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殺鬼--第三回 騙局（2）

作者yasachi (明明)

看板marvel

標題[創作] 殺鬼--第三回騙局（2）

時間Sat Jul 19 07:20:55 2008

斜躺在病床上的宜萱眼神失焦，看著床尾，一字一句說得小聲但清楚，準備將她十歲那年發生的事敘述給在床邊的方玄與殘霜聽。「那年，我十歲，我跟下課後的姊姊在陽台上吹風，因為房子裡總有股難聞的氣味，應該是爸媽燒的香，讓屋子裡感覺很悶。」至此，宜萱頓了頓，眨眼不語，方玄也只是靜靜注視著她。而殘霜，身上斜背著一只麻黃色的布袋，從宜萱醒來之後就看著她手上不斷擦拭著空無一物的瓦罐，時而望向宜萱的左手，明明沒有人說話，她卻微微點著頭，嘴裡喃喃說著話。看到這樣的情景，宜萱倒抽一口涼氣，戰戰兢兢看著自己的左手邊，什麼也沒瞧見，只覺得自己原本甚感沈重的左手似乎輕鬆許多。殘霜終於將眼神移到宜萱身上，她微笑點頭，溫和的眼神讓宜萱原本浮動亂跳的心情沈靜不少。她開口說：「那天的姊，很不一樣，原本我們都會一直聊天的，但是她在陽台上，都不說話，只是一直看著遠方，好久好久……」說著，宜萱彷彿也看著遠方，「我沒發現她的異樣，見她不理我，我抬頭看著她，我記得夕陽下風吹動她的馬尾跟瀏海，在橘色的天空下，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說著，宜萱哽咽，吸吸鼻子，仰著頭、張開嘴巴微微喘了一口氣。平復之後，她繼續說道：「我們兩個沈默了好久，突然我看見奶奶站在落地窗那邊，一直哭一直哭，」宜萱打了一個哆嗦，接著說：「我拉拉姊姊的裙子，很開心地叫她看奶奶來了，當時才十歲的我，不知道奶奶已經死了，不，我不知道死是 ……是……」宜萱結結巴巴說不出話，彷彿心有餘悸。「冷靜點，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你慢慢說。」看著宜萱渾身戰慄，方玄溫言道，大手拍拍她的右手，輕輕握了一下，隨即鬆開。「嗯，」她點點頭，「但是姊沒有理我說什麼，她蹲下來，將她手上的手環拆下掛到我的左手，這時，我看見奶奶哭著走進陽台，她喊著姊姊的名字，一直喊，伸出手，然後姊姊她……她腰一彎，整個人就摔下去了。」宜萱低著頭邊說，越說越惶恐，右手撫著左手的銀手環，眼睛眨也不眨，斗大的淚珠一顆顆直直落在白色的被單上。「我不懂生前很疼姊姊和我的奶奶為什麼要把姊姊推下去，如果當時我早一點發覺異樣，再早一點……再早一點的話……」宜萱搖著頭，兩手交疊摀著嘴，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方玄嘆氣，遞出面紙，宜萱沒有接過，他感到有些尷尬。殘霜知道她沒有說謊，因為她的姊姊在她說出一切前，已經先告訴殘霜當年的事故。「你的姊姊，叫語萱對嗎？」殘霜問，眉宇間沒有她御鬼時的悍氣，只有一般安慰傷心人的溫柔。宜萱訝異地抬起頭，她止住哭泣，放慢呼吸，對殘霜點點頭。「對，我姊叫做語萱。」她說，沒想到眼前的兩人真的是奇人異士。但此刻她心微微一痛，想起車禍時看見在地上舔著傷口的姊姊，那可怖的模樣，她想，姊姊一定在怪她。『她一直咬著你的左手。』宜萱心頭浮起這段方玄跟她說的話，登時毛骨悚然。是的，手上那個紅色圓圈，確實是從姊姊墜樓後才出現的，難道，從她十歲開始，姊姊就一直跟著，一直咬著她的手…… 宜萱知道，當年十六歲的語萱，就讀第一名校，學校表現優異，加上外表亭亭玉立，好個性成就好人緣，家裡更是不乏羞澀青年打來電話找她；擔任幹部、主持活動，十六歲的語萱，正值青春年華，有著大好未來。但她死了。像隻飛不動的小鳥，掉下去，摔得五臟具裂。語萱死後，宜萱受到更多關懷，父母小心保護，周遭眾人逐漸將目光轉向她身上，她各方面生活品質逐漸提升，可以去才藝班、可以請家教、可以參加各種活動，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奪走了姊姊的一切。語萱在恨她，才會一直跟著她。宜萱雙手摀著耳朵，不斷深呼吸，分不清現在應該感到害怕還是難過。此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病房門口傳進：「宜～萱～」宜萱一聽，馬上知道是琳琳。她覺得如果琳琳在，也不會那麼膽戰心驚，而且，她也想知道，晚上的會議到最後結果如何。宜萱往門口張望，琳琳笑瞇瞇的走進來，無視方玄與殘霜的存在。「你好點了嗎？」琳琳看著她，手上提著一包吃的東西。「我沒事，」宜萱微笑，拉住琳琳的手，「晚上會議怎麼了？」宜萱輕握的手顫抖著，想要掩飾，卻更顯著急地問。「很好，」琳琳笑著，如一朵向陽花，「一切都很好，不要擔心。」宜萱感到困惑，負責報告的她在醫院裡昏迷，怎麼樣會說很好？但一股刺鼻的酒氣竄入她的鼻子，她心下一凜。「這些是從剛剛替我舉辦的慶功宴包回來的，你不能來參加真是可惜。」