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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她抬頭，視線漸漸從模糊中聚焦，她的四周也從一片雪白中成型。
是醫院。
我怎麼會在醫院？她想著。
她試圖從劇痛的思緒中找尋她還記得的一切：最後一堂課，是數學，老師在黑板上
寫著排列組合的式子，她還記得老師講解著紅球白球一共有幾種排列方式？她抄完解法
之後，自己又做了什麼呢？又或者她根本沒能抄完，因為她不記得解法了。
她搖了搖頭，想將腦子裡的渾沌給甩去，然而隨之而來的只有更難耐的疼痛，像是
有什麼東西正在啃蝕腦子般，令她不禁發了聲悶哼。
「雅筠，妳醒了！」
母親滿臉淚痕，原來早已經在她身旁，盼著，祈禱著。
「傻孩子，妳為什麼要自殺？」
自殺？她心頭冒了個大問號。
「有什麼困難要跟媽講！為什麼要對自己做這......」
看著母親痛哭，她更是狐疑了。
自殺這念頭，從來也沒有在她腦袋出現過呀！然而這也提醒了她，的確有一陣陣刺
痛感從手腕上傳來，隨著心跳，一顫一顫地，顯然那口子挺深，否則自己又怎會昏倒，
而被送來這醫院呢？她想開口，卻只能發出些氣音，不單單是因為失血而虛弱，而是有
種無形的壓力在她胸口上，使得她越是想開口，就越是喘不過氣。
「媽，」她吃力地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吐出：「為什麼......我會......在這邊？」
母親拭了一下淚，看看她，又看看病床另一邊。
她略轉頭，沒有力氣作太大幅度的轉動，所以也將視線盡可能向左挪，眼角一望，
原來是班長。班長身後還站了幾個同學，有她最要好的幾個死黨，她們也都哭紅了眼。
班導師也在，他臉上年紀的痕跡，無法掩蓋得住他的擔憂。
「我們......我們上課到一半，你忽然......拿美工刀往自己手割......」
班長吞吞吐吐地說著，後頭的死黨們也隨著點頭，像是要證明班長沒看錯似的，然
而對他們而言，她會自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這可以從她們的表情中看出來。對他人而
言，雖然自己是沉默了些，但大致來說她還算是個樂天的女孩，也沒見她對課業和人際
表示過壓力。
紅球、白球、紅球、白球......
總球數階乘，除以紅球球數階乘、再除以白球球數階乘，這是答案嗎？
她漸漸想起答案，也愈接近當時的情況，而這使得她更害怕。
使她害怕的是那時腦中出現的一切──那是一種可怕的景象，就在她居住的城市，
然而天空不再湛藍，而是腐肉似的血紅，四周滿是哀號，有些長著薄膜翅膀的生物正抓
著人的屍塊啃著；她嚇得別過頭，卻看見地上有大家的頭顱，有班導的，有死黨們的，
還有其他同學的，還有......
她無法再回想下去，因為到那時，她已經失去意識。
但是她記得，那些長著翅膀的不明生物。
她記得因此是她曾經夢到過的。
「快......快逃......」
她也終於記起了某些片段。
她吃力地想要發出聲音，但一陣灼熱充滿喉頭，那股灼熱隨即延伸到她手腕的傷口，
發出了氣泡般「啵啵」的聲音，她感覺得到。骨頭像是被扭曲般，從她腕上的傷口猛地一
折，大量血花濺出。
就在導師、班長和死黨們沒來得及反應，從手腕傷口上冒出的利爪已經將他們抓成
了屍塊，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在臉上顯現出驚嚇的表情。
她似笑非哭的發出怪叫聲。
她記得的，當她從地獄投胎來人間，就是要將那些惡魔帶來人間；她割腕的傷口，
就是那地獄通往人間的門──她並不是要自殺，而是要將牠們放出來。惡魔一隻隻冒出
來，吃著地上的屍塊；有些破門而出，隨即傳來的是陣陣驚叫，牠們打破窗戶，從窗口
展翅飛出。
她看見母親怔著，身旁有幾隻惡魔骨碌碌轉著眼珠子。
紅球，白球。
她閉起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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