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狐蝶-9

[nolicacat (腸面畜生!!)]

第七章

　　時間快到中午，急急上完星希的換氣課程，我遍尋不著小嬰，於是想到標
本室搜索蛛絲馬跡，試試運氣──

　　才剛踏進去就看到小嬰了，睡著的小嬰。可是……那真是小嬰嗎？

　　我覺的下巴要脫臼。

　　一攏黑色長髮，前凸後翹身材曼妙，還比我高了兩個頭──但她身上捲到
半短的橘色短袖，還有那特殊的鳳眼，怎麼看都是小嬰。

　　抱著她的人，不──龍，海涯守護者，走到我面前，龍麟閃閃發光，威風
凜凜。
　　
　　祂瞬間將小嬰拱給我…好重！怎麼還有點濕濕的？「叫她別煩老子，吱吱
喳喳黏吵嚷一整天，吵死！」

　　…吵？吱吱喳喳？

　　聽到這句話，突然一股怒氣昇起，站起身。「海涯守護者了不起啊！了不
起到可以瞧不起女孩子的心……」

　　「最起碼別在老子上班的時候來！很危險，囉嗦！」哼地一聲打斷我的話
，轉身就走，一片片銀麟怒的顫顫；但我瞄到祂微微泛紅的臉頰。

　　別在上班的時候來？

　　我還注意到小嬰身上披著的那件紫色滾金斗篷，好似昨日海涯守護者披著的。

　　噢──哦？我覺得眉毛大概跟葉澤一樣，壓的低低又揚起，這件事好像有
點有趣喔。


　　關鍵字：梵嶽。

　　「昨天晚上我黏著梵嶽到海底玩，好浪漫喔…」

　　小嬰雙手撐著下巴，眼中滿天碎星花，第一百零八句，朝我灑來。

　　「好啦…口水、口水呀……」我敷衍，挑出便當裡的沙拉野苣葉塞給她，
哇…竟然連她原本不愛吃的食物也能嚼得津津有味耶。


　　小嬰與海涯守護者的進展迅速，快到電光火石。

　　「梵嶽還帶我到龍宮外面，跟我說不准在這邊牽手。但後來回來在海灘時
，緊緊拉著我說別跟丟，這邊很危險會有老虎出沒，好浪漫……」關鍵字第一
百二十八句，咳…海邊哪來的老虎啊？

　　大概是思緒會影響外觀顯現吧，但，小嬰現在外形雖是大人，行為卻像個
思春少女啊…怎沒看她像昨日一樣縮水？

　　「不行不行，人家又想他了，人家想要去找他……」她揪起那條斗篷。

　　「不行。」我瞪大眼，一把拉住她。「坐、下，Sit！」梨子塞進她嘴裡，
「我可不想再被那條老子龍兇啊。」

　　唉……看著她前凸後翹的美好，有一股空洞洞，不知是不是這份空洞，影
響我小腹跟著有些痠疼。

　　抓了抓貼在脖子上的撒隆八斯，跟小嬰坐在大廳裡的公共坐位。葉澤昨夜
喝醉後溜口的那些話，不停在我心底發酵…兩種想法不停在心底轉替。那不過
是他喝醉亂說！我在心底重複──但如果是真的兩情相悅，不、不、不……趕
緊又搖搖頭。


　　不遠處的擬態展覽室門口有對姊妹爭執，為了一包零嘴。

　　「妹妹妳壞啦…這是阿姨給我的！」
　　「人家也想要嘛！」

　　「唉呀…小朋友們。」我上前安撫，「姐妹不可以為了這種事情吵架喔。
」吸了口氣。「而且，咳…這邊不能吃東西喔！」伸出食指搖了搖，心虛。明
明昨天跟星希夜裡偷偷在海底隧道喝酒。

