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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的罪
我們照著小儒說的，在學校附近的清心找到那家算命的攤子，說是攤子有些不太對，正確來說，是一間民宅前面擺著一組小小的桌椅，有一個奇怪的人坐著，桌上有一個立牌，上面寫著「算命一次一人，一次一百」。
我皺起了眉頭，這家攤子怎麼看怎麼怪。先別說民宅裡面看起來一片黑暗，根本沒開燈，只要看到坐在外面這個人，應該就不會想進去了吧。
那人全身黑衣，戴著黑色帽子，還用帽沿把五官完全遮住，黑色的服裝包裹住全身上下，不讓任何一吋皮膚露出來。整個人出奇地瘦，讓人覺得在那套衣服裡面，只有一具骷髏。
頭的大小和身體不成比例，我非常好奇他那跟我三根手指一樣細的脖子是怎麼支撐住那顆像花蓮大西瓜的頭，他又是去哪裡買到這麼大的帽子，可以讓他戴著，還能遮住他的臉？
他坐在褪色的紅色塑膠椅上面，動也不動，不管我怎麼看，他都沒有動一下，連呼吸時的起伏，我都看不出來，難道他沒有在呼吸？
我抬頭看看眼前的民宅，這間民宅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在桌子旁邊。門用黑色的布簾遮著，布簾的細縫中，沒有一絲光線透出來，完全沒有。
奇怪，這間民宅看上去屋齡也不小，這攤子看起來也不像今天才擺在這裡的，桌上的桌巾被因老舊而泛黃，邊緣還有被蟲子蛀破的洞，椅子也用太久而褪色。為什麼這麼奇怪的地方，以前我們都沒有注意到呢？
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會比較好。
「請問這裡可以算命嗎？」正當我要拉著玟玟離開時，玟玟開口問了坐著的怪人。
那個怪人指指桌上的牌子，又指指民宅的門，他那過於纖細的手有點顫抖。
玟玟喔了一聲，在我想出聲阻止她時進了民宅。
別進去啊！這裡怪怪的，難道玟玟沒感覺嗎？
我連忙上前想把玟玟拉出來，這麼奇怪的地方，還是不要算什麼命比較好，不管價錢多便宜都不要算，趕快離開才是上策。可是卻有一隻手出現在我面前，阻擋我的去路。
「讓開。」我生氣的對著那怪人命令。
那怪人並沒有收回擋住我的手，反而用另一隻手指指桌上的牌子。
「我沒有要算命，我只是要進去找我的朋友。」雖然我很想硬闖，但還是要先試試能不能用和平的手段解決。
那個怪人搖搖頭，那顆頭在他那細到不行的脖子上搖著，彷彿快從他的脖子上掉下來了。如果真掉下來，我是不是要幫他接住再裝回去？或著是當他頭掉下來時他就死了，然後我要跟警察說他的死因是因為他頭太重？
不，嚴格來說，這傢伙應該不是活人，因為他看起來沒有在呼吸。
「有時間想奇怪的事，還不如先想想怎麼進去。」涼涼的聲音自我背後傳來。
聽這聲音，一定是那傢伙沒錯。我立刻握緊拳頭，轉身，狠狠對著他的肚子打了一拳。
「妳這樣打我沒用，我根本沒感覺。」非人搖搖頭：「現在可不是想報我在保健室打妳的仇的時候，那女孩，」他突然冷冷一笑：「壽命快盡了」
☆ ☆ ☆ ☆ ☆ ☆ ☆
玟玟走進那扇門，店裡和外面一樣，陰暗異常。經過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長廊後，她來到一個房間。
房間不大，只有約兩坪左右的空間，沒有任何家具，也沒有人，只有一扇似乎可以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牆上則掛滿了嬰兒的照片。
照片中的嬰兒年紀都很小，最大的只有一兩歲。有些照片甚至是應該還要在媽媽肚子裡待上好幾個月的胚胎，還沒來得及出生就被搗爛挖出，或是運用藥物硬催生出來的，令人觸目驚心。
玟玟卻很冷靜的看向每一張照片，眼神中充滿漠然，嬰兒的可愛不會讓她感到溫馨，血淋淋的胚胎也不會讓她覺得可怕。
已經看過太多被搗爛挖出來的噁心物體，硬是催生下來的娃娃她應該也看過好幾個了吧，沒辦法，太晚發現自己懷孕，若是用搗爛的方式會危害到母體，只好用催生的。
第一次交易那天，她好不容易把自己洗乾淨後，發現那噁心的男人竟然給了她一疊偽鈔。氣憤的她立刻找人將那噁心的騙子教訓一頓，反正她有男朋友是混黑道的，要幾個人都不成問題。
之後，她並沒有因為第一次上當受騙就再也不援交，她還是繼續待在那個朋友推薦給她的援交組織，繼續用她的身體跟男人交易。
可是，幾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又懷孕了，沒辦法，只好去常去的那家醫院把它拿掉。
記得，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懷孕，是在她國中一年級的暑假。
那時，月經有好幾個月沒來了，她有些害怕，自己安慰自己只是生理期亂了或不順而已，更何況他們只做一次怎麼會就那麼巧呢？不過，她還是偷偷摸摸到藥房買了驗孕棒，結果，她真的懷孕了，懷了她當時的男友的孩子。
