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endflower:推推~~ 02/08 12:53
隔天，程湘芸起得比平常還要早。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昨天晚上實在睡得
太好了，整個人精神飽滿。程湘芸走下床，瞥了歸藏妙一眼，發現她睡得正熟，
但臉上好像有些灰塵，或許是昨夜起來時沾上的。看著歸藏妙紅通通的臉蛋，睡
著的那樣子猶如天使一般，她不禁輕聲笑了笑。
為了怕吵醒歸藏妙，她輕輕地走到窗邊，開了一小道窗口，一絲寒氣立刻透
入房間。冷列的山風吹在她的臉上，凍得嚇人，雖然知道山裡清晨很冷，但這簡
直像是透入了骨髓一般，讓她抱著雙臂，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好冷……」
聽見歸藏妙發出囈語，她趕緊又將窗戶關攏了些。
透過窗邊，她能看到天色還沒完全亮起來，校內十分寂靜，只見幾隻黑色的
鳥影在明德樓的高空上展翅，迴旋。接著越來越多鳥影開始群聚，一個個細小黑
點不斷旋轉著，像極了一道黑色氣旋。
鳥影慢慢降下，但仍盤旋不去，彷彿在巡視著什麼寶物一般。
難不成明德樓那邊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她心裡略感不祥，將窗口又拉開少
許，想看得更清楚點。
啞啞啞──啞啞──
是什麼聲音？好像是什麼人壓低喉嚨在喊叫著，這聲音越來越近，但程湘芸
怎麼樣都沒看到任何東西。忽然間，她聽到一股振翅的聲音，窗戶好像被什麼東
西拍打著，接著眼前一片黑壓壓地，她定睛一看立刻倒抽了口氣──
是一隻烏鴉！
一簇漆黑的羽毛在房間飄揚。在日光的照射下，還能看到其中有一些羽毛更
帶著藍、紫和綠色的金屬光澤，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那隻烏鴉掙扎著，體型頗大
的它拼命想擠進窗頭，帶點深褐色的虹膜倏地往後退縮，直直看著程湘芸。
程湘芸在毫無準備下被嚇得坐倒在地上，寒意凍得她叫不出聲來。
一隻又一隻的烏鴉站在窗邊，用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瞧著她，像是在等待什
麼。其中一隻烏鴉的嘴裡還銜著沾滿污血的肉塊，另一隻烏鴉則叼著不知道是什
麼生物的瞳仁，沾滿了黏稠的汁液。她忘記在哪本書上曾看過烏鴉以腐肉維生，
能夠嗅到屍體的腐敗氣息，是死亡的使者，被人們稱為「報喪鳥」。
所以，剛剛自己看到的那群鳥影都是烏鴉吧？難道真的有誰死了嗎？程湘芸
不禁害怕地想到這點。
啞啞──
那隻烏鴉繼續慘叫著，就像是老舊的鋸子鋸在木頭上的聲響，接著又從粗厚
圓潤的喙中發出低沉的「咯咯」聲，猶如在嘲笑她一般。
啞，啞……
突然間，那隻烏鴉叫不出聲來了，眼裡透漏著驚恐。因為牠的咽喉被一隻手
扼著，那隻手是如此細嫩白皙，又如此有靈性，誰也料不到那如玉蔥般纖長的手
指竟會出現在一隻黑色烏鴉的咽喉上，卻又毫不衝突。
就像它合該在那邊一般，黑色與白色搭配得極為自然。
那隻手抓著那隻烏鴉上下晃了幾下，另一隻手則輕巧地拉開了窗戶，接著，
程湘芸眼睜睜地看著那隻烏鴉被用丟快速球的手法拋出窗外，劃出一道漂亮的黑
色軌跡。其他烏鴉則猶如驚弓之鳥般，紛紛四散。
「啞啞叫的，吵死人了！不知道現在才幾點嗎！以為我很早睡啊？」
然後，又將窗戶重重關上，發出了「碰」的一聲巨響。
過了半晌，才聽見遠方傳來一聲「啞」。它被丟到哪去了？程湘芸冷汗直流。
房間又回到原本的寂靜，只剩下散落一地的黑羽證實她剛剛所看到的一切不
是幻影，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實。