琳琳將那包食物塞向宜萱手上，在醫院裡更加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琳琳大人，我們要接下一攤啦！」門外另一個充滿醉意的男人喊著，很快地被醫院裡的護士制止。「哦，我的新下屬在叫我了，那場車禍除了你沒有其他人受傷，不用擔心要替誰負責，你就安～心～修～養，嘻嘻。」琳琳俏皮一笑，轉身走出病房，闔上門之前她回頭說：「對了，車子的賠償保險跟我都幫你付了，你知道的，小客車突然暴衝很常見，」她聳肩，手扶著門繼續說道：「還有，你的手環真的很老氣，我給你的那條你不用還了，算是新上司給你的見面禮！」琳琳吐吐舌頭，帶上門踩著高跟鞋跟她的新下屬哼歌離去。宜萱頹然躺倒在床上，原本沒什麼血色的臉顯的更加蒼白。不需要琳琳解釋她也知道，她拿了她的檔案替她報告完了。本來她們兩個就是搭檔，所有計畫都是兩個人一同參與，琳琳不會不知道怎麼報告，說不定還經常預演…… 宜萱不再想下去，深怕過去的回憶在一瞬間通通崩毀。過一會兒，她強打起精神，勉強笑著：「公司的醜事，真不好意思。但是，這一切本來就不屬於我了，現在不過是人家將我從姊姊那裡奪來的一切又搶了去，姊姊，應該也在偷笑吧……」「你錯了。」殘霜說，字字鏗然。「是啊，你沒必要想這麼多，」方玄附和，「你奶奶沒有把你姊姊推下去，我想，你奶奶只是知道你姊姊會墜樓才會想要阻止……」宜萱聽著不說話，嬌弱的身體軟躺在病床上，神情顯得脆弱。而殘霜低下身子，看著在地上狼狽匍匐的語萱低聲說：「我喜歡你的眼睛。」語萱沒有眨眼，方玄看她兩顆眼珠黑溜溜的深不見底，打了個冷顫，他對沒有眼白的眼睛實在沒有好感。殘霜只是微笑，語萱攀爬在地上，勉強湊起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與殘霜四目相交。「如果你相信我跟他，你只要想當年那場只是單純的意外。」殘霜補充，拿著毛筆輕輕順著語萱的身體，每刷過一寸，血腫瘀青與不自然的骨折痕跡慢慢恢復成常人姿態，雖然在宜萱眼裡看來，她只是在揮舞毛筆。「你姊姊擔心你，才一直跟著你的，要是她當時沒有提醒你，你應該成了車下亡魂。」殘霜說，宜萱像是被潑了頭冷水清醒過來。宜萱的眼眶又盈滿淚水。「但鬼魅長期跟著人不是好事，」殘霜溫柔道，停下手上的毛筆，坐到宜萱旁邊，「我要帶走你的姊姊，她也答應了，但是，你也要答應才行。」殘霜注視著她，眼裡的晶光滿是澄撤與真誠。「你要帶她去哪裡？」宜萱踟躇問，右手握著左手的銀手環緊了緊，此時，要讓她姊姊離去竟有些不捨。「待在我身邊，直到她從人間離去。」殘霜說，語調平淡，在一旁的方玄卻皺起眉頭，這一句「從人間離去」，讓他想起玲的事情，旁人並不知道從人間離去不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既然姊姊也答應了，我也答應。」宜萱哽咽，雖然看不見，此刻卻有種心與心相離的感受。殘霜示意要宜萱的銀手環，她更加猶豫了，但還是拿下，按著殘霜的指示放進她從剛才就不斷擦拭的瓦罐。接著，殘霜從布袋裡拿出一小罐墨汁，蘸了些，在瓦罐上寫了個「萱」字。「進去吧，從此你就叫萱。」經由殘霜毛筆的撫觸，原本歪手斷腳渾身浴血的黑瞳女魂已經成了一個頭束馬尾、身穿制服、腳穿白襪皮鞋、全身白淨的標緻少女。萱生澀地站起身，回頭望著淚痕未乾的宜萱，灰白的嘴唇抿著，佇在原地。殘霜沒有催促，任她徘徊良久，終於萱輕輕一跳，彷彿被吸進瓦罐一樣，整個魂體躲入罐子裡。殘霜用黃布封起，滿意地點頭。殘霜跟方玄一前一後的從醫院離去。不久，宜萱的紗布拆了，陪了她十幾年的紅色圓圈已經消去，她知道姊姊離開了，她也知道，當時若不是手臂突然發疼，她已經上了車，跟小客車正面撞上了。姊姊救了她一命，她也相信殘霜在離去前跟她說的話。『她要你連她的份一起活下去。』宜萱微笑，邁開步伐走在人潮洶湧的大街，前方的大樓，是她上班的地方，也是琳琳所在的地方。她想，無論多麼險惡，至少有手臂上這兩道不會抹滅的痕跡陪著走過一切。她要連姊姊的份，一起活下去。同個城市，外圍與城市中心截然不同的景色：丘陵、樹林，水墨畫般的遠景。山林道邊一家小旅店，還維持著鄉野的氣息，粗糙的泥石磚牆與木製的門窗，裡面一座有水池與雅座的小庭園，四周以圍廊環繞；這家旅店只有兩層樓房，地屬偏僻，客人甚少，要價也不高，窗戶看去卻有著相當宜人的景色。殘霜與方玄坐在庭園裡，離兒在水池裡蹦蹦亂跳，方玄頭是完全不往上看，因為萱就浮在上頭沈思，穿著她學生服短裙。「你怎麼不跟宜萱說實情。」方玄喝了一口茶，淡然說，無視殘霜豢養的兩個小鬼在庭院東飄西飄。殘霜亦喝了一口茶，眼裡毫無波瀾，她回道：「如同你不說實話一樣。」方玄與殘霜同時微笑，語萱當年為了解除家裡困境，跳樓自殺讓家裡領取保險金的事情，就此埋在他倆心裡，絕口不提。（待續） -- 「你剛才讚醫院喔？」離兒看著萱問，頭歪了歪。「你需要上正音班。」萱用她從不會眨的眼，無奈地望著離兒。 -- 騙局這回很長...醞釀比較久還沒結束喔～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4.151.172