她慌了，她終於相信健康老師在課堂上說的，年輕女孩大多容易在第一次性經驗後懷孕，因為年輕，身體狀況比較好。但，她也有些高興，她為她心愛的男人懷上孩子，她相信，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男友後，男友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然後，他們就可以結婚，一起共組一個家庭，就算他們才國中也沒關係，只要雙方父母都答應，他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她要怎麼告訴男友這個好消息呢？男友這麼愛她，一定會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把她抱起來轉一圈，再開心的大喊：「太好了，我要做爸爸了！」然後開始跟她討論孩子的性別，甚至孩子的名字。
她開心的沉浸在她的幻想裡，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想起男友曾經答應她會照顧她一輩子，會永遠永遠的愛她。為了養活孩子，他們會努力工作，用笑容承擔起所有汗水與淚水，用笑容珍惜這甜蜜的負荷。
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微笑著，相信自己一定能得到幸福。
可是，這些美好的幻想，在她男友淡淡的說了一句：「這全都不關我的事，這是妳自己要這麼做的，妳自己想辦法，最多我可以幫妳出錢，就這樣。」之後，全部破滅。
她沒哭，她反而對著男友笑，笑著對男友說：「你騙我的對不對，你故意要嚇我，看我嚇到再來扮鬼臉說你騙我對不對？」
玟玟很清楚，男友絕不是在開她玩笑。
男友看了看她，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從前的溫柔，而是一種漠然。他從錢包裡掏出幾張千元大鈔：「這樣應該夠，我已經很幫妳，對妳已經很不錯了，妳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接著，他，離開。
玟玟則愣在原地，她沒有阻止男友離開，也沒有做出更失控的舉動。
不久，她起身，拿走男友留在桌上的錢，離開。
接下來怎麼辦，男友不要這個孩子。他不但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還給她錢叫她去把這個孩子拿掉，他怎麼可以這樣。
那件事明明是他們一起做的，是男友要求她，求了她很久，她才點頭答應的。現在出了事，男友卻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還說是她自己要這麼做的。
男友給她去墮胎的錢，也說得好像是他對她多好，好像這件事他根本不需要負任何責任，出這筆錢，是他的慈悲，他的好心。
男友就這麼離開她，沒有一點不安，一絲愧疚，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才好？她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為什麼他這麼簡單就跟她分手？他說過那麼多好聽的話，講過那麼多美麗的承諾，難道那些都是假的，都只是為了把她騙到手而已嗎？
玟玟撫著自己的肚子，這裡面有一團肉，這團肉有一個小生命，這個小生命是她給的，是她的孩子，是她對未來美好的想像中，那個大眼睛，白白胖胖，惹人憐愛的小娃兒。
她想把孩子生下來，她怕墮胎。健康老師在上課時有說過，墮胎時是用器具把孩子挖出來。孩子雖然還小，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胚胎，但他還是會躲，會閃，會掙扎，會想辦法遠離危險。
老師還說，有些醫生會因為經驗不足，不小心把一些胚胎的碎片留在裡面，然後經過幾個月，那些碎片會變成小小的手，或是小小的腳。而有些醫生則會為了清乾淨而挖過頭，挖到裡面變的薄薄的，害女孩子再也無法懷孕，甚至一不小心挖破了都有可能……。
她好怕，她真的好怕。
但是，要把孩子生下來嗎？她才國中一年級，這孩子生下來她養不起，孩子也沒有爸爸，會遭到異樣眼光看待，會被人瞧不起……，她怎麼能忍心看小孩受這種折磨，她怎麼能生下這個小孩？
她倒在自己的床上，看著天花板，不時的坐起，又躺下。她不斷的思考，在腦海裡不停的掙扎，她覺得自己快分裂成兩邊，被自己狠狠的撕裂。
黎明來臨，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溜進她的房間，她最後一次起身，做了決定。
☆ ☆ ☆ ☆ ☆ ☆ ☆
昨晚打文章打到早上六點，現在瀕臨往生，謝謝所有來觀看與回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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