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妖異夜 (3)

[crasnowy (蒔葉兔)]

  說不定此行還能順便和從未見過面的爺爺來個感人的祖孫重逢呢。



  我安慰自己，與其說被安慰，不如說是放棄抵抗。當天午夜，我徹頭徹尾變成一隻大狐
狸，老爹嘆氣，娘親和小妹樂得把我當家犬看待。



  是家犬啊！還不是什麼保育類動物。



  我連抱怨都沒力氣，只能慶幸至少我還能說人話，而不是狐狸語。



  小妹貼心地買了禮物想安慰我，我看到紅色皮項圈只想咬她幾口，順便詛咒她滿二十時
也變妖怪！



  「老爹，我說.....到底要去哪裡呀？」



  我問，脖子上的項圈弄得我好不舒服，還好時間太短，我還沒被抓去植晶片。但上山之
路遠比想像中麻煩，到一半時，我們只能棄車步行，老爹從半小時前就一直說再五分鐘就
到了，這句話已經沒人相信了。



  「我記得再前面一點就是了。」



  老爹尷尬地笑了笑，我想他早就記憶模糊了，畢竟他老爹我爺爺被送去的時候，老爹還
是小娃娃呢。



  就在大家怨聲載道，娘親準備煮了老爹來給大家進補時，一隻小鳥就這麼輕輕落在前方
不遠的小枝椏上。



  那小鳥通體雪白，如果不是會動，看起來就像假的一樣。



  「往前往前再往前，慕家大門在眼前。」



  報信的鳥兒，讓娘親和小妹好生心動，娘親忘了要宰了老爹給我們進補，開始忘情地跟
小妹談起下山後，要買隻小白文鳥來訓練。我都懶得吐嘈她們文鳥根本不會講話。



  喔，不知道晚餐前能不能吃點心。我恨恨地盯著報信的鳥兒，往前這句廢話聽了不下百
次，路卻還是沒完。



  「這......」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老爹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突然往前小跑步。然後他停在一塊大石
頭前，石頭上畫了小小門把，但老爹看的是石頭旁一尊像是狐狸標本的東西。



  「難不成......」



  老爹又驚又疑地碎念著，沒多久，像是認命似的，老爹雙目含淚、兩膝一彎，準備認親
之際，小白鳥悠悠停在狐狸頭上，朝老爹開口了。



  「別亂認親，這石崽子比你爹還大上五百五十歲！」



   所以這是隻看門犬？我心想，同時對自己的未來開始感到不安。只是我還來不及跑，
眼前的大石頭彷彿有'雙腳，往右繃了兩下，開出一道入口來，我們跟著領路的白鳥進去，
石頭又跟著往左跳了兩下，將入口掩住。



  穿過一條不算長的石頭洞穴，眼前開闊了起來，彷彿時空錯置一般，古典式的宅子，小
橋流水的庭園造景，以及毫無人為破壞的山林。我強烈懷疑當初把曾曾曾祖父趕出門的慕
家，為所欲為的程度並沒有比較收斂。



  穿著普通西裝的男子向我們走來，這座簡直是上上上上上世紀產物的建築，讓我們一夥
都像是誤入時光隧道的入侵者，該不會就是剛剛那一條吧？



  「歡迎來到本名山。當家還說怎不從慕園那兒請人送你們過來就好，親自跑這麼一趟，
辛苦各位了。」



  靠...叫什麼慕園，真不吉利。大過年的就觸楣頭。



  「那個、謝謝，那個......」



  老爹似乎很緊張，大概是因為裡面的人都是我們想像不出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吧，高來高
去，比起他們，我們就跟小嬰兒的等級一樣低。



  「不過到這兒，就不能讓各位再過去了。」



  男子笑了笑，但那笑容很虛假。



  「可是、那個......」



  老爹像是舌頭打結，一直可是、那個，卻說不完一句話。



  「先人的遺言我們確實遵守了，可不代表閒雜人等都可以來觀光。」



  於是老爹不再試著爭辯，只是垂頭喪氣的，他沒和自己半輩子沒見的老爹見上面，還連
帶下半輩子看不見我這個長子兼新任家犬。



  家人的身影消失在我眼裡，我依依不捨，但以狐狸形體，我很難想像我要這樣念書、混
到大學畢業，跟大家照畢業照，然後照片裡他們的同學會看起來很像校犬，學士帽像是在
開玩笑。



  「小賤種...」



  男子這句說得很小聲，但很清楚。我覺得很火大，這群遺世獨立就以為成了仙、脫了凡
骨的傢伙，骨子裡怎麼比凡夫俗子還俗不可耐。



  我張嘴，往男子小腿咬下。



  嘖，還不是肉作的。我滿意地聽見男子淒厲的叫聲。



  男子慘叫完，恨恨地瞪著我，隨即食指併中紙，凌空一陣亂舞，我愣愣地看著空中逐漸
凝出模糊的一團冰晶，心裡不禁埋怨老爹肯定沒幫我保險，並下了個邪惡的判斷，老爹的
老爹，我親爺爺說不定老早被這群變態整死了，可憐親爺爺死了也忘了來託個夢。



  「呸呸呸，誰咒我！」



  一大團白色毛球憑空出現，不偏不倚單足踩在男子頭上，另一隻狐爪子還很失禮地刨了
兩下，讓男子的髮型徹底陣亡。



  「慕安，你怎麼老愛出現在我腳底下？」



  「我說柳老太呀....」男子暗暗握拳，用力的程度像是要粉碎萬物般，最後他忍無可忍
地大吼：「是你這老不死的老愛踩我的頭！！！」



  「年輕人脾氣真壞。」



  白毛球右前腳掩面，左前腳撲地，動作流暢，演技到位。



  「我看你們祖孫倆肯定一個樣！浪費糧食的老妖怪！！」



  「我每天都很努力工作，你們的業績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



  「......你除了混吃等死還會做些什麼....！」



  「....您是我親爺爺？」



  我抓緊時機，在他們深呼吸準備破口大罵時插話。



  「唷，小毛球沒說錯！俺是你親爹的爹，你親爺爺！」



  「爺爺，那您在這裡做什麼工作呀？」



  老毛球是小毛球的爺爺，多來幾隻，我們大概就是毛球家族了吧，有什麼工作是給毛球
作的，除了當寵物之外。



  「我負責引誘妖怪！」



  「蛤？」



  「簡單來說，就是誘餌！」



  還真是....，爺爺你為什麼可以這麼自豪。我無言以對，爺爺你不是沒辦法跟家裡人連
絡，是沒臉跟家裡人連絡吧。



  「哼，是說您老怎麼過來了？」



  「老當家說想看看我孫子。」



  「都是毛球，有什麼好看，你用毛線捆一捆也是你孫子。」



  男子語帶諷刺，不過要是我經常被這樣踩頭，我想我的脾氣也一樣會這麼暴燥吧。



  「老當家為我孫子起了名。」



  老毛球...更正，爺爺驕傲地挺起胸膛。



  「啊？」



  我疑惑。



  「老當家的說，既然俺家姓柳，就伐了木，依先人名號，添個真字，叫卯真。」



  爺爺，你確定這是值得驕傲的事嗎，我怎麼聽都覺得很隨便啊！



  「卯真我孫，給爺爺親一口！」



  「不，謝了。」



  我冷冷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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