　　「那妹妹糖果給妳，我是姊姊！」
　　「耶──」


　　「姊妹長的還真像啊。」我感嘆。
　　「哪有，妳跟柯夢也很像呀，越來越像──梨子好吃。」小嬰在再重複，
比照長像相似度歸類的興趣，是她無法割捨的熱衷。

　　我撇撇嘴，搔了搔背後，那道蟹足腫好像又有點壟起。


　　或許連日來的恐水特訓密集，也或許知道強化玻璃做的滴水不漏很安全，
還是林苑愛與勇氣的守護符奏效。當天晚上賽蓮吟唱著水底孤寂時，我主動披
了件薄外套，當他聽眾。

　　也可能是真的心裡太過煩悶吧……

　　「孤寂之汝啊──傾聽吾聲……」今夜只有他一人，在歌曲陶冶之下，才
驚覺水底很美…很美……鮫人的歌聲太治癒了。

　　「妳，心中困擾似乎還沒解開。」

　　「啊？呃…嗯。」太犀利，我只能用單音回答，撓了撓頭。

　　「前天，他，也來找過我。」賽蓮不急不徐。
　　葉澤？葉澤也找過賽蓮？

　　水光，欄杆映照如琉璃。

　　「他說，一開始，認識某個女人。不知道為什麼被她吸引，在眾多追求者
中，第一眼見到就被她某種熟悉感所吸引。」

　　我知道賽蓮說的那個女人，就是南柯夢。

　　「後來，經過一些事情……他，發現真正想呵護、相守一輩子的卻是不是
她，甚至發現那份熟悉感其實源自於另個人──跟他很親密的人。」

　　那對玻璃珠緩緩的直視著我。

　　身體微微一震，有點迷糊。

　　「雖然他直覺不可，但仍無法克制自己本能的澎湃……」

　　「他，現在很迷惘，也很煩惱。」道德與倫理，持續質疑我內心真實感受
。還是怕身分的改變，影響這份關係？抹了抹眼角濕熱，拿出口袋裡的蘋果，
狠狠聞一口，逃避。


　　「……」鮫人，是太好的訴苦對象…好到讓我有點憂鬱，憂鬱他跟星希
的戀情，這也是今天想來找他的主因。

　　「賽蓮，每次月圓化為人身要花掉多少道行呢？」
　　「五十。」一連串白色夢囈的呢喃。
　　「賽蓮，難道沒想過「永遠」轉身為人來陪伴星希呢？」

　　「她能永遠記得那個人形賽蓮的好，我的聲音在她心底永遠有一席地位，
這樣就夠。」他轉了一圈。「星希就不用生生世世遵循諾言，三百年前彼此的
諾言，卻成了詛咒的諾言。」

　　「每世的她，總於１５歲的承諾迷惘中，走入大海。以為那是美麗的藍寶
石，卻在我面前撒手離去，痛苦的掙扎。我，此次終於有機會改變命運輪轉，
在她尚年幼時……」手一揮。

　　藍色玻璃屏幕，映出一名憂鬱少女，與星希完全不同氣質，但卻如夢中明
白般知曉是她，噗通……她頭也不回的縱身大海。當一幕一幕重複數十次，畫
面終於換了一身皮膚銅色的星希，她著魔似的搖搖晃晃步入大海…嘩啦啦…賽
蓮將之托出海面──

　　當她下次再度出現於海岸時，個性轉為活潑，與前世得憂鬱少女判若兩人。


　　世界何其大，賽蓮終於找到轉世的星希。也因為這份難捨，於是賽蓮選澤
更近的距離以保護她，想法子擱淺，被救到海生館內。

　　「若我消失了，她的這份詛咒也會自世上消失；對她，很好。」他說的一
點苦澀都沒，我看了反而難受…

　　「可是，若你永遠化為人形，不就可以好好保護她一生？」我不解，欄杆被
捏得有點熱呼呼。

　　「傻孩子，小時候我沒唸人魚公主給妳聽？」修長人影自隧道底端出現，
葉澤走到我旁邊接手蘋果。「人魚公主以聲音換得雙腳，並且雙腿得承受一輩
子的疼痛。改變需要代價，結果也未必等價。」他拋接著蘋果，尾巴微微地順
時針揮了幾下。

　　故作輕鬆，但我知道那個動作代表心事重重。


　　呼口氣，蘋果落下，接著。「現實中的鮫人，不但會失去聲音，連道行也
是，更遑論長相天差地別……變的跟普通人沒兩樣。」
　　
　　「……」我噘起嘴。

　　很不公平，有點生氣，有點不爽，這什麼道理？有點明白小嬰當初說到什
麼跨種族不同不能戀愛的狗屁，甚至有點牽連那些什麼說男男、女女、兄妹配
對不能戀愛的表面規矩……真愛哪是如此。

　　越想頭越疼，小腹跟著痠，為什麼從今天早起就一直又脹又痠。

　　「想把自己最美好的部分展現給星希，哪怕是生命用罄，也要留下永恆回
憶。」像是安撫我，葉澤摸了摸我的頭。「你們鮫族尾巴上的白銀斑點，代表
你們的道行吧？剩兩百五十年了，這樣真的好？」

