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gozentriker (林賾流)
看板marvel
標題[創作] 羈魂 楔子+第一章 (上)
時間Mon Feb 8 03:41:36 2010
楔子
煙霧迷漫，是那種帶著水氣飽滿地嗆得人呼吸困難的霧。
弓著背的人影蹲著，頭壓得低低的將食指戳入土壤中圈圈畫畫，地上多出了歪歪扭扭的圓
形、方形與樹枝般長短不一的線條，他指著那些雜亂地擠在一起，甚至重疊的圖案，一個
個點著。
「爸爸……媽媽……玉梅……」
兩隻纖細的手臂從後方環抱住癡癡傻笑的那人脖頸，他仍蹲在地上，試圖用手指將那些線
條刻劃得更深，一個不小心許久不曾修剪已長得和鳥爪一樣的指甲折斷了，鮮血迅速滲出
指尖，但在土地上作畫的人恍若無睹，甚至因為枯燥的畫上意外多了顏色，發出類似笑聲
的喘息。
看上去他似乎變得有點高興。
「燕子……」那人找不到空位，卻不想站起來移動腳步，就在那些人形上又畫了個大大的
暗紅放射狀圖形。
那雙手攬抱得更緊了。
「喜歡嗎？」
「喜歡……」
「我抓給你好嗎？」
雖然明知那人聽得一知半解，但那道幼柔的聲音還是這樣問著。
「我也喜歡燕子。」她在畫畫的人耳畔說著。
「我們去抓燕子來玩。」
第一章 (上)
大雨打在霧玻璃上，帶著粉碎玻璃的氣勢和力道，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男人無奈地盯著
窗後無法辨識的風景，暴雨彷彿灰白色巨獸撼搖著這間小小的民宿，大自然的威力壓倒性
地淹沒了人聲。
葉慈生和燕臨被困在這間山中民宿已經三天了，這段時間除了趁雨勢轉小時在附近茶園走
動一下，基本上寸步難行。
為何會落到如此窘態，必須從一星期前燕臨下的衝動決定開始說起，他不知從哪得到消息
，聽說有個到平地工作的泰雅族男人見過失蹤長達十一年的程紹元，燕臨就像中邪一樣收
拾包袱開始追起這個行蹤不定的目擊證人，最後聽說他回部落去，居然打算殺上深山尋人
問消息。
程紹元是何人？
葉慈生雖未親眼見過這個據說是燕臨兒時玩伴，又同窗多年的男子，但從照片上看見，那
是個很活潑又普通，讓人感到氣質不錯的男孩子。
男孩，那是以葉慈生現在的年紀去判斷的，加上他又比一般人早出社會，看見這個念了研
究所還是一臉稚氣沒當過兵的大男孩，頂多也只能把對方當小鬼看，但是程紹元出生時間
其實比他早，這卻是程紹元在人世間最後留下的影像紀錄。
現在，他和燕臨都是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了，有時不經意看見燕臨打開那蒐集程紹元一切
資料的厚重檔案夾，專注無比地一條條檢視記錄和舊線索，葉慈生會覺得有點心酸。
燕臨耗費人生中最菁華的歲月去尋找的失蹤對象，不是自己的血緣親人，也非他的愛人，
只是個老朋友，還不是生死至交那種。可是因為燕臨自責，說程紹元的失蹤是他的錯，在
所有人都相信程紹元已經死於非命時，燕臨卻拋棄學業，遠離家庭，從此走上一條異質又
艱辛的失蹤專家之路。
這就是典型燕臨會做的事，與其說他重義氣，是個會被熱血衝昏頭的傻瓜，不如形容其堅
持要做他認為「對」的行為，反過來說，他也抵死不接受「錯誤」，沒有灰色地帶，為何
這種人能活到現在，葉慈生一直覺得很奇怪。
還好燕臨很聰明，他的黑白分明主要是概念而不是言行，為了貫徹自己的目的，他的談吐