推 tureno:首推^^ 07/19 07:23

推 Blaze:推 @@ 07/19 07:41

推 joeyrose:推 07/19 07:41

推 antano:未看先推!!等好久喔o(‧"‧)o 07/19 08:25

推 stoorz:離兒真的很可愛XDD 07/19 08:28

推 angelluna:推來個可愛小離兒正音班特別篇吧 XDDD 07/19 08:59

推 jetrel:推 07/19 10:43

推 guh53067:推 07/19 10:46

推 aguilera9322:用力推~ 好希望快點看到喔 XD 07/19 12:10

推 forlornevan:自殺好像不能領保險金耶~"~ 07/19 13:02

推 planetary:推 07/19 13:14

→ yasachi:在外人眼裡看來那只是意外（我是這樣想拉 XD..) 07/19 13:24

推 endflower:推正音班^^ 07/19 13:38

推 brightwind:推推^^ 07/19 14:20

推 zaza302107:真的很好看耶~~~~大力推!!!!! 07/19 15:22

推 clouds780321:大推 07/19 15:53

推 evercat:真的很好看>/////< 07/19 16:23

推 PuppyRuby:推正音班 07/19 17:34

推 kgi:推~ 07/19 19:14

推 icead:喔喔..我猜錯了..不過萱可以幫離兒上上正音班嗎?? 07/19 21:20

...她可能試過了.. 結果失敗。

推 sumirens:推 07/20 07:08

推 okdjacky:推"正妹班" 07/20 22:08

@@ 大家好像對正音班有反應那等殺鬼快到一段落再來出離兒番外篇（第一個想寫的番外篇是殘霜跟方玄的故事...）

推 clown:家境這麼好的家庭姊姊為了妹妹自殺總覺得不太可能... 07/22 01:20

雖然是第三人稱的角度，我寫這小故事的構想是從宜萱出發的我猜想當時的她不知道家庭經濟狀況如何，不同於已經高中的語萱瞭解到什麼叫做空有金殼子的家所以我只是隨意帶過但我覺得你提的點很好下次修改我會增加語萱對殘霜描述家境的部分，以及多年來語萱如何看著宜萱成長 ^^ ※ 編輯: yasachi 來自: 218.164.162.12 (07/22 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