　　兩百五十年…那不就只能再變身五個月圓之夜！太傻了，太傻太奇怪了
…


　　賽蓮低下頭，看著魚尾末梢的黯淡，「星希幾世轉生受苦，等待的不是普
通人。」垂下眼臉。「當然…能這樣陪伴就……」

　　「違心之論！」我很不干心。

　　「明明兩人就為了當年的一見鍾情，一個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陸上；另一個
這輩子加油努力找緊臨大海的工作。彼此選擇最能靠近對方的方式……持續了幾
生幾世！沒想到真的碰上面了，反而背道而馳離去！太奇怪了！」

　　「既然能犧牲幾百年的道行求月圓之夜的完美，那為什麼沒勇氣去追求，
更有可能的未來！」欄杆被捏的火燙，我在說什麼似是而非…無所謂啦！


　　或許太過激烈，賽蓮微微愕然，末了，臉部激昂的線條柔和下來，一顆珍
珠不自覺從眼角滑落。


　　我咬著下唇…沒料到讓鮫人落淚了。

　　「…謝謝妳。舒坦多了，謝謝妳的勇氣，我會這麼做的。」他閉上眼，
掌貼於心。

　　「不…不客氣。」稍微冷靜才發現尷尬。

　　「說人違心之論？哦──原來妳真的這麼想。」葉澤轉過頭來，拄著欄杆。

　　「當…當然。」鼻孔哼著氣，有點心虛。

　　他耳朵揚起，拋著蘋果。「我會盡力幫你的，賽蓮。也是為了答謝你之前
傾聽我的煩擾。」

　　「你，心中困擾解決了。」賽蓮對葉澤。「決定了嗎？」

　　咦？

　　「嗯，」葉澤尾巴垂盪，眼神堅定，從未有的堅定。「那就麻煩你了。我
想再確認那次的幻覺是否正確。」

　　咦──咦？


　　鮫人唇輕啟，磁性充滿的低喃幽幽，由低轉高，拋入天際，當初的愛戀之
歌……愛戀之人啊──在深淵，擁抱呼吸──

　　悅耳悠揚，在深寂海底。葉澤的氣息在鼻腔停留，在唇瓣間佇足，然後隨
著一陣濕軟探入…酥酥麻麻……

　　臉好燙。

　　海妖的歌喉果然能魅惑人心啊。真希望，沉醉的永無止…咦…肚子、肚子
痛。肚子一陣痠疼收縮……


　　然後，我的眼前一陣昏黑……

※　　　　　※　　　　　※　　　　　※　　　　　※　　　　　※


　　緩緩醒來，才見窗外天色已明，一股悶脹又襲來。

　　痛……痛痛痛……肚子好悶好痛，滾了一圈掙扎爬起身，發現床上幾滴血
跡斑斑……

　　不、不會吧！

　　難道…難道我已經不是…我還沒準備好啊……
　　強忍疼痛，蠕至廁所。
　　
　　咦？派大星身上墊了塊墊子，上頭宛如兇案現場。
　　印象中用過一次這種墊子，叫衛生棉來著。

　　不、不會吧……第一次會流這麼多要用到衛生棉？這…這是用噴的吧。不
是都說兩三滴？可惡啊我再也不相信別人說的了！

　　等等……那這塊墊子是誰幫我墊上的？！

　　此時半掩的門外，傳來交談，我下意識屏息輕聽。

　　
　　「這是我買的止痛劑跟巧克力，女孩子經期來都會很不舒服的。」聲音是
柯夢。

　　原來是月經啊…呼…怪了，又看看褲底，這麼多年未拜訪的大姨媽怎會突
然來？

　　還來不及思考…又聽見門外微微嘆息，是葉澤。

　　「為什麼嘆氣呢？」她問。

　　我神經緊繃起來，冷汗涔了半邊，罪惡感逆襲。

　　「柯夢，真的抱歉。」葉澤。「把自己對蝶的錯覺隨意投射到妳身上。」
看樣子事情已經水落石出…

　　「沒什麼對不起，都是大人了。你發覺異樣時也早早坦白了不是嗎？我一
點都不生氣喔，真的。感情的事情本來就不能強求。」柯夢笑了笑，聲音依舊
柔柔。

　　「而且，她是我妹妹啊，那塊紅色胎記我不會記錯的──能見到她是我
這輩子的夢想啊…只是還不知該如何對她開口呢…」
　　
　　我愣了一下，妹妹？
　　
　　浴室鏡面反射出一個人影，一對瀅澈大眼，粉嫩的肌膚和紅潤的嘴唇，胸
口原本不爭氣的平原轉為小丘陵。我摸了摸臉頰，鏡子裡的人也跟著摸了摸臉
頰；我壓了壓前端微蓬髮梢，鏡子裡的人也跟著壓了壓。

