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穿著熱褲的雪白大腿呈現奇怪的角度,據稱是一路奔上
頂樓時誤踢了半只破瓦盆而跌倒,腿骨硬生生打在女兒牆的
畸角處,醒來時便成了這個樣子,連頭戴式的手電筒也在「
逃亡」的過程中不知去向了。
也算是運氣差了,馥盈暗暗嘆息,連她這個大外行都看出這
腿傷難醫,便是痊癒了,恐怕也得瘸上一陣子,一個不小心
,說不定這輩子就是個長短腿了。年紀輕輕的,條件如此之
好,竟為了一個愚蠢的企劃案破相,她的父母該多麼傷心啊。
幸好,都是外傷,衣服雖然揉得亂七八糟,倒都還整整齊齊
貼著身子,眼神也很鎮定,想來,是沒吃甚麼虧。
馥盈將帶來的樹枝擱在牆頭,再用手肘的力量拗折下兩截,
拆下攝影機上的繞頸帶,準備為小羽的腿傷做簡單固定。
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她沒把握可以馬上找到支援,小羽頭
上的傷口看似嚴重,幸好血已止住,倒是腿上的骨折不能不
管,不先固定起來,說不定幾個輕微的移動,斷骨都會刺穿
皮膚而出,若是扯斷了甚麼大血管,事情就更棘手了。
小羽卻推開她。「不要!你需要這個綁手電筒!」
小羽的用意,是因為手電筒攝影機原是馥盈利用繞頸帶勉強
相綁,若扯掉繞頸帶,她勢必無法同時拿住樹枝手電筒攝影
機三者,而得捨棄其一。
令她意外的是小羽竟會以為她將捨棄手電筒。
「我會帶著手電筒。」馥盈冷冷地、加重語氣地說:「到了
這個地步,只有傻瓜還會死守著攝影機。」
小羽怒目而視,瞠口結舌,一臉倔強地咬著嘴唇。
明明痛得厲害,卻不肯讓馥盈處理腿傷。
「我拼到這個地步,為的是甚麼?還不是希望可以拍到一捲
好帶子,做一個好案子,現在明明遇到這些詭異的事情了,
妳卻要放棄拍攝?那明天早上就算我們說破了嘴也不會有人
相信這屋子有……有問題的,那我所受的一切不就白受了?
」小羽握著攝影機,鏡頭對著馥盈,演戲似、連珠炮似低吼
:「我不甘心!」
這就像馥盈慣常在電視節目上看到的,靈異節目主持人與導
播爭執的片段,她總認為這些都是所謂的串通、套招,包括
尖叫、哭泣、拒錄、和總會有人當壞人說要繼續的老梗。但
現在,她也身在其中了,如旁觀者卻是當局者,看著遍體鱗
傷的小羽拿攝影機,固執地堅持她必須全程記錄。
「把手電筒綁回去,把一切拍下來,這是我們今晚的任務。
」她說:「放心吧,我會撐下去,就算死我也絕不會離開工
作岡位!」
馥盈將散落前額的劉海撥到腦後,髮絲們被汗水濕透攏成一
大綹,彷彿還滴著水,黎明前的夜空氣濕度很高,頂樓的風
不知為何竟冷進了骨子裡。
小羽已經重新將手電筒綁在攝影機上,大概因為失血無力,
綁得七零八落,手電筒滑落了一半。馥盈怕她激動之下用力
過度,只好接過來重綁。
小羽帶著熱烈的眼神凝視馥盈的動作,鬆口氣似的嘆了一聲
。「姐……姐姐,對不起,麻煩妳了。」馥盈起身時,小羽
低低地說了幾句:「但我這次非成功不可,如果連這次都失
敗了,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馥盈沒有回答,其實,不甘心的人,非成功不可的人,並不
只有小羽一個。
為什麼會答應小羽任性的要求,是因為自己也同樣這麼想著
吧,不管再怎麼愚蠢,這個案子一定要成功,一定要讓那些
曾經看不起自己、欺侮自己的人大吃一驚。
用一棟玄妙的鬼屋。
是啊,我也是,就算死也不離開工作岡位的人啊。馥盈在心
裡咀嚼著。
如此一想,馥盈終於明白,自己不該逃避,她要去一個地方
,好好的、仔細的、拍下一個地方。
那三樓的第八個房間。
拾起只剩半截的樹枝,將攝影機連手電筒放在左肩,馥盈居
高臨下地看著小羽,憂慮於這會不會是兩人的最後一眼。燈
光下,小羽的臉色慘白,手腳嘴唇微微發著抖,單薄的衣物
皺成一團,額前是一大團沾血的捲髮,完全不副下午初見時
的風采。
「別急著道歉。」馥盈難得地嘆氣:「等我們撐過今晚再說
吧。」
雖然偽裝出毫不在乎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的指尖早已失去
溫度,恐懼像一種預告,冰凍了她的腦門,卻又冷靜了她的
心情:「告訴我在第八個房間發生的事情。」(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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