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惡意（16）

[silmarillion (23玉)]

白老虎晃到李若澪的床邊，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便打了一個大呵欠。李若

澪對牠並不陌生，事實上，當初她第一次見到梁永熾的時候，這隻白老虎就跟在

他的身邊，只是有時候現身，有時候消失不見。這也是為什麼梁永熾的身邊總是

乾淨清爽，只要這隻白老虎一走出來，鬼魂多半都會倉惶地躲避。所以說梁永熾

在這附近？她最後的記憶是在何志民的工作室和黃欣頤對峙。

「是你幫我把身體要回來的嗎？」她輕聲問白老虎。

白老虎只是直直地看著她，金黃色的眼眸晶亮晶亮，不一會兒又突然扭身往外面

走去，然後慢慢地隱身不見，最後消失的是牠左彎右勾的尾巴。

李若澪趕緊下床，剛站起來便感到一陣暈眩，她又坐回來休息了一下，才小心地

再站起來。房間裡有著大片的觀景窗，她看了看窗外，青灰色的城市安安靜靜，

只有零星的霓虹燈閃爍，遠方的天空則是帶紫的玫瑰色，看來不是華燈初上的傍

晚，而是黎明到來前的清晨。

她刻意放輕腳步，雖然赤腳走在實木地板上本就不太會發出聲響。她把門打開，

門外偌大的客廳依舊走的是簡約風，簡直就像是有人指著居家生活雜誌一類的書

對設計師說：「就照這張圖做吧！」原木的客廳桌上放了看起來所費不貲的純麥

威士忌、酒杯、筆記型電腦和一大堆資料與卷宗。梁永熾坐在其中一張有扶手的

皮沙發上，雙手抱胸，歪頭枕著沙發靠背睡著。何志民則橫躺在長沙發上，一隻

手放在腦後當枕頭，也睡得很沉的樣子。白老虎則是悠哉地臥在梁永熾的腳邊，

靜靜地看著李若澪。

她輕手輕腳地放低身體，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不知道為什麼，這時的氛圍讓她跟

著平靜起來，覺得自己可以完全地放鬆。明明才剛睡醒，竟然又昏昏欲睡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梁永熾和何志民的手機幾乎同時鈴聲大作，讓他們兩個人（連同

梁永熾腳邊的白老虎）都彈了起來，看到李若澪坐在那邊，又同時一愣，才趕緊

各自摸出手機來接聽。梁永熾起身到陽台去低聲談話，何志民則是先對李若澪燦

然一笑，才側過身體講電話。

沒多久，梁永熾匆匆走回客廳，開始整理桌上的資料和卷宗，頭也不抬地向李若

澪說話。

「妳要留在這裡，還是先跟著我們出門？」

「我…我自己可以離開去學校。」

「我建議妳學校那邊暫時先請假，妳現在不適合一個人在外面行動。你可以留下

來，我等下會派員警過來接妳。妳也可以跟著我們走，到時候我再找人帶妳回局

裡。時間不多，妳現在快決定。」

「那我跟著你們走。」

李若澪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講出來，話說出口之後自己都覺得驚訝。其實她大可拒

絕選擇，甚至執意要回學校，梁永熾也不能拿她怎麼辦。難道是因為方才的安心

感，讓她不想被他們丟下嗎？

何志民這時也已經闔上電話，一邊用手抓著那一頭亂髮，一邊左顧右盼找包包。

「我先走一步，等下見！」何志民向著李若澪擠了一下眼睛，就抓著包包出門了，

熟門熟路的簡直像在自己家一樣。

「何…醫師也是要跟我們去一樣的地方嗎？」一時間她竟然想不到稱呼何志民的

正確稱謂。

「嗯，他習慣先到現場勘驗，以免現場被破壞，影響到屍體，讓他工作更困難。」

屍體？李若澪看著梁永熾，他卻把頭轉開，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把東

西都打理好後，又順手拿起李若澪的包包，

「走吧！」

他說完便大踏步地出門，李若澪趕緊穿上鞋襪跟著他走。梁永熾的住處位於市中

心，他的目的地則在台北市郊的山區。兩人一路無語，梁永熾只在中間停過便利

商店，幫李若澪買了礦泉水和三明治，只是李若澪一點胃口都沒有。當他們抵達

的時候，天才剛亮，夜晚溼涼的霧氣還沒完全散去。山路上停了數台警車、轎車

與救護車，再遠一點則是被制服警察擋住的記者與SNG車。李若澪注意到轉彎

處的護欄被撞破了一大塊，著橘紅色連身衣的消防員正攀著繩索上上下下忙碌

著。梁永熾一停定車，就有幾個人小跑步地往他們的方向跑來。

「妳留在車上，就算要下車也不要離開車太遠，我會讓人看著妳。」

他說完便開門下車，讓引擎與車內冷氣繼續開著。李若澪注意到白老虎又出現

了，但不再是原先的悠哉樣，而是有點警戒地繞著梁永熾打轉。她看到梁永熾和

其中一個員警講了幾句，一邊指她的方向，沒多久那個人就往她的方向跑來。

那個人年紀頗輕，看起來像剛從警大畢業，一臉老實樣。

「李小姐妳好，梁警官讓我來先載妳回局裡。這裡等下會很亂，妳一個女孩子

呆在這邊不太好。」

他也不等李若澪答話就自顧自地坐上駕駛座，倒車就開。面對這種天然的行動

派，李若澪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也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當車子行經轉彎處，李若澪往車窗外望去，剛好可以一覽無遺山谷下的情形。李

若澪整個人僵在坐椅上，並不是因為她看到一台轎車四腳朝天地翻落在山坡上，

而是她看到起碼有10幾個赤裸並渾身佈滿青紅色瘀青的女人，錯落地站在山坡

上，有志一同地注視著她的方向，頭還跟著車行的方向轉動，彷彿她們也知道李

若澪看得到她們。而她們身上從鎖骨以下到骨盆的縫合裂口，也讓李若澪清楚體

認到她們已經不是活人。這時她身旁的不知名員警（也許他有自我介紹過，但李

若澪根本沒心思聽）還在喋喋不休講些閒話，她一邊羨慕他的神經大條，一邊暗

自希望他可以再開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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