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奏樂秋長【08】

[rainmie (音姊)]

錫蘭落在實驗大樓樓頂的時候，正好隔著遠遠見到對面棟三樓教室裡向樓的肉身。奏樂正

支著下顎將筆噘在唇鼻間，貌似認真聽講，事實上一整個放空。



他看著她那模樣，不禁微笑。



校園裡飄盪起沉穩的鐘，教室裡的孩子魚貫地走到室外，奏樂則跟著一群男女站在走廊間

談笑，錫蘭原想無聲地轉達神識，告知她有關十紋親自來找的事。



但……



眼看用著向樓的外身、笑得比“自己”時還要天真爛漫的奏樂，他有些不忍。



默默地看了20分鐘直至上課鐘響，他沒去打擾奏樂，轉而離開校園到不遠處某條巷弄裡，

熟練地推開一戶外觀簡樸的茶館外門，門鈴一陣叮啷作響。



「水藍蒲公英別館您好…哎呀，你又來啦，黑仔。」店裡沒有客人，唯一看管的女人從吧

臺裡走了出來，蹲下身子摸了摸錫蘭的頭，然後將他抱到吧臺邊他專屬的高腳椅上。



「今天要喝什麼？英格蘭？錫蘭？大吉嶺？阿薩姆？」老闆娘走回吧臺裡，手撐著吧臺邊

俯下身子靜靜地看他。



錫蘭平靜地與她對視。



「……伯爵？」



「喵。」



「你好堅持。」老闆娘一笑，取出茶壺開始忙碌。



她認識黑仔十多年了，因為不是她的貓，所以沒給他起名字，只隨性地管他叫黑仔。



十多年前她十四、五歲，當時這塊地是她自家，某天坐在陽台喝著自製下午茶的時候，這

隻貓跳進院子，自然而然地舔起她杯子裡的紅茶。



那是她第一次泡伯爵紅茶，沒想到竟然有貓兒讚賞，幾乎又驚又喜；從此只要有空她就會

在陽臺擺小茶會，黑仔也很捧場地幾乎次次都來。



她試過很多種飲料，才發現他對各式茶品或甜水都沒興趣，只要不是伯爵紅茶他根本不屑

一顧，頂多默默地把她烘烤的餅乾吃完，喝了點水便離開了。



一直到十年過去，決定把心繭居在這紛擾城市的她重新裝潢房子，開了這間店；當初為了

黑仔還叮囑設計師做了個幾乎與吧臺平高的椅子，惹來那個對設計圖原稿頗有堅持的設計

師一頓白眼。



但看著這隻宛若紳士般的黑貓優雅地端坐在特製的白色王位上，靜靜地等著她為他泡紅茶

，老闆娘平靜而笑的臉有種深深的滿足。



錫蘭看著老闆娘的臉，那張在吧臺邊映著水光流離的微笑。



他很喜歡她眼底那敦厚的溫醇情感，也喜歡她的茶。這女人的手藝裡包藏著他追尋了數千

歲月，連自己親手來都無法調合的香氣。



二十多年前，這些都是老醫師給他的。











錫蘭的原身，是只貓魔。



怎麼死，葬身多少時日，連名字叫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他跌跌撞撞地從河苔邊

爬了起來，一只瘦瘦小小、形體都照顧不完全的混茫貓靈，每天過著恐懼被妖異吞吃的日

子，花了三百年的時間好不容易練成了妖，再花了七百年的漫長歷程褪蛻成魔。



破天以來世界劃分三處管：天上，冥府，人間，各有所司，各劃其職，但大致上像個各占

一方的圓圈，彼此規律的填補著輪迴，這種定律讓長久以來的三界一直維持著一個平衡的

比例。



當然這只是檯面上的說法。



萬物眾生化靈後便下冥府，這是必然；但因為某些原因而流連俗世於未捕的，就有很大的

機會練為精妖邪怪，依個人私底修為自由流竄，在三不管地帶宛若一群自由的豺狼眾生，

尤其是對這方面的守備宛若草牆的人間，更是他們的溫床。



當這些精怪修煉至最高深形態時，就稱之為魔。



魔者，聚邪為念，聚型為體，聚惡為意。他們寄宿於生物，寄害於萬靈，噬精氣所成長，

飲新鮮血肉為食，遇日而狂，遇月則起。他們不受神的掌控，也不屬地府管轄。



天上明白、冥府知曉、人間更是深受其所害，處理一下妖精鬼怪們也還好，但魔一直沒人

主動去碰。



因為大部份的時候，只有魔才制得了魔。



