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妖曇魙 第一話 鬱 (上)

[egozentriker (林賾流)]

北部一間密集如蜂巢的高四重考班教室裡，抬眼望去都是黑鴉鴉的人頭，包綺印就夾在這
群不是抬頭癡癡看著白板上的重點筆記，就是低頭狂抄重點的生物中，高強度的讀書活動
進行了一天後，終於迎接來傍晚的下課時間。

為什麼要把數學排在最後一堂？

包綺印內心咬牙切齒地想。

然而，現實畫面只是一個個頭不高，留著不燙不染半長髮的女孩用稍顯疲累的呆滯表情收
拾著文具，混在如退潮般走出教室的學生群中，她是那樣平凡，倘若化個妝勉強可以說是
可愛的程度，何況來補習班只是拼功課和複習，小印總是一張乾淨無表情的臉，比絕大多
數女生都要樸素黯淡。

包綺印打算去吃個飯後繼續留下來晚自習，父母出錢讓她到台北念比較好的補習班，但是
必須借住在不熟的親戚家，包綺印盡量留到晚自習時間結束，九點半以後才回去，洗個澡
就直接睡覺，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壓縮到最小。

儘管親戚勸她不用這麼客氣，也告知小印她的父母貼補了水電費，讓她可以更自在點融入
這個家，可是小印還是縮著肩膀，露出和氣羞怯的表情，用她必須衝刺功課為藉口依然故
我。

他們也知道那件事。

從親戚的表情和待自己有如玻璃娃娃的反應裡，小印了解，自己最不欲告人的過往還是瞞
不了，即使在學校，從沒有人知道小印的過往，她為何討厭和異性有接觸到一種神經質的
過敏，但是家族裡，那卻是個被從小說到大的醜陋印記。

每一年……每一年總有人在小印不得不出席的節慶聚會中，從背後用眼神戳著她的背，然
後用曖昧的表情細細碎碎地談論著。

她早就習慣在面對這些或者學校裡不如人意的事情時，戴上厚如石膏的平淡表情面具，讓
別人以為其實自己沒什麼。

真的有什麼也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否則別人會記得更清楚，反而對小印更不利。

夠了，小印決定不在補習班裡想這些早已無法擺脫的討厭事情。

另一件讓小印不太舒服也盡量減少停留在親戚家的原因是，親戚家裡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
高中生堂弟，時常會帶一票朋友回家玩，身為外人的小印總是有些尷尬，把自己鎖在房間
裡，卻更是唸不下書。

那個堂弟或許也知道自己的事，無論如何，卻總是沒有表情地錯開視線，小印和他之間從
來沒有對話過，堂弟看自己的表情像是注視一個幽靈。

補習班還好一點，起碼大家都只顧自己的成績。

「看，是宋星平！」

收拾書本講義的空檔，小印聽見附近女同學的吱吱喳喳。

小印跟著女孩談論時帶動的視線撇去一眼，這間重考班裡有個會讓女生的眼神變得閃閃發
亮的明星，這是形容詞，但並不過火，那是一個報名時很早就來劃位，坐在前排的俊秀男
生，兩人都是第二年重考大學，小印自己的位子在中後排靠牆壁的邊緣，她喜歡這個座位
，右邊就是堅實無人的水泥牆，不知為何令自己安心。

或許是四面八方都被人包圍的無助感覺中，至少有一面無人的鐵壁讓她依靠吧？

她常幻想自己可以像妖精一樣穿牆而去，到沒有人知道的大海彼方。

發光體，沒有人會否認，雖然一樣是重考生，但小印是分數不夠落榜，宋星平卻是不滿被
家人逼去走理組，雖然上了Ｔ大，卻叛逆地退學重考，他的基本實力已經夠強悍了，來補
習班是為了精進文科的部分，據說他想進某間文學院，但是誰也不清楚他的第一志願是什
麼。

反正只要成績夠，就是你選學校不是學校選你了，這道理小印還清楚。

瞧，連她這個不問世事的人，都能不小心從八卦閒聊中記住這些。

宋星平正跟一些似乎以前就認識也來重考的難兄難弟一起閒聊，背包都收拾好了卻不急著
走，還在討論幾個問題的樣子，忽然間，有人朝小印看了過來，小印不知道是誰在注意自
己，因為她對他人的眼光已經敏感到總是反射性地避開，幾乎同一瞬間低頭拎起包包轉身
就走。

只知道眼光是從包圍著宋星平那群人中間射出來的。

「怎麼可能？看錯了吧？」小印抓緊包包拉環喃喃自語。

這是她苦心經營的結果，沒有人會注意自己，沒有朋友，沒有敵人，交昂貴的學費來有名
的重考班上課，提高自己的勝算，順利的話，她就能在台北展開新生活了。

可以光明正大遠離那個家和那個從小到大束縛著自己的縣市。

所以剩下的半年對她來說非常重要，都這麼辛苦了，怎麼可以功虧一簣？

一手抓著單字卡，她默背著單字一邊走路，小印不愛和人搶電梯，只要電梯裡超過一個乘
客，或是先有一個異性進駐，她都會義無反顧地改走逃生梯，或者像這種一窩蜂人擠人離
開的下課時間，哪怕他們的補習班在九樓也一樣。