程湘芸瞠目結舌地看著那雙手的主人。她根本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就這麼一瞬間，那隻烏鴉就被處理掉了。簡直是快刀斬亂麻，好像常做這種事情
一般地流暢，毫不拖泥帶水。
而那雙手的主人現在正睡眼惺忪地站在窗前，穿著套睡衣。
「藏妙？」
看到剛剛的慘狀，程湘芸只得小心翼翼地叫了歸藏妙一聲，卻發覺她好像沒
有任何回應，想了想，不由得又走近了一步，才發現她站著睡著了。這該叫做「起
床氣」嗎？程湘芸啼笑皆非，剛想要把她叫醒回去床上睡，卻聽到一陣驚叫劃破
此時的和諧氣氛。
清晨，陽光明媚。
本應是一個如往常般平靜的早上，卻引起了校內一陣騷動。
明德樓的一樓電梯前橫躺著烏鴉、黑狗和黑貓的屍體，上面爬滿了蛆，屍體
下的一攤黑血已經乾涸、凝結，幾隻烏鴉啞啞地叫著盤旋，不時啄食屍體上的幾
片腐肉和毛皮，就像是在預告什麼不祥的事情即將發生一樣。
被尖叫聲引來的人出乎意料地多，程湘芸就是其中之一。
最早發現的一名國中女生已經嚇得昏了過去。她本來想早起先到地下一樓的
福利社買早餐，然後順路帶去教室一邊吃、一邊準備待會的段考，沒想到還沒下
樓，就瞥見了這個讓她再也吃不下飯的慘狀。
由於被一具烏鴉屍體卡在門縫，待眾人趕到時，仍看到電梯門不停地開闔
著，微弱的燈光發出「啪啪」的聲音不住閃爍，看起來極為可怖。
最可疑的是，門上還有幾道疑似是人的掌印、指甲刮痕；風雨走廊的地板上
則能看到一些殘留的蠟油，以及有什麼東西被拖曳過的痕跡。
程湘芸聽到有人喊了聲：「是報喪鳥，又是報喪鳥！又出現了！」話中有些
惶恐，但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只覺得很耳熟。
幾個教官連忙將聞聲而來、在一旁看熱鬧的學生都趕回教室去，其中不乏高
中部的學生。當天早上，整間學校都人心惶惶的，每個學生都在討論這起事件。
在第一節課上課前，校內每一間教室都能聽見學務主任的廣播：「校內廣播請注
意，校內廣播請注意，關於今天早上明德樓下的事情已經被證實只是一個惡作
劇，只是一個惡作劇而已，請同學們不要過度驚慌。」
廣播的時候，程湘芸正坐在國二教室的後方監考，她不認為這事情只是一場
惡作劇，這已經超出單純惡作劇的範圍太多了，太惡劣，又太嚇人。自己早上的
直覺是對的，烏鴉只報喪不報喜，幸好只是動物死亡而已。
教室內的學生一片靜默，繼續寫著考卷。
然而，在巡視課堂時，她卻聽到兩名已經交卷的學生在走廊上耳語著：「今
天明德樓發生的事，妳聽說了嗎？」「我知道，這鬧得很大耶，太誇張了。」「欸，
聽說還發現了蠟燭，我說，該不會真的是有人去進行那個『遊戲』吧？」
遊戲？這事情跟什麼遊戲有關？
「噓，聽說隔壁二班有個人真的不見了──」「真的還假的？所以說，還有
其他人吧？」「當然是真的啊，老師們到宿舍去也沒見到半個人影，聽他的室友
說，好像他昨天晚上出去後就沒再回來過了。」「但大家或多或少都玩過這個遊
戲呀，怎麼就只有他們出事。其他人呢？」「可能是因為他們在晚上進行吧，不
是聽說門縫上有掌痕嗎，該不會是被拖進裡面了吧……然後一發生事情，其他人
應該就跑了……」「好了，別再說了，越說越毛。」
雖然陽光照在身上，但程湘芸只感到一陣寒意，她完全聽不懂她們在討論什
麼。什麼叫做「被拖進裡面」？一副明德樓的電梯好像通向什麼鬼怪場所的模樣。
她從那兩個學生身邊穿過，她們的表情立時顯得很冷漠，好像根本沒說過話一
般，但她們的眼神都像藏著什麼秘密。
程湘芸知道，哪怕是一點小八卦，她們都不會對自己透漏什麼的，有些學生
對老師的戒備心太強了。
她默然，又走回了教室後頭。
她想了想，發現自己認得其中一個女生，名字應該是林思儀，在學校的榮譽
榜上出現過好幾次，成績很好。記得，她們剛剛在話中提到的是二班吧？印象中