表現可以比變色龍還精彩，這點特技遠超過一般人，還有葉慈生自己能辦到的程度。
經過這麼多年的砥礪與失望，其實不能苛責燕臨的急切，換成葉慈生也會不顧一切地想把
握任何可能的線索。
雖然結果是導致他們困在這處偏僻觀光茶園，和顯然沒什麼人氣的荒山民宿裡。
葉慈生又嘆了口氣，朝坐在床上的搭檔瞥去一眼。
「怎麼辦？雨還是不停。所以我說不要在颱風季節騎機車上山。」葉慈生雙手環胸，盡量
不顯得自己很嘮叨。
燕臨的老車終於故障了，但因為天氣不錯，居然連登山器材也沒帶就出門，如果不是葉慈
生堅持要跟去監視，恐怕燕臨真的不見也沒人知道。
「等雨勢變小，我再去鎮上打聽扣魯和娜基亞烏部落的消息。」燕臨有些無奈地回答。
「你的『打聽』該不會是要找導遊直接爬上去吧？」葉慈生不放心地追問。
燕臨瞪了他一眼。
「我像白癡嗎？」
「嗯，有時我覺得你挺像的。」說完葉慈生勝利地笑了一下，趕緊快步走出房門，他實在
受不了和燕臨一起悶在客房裡那股幾乎要凝固的烏煙瘴氣。
※※※
走下一樓客廳，葉慈生再度回憶起他們倉皇尋找過夜處時發現這間三樓獨棟民宿，第一印
象除了二樓陽台不倫不類地改建成歐式欄杆加上門口的列柱外倒是間很普通的民房，而且
在一路走來看見的荒涼景緻後，這已經是相當出類拔萃的住宅和旅館了。
最近的「小鎮」騎機車也要半個小時才會到，沒有名字，因為只是一堆製茶廠和兩間小吃
部組合成的勉強有些人氣的聚落，往來可見的幾乎都是原住民臉孔。
民宿一樓有卡拉OK設備，但目前無人使用，兩組放在窗邊看似喝咖啡好去處的桌椅，但上
頭鋪的米白桌巾已經微微泛黃，不見主人替換，另外對著大電視又放了組沙發，三樓是民
宿主人私人住處，禁止任何人上去，他甚至在樓梯口又做了扇鐵門擋住出入。
奇怪的民宿，冷漠的老闆，老舊的擺設和詭譎氣氛，在在都讓人覺得這間民宿應該乏人問
津，但其實凡事都不能說得太絕對，葉慈生和燕臨投奔到這裡時，民宿差點就客滿，他們
還是運氣好才拿到最後一間空房。
二樓共有三間房間，有雙人和四人房，其中附有陽台的主人房採光最好也附有衛浴，其他
兩間得要共用設置在房屋另一側的廁所，這三天來葉慈生過著有點像是恐怖小說裡的生活
，因為陽台房間的客人從來不露面，吃喝都是老闆送上去，另一間房客……稍後再介紹好
了，不是普通人，而他和燕臨看起來應該也有點怪就是。
這樣的組合在一出門即見雲霧繚繞雨山和青翠茶圃的民宿中，總覺得會出什麼事。
面對入口的牆壁闢為展架，放著附近農民自產自銷的農產品和一些原住民手工藝作品，葉
慈生百般聊賴下仍是趨近觀看。
「葉先生，你起來啦？」民宿老闆忽然從廚房走出來說，見冷漠的老闆主動對自己打招呼
，葉慈生有些受寵若驚，莫約五十歲左右的老闆說話有些口音，但他看起來不像原住民。
「欸，睡不著。」現在約早上七點，對都市人來說算是很早，對葉慈生這種夜貓子就更早
了，但民宿老闆似乎清晨就出門了，在這樣的大雨和昏暗如傍晚的天色中照常辦事去，葉
慈生感到相當佩服。
老闆姓黃，叫黃春壘，科技業主管退休，打算隱居和妻子經營私人茶園，但五年前老婆去
世，偌大的房子一個人住沒意思，就改成民宿多少接點生意，附近的茶圃是裝飾用，其實
真正產茶的地方在更高山上。
別看這裡道路荒涼，接接重機車隊或者單車客的Case有時候也多到應付不來，何況民宿本
來就不是黃老闆主要收入來源。
