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世判官 1
1.
方啟明有前世的記憶。
在國二那年，失足落了海，救醒後，忽然多了份記憶──
不屬於此生的記憶。
相反的，羅延幾乎連此生的記憶都沒有。
自從爸爸去世，改了母姓，媽媽再嫁，再度有了新姓氏後，
他就十分地健忘。
羅延轉學後，與方啟明同班。
方啟明認識他，在那段奇怪的記憶裡，深深的把他記著。
羅延來的第一天，媽媽為他準備了一個不甚豐富的便當。
「菜色比以前差……，有了新歡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嘖嘖。」
他想。
方啟明慢慢走到他面前，羅延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你的便當……。」方啟明話講到一半，忽然發怔，端詳他的臉。
羅延被他突如其來的望著，不知所措的尷尬起來，從沒一個男生這
麼唐突的進入私密範圍──每個人都有的防備距離，「怎麼了嗎？」
羅延問。
「呵……」方啟明沒來由的笑了聲，說：「就是你，跟那個人同張臉。」
「我？同張臉？」羅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咳～呸。」方啟明吐了口痰在他的便當裡，就當作沒事一樣的
走開了。
「……。」羅延並不知道，這只是個起頭，一切的開端。
2.
午餐，羅延索性不吃了，「反正也不好吃」。
看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多認識一下新環境也好。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他發現這所學校很有人情味，對人很和善、熱情
，有徐徐的清風、有新鮮的氣息，福利社賣的黑輪和炒麵，都很香，他
想，除了奇怪的方啟明以外，什麼都比從前的學校棒，好在他有強
烈的健忘，心情好了很多。
回到教室後，他的桌子是倒在地上的，抽屜的作業和書包都不翼而飛。
他下意識望著方啟明，方啟明香蕉吃到一半，不正眼瞧他，倏地站
起來，把香蕉捏爛，扔進堆滿便當盒的垃圾桶，臨走前還不忘用腳
壓一壓，吐幾口口水。
羅延內心噗通噗通的跳，他覺得作業和書包一定在垃圾桶裡，可是他
沒有勇氣去翻，只得把桌子扶正，坐在椅子上發呆。
「我有健忘症，我有健忘症。」羅延唸著唸著，真有效，心情好多了。
方啟明蹺著二郎腿，聽起MP3，渾然不顧老師的怒目，誰叫他老爸在
地方上有權有勢，學校能成立還多虧了老爸隨手撒出的錢，他怕什麼？
「沒在怕的」。
看到方啟明對「獵物」玩的起勁，同學都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這
位新同學了。
放學的時候，班長帶同學到走廊排隊，鎖了後門，方啟明卻擋在前門
，只留羅延一人還未出去。
「啟明，我們要去操場集合了，你……？」班長戰戰兢兢地詢問他的
意見，方啟明打了個呵欠說：「去吧。」
於是班長帶著所有同學到操場集合，至於方啟明要作什麼，沒有人
想過問。
「你擋住路了。」羅延很生氣，心裡盤算著要怎麼算這筆帳。
不料方啟明快手一搧，「啪」，清脆的甩了他一巴掌，羅延的眼鏡掉在地
上，鼻樑被刮破了點皮。
「……。」羅延瞠目結舌，完全反應不過來。
方啟明狠狠地踩碎了他的眼鏡，用很醜的面容，挑眉瞪眼，齜牙咧
嘴的說：「你也有今天？」
羅延慌忙的跪在地上求他把腳挪開，「沒有眼鏡，我幾乎什麼都
看不到啊！」
方啟明踩著不放，再用另外一隻腳踹他，拼命的踹，瘋狂的踹，
每踹一腳就叫：「去你的，你也有今天？」
羅延痛哭流涕，並不是被打很痛，是發現無論說再多次「我有
健忘症」，都抑制不了低落的心情。
3.
