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惡水(18)

[inhair (封鎖記憶)]

    進退不得。

    前方是赫然出現的異度空間，空蕩蕩的賣場中只有貨架和裡面塞滿商品的運貨箱，一
落落的堆疊著，跟我們離去時的景象並無二致，頭頂上亮晃晃的日光燈打亮室內每個角落
，營造出一種炫目的氣氛，像是引誘我們進去的巨大陷阱。

    「怎麼辦？」志杰詢問一元的意見。

    被喧囂的鼠靈嘯叫聲鬧的頭疼的一元，按壓著額角，開口問了我：「憐憐，妳怎麼
看？」

    「進去，至少現在裡面腐臭味比較淡……」我回答的急促，因為黑暗中詭魅的無數隻
眼睛已經有如飄忽又迅速的鬼火，急促的縮短跟我們的距離，而且通道內噁爛的味道越來
越濃厚，我甚至瞧見了不只鼠靈那種亮燦燦的雙眼，還出現了昆蟲般的複眼。

    如果這是蟲屍和鼠靈的集結，選擇走回頭路的我們，一個都逃不掉！

    當機立斷，一元馬上將虛弱的恐龍交給志杰，把所有人一一推進賣場內，但身後的危
機也逼近到危及的程度，一分一秒都像是在跟死神拔河，他殿後當最後一個，要踏入賣場
時，突然間他僵硬的止住了步伐，從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音節：「啊！」

    幾乎同時，爆出更多尖嘯刺耳的淒厲哀號，跌蕩在通道間，恍若煉獄。

    驚覺不對，我趕緊三步併兩步衝回門邊，才剛將手搭在一元的肩膀上，我驚覺手上濡
濕的觸感，一攤開，滿掌豔紅的血。

    拉開視線，我震驚的凝視著直到難以眺望的遠方，層層疊疊的蜘蛛、蜈蚣、老鼠，不
知名的、變形的異類，一隻又一隻，無止盡的，所有下水道混雜的生物，通通集結起來，
前仆後繼的湧上。

    但逼近到門前就再也前進不了一分一毫。

    「走啊！」面向我的一元，勉強揚起一抹虛弱的笑，他將兩手撐在門緣上，就像螳臂
擋車，用肉身和血擋住那一波波攻勢。

    「你……」血的熱度還在我的手上揮之不去，我感覺到渾身上下每個細胞、每滴血液
，像被惡意又急速的冷凍起來，又像火山熔岩般沸騰著焚燒掉理智。

    異類一接觸到一元的血，就像飛蛾撲火一般，迅速的灰飛煙滅，發出死前的悲鳴，可
是以這樣子血流的速度，加上數量如此龐大的異類，會死的，一元，你會死的！

    我不要！我就是不要！

    「都給我滾開！」我憤怒的大吼，衝入最黝暗的深淵中，胡亂又瘋狂的揮舞著左手上
的丹珠，加持過的珠子一顆顆的碎裂，劈哩啪啦的掉在地上，我不管我打中的是不是無辜
的被控制的靈體，我也不管自己正在遭受怎麼樣痛苦的囓咬和撕裂傷。

    我只要……我只要……

    「滾開！滾開！通通滾開！」在黑暗中，心跳鼓譟聲，震耳欲聾。

    耳邊蔓延著無止盡的哀號，無數生靈在周身粉碎，手臂滑下的我的血和一元的血融在
一起，發出一連串轟然巨響，淒厲慘叫不絕於耳，轉瞬間掃淨眼前無邊無盡的不潔。

    但那只是令人哀傷的暫時，我不知道可以擋的了多久。

    喘著氣，我把握這有限時間，將還強撐著站立的一元半扶半抱的拖進來。

    靠著門扉，汗水順著我的臉龐滑下，我爬到一元的身邊，焦急的查看他的傷勢。

    「你覺得如何？可以說話嗎？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側躺的他，身上的襯衫像
是破布條掛在身上，後背一片鮮血淋漓，體無完膚，彷彿被蝗蟲過境般，留下一道道或深
或淺的齒痕。

    「好痛……憐憐，妳的眼淚滴到我的傷口上，好痛。」明明已經疼的齜牙咧嘴的一元
，還舉起手來摸摸我的頭，「別哭，妳越哭我越痛。」

    一元掙扎著爬起來，我趕緊過去扶他，他擺了擺手，表示不礙事。

    「難得流這麼多血，可不要浪費掉了。」

    深吸一口氣，他將還在滲血的背脊挺直，沒有任何猶豫的貼上了門板，甚至還動了幾
下，將他傷口冒出的血珠塗抹在上面。

    「這樣子直到血液乾涸前，還可以爭取一段時間，足夠我們想出對策了。」

    他咬緊牙關，卻又試圖露出笑容，臉上的表情滑稽的可笑，我想嘲笑他，但是，卻只
感到兩頰冰涼，眼淚大滴大滴的掉。

    「畢竟我是現任店長，保護店職員是我的職責，可不能讓外面那位已故店長，收了太
多非法的地下員工。」嘻嘻笑著，他往旁邊一站，離開了那道門。

    門上刺目的淌著赭紅色，那麼大片，像是將全身的血液都獻上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帶過的人，對他是讚譽有加，都說可以的話，想跟隨他一輩子
。




    芷芬和恐龍從貨箱中翻出了紗布、繃帶、外用藥和口服消炎止痛藥，都是傷兵的我們
，依受傷程度情節輕重，彼此互相進行簡易傷口護理，口服藥放入嘴巴嚼碎後，就直接吞
下去了。

    沒辦法，在這麼克難的場所，就算藥再苦，為了不要發生更嚴重的感染，還是得硬著
頭皮把藥品當糖果吃。

    一元趴在地板上，失血過多的他，多吞了一把摻雜著鐵劑、綜合維他命等各式各樣營
養補給品的花花藥丸。

    期間我跟志杰滿屋子找武器。

    雙眼一亮，我指了指頭頂上方，志杰立刻了然的擊掌，我們一起合作拆下了賣場內僅
有的兩盞緊急照明設備，那是在停電或是發生災難時，因為內部平時有蓄電功能，會自動
亮起的超亮LED燈。

    後來我們還卸下了兩面有如盾牌大小的「照妖鏡」，其實就是一般購物商場間都有，
掛在天花板邊緣和角落，時常拿來監控顧客是否有偷竊行為的那種大型凸透鏡。

    滿頭大汗的我們，還來不及歇息一下，就聽見不甚明瞭的嘩啦啦聲響，由遠至近。

    一元睜開了眼睛，翻坐起身，語調急促的說著，「大家往疊高的貨箱上爬，越高越好
，速度要快。」

    恐龍撞開我，搶了一盞自動照明燈就迅速往最靠近正門出口的貨箱上爬。

    「妳拿錯了，這跟我們剛剛說的……不一樣。」來不及阻止恐龍破壞計畫的舉動，我
楞在原地。

    一元拍了我一把，苦笑了一下，將一面照妖鏡遞給我，接著兩手空空的爬上了某座貨
箱上，見狀，我也迅速跟著爬上了同一座。

    「憐憐，妳跟我在一起做什麼？」一元疑惑的挑眉問道。

    當志杰跟芷芬各自選擇了鄰近大約三步遠的貨箱登高後，還未站穩，惡水狂妄的沖破
了那道以一元鮮血當結界的大門，滾滾黑流漫進了賣場中。

    「我不能眼睜睜的讓你在我眼前死去。」聽著耳邊響起的水流聲，我眼神專注的看進
一元的眼中，「你也不要有任何犧牲自己，成全大局的想法。」




*謝謝版眾的推文，很感動，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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