正因此，這些異種族慢慢發展出自己的一個分枝勢力，就是魔道。



魔道形成的確切時間已不可考，但可肯定是在三界形成之後；天上冥府一直沒完全納入歸

管，也不是沒有其中的道理。



魔道畢竟是輪迴定律裡偶然發展出的另一套獨立系統，定位非常曖昧，對三界而言就像是

個危險的邊疆，裡面管轄著大批無法認知的恐怖與罪惡。



理論上確實也是這樣，但這種單方面的說法卻漏了個很大的重點。



事實上三界的代表人物都知道，這世界一直以來能維持這樣的平衡，某方面來說也是魔道

內部的功勞，只是礙於面子不好直接對外公開冰釋而已，畢竟成魔也得怪罪在人間豐厚的

貪瞋癡餵養，以及天上冥府的辦事不力……。



魔道萬年以來發展出了一套非常完整的社會系統，其中一套就與四界的平衡關係有關，就

像警政署之於社會和平一樣，這套系統叫『義佐政』，裡面的魔官個個充滿凜然之氣，十

足的正義魔人(……)。



總之，就是因為內部那套完善體系的存在，導致滿腔殺意的魔眾們也不敢太過於聲張，除

了躲天上轟、冥界砍、還要防著自己人來管。



所以大部份煉魔眾在成魔的瞬間都會乖乖到魔道去歸類報到，以免在各界路上遊盪時被當

做不法份子當街處決。



至於那些冥頑不靈地在三界間遊走、一心想修為高等魔物掃蕩世界的，就是義佐政驅魔司

的工作，且先不談。



但魔有個很悲哀的立場，即使經載千萬年，也改變不了的。



他們無法融入三界。



雖然魔道系統已鞏固成型，但對三界而言，這個輪迴定律裡偶然出錯的環節無法再由任何

藉口及形式回到循環裡；三界的考量及立場其實不差，且魔道眾確實也樂於獨樹一格，即

使明著被三界排擠，暗著的生活可樂活了。



可這隻千年貓魔，活在黑暗裡嗅尋腐爛的氣味這麼久，有些倦了。



早些年被冥府遺漏，為了活下去他修妖，漸漸為了將他人往賤下踩、他踏入了魔道；但千

年過去，即使已修為高等魔屬，他開始渴求一方陽光，渴求著不必強逼保固外形，忍受晝

日久熾之下皮膚融如熱蠟般的煎熬。



因此，當貓魔對夥伴們說出想捨棄真身轉天界修仙的念頭時，卻換來了無止盡的狂追毒殺

。



對於一心練魔的魔道眾而言，這一席話尤如魚當街離水公佈誓死對貓效忠般荒謬。



連傷帶逃數百日，貓魔終於支撐不住，元神一滅就昏死在人間一處濕水草圃邊。













貓魔是被一陣香味喚醒的。



一睜眼，只見一室的白牆，一個女人的背影在斗室一角靜靜地調合著茶香，她身後那個男

人則是俯著身在一座平檯上，對一隻平凡的白狗又掐又揉，不時低聲安撫。



發覺他醒，男人擱下白狗，摘下眼鏡朝他走來。「醒了？你整整昏睡了三天。」



人類？他竟然被人類所救。低頭看見自己黑色的皮毛纏著一身白色繃帶，抽著鬍鬚，他無

奈地笑了一聲。



男人的相貌很英挺，好看的眼睛好看的眉毛，白色的山羊鬍子，就人類的年紀…50多歲吧

？



「打架？」男人開始在他身上翻來覆去地檢視傷口，貓魔注意到他過高的掌溫，還有手上

那副壓著咒印的手套。「真是太亂來了，傷得太重，不過還好你恢復的很快，三天傷口就

不滲血，接下來只要吃幾天藥慢慢癒合就好了。」



那掌溫讓他很不愉快，但他無力掙扎，還好男人此時把他放了下來。



「給牠東西吃，愛蘭。」他繼續去審視那隻白狗，柔聲地對女人說。



「好的，阿爾。」女人回以微笑，和善地在貓魔的眼前遞了個小食盤。







很有趣，他堂堂一尊魔，頂著千年修練，竟落得被人類誤以為拾養。



但修魔孤寂一輩子了，他求得的是什麼呢？終日無數的獵殺還有被三界所惡棄的不安，難

得有兩個傻傢伙責無旁貸地對他說話對他好，即使是個卑微的人類，卻在他空乏已久的心

中投起了一汪漣漪。



這個平凡的小房子，或許就是在心境上，他所追尋的那方陽光。



所以他收起所有的氣，在養傷的期間把自己當成一隻普通的貓。他們不會知道的，人類的