第二天，心情很奇妙，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上學第一天就把書包和書弄丟，媽媽沒有把他教訓一頓，因為昨晚
媽媽並沒有回家。
早上，他根本不想進教室。
坐在花圃旁，一隻麻雀飛到他身邊，過分親人的在他旁邊跳躍，連
他伸手撫摸，都不飛走。
「你喜歡我嗎？呵呵。」羅延綻放笑容，一掃昨日的陰霾。
「我不喜歡你們。」方啟明朝他走來，一把搶過麻雀，用力一擰，把
頭扭了一百八十度。
「啊！」羅延抓著方啟明的雙手，眼淚不自覺掉下，「為什麼……」，
方啟明不放手，甩開他，「看我的伸卡球。」二話不說把鳥往牆上擲去。
「砰。」沒有血流出來，但當羅延看到滿地羽毛中的鳥屍，不禁悲從
中來，渾身顫抖，腿也軟了。
方啟明「嘿、嘿、嘿」三聲，抓他頭髮，拖到鳥屍前，靠著鳥屍
說：「看哪，看哪！判官也有今天！你無能為力啊！」
「哇……」羅延不敢接近鳥屍，只覺得很可怕，並沒有聽到方啟明說
什麼，他只想掙脫惡魔的雙手，回到教室去。
方啟明放開他，欣賞眼前的懦夫，心滿意足。
第二節課開始，老師要考隨堂測驗，考卷遞到羅延，方啟明一個箭步
上去，搶過來撕掉，對老師說：「老師他撕掉考卷，不想考。」
老師目睹了事件經過；而羅延的心情才剛平復，面對這麼幼稚的舉
止，他雙手一攤，無奈的對老師說：「我沒有，考卷我碰都還沒碰
，是方啟明撕的。」
老師嚥口口水，清一下喉嚨，「咳……羅延！你眼裡有沒有老師？」
「……。」羅延搔搔頭髮，正想問發生什麼事。
老師又說：「當著老師面撕考卷，還不想考？怎樣？你爸媽教你這樣
嗆老師嗎？」老師越說口氣越差。
方啟明搧風點火、火上加油：「沒辦法，他爸被他剋死，媽媽又淫
蕩，哪裡來的家教呢？」
老師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可是事情不能這樣就作罷，如果姑
息養奸，以後老師都管不了學生了。」
恰巧訓導主任經過，聽完老師的說詞，拽著羅延的衣領，揪到訓導
處去記過。
記完過又用兩節課罰站，而且主任拿著塑膠管抽他幾鞭後，警告他
如果敢跑去上廁所，就不是一個過那麼簡單，恐怕還要找家長到學校。
「急，急，急」憋了兩小時，好不容易可以離開，一溜煙衝到廁
所小便。
在廁所前，被擋下了。
「你是二年級的轉學生羅延吧？」一個一年級的小鬼手叉著胸
前問他。
「唔，對，有事嗎？可不可以先讓我上一下廁所？」
「不行。」
「不……不行？」他尿都憋到臉色蒼白開始發抖了。
「因為你是羅延，這廁所不能給你用。」小鬼趾高氣昂、擺
爛的瞧著他。
羅延火氣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罵他：「難道廁所你開的嗎？
你也有個有錢的老爸，那麼愛撒錢蓋廁所嗎？喔～還是你愛上廁所，
要一輩子住在廁所？」
小鬼臉色鐵青，抓著羅延的手腕。
「比力氣嗎？抱歉，一點都不痛耶。」羅延放膽的揶揄他。
哪知小鬼大吼：「都來啊，揍這『姬八（髒話）』。」
旁邊三五個弱不禁風，但是滿嘴紅檳榔汁的小鬼把他圍住，不管有沒
仇，都拿他練拳頭。
「呼…呼…唔……」羅延被架住，無法還手，也喊不出痛。倒不是因
為他有健忘症，痛一下就過去，而是滿腦子只想著別讓膀胱爆炸，尿
褲子多丟人啊。
終於，小鬼頭打累了，他也憋到極限，虛弱的問：「打夠了沒？我可以
小便了嗎？」
小鬼頭覺得沒面子，吼道：「你瞧不起我們嗎？『姬掰郎』（髒話）。」
一群人把他放倒，用力踏他的重要部位，
還戲謔的說：「你尿啊，你尿啊，啊幹。」
「啊！啊……。」劇痛襲來，四肢亂顫，是抽搐的顫。
「幹，得罪方大仔，就是這種下場。」小鬼頭見苗頭不對，撂下
狠話一哄而散。
羅延臉色好白，手腳冰冷，尿早已浸濕他的褲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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