皆失聲，四隻眼瞪得老大。


    原來頭兒去過那地方！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我是個小伙子，會去那個村子是受人之託。這件事

情真的說來話長啊。」


    「九葬村真像外面人說的那麼可怕嗎，聽說裡頭住著兩個女人，就像你說的一盲

一啞，長得絕色天香，不過你說她們專門助人脫困，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大家都說

她們是女妖，晚上出來專吸人血，據說身上只要帶大蒜跟這東西她們就會退避三舍。」

小山認真地拿出一個十字架，批哩啪啦把自己在街坊聽到的傳說講出來，說罷又馬上

補道：「唉呀！早知道寄給大李的信裡應該要寫這件事的！」



    「胡說胡說，」頭兒揮揮手，皺起眉頭，「你聽到的恐怕是哪個人加油添醋了，

那兩個女孩兒絕不是什麼女妖。」


    「小山，先聽頭兒說。」小李拉住想要辯駁的小山，搖搖頭，他現在想趕快知道

那個村子的所有事情。


    「咳咳，」頭兒清清嗓子，緩緩說來：「當年，我受了某個人的委託才會去那裡，

經常來往那個村與城，但自從發生意外後，這人就不再讓我去，所以我想，如果你想去

九葬村找哥哥，先去找我說的那個人會比較妥當。」


    「那個人是誰？」小李問。


    「嗯，」頭兒頓了頓道：「他就是住在村子裡那兩個女孩的爸爸。現在住在城東外

的小屋裡。」


    一抓到線索，小李注視著頭兒，鄭重說道：「我要去找他。」語罷，小李轉身就

走，也算依恃著頭兒待人寬厚，他相信一天沒上工跟找大哥的下落兩件事相比，頭兒

會諒解。


    但這個餐館老闆的反應出乎小李預料。


    「站住，」他凜然說，脫下身上的圍裙，拿起砧板上的菜刀盯著小李，「你想一

個人走？」


    小李轉頭看著頭兒，只見他收起身上幹活的行頭，俐落換上乾淨的衣裳，咧著大

嘴笑說：「今天繼霖館休息，咱們找你大哥去！」



    「咱們？頭、頭兒，你是說我也要去嗎？」小山不可置信的跳腳。



    「廢話，」頭兒粗壯的手一邊摟住小山，一邊扣住小李：「九葬村以前的事兒，

我路上跟你們邊走邊說，現在咱們就出發去找那個林家大老爺。」


    一路上，小李看著小山跟頭兒打打鬧鬧，心裡卻沒半點輕鬆。大哥不見了，想到

瞭解九葬村是因為這是他們目前唯一可以替大哥做點事的途徑，如果之後順利到了那

個怪村，結果大哥不在裡面呢？搖搖頭，小李不敢想之後的事情。



    「小李，你心裡可要有準備，」頭兒呼了口氣，「一般進了九葬村，一個月沒出

來，就不用指望了，而你大哥已經三個月沒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為、為什麼是一個月……會發生什麼事？」小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事，

