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e11eaya (小愛)
看板marvel
標題[創作] 瞎子
時間Tue Dec 29 06:42:55 2009
梅雨季節來得早，又來得久，連下了近三週的雨，連空氣都有些黴味了。
我佇足在這破落的瓦屋前，不禁抖起了腳，卻也沒法子將滿身難耐的濕氣給驅離；
這屋子看來少說也有一甲子的年歲了吧！外頭斑駁剝落的泥，將裡頭發黑的木頭都露出
來了，想想再過個把月，這地方大概也將因都市計畫而拆除了吧。
在敲門後約莫過了一分鐘，才聽見門鎖的聲音。我沒意義的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
和有些淋濕的頭髮，而之所以沒意義，是因為我知道開門的人，是個瞎子。
這個瞎子，就是我今天要找的人。
他佝僂著身子，將門緩緩打開後，向我招招手便又逕自走回屋子。他所剩不多的蒼
白頭髮下，有些不很明顯的疤，大概如同老闆說的，歷經二戰轟炸時遺留的傷痕吧！而
他眼睛部位，則綁著條粗麻布，看來是環了好幾層似的，最後才在後腦勺處打了個結；
讓我感到詫異的，倒不是因為他是個瞎子卻還需將布纏住眼睛，而是我在他面前時，卻
彷彿仍被他給透視般。
我替他將外門給關上，轉身時，見他一只手遞向我，另一手指了指我的傘。
「噢。」我露出個看似歉疚的表情，對他笑笑，將傘柄放入他手心；他則轉身，將
傘往屋角用力甩了幾下，才將它隨手掛在屋頂的木粱上。我看那角落被甩了滿是雨水，
不過想他大概也不在意，這屋子已經夠潮了，是不差那一小灘水了。濕氣中帶著些悶悶
的酸味，別說是牆壁四周的黑色黴斑，就連他綁著的布條上都已經有些黴漬。
老瞎子並不多話，打我進屋，倒了些燈油，亮起微弱昏黃的燈光，便自顧自的拿起
菸斗，填了些菸草點火吸著。而我之所以會來找他，是為了所謂「全國最紅八卦週刊」
來的（天知道它是否真的是最紅的！），而老闆吩咐我來找這老頭，問些當今參選的某
位政客的風流史，當花邊新聞的題材。
「因為他知道很多事。」老闆說。
「他不是瞎子嗎？」
「別問那麼多，去就對了。」
「喔。」
「還有，問到八卦就回來，別待太久，別亂問些別的。」
老闆在我出門前還特別叮囑，我心想反正交差就足了，我也沒啥想知道的──尤其
來找了老頭，進了他這破屋子之後，我更不想久待下去。
「咳，」我清了清喉嚨：「我是週刊的......」
「你要來問卦的是不？」老頭帶些腔調地搶過我的話，洪鐘似的聲音完全迥異於他
孱弱的身子；我點點頭，又想起他是個瞎子，忙道幾聲「是」。除了他的嗓音，讓我意
外的是，他對於那政客竟然瞭解奇深，簡直像是能看穿他似的。我不禁大喜，有這些題
材，別說是爆料，這報導一出來鐵定是大賣了，這對於才進來這週刊沒滿一年的我，不
由得在心底兀自歡呼幾聲，像是完成了某個重要的任務。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我把筆記闔上，煞有其事的問他。
「我看見的。」
「看見？」
「是。」
「所以您的眼睛本來是......」
「我將它弄瞎的。」
「啊......？為......為什麼？」
「因為我看得見別人看不見的、也一輩子不願看見的東西。」
「是什麼？」
我油然升起了強烈的好奇，蓋過原本心裡勾勒出的挖眼球畫面；想著或許能聽到些
靈異事件也說不定，不過他並沒馬上回答我，只又拿起菸斗，把裡頭的餘灰拍落，又慢
條斯理地添了菸草進去。我實在不想等待，在他菸草填得差不多時，便替他點起火柴，
看他嘴裡一口一口地吐出白煙氣，期望他在下一口能一起迸出個答案來。
「你看見了什麼？」
「人心。」
好個沒創意的答案，我有些洩氣。
人不總都以為自己能看穿人心嗎？看來又是個講大話的老頭，但話說回來，為了這
而將自己眼睛給挖空，就不是尋常的事兒了。所以我並沒將心裡的噗嗤一笑表現出來，
只隨口喏了一聲。
「能真的看見人心，那人心長什麼樣子？」我本想補句左心室右心房的。
「我不能說那像什麼，就好像記憶，你能說得出它存在，但你不能形容它。」
「好吧，我瞭解。可是你看見人心......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眼睛......？」
「你不知道──當你自己看到的一切不是你想看的事物，你會怎麼做。」
他這句話說得特別長，中途還長吸了一口菸，才一面說一面吐氣。
「我承認人心險惡，不過......不至於那麼嚴重吧？」
「人心，比你想像的還要可怕很多，」他放下菸，沉沉地說：「你不論什麼時候，
都一定得要承受你周遭所有人內心的一切，而且你完全忘不掉，永遠。」
他特別地強調「永遠」這兩個字，我想這也是為什麼，當今某些政治人物的事情他
會瞭解得這麼透徹，八成是他過去看見那些人所謂的「人心」吧！雖然不知道老闆如何
找到這老頭，但他也的確找對人來挖寶了。
「我老了，」他說：「也許死了才能擺脫人心的秘密吧！」
「能看見秘密，這不是很好的事嗎？」
「那些是罪惡！」那瞎子臉色陡地猙獰起來。
我被這猛地一嚇，身子不禁震了一震，但他隨即又回復原本的沉聲。
「我把自己弄瞎，但我沒辦法擺脫『它們』，它們還是在我眼睛裡。」
「請問，」我問下我可能會後悔一生的問題：「我可以看你的眼睛嗎？」
之後的事情我便記不得了。
我記不得，是因為我看到我一輩子不想看的一切。
我只記得，他沒說話。
我只記得，他一圈一圈打開眼上纏的麻布。
我只記得，他眼眶中出現了我無法形容的一切。
我只記得，我看見的東西像是光、又像是完全虛無的暗。
我只記得，我的神智被吸入他眼眶裡時，他發出的怪吼聲。
我只記得，我在最後回頭時看見了自己，臉上的表情竟是我不認得的一派純真。
我只記得，我感受到他的某個回憶，是他的女兒被吸入他眼眶，還有他的錯愕。
......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他要把自己弄瞎的原因了。
在他眼眶裡，人心與罪惡的洪流中，我靈魂中屬於「惡」的部份，將飽受折磨，直
到永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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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lleaya:剉屎，這篇我寫錯了，改天重寫新版= = 12/29 0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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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doze:@@" 12/29 14:39
推 icyqq:哪裡寫錯? 12/29 22:05
→ be11eaya:跟我原本的設定跑掉了...... 12/29 22:19
推 zara1048:所以記者被淨化了嗎? 12/29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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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hower0713:那他就失業啦 12/30 01:41
→ be11eaya:噗 我瞭!! 12/30 01:46
→ Combatant:有個小問題 那他女兒被吸進去是指他女兒很罪惡嗎= =? 12/30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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