可能是性格使然，老闆不太會笑臉迎人，但他泡得一手好茶和咖啡，烹飪手藝也不錯，經
過一番閒聊葉慈生對他印象有些改觀。也許是連續三天的暴雨讓老闆擔心茶園被沖刷，心
情惡劣之故，現在反正沒辦法，身材壯碩的老闆倒是主動示好，免費用私藏的好豆子泡了
杯咖啡請葉慈生喝。
「謝謝，早上不喝杯咖啡總是沒真正醒來的感覺。」葉慈生拿出一本英文小說，就著窗邊
坐著，在燈下閱讀。
如果不考慮燕臨的動機，這種與世隔絕的空靈心情葉慈生卻頗喜愛，但是現在根本輕鬆不
起來，他向老闆打聽過有沒有叫扣魯的泰雅男人，老闆說沒聽過，葉慈生又請老闆幫他去
問小鎮上的人，結果連娜基亞烏部在哪裡都無人知曉，最近的部落徒步也要兩天才能抵達
。
本來葉慈生還以為老闆並未認真替他們打聽，因為燕臨還信誓旦旦往這個方向走哩。
往天花板望去，暗忖樓上駐留的到底是何許人？
不能怪葉慈生很好奇，因為停在民宿外的交通工具，除了老闆自己的汽機車，就只剩他和
燕臨共乘來的悍將125了。這兩間房的客人如果不是和老闆很熟，來這裡的目的呢？怎麼
來的呢？雖然被暴雨困住也是事實，認真要說也不會很不合理，葉慈生就是覺得難以釋懷
。
「雨下這麼大？是不是有颱風要來啊？」葉慈生隨口問。網路似乎是老闆私人使用，他沒
興趣看電視。
「在太平洋上面，很遠啊！可能會掃過台灣。」黃老闆應道。
「你們急著下山嗎？」
「啊，應該是不急，可是如果有颱風要來，還是先回去比較好。這要問我朋友。」
葉慈生說。
「勸你們至少等到雨停，比較熱鬧那邊，再往下你們騎過對不對？那條路面很窄的山路，
前年就被颱風豪雨造成的崩塌泥流掏空路基，去年又有地震把路面搖裂，政府只有臨時補
強措施，所以那段路現在很危險。」
另一邊就是深谷，葉慈生回想起來立刻爆出雞皮疙瘩連連點頭。
「現在那邊下大雨就很容易發生落石，我早上聽人家說，還是不要走比較好。」
老闆露出牙齒笑了笑，看上去還是很不親切，又去準備早餐了。
--
＿＿＿＿＿＿＿＿＿＿＿＿＿＿＿＿＿＿＿＿
｜ ｜
｜
風暴荒野 http://blog.yam.com/heide ｜
｜ ｜
WORK BY 林賾流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24.139.211
推 emmita:燕臨和慈生又出現了!!! 02/08 04:27
推 body:喔喔喔! 燕臨的新故事!!! 02/08 06:25
推 lucy32lin:有種快要後一篇的感覺@@ 02/08 10:18
推 cacawu:總覺得會白忙一場@@a 02/08 10:36
→ egozentriker:我夠爭氣的話 說不定能夠給大家一個快樂的除夕前後夜 02/08 11:28
推 akirajoey:喔喔喔~ 新故事 >///< 02/08 13:17
推 wefeather:除夕嗎? XDD 02/08 13:36
推 cschair:有新作了～～推推推！！ 02/08 14:58
推 jingyi620:>////< 02/08 16:37
→ trywill:除夕的大紅包>////////////////////////< 02/08 16:46
推 no5nana:酷 大推 02/08 17:11
推 pandahsien:推推~ 02/08 2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