馬上停下腳步，扯住頭兒的領子問。


    「你聽我說，先放開我。」頭兒拍拍小李爆出青筋的手，皺著眉頭，接著，慢慢

說出九葬村以前發生的事。


    那個地方，在百年前並不叫九葬村，而是一個好山好水的綠水村。




XXX




    綠水村地處各路交界，無論是城與城間或是村往城裡，常常得先到這個地方休憩

才能繼續行進，也因為這樣的驛站性質，綠水村除了農業之外，工商業也屬發達。



    這個村還有一個為人傳聞的事情，那便是林家。原來綠水村雖然為一附近旅人必

經之地，但村莊著實不大，這樣的一個小地方有一半以上的屋舍在林家名下，而林家

人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底下房屋皆以極低租金出租，毫不造成這裡居民的負擔，甚

至只要經濟上有困難，一年的免租都是有可能的，另外林家還在村裡辦學、男女皆可

讀書，因林家的諸多善行，綠水村的大家對他們都相當敬重。



    然而，真正讓村民佩服的心服口服，並非林家以金錢打造出來的形象，而是林家

人細膩謙虛、待人和善的態度，從不給人財大氣粗、高高在上的印象，這與一般人認

為有錢人都是目中無人的想像大相逕庭，尤其是林家兩位千金，自幼便跟其他孩童一

起上學、遊戲，面對長輩彬彬有禮，對待同輩親切友善、自然大方，這種打開大門讓

女兒在外面跟大家一起學習的決定，非但超脫當時世俗對女性的約束觀點，大家兒女

平起平坐的教育更讓林家在綠水村中與其他人沒有窮富的隔閡。



    於是綠水村的村民，便是春天農夫歌唱播種，秋天眾人歡欣收穫，夏夜大家圍

坐暢談，冬天彼此送炭取暖，日子過得祥和快活。



    這樣美好的一切，就在一個寒風亂颳的夜裡有了改變。



    在林家，姍翠首先聽見這個聲音，她拿出披風將自己密密包緊，脖子再圍上一

條長巾，搓著雙手，她來到庭園裡，側耳細聽。



    她在床上剛剛聽到的不是錯覺，後山吹來的寒風中果然有個聲音。


    女人悲泣的聲音，之中還夾雜著某種憤怒的鳴叫。


    是什麼呢？姍翠抬起頭，這時姍蘋也已經走出房門，她們倆互看一眼，接著同時

望向後山的方向。


    『那是什麼？』姍蘋輕柔的聲音裡藏不住訝異，映入她們眼簾的是一種怪異的景象。


    月光之下，大批生物的黑影從山上竄流而出，如洪水一般，直撲往村子的方向。

這群黑影動作迅速，卻沒發出半點聲音，只有冷風霜寒呼嘯的夜，靜得嚇人。


    『呀！！』一聲尖叫出乎意料地爆起從村子的東邊響起，姍翠身子不自主震了震，

身邊的姍蘋趕緊握住她的手，兩人跑向聲音來處。


    『姊姊……那裡、那裡應該是客棧啊。』姍翠說，她擔憂著住在裡頭的旅客，

不知道這聲驚叫與後山的黑影是不是有關係。


    她不得不這麼想，因這間迎賓小棧是最靠山的一棟屋舍了。


    『先不擔心，看看情況再說。』姍蘋走在前頭，小翠看著她的背影，也感覺到她

的憂慮。


    趕到客棧，姍翠傻眼了，眼前這個景象深深嚇到了她。


    客棧前的街道，站著十幾個人，看他們都是生面孔，衣服都沒穿好，應該是外地

來此投宿的旅客，為什麼這些人會穿得這麼少站在寒風當中，並且每個人的五官糾結

在一起，雙手抱頭亂抓，有的還在臉上抓出血痕，他們好像、好像很痛苦……



    『姊姊，這發生什麼事了？』姍翠顫抖著問。


    『我也不知道。』姍蘋亦強壓住發抖的聲音回答。


    此時，其中一名旅人慘叫一聲，仰頭大喊，咻咻喘著氣，步步踉蹌往蘋翠二人靠近。


    『不要……不要……』他仰著脖子幾乎到了往後折斷的地步，喉嚨發出低泣的兩

個字，近乎哀求的語調讓人捉摸不清。


    他似乎在跟什麼求饒。



    『你怎麼了，你沒事嗎？』姍翠看著他悽慘的模樣，忍不住哭了出來，想上前去

看看這人怎麼回事，卻又讓他可怖的奇怪模樣嚇退兩步。


    而姍蘋沒有後退，她站定位，跟那名將脖子折成怪異角度的旅人距離越來越近。


    姍翠有種直覺，但還沒能分辨是什麼，下一刻，她就眼睜睜看著鮮血濺滿姍蘋滿身。



    『啊啊！姊姊！』她尖叫，大聲呼喊，想伸出手把姊姊拉回卻已經來不及了。


    旅人手指弓起，像老鷹的爪，猛然往自己的心窩挖去。


   『救我，救我。』他的臉上兩行血淚，哭喊求救，卻不能阻止自己的雙手把心臟扯出。


    他胸口的血，直噴向在他面前的姍蘋，然後，跪下，然後，倒下。


    『姊姊！姊姊！』姍翠一把抓住姍蘋的手臂，忍住發軟的雙腿將滿身是血的姊姊

拉後好幾步。


    『嗚嗚，我以為……他要傷害你……』姍翠抱著姍蘋哭泣，但她的姊姊已經呆

若木雞。


    那瞬間，姍蘋根本忘記眨眼，方才溫熱的液體染滿她的衣裳，又因寒風急速冷卻。


    現在，她所觸及的是冰冷的血，濕濕的，滑滑的。


    『嘔。』捧住胸口，她在姍翠的攙扶下作嘔，低著頭的她沒有看見其餘十幾的旅

人一個個都往她們靠近，在她們面前圍成一個扇形，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痛苦的表情，

然後弓起手指，絕望地挖出自己的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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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世界的方法    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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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neering:推～
推 snowring:開心轉圈圈的用力推.......  不過要先去複習一下 XD
推 jinsho:推...
推 snowring:在精采的地方卡住吊人胃口啊..不過之後就可以知道謎底
→ snowring:好期待唷..希望大李可以平安脫困...
推 aguilera9322:哇~好精彩,看得好開心 XDD
※ 編輯: yasachi         來自: 218.164.150.137      (10/14 19: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