生命多麼的短，對他來說，他只要把這一切當場有趣的夢就好，等這一切結束，他還是那

只貓魔，那個尋仙的魔道叛徒……



男人是個醫生，獸醫，那雙溫熱的手安撫過無數徬徨失措的動物們，灰藍色的眼珠像藏著

一個溫潤的宇宙；他都在心底叫他老醫師，出自於上千歲的他對他的尊敬，與年齡無關。



女人相當年輕，不過三十出頭，有著靜謐的眼和溫婉的笑，和老醫師站在一起相當登對；

她喜愛老醫師，喜愛廚房，也真真切切的喜愛他這隻全身漆黑的貓。



就看得見以來，這兩夫妻閒暇之餘總是窩在小廚房裡，這個生冷的動物醫院裡，終年飄散

著茶香與麵粉烘烤過的味道。



某個陽光暖暖的下午女主人煮完茶，看他在一旁凝視，她出於有趣便也倒了一碟給他。



他嚐了嚐，香氣不錯，便完整地喝了個精光。



「紅茶？你喜歡喝錫蘭紅茶？」老醫師呵呵呵地笑了。「真是特別的貓，就叫你錫蘭吧。

」



喝足了窩在沙發上的這隻無名黑貓，慵懶地仰起頭喵叫，算是收了名。



不過老醫師不明白，往後這隻貓其實特別喜歡他沖的伯爵茶，更勝過於女主人的錫蘭。



平和的日子過了幾年，每個季節、每個夕陽餘燼的長廊下，兩人一貓的午后，茶香從來沒

有間斷過。



「我沒有子嗣，所以錫蘭你，就是我的孩子。」老醫師總是這麼說，捧著茶壺沖茶，笑得

慈眉善目。



他靜靜的蹲坐在一旁，等著老醫師將洋溢柑橘味的伯爵端到他面前，伸著舌尖細雅品嘗。



傻老頭，我的年紀夠你活十輩子都有剩，論輩份我得叫你幾代孫子？他心底這麼想，但表

面上只是喝乾了茶，溫順地喵叫。



他真心喜愛這兩個人類，如同他們真心待他般。



很可惜的是，不論如何，他都沒辦法靠老醫師太近，那雙手套下的溫度對他而言太過熾熱

。



「你看，阿爾，一定是你私底下對牠不好。」女主人開玩笑地說，把他抱在懷裡溫柔的順

毛。「錫蘭都不給你抱。」



老醫生只是看著他，有點得意地微笑。「沒關係，天底下只有尊重老子的兒子，哪裡有黏

著兒子抱的老子。」










相當意外的，這個求了一輩子孩子的夫妻，竟然真的有了孩子，在某個白雪皚皚的隆冬。



發現的時候正值過年時節，老醫師脫了手套磨墨，紅紙在門柱前貼了兩幅字。



寧願鐘鼓齊奏樂　　晏如往事待秋長



錫蘭常在夜裡端坐窗臺，看著滿山雪光裡，那兩幅字微微地漾著藍暈，溫和而穩固地守護

著這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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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考試假， 22號再回來交作業。

如果沒考好我就富奸!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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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聲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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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我的人都叫我音姊【不過靈魂以及心理上應該是個帶把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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