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殺鬼--第一回 噬魂（1）

[yasachi (明明)]

    「拜託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略微臃腫的中年婦女跪倒在赤褐色的

大門前，涕淚縱橫，然門戶深鎖，未因她的叫喊而敞開。



    「殘霜，你真的不開門嗎，」玲看看自己的極為修長的指甲，神色不耐，

「她吵的我指甲都留不長了。」



    殘霜專注地寫著黃皮書卷，頭也不抬：「他兒子傻了是因為冤親債主，我

不能插手。」



    「那你也想想辦法讓她安靜，」玲懊惱地用她鮮紅的舌舔舔指緣，「我真受

不了了。」她揮揮身上鮮紅飄逸的袍子，飛到屋頂上頭，像隻鳥般在殘霜頭上

盤旋，一邊嘮叨：「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然而殘霜不理外面婦女的鬼哭神號跟玲的碎念，全副心神都在手下的筆尖。




    殘霜，生辰年齡出生地無人知曉，端看五官，紅唇柳眉，靈秀清麗，搭上

纖細的骨架，如雪依附、吹彈可破的肌膚，和總是用黃絲帶繫好斜倚在右肩的

及腰青絲，這樣一位謎樣般的女子，世人可能會以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但

她卻是穿梭在二十一世紀都市叢林中，罕見的除靈師。



    現在她一手拿著黃曆，另一手推演盤算，時而握筆長書，時而低頭沈思，

因為不久前她才接受王家的委託，是一件相當棘手的案子。




    「你行行好，」玲用掌心摀住耳朵，飄向正在寫字的殘霜，「這哭喊真

的太銷魂了，我受不了的。」她哀憐的看著殘霜，卻換來一個皺眉。



    「你好像越來越沒用了，玲。」殘霜放下筆，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此話

一出，嚇得玲大驚失色。




    「我……」不等玲的反駁，殘霜走出房門，推開大門，中年婦人跪在

外頭，淚流滿面。殘霜有些愧疚地想扶她起身，卻發現她雙腿已經發軟。



    「進來再說。」她溫柔說道，婦人彷彿得到救世主青睞一般，邊笑邊點頭，

胖胖的臉頰讓眼睛都瞇了起來。



    玲見殘霜招待客人進來，連忙躲進甕中，進去前還不忘看一眼自己跟手指一樣

長的指甲。



    「大師，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們家小成啊。」才進房門，婦人又跪了下來。



    「太太，」殘霜面有難色，「本來無緣我已經是不會開門了，說實話，你跪

再久，我也不能幫你。」



    「大師～～」聽到此話，婦人哭的更大聲，連在甕中的玲都沒辦法控制自己，

撞了甕壁一下。




    「你兒子我不是沒看過，冤親債主要纏他，這不是外人可以化解的，」殘霜

拍拍婦人，「讓你兒子真心悔過，求他們原諒說不定有機會，你們做父母的可以

多做善事，這樣做而解脫的例子我看過太多，你就將信將疑的去吧。」殘霜的

語調平和真誠，婦人聽了也不再哭嚎，只是啜泣著，帶著失望的表情離去。



    送走婦人，殘霜關上門搖搖頭，拿起書卷，用毛筆敲敲甕頭。



    「謝天謝地。」玲一溜煙的竄出，彷若一道紅煙，瞬間飄上的屋頂；她

背貼在天花板上，就像躺在那兒，身上的紅袍滾花的樣子彷彿在水中漂，玲

又從懷裡拿出一把木梳，慢慢的梳起頭髮，過回她平常愜意的日子。



    「你這麼悠閒也沒多久了。」殘霜有些凝重，而玲看著她的樣子有些訝異，

她從沒見過不安的殘霜。



    「怎地，你最近看來不太一樣。」玲盯著她，目光透出些微頑皮挑釁的

殺氣。



    殘霜斜睨了她一眼，冷冷的說道：「王家那棟宅子地氣相當凶險，

我上回去看過，百年老宅，水氣甚重，榕樹茂密，苔石遍布，尤以屋子

北角廂房，終年沒有陽光，要沒惡鬼也難。」




    「聽起來挺不錯的，是高級住宅呢。」玲開心的大笑，用著她新學的語彙，

在空中翻轉著像在揶揄殘霜，不過那塊地方確實是像她這般的厲鬼夢寐以求的居所



    「哦，是嗎，」殘霜挑挑眉，「反正跟他交手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是

沒什麼好擔心。」



    「這樣說來沒意思，」玲轉了一圈，頭輕輕靠在殘霜肩上，「以防萬一，

你就像以前一樣給我加點功力。」她說，非常期待。


    「然後好讓你趁我虛弱的時候給我致命一擊是吧？」殘霜拿起毛筆，

作勢要畫在玲的臉上，她嚇得退了三丈。




    「我先跟你說，王家宅子裡的是個孩子。」殘霜收起書卷。



