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yt1204:貼過囉~ 07/26 19:29
雨滴不斷打在藍色的遮雨棚上，發出啪搭啪搭的聲音。
順著傾斜的棚沿，雨水緩慢卻又平穩的匯集，然後蜿蜒流瀉而下，在地上
產生出一漥又一漥的小水漥。
林嵐靜靜看著遮雨棚外的世界，眼神有點空洞。
這場雨從傍晚就開始了，下到了現在，卻依然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
棚外綿綿不斷的細雨，匯聚著空氣中的水氣，使得整片景象看起來霧濛濛
的一片，可視距離非常有限，彷彿起了場大霧。
雨滴打在塑膠遮雨棚的聲音、雨滴打在地面的聲音、雨滴打在水漥上的聲音……一
切的一切，組成了首奇妙的節奏。
林嵐的視線就那麼定在雨霧中，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今天是她父母的告別式。
而這裡，則是告別式的會場。
放眼看過去，其實會場裡的人真的不能算多，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員與法師
之外，參加告別式的親友實在是少的可憐，幾乎一隻手就數的出來。
靈堂的中心位置，擺放著許許多多的花圈，而祭壇上面，林氏夫婦的照片
大大的擺放在主位上，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面帶微笑，靜靜
的凝視著會場。
由於林氏夫婦與林嵐都討厭過於鋪張的東西，加上林嵐目前的經濟狀況也
實在不能算是太好，所以葬禮是採用較偏於佛教的簡單風格進行。
莊嚴的禪唱聲與誦經聲，與棚外形成極為強烈的對比。
靈堂內的氣氛無比莊嚴、無比肅穆、卻也無比冷清。
照片裡的林氏夫婦，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這個屬於自己，卻只有幾個親
友參加的告別式。
身為林嵐的好友，小雅和小君乾脆直接翹掉了下午的課，一過中午就
來了，卻依舊改變不了門可羅雀的事實。
但也幸好她們來了，林嵐才不至於一個人去應付那些繁瑣的雜事、以及一
些仍舊對林氏夫婦的遺產不死心的「親朋好友」。
說實話，林嵐其實真的很高興自己的好朋友能在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義無
反顧的站在自己身邊。所以、雖然她心裡有點內疚兩人為了她而
翹課，但心裡還是很高興。
也幸好兩人來陪伴林嵐，靈堂裡終於多了兩個誠心誠意為林氏夫婦感到哀
悼的人，而不全是那些為錢而來，令人看到就作嘔的貪婪嘴臉。
因此、林嵐覺得自己肩膀上的重擔，好像減少了一些。
但顯然的，朋友的到來，並不能阻礙蒼蠅那旺盛的企圖心。
此刻林嵐眼前就有一隻蒼蠅，正在喋喋不休的嗡嗡叫著。
小雅和小君分別一左一右的站在林嵐身旁，一臉憤慨的死瞪著這隻蒼蠅，如果
眼神能殺人的話，估計這隻蒼蠅死了好幾百次都不只了。
但眼神是殺不了人的，蒼蠅顯然也不把高中小女孩的怒氣當一回事，依舊
故我的比手畫腳、對林嵐不斷叨唸著廢話。
「小嵐啊！你有沒有在聽啊？」蒼蠅好不容易告了個段落，伸出手在明顯
出神的林嵐眼前揮了揮。
「不好意思，叔叔。但我想這問題我已經很明確的回答過你了。」林嵐有
點無奈的回過頭，看著這個自己必須稱其「叔叔」的蒼蠅。
「小嵐啊！小嵐！叔叔這可是在擔心妳啊！」蒼蠅揮了揮手，一臉做作的
擔憂：「要知道妳也才高中啊？怎麼可以沒人照顧呢？這太危險了！」
危險？你是說拿不到錢你會很危險嗎？
林嵐靜靜看著蒼蠅，努力壓制自己一拳打下去的衝動。
蒼蠅看林嵐沒有回答，還以為她被自己說動了：「所以啊、叔叔認為，在
妳成年之前，還是先來叔叔家吧？叔叔會好好照顧妳的！」
「叔叔跟妳保證，絕對會像對待自己親身女兒一樣的疼愛妳！妳叔母也老
在吵著想要一個女兒呢！」說到最後，也許是因為太過興奮，蒼
蠅竟然手舞足蹈了起來。
林嵐壓下心中的噁心，擠出一抹笑容：「多謝叔叔的好意，但小嵐認為可
以照顧自己，不好意思麻煩叔叔。」
「怎麼會呢？叔叔跟妳說，只要妳來，叔叔一定……」蒼蠅的聲調油膩的
令人作噁，甚至飛出幾滴唾沫星子。