應該是歸藏妙負責監考的班級，或許等下可以去問問她。
才剛來這間學校兩天，就遇到了如此詭異的事情，讓她心裡不是很平靜，她
總覺得自己好像下錯了決定。幸虧時間流逝得比想像中的快，沒多久便打了鐘，
程湘芸收完考卷出來後，正好碰見歸藏妙。
歸藏妙站在二班門外。
她一手抱著裝滿考卷的牛皮紙袋，先打了聲招呼，然後抱歉似的笑了笑：「湘
芸，今天早上我大概是睡昏頭了。我如果沒睡好，就會低血壓、就會脾氣不好，
卻什麼事情都記不得。有嚇到妳嗎？」
「沒的事，」程湘芸關切道：「妳現在好多了嗎？我聽說如果低血壓會很不
舒服，妳該好好休息才是。」
「謝謝妳，我現在好多了。對了，妳怎麼一臉愁眉苦惱的樣子？」
「聽說二班有學生不見了？」
歸藏妙猶豫了一下，把她拉到離教室比較遠的地方，說道：「是有這件事，
但……妳問這做什麼？今天早上傳出那種事情，再加上學生失蹤的事情，學校恐
怕要下封口令了。不過，那學生消失的情況的確是有點古怪。」
「古怪？」
「他就像是蒸發了一樣，完全找不到任何蹤跡。不管是死是活，總該會留下
點線索才是啊。雖然林老師認為那個學生是因為逃避考試，才找了一個地方躲起
來，但我覺得應該沒這麼單純。」
「我也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有學生說，他或許是被『拖進裡面』了。」她
立刻向歸藏妙講了剛剛聽見的事情，並提出疑問，「國中部的學生是不是最近在
迷什麼遊戲？我有聽到他們說到『遊戲』這個字眼。」
歸藏妙露出沉思的表情，「如果說這個『遊戲』還牽涉到其他人的話，那我
應該是有些頭緒了，但我等下還有堂高中部的課要上……妳中午有事嗎？我之後
沒課，到時候跟妳說。」
「嗯，只是監考，我應該趕得及，就中午吧。」
「那麼，我們約在飯廳？」
「好。」
程湘芸跟她一起走回辦公室，目送她走下樓梯。布鞋的聲音「噠噠」響著，
在樓梯間產生微弱回音。程湘芸心想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恐怕這陣子都不會有人
敢搭明德樓的電梯了吧。
她捧著裝滿另一科考卷的牛皮紙袋，準備到下一個班級監考，路經二班時，
不由得又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朝裡面看了一眼。
卻發現教室內有人正注視著她。
那人穿著藍白色的制服，有道冷漠、白得嚇人的臉龐，右眼角帶著顆如烏鴉
一般黑得不祥的痣。他正坐在窗邊，略為抬頭地看著程湘芸，頗富興味地打量著
她，那眼神就好像她是祭品，而他是要獻上祭品的祭司一樣。
是黎正彥！
他的視線不懷好意，好像跟她有什麼同樣的默契，就像在對她說：「我早就
聽見妳跟歸藏妙的話了，別追查下去了。有什麼好追查的？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但妳又能怎麼樣呢？」
她像是鬥敗的公雞般垂下視線，不發一語，快步向前。
但黎正彥惡毒的視線好像仍從後面刺向她一般。
如果這起事件真的還有第二、第三個參與者，那麼程湘芸一定會說，黎正彥
絕對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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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改了一下名字，感覺《逢魔》好像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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