「嗨。」一道乾淨清亮的年輕男性嗓音在背後響起。

小印猛然旋身，原來是錯覺。

她又白緊張一場，不禁有些恙怒。

這樣平凡的她不知何時開始也擁有一個小小的秘密，整個補習班裡可能只有自己知道，但
她並不是刻意要把握這個祕密的。

宋星平有時候會躲到逃生梯入口靠著窗戶看書，等過一陣子沒人注意後才走樓梯離開，他
有時候在八樓休息，有時候在五樓，偶爾他看到小印經過，還會跟她打聲招呼。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發生的事。

就是一個「嗨」，第一次突如其然地出現簡直嚇壞了小印，她轉身看見宋星平從背後冒出
來，衝著她和善地打招呼。

「妳都看地上走路很危險哩！」

居然有人可以無視自己兩三次就這樣旋風般地衝過去，他覺得很有趣，逃生梯就這麼點大
的空間，但他一個大活人站在角落，這個女孩子卻可以流暢得無以復加地通過，彷彿宋星
平是空氣似。

退一步思考，大家都是補習班同學，只是自然的打聲招呼也不必像洪水猛獸那樣逃跑吧？
兩人第一次正眼互看時，小印卻是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坦白說，堅持走樓梯的女生給宋星平很深刻的印象，但他相信對方不是想減肥，只是想避
搭電梯，而且不是普通的討厭而已，知道自己也會在這裡躲人後，兩害相權下還是看見那
個內向的女孩子繼續採取原來的路線。

「你好。」

第二次遇見和之後的偶遇，小印才警覺到，為了不要顯得自已太奇怪，正常打聲招呼是必
要的，她試著若無其事地把視線放在宋星平臉上，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禮貌時間，然後毫無
誠意的招呼完再走開，雖然是訓練有素的動作，但已經瞞不過觀察她有一段時間的宋星平
。

小印已經走下兩三階，宋星平的聲音又忽然響起。

「等等。」

小印赫然剎住腳步，僵硬的轉身，不得不抬頭看著位置略高自己的帥氣少年。

「妳叫什麼名字？」已經見過好幾次面，都是自己主動問候對方，卻連名字也不知道，宋
星平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種經驗，通常都是別人貼過來，自己愛理不理，所以不知道對方
叫什麼也沒差。

但是，宋星平用他過分聰明的腦袋敏銳地下了判斷，只要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日後就不
好意思再裝作不認識了，說他無聊也好，惡趣味也罷，他就是想要那個對自己不屑一顧的
女生主動喊他的名字，停止把宋星平當空氣的舉動。

就是這樣而已，不多也不少，不然他每次總覺得不太公平。

只是心血來潮丟出一點呼吸般微不足道的善意，對方反應看起來卻像是自己別有用心一樣
，讓宋星平內心起了些疙瘩。

她轉動著眼珠，遲疑了，然後不自覺移動腳步，又要故技重施裝傻走開。

「抱歉，我趕時間！」

小印不知道那個人在想什麼，但是太危險了！她才不要和這個發光體還有補習也能變成偶
像傳說的人扯上關係。

「喂！同學！妳不告訴我，我還是會去問人喔！」

宋星平單手插著腰自信滿滿地說，彷彿對小印宣告他真的做得出來。

「一個一個……問到正確答案為止。」

這個人性格好像和別人說的不一樣？

小印用力握緊拳頭，對上宋星平比女生還漂亮的狹長大眼睛，閃著明亮狡黠的光，令人炫
目。不，她聽到的傳聞只有宋星平有多帥多聰明，捨棄名校不念，家裡環境好像還不錯，
似乎很少有人能明確地指出這個王子人物的性格或習慣。

難不成宋星平其實是個很會營造保護色的人？

說起來他的確有一票男性朋友，還有人戲稱那是護衛軍，所以對他有興趣的陌生人也很難
插入談話圈子，但是說他和那些高分落榜的秀才是好朋友也不見得，因為他總是自己來上
課，又獨自離開，不然小印就不會老是看到宋星平一個人躲在逃生梯出入口耍孤僻，現在
很明顯地知道他是怕被仰慕者纏繞，故意避開人群，這才是王子的本性。

「包……包綺印。」

小印有點氣惱地說，她確實相信宋星平知道他的測試會帶給自己多大的困擾，但他還是可
能做出這種事。匆匆將念法透露給他，連名字的寫法都懶得解釋，小印拂袖離開。

「和包青天的姓一樣嗎？我是宋星平──」

誰不知道你叫什麼？

但是對他毫無半點好感的小印只覺得是飛來橫禍，他不知道只是好玩的搭訕會帶給自己多
大的困擾，今天自己是休想念得下書了，但不是因為驚喜，而是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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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

昨天經過全家發現小印的故事還在架子上，還沒下架喔:P

是明日的口袋便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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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風暴荒野 http://blog.yam.com/heid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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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loudTear:頭推
推 leaffei:推~! 是"夜教"的前傳嗎? 還是後面會有燕臨登場?!
→ egozentriker:是夜教前傳 星平和小印的獨立故事 燕臨不會出現:P
推 chenyutn:也是只有宋星平這樣的個性才能突破小印的心防吧
→ egozentriker:我覺得是反過來:P
推 Simonana:推
推 trywill:只有全家才有嗎@@a
推 RingoV:未看先推~~
→ egozentriker:全家和萊爾富 之後應該會在博客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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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PY326:就是夜教啦 改名字囉 (我有買我有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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