　　可是，我不是人類嗎？

　　轉過身，背上那道蟹足腫上裂出縫隙，黑色的翅膀萌芽。

　　嗡──腦袋有點空白。

　　小嬰說過我跟柯夢很像。
　　林苑說過我很特殊。
　　爸媽將我取名，蝶。
　　我從以前就很愛花香、水果跟沙拉，就算正餐吃甜食，爸媽也沒責罵過我
，他們也從沒說我是人類，或不是人類。


　　柯夢說過，她有個遺傳疾病的妹妹，無法化蛹為蝶的詛咒。

　　我長不大。



　　柯夢是我姊姊？

　　柯夢是我姊姊！？

　　
　　刺激，刺激到不知不覺推開門。「……」

　　他們詫異的看著我。

　　關係有點複雜。我的腦袋也有點複雜，靜默了一會。

　　「葉澤，我有事跟蝶說。」她微微一笑，臉頰上出現迷人酒窩，我才發現
那對酒窩的位置跟我臉上一樣；又看著她那兩撮如髮微翹的黑觸角，我下意識
再摸了摸頂上的蓬鬆…

　　「別忘了後天的通告和行程，我會提醒你的。」她雙手伸幫他理了理領子
，是經紀人的那種順手。

　　「嗯，妳們聊吧。」葉澤尾巴順時針甩了幾下，眼角脈脈瞄了我一眼後遠
去，很深邃。我心跳加速。
　　

　　「都聽到了嗎？」柯夢牽起我的手。

　　「嗯…」我咬著下唇，腦袋發麻，茫茫然然還不太能接受過份的霹靂。
「是怎麼發現的？」

　　「第一次懷疑，是替妳洗頭的時候。發現妳背上的那條壟起，是蝴蝶精孕
育翅膀的羽囊。」她走到床邊坐下，像要將我看個仔細。「蝴蝶精在１３歲時，
就該化蛹為蝶，妳沒有，但妳也沒有因為遺傳的詛咒而失去生命。我那時認為
不過是巧合。」

　　「第二次懷疑，是妳穿泳衣時，腿內露出的紅色胎記。那時我不太確定，
記憶中的印象是否正確。」她笑了笑，有點苦澀。

　　「然後我想起來了，小時候抱妳的喜悅，小腳露出的那塊胎記。躊躇了很
久……也跟葉澤討論過，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柯夢在笑，但我看到一連串的
晶瑩剔透落下，叮叮噹噹。

　　「畢竟是過了這麼久，又是突然出現的姊姊身分…不知道妳是會接納？還
是我的一廂情願。」



　　安安靜靜的看著，腦中爬過的千絲萬緒隨著她的晶瑩剔透連成串。她的溫
柔，從一開始的照顧，早就如同姊姊一般…

　　是我從未有過的。


　　「一點都不突然！我、我當然會！不，是求之不得！」一腦子熱血沸騰。
「我這輩子從沒想過，可以有親血緣的家人！姊姊！」

　　「嗯…」她淚如洩洪，突然的將我緊緊摟住，肩膀微微震顫。

　　然後，我瞥到她小指上掛的尾戒，鑲鑽的、跟送給葉澤的款式一對，孤寂
的閃閃發光…我知道，她哭泣的原因不完全是找到妹妹的激動。


　　心情突然又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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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我怕進展速度太快＠＠，還是是我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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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20.136.170.97
※ 編輯: nolicacat       來自: 220.136.170.97       (08/22 17:46)
→ CloudTear:頭推
推 Catonline:>v<哎呀沒有弄到頭推~~~頸推~
推 irisanna:超好看的一點都不會太快阿（拇指
推 catchyi:一點都不會太快~~~然後呢？然後呢？>//////<   (((敲碗~~
→ evaj:我要看葉澤把小蝶吃掉那段 >////<
→ nolicacat:還~還沒吃掉啦XD  糟糕　我好像有段寫得讓人誤會了
→ nolicacat:我修改一下好了～
※ 編輯: nolicacat       來自: 220.136.170.97       (08/22 21:03)
推 vicecat:推推推~好好看唷^^~我還要看Ｘ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