    「不好對付啊。」此時，連嘻嘻哈哈的玲都拉下了臉。孩童有最原始

的情緒，那是相當強的力量，不容忽視。


    「嗯，你最好也要記清楚，」殘霜從陳舊的架子上拿下一個全新的瓷甕，

「我的棋子，沒用了換一個就行，」她嘴角勾起一彎新月，「你這個棋子，

就得好自為之。」



    接著，她斂容說道：「我算好時辰，明晚子時出發，無月至陰之時，對你

比較有幫助。」



    說罷，殘霜進去臥房，這整棟屋子的門與牆都畫了藩籬，玲除非待在甕子

裡，否則是出不去那個房間的，當然，她也進不去她的臥室。她看著殘霜的背影

消失在門後，埋藏已久的那絲恨意又浮現在心頭。



    玲上樑自盡，就是因為當初那個薄情郎，利用她賣肉賣色，還把她的家人殺光

奪取些微田產，將她唯一的兒子賣去當長工，身著紅袍臉上紅妝，就為了死後能

找他報復，結果呢？那男人死了，在她上吊之後在路上被賭莊手下給活活打死了。



    於是，她就帶著這深深的恨意徘徊在人間，不知年月，沒有終點的徘徊，這時

的她除了沒有原因的恨，無法排解的怨，再也沒有任何情緒，就這樣幽盪在人世，

直到十多年前，她遇見殘霜。雙方大戰數回，不，應該說她跟殘霜放出來的狗靈

大戰數回，她發現經年累月的舊恨讓她有強大的力量，狗靈一個閃失被她尖長的

指甲撕成兩半。


    殺紅眼的她，趁著氣勢猛力往殘霜一撲，心想這下有冤魂能陪她作伴，卻只見

這瘦弱的女人輕輕一笑，往後一退，她著了她的道！周圍早就被她佈好了陣，

她一進去便被捆的死緊，那可是比上吊還要辛苦。殘霜拿出一個甕，給她兩個

選擇，一個是再死一次，另一個，是進甕。



    玲選了後者。



    從此，她有了歸宿，有了聊天的對象，有了怨恨以外的事能做，殘霜更將她的憤

恨轉為力量，但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她必須為她所利用。



    利用。當時的她心想，再怎麼利用也不會有比當時還要更傷痛的事，至少

她跟她在一起還算不無聊，兩個湊在一起討論些新鮮玩意兒的時候也能稱上快樂吧。

但她萬萬沒想到，跟殘霜相處也有十餘年了，對人來說是一段不短的時間，她卻能

毫不在意的跟她說出這般殘酷的話。



    什麼棋子棄子的，她對殘霜多少有點感情了啊！也不想想平時剷妖除魔

這等髒事是誰在動手，她也是費盡千辛萬苦被她百般折磨才練得噬魂術，

這一切還不是為了她！玲嘴裡咕噥著殘霜忘恩負義，雖然她偶爾會起殺意，但

她發誓那非常的少！


    玲想起了那段她們替彼此療傷的日子，那個對手確實太凶悍了，要不是

殘霜即時出手相救，灑墨定身，她恐怕早已魂飛魄散。


    「臭殘霜……」她一個轉身，躍進甕裡，「明天晚上你等著看我怎麼修理

那個小鬼！」



    躲在甕中的玲胸口感到有些緊縮，這感覺很陌生了，但她哼笑一聲，

馬上療養心神。

    明天一戰絕不能輸！





    在房裡的殘霜什麼都知道，包含玲的心事，但她從不心軟，這次也是一樣。


    尤其是對鬼魅。



    說起來，她比起玲也沒好到哪去，恨，她也有，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她想起

他常說心中不能有太多雜念，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很容易，只是偶爾，還會憶起

往事罷了。


    她握了握毛筆，鼻頭有些酸，另一邊她收起新甕。


    殘霜心想，明晚，玲準計是打不過那孩子的，她得做好準備，做好準備……



    房裡房外，各藏心事，玲在房外全心準備，而房內殘霜沒有為棋子即將面臨危險

煩憂，她只是收起紙卷松墨，將毛筆拽在懷裡，沈沈睡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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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心軟，尤其是對鬼魅。
殘霜心想，即使是玲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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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一口氣寫完，可是眼睛快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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