「謝謝叔叔。」林嵐打斷他的話，用非常果斷的口氣說：「但真的不需要。」
蒼蠅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消失無蹤。
他惡狠狠的盯著林嵐，彷彿想把她給吞進肚子裡。
林嵐則是一點不讓的與他對視，眼神裡充滿平靜。
蒼蠅咕都的吞了口口水，皺了皺眉頭，然後一把把旁邊的椅子用力踹開，發出
砰的一聲巨響。
見鬼了，這死丫頭什麼時候態度變得這麼強硬？幾個禮拜前，她明明就是個什
麼都不會，大人說什麼就乖乖照做的小鬼而已啊！
「死小鬼！」他擰出怒紋，剛剛的和善早不知消失到哪去：「別以為老子好聲
好氣就代表我好說話！」
他哼的一擺手，自牙縫中擠出一句：「妳會後悔的！」
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出會場。
林嵐靜靜的看著他離開，一臉的無動於衷，彷彿剛剛男人威嚇的對象不是自己。
「小嵐？」一旁的小君遲疑的拉了拉林嵐的衣角。
「嗯？」林嵐轉過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什麼事？」
小君張大嘴巴盯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沒事。」她搖了搖頭。
「……哇賽！」另一邊的小雅這時才終於回過神，顯得很興奮的拍著林嵐
肩膀：「妳什麼時候變這麼勇敢了？小嵐？」
「勇敢？」林嵐輕輕一笑：「這不能算是勇敢。」
「這還不能算勇敢？」小雅滿臉寫著驚奇與不信：「難道妳都不怕那個大
叔嗎？我剛剛還以為他會動手耶！」
小君附和的在旁拼命點頭。
「他沒那個膽子。」林嵐解釋著，臉上有明顯的嫌惡：「那種欺軟怕惡的
人渣，只有在要錢的時候才有膽子。妳對他凶點，他就什麼都不敢了！」
「這種人，我這幾天應付了不知有多少個了。」林嵐重重哼了一下。
小君和小雅滿臉無法置信的看著林嵐，彷彿看著一種稀奇的生物，林
嵐不由得有點臉紅。
「幹麻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髒東西？」林嵐皺了皺眉頭。
「……妳……真的是小嵐？」小君怯怯的問。
「不然咧？」林嵐沒好氣的扁了扁嘴。
「但是……怎麼……和之前那個……差那麼多？」小雅也是有點猶豫。
林嵐有點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兩個好友：「差很多？」
兩人一起重重的點了點頭。
林嵐嘆了口氣。
自己回復正常，甚至變堅強了，難道反而不對？這世界反了吧？
「我是林嵐，如假包換，小雅和小君的好朋友林嵐。」林嵐攤了攤手，笑
了笑：「之前會那樣是因為……你們知道的。總之、已經沒事了。」
兩人仍舊是一臉的驚訝，默不作聲的看著她。
半晌、小雅才吞吞吐吐，有點艱難的說：「感覺……好像……」
「感覺怎麼了？」林嵐好奇的問。
「之前那股沉重與悲傷的感覺……不見了……」小雅有點不確定的說：「好像
是……像是……下過雨放晴的天空……對！就是這種清新感！對吧？
小君？」她轉頭詢問。
小君也點著頭：「真的，又是以前那個開朗的小嵐了……」
她頓了頓：「妳能回到以前那樣我們當然很高興……但是……」
漸漸的、聲音沉了下去。
林嵐舒了口氣，帶點欣慰與高興的看著兩個好姊妹。
她當然知道兩人所不確定、擔心著什麼。
她們是怕自己這份開朗與堅強只是硬裝出來的，為的是要面對那些爭遺產
的親朋好友，但心理的傷口卻還是沒好。
這種傷口，隱藏的越深，非但不會好，反而會化膿，然後越來越糟糕。
所以她們才會欲言又止，用委婉的方式安慰著自己。
有這種關心自己的好姊妹，林嵐真的很高興，臉上也有了笑容。
「別擔心，我這不是在逞強。」她趨前，笑著捏了捏兩人鼻頭：「我只是
想明白了某些東西。」
「很多東西？」兩人異口同聲，疑惑的問著。但由於鼻頭被林嵐捏住，所
以有很重的鼻音。
看見此景，林嵐嘴角彎曲的弧度更大了。
「對……很多東西……」林嵐笑著，聲音攸遠，眼神緩緩飄向雨霧深處。
雨、依然細細下著。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3.18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