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專業讀者（10） 完

[yasachi (明明)]

文／明明

第十回 故事



    晴雪輕巧拉起夕庭，這一刀少年撲了個空。


    「你為什麼答應他讓我去殺人？」蔣夕庭相當不諒解。


    晴雪有些委屈，嘟著嘴說：「附近的孤魂野鬼很少了嘛，他不要你幫他說故事，

就要你幫他殺人。不管那些，我們趕快跑掉不就好了。」



    夕庭很生氣，他懷疑自己真的愛過這個女的。


    他們不斷往前飛，少年也緊追在後，但就在某一條大馬路上，他氣憤的停下腳步，

仰天大吼：「媽的，給我回來！說話不算話啊！」



    晴雪回頭竊竊笑著：「他是地縛靈，追不到我們的。」


    即使如此，蔣夕庭沒有原諒她的打算，不管對什麼，這麼騙就是不好。



    「現在我們可以回山裡去了。」晴雪回過身抱著他。


    「等等，」一直哽在喉嚨的話不能不問，「那，那小煦會怎麼樣？」



    晴雪沈下臉，心裡很明白，蔣夕庭為什麼一直猶豫不決，她知道，這些日子若不

是用秦煦的命來要脅，說不定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你跟我走，她不會有事。」晴雪低聲。

    「如果不呢？」蔣夕庭看著她，一雙眼睛非常堅定，震懾了正想隱隱發怒的晴雪。

    「你有了我的心，為什麼……」

    「我說，如果我不跟你走呢？」蔣夕庭強勢打斷晴雪的話。

    「為什麼不跟我走？」她急了起來，拉著的手緊了緊。


    「對不起，對我來說，與你的一切好像在看故事一樣，前世，好不真實，很不

真切，連承諾我也感覺不到重量。」蔣夕庭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心聲，一點也不心虛。



    晴雪眨眨眼，水晶般的淚水又落下。



    「轉世，讓你理所當然的拋下前生的承諾，而我因為無法輪迴，就要在不會結束的

時光中守著，」說著，兩顆冰珠打在蔣夕庭的手背，「公平嗎？」



    公平嗎三個字，撼動著蔣夕庭的心扉。


    「我的心在你身上，還有兩年的時間，你好好的想。」說完，晴雪鬆開手。


    「等等，」蔣夕庭頓了頓，「那秦煦，你還沒說她會怎麼樣。」


    晴雪轉過身，淡淡地說：「兩年後，你若是沒跟我走，我就會煙消雲散，再也不

存在這個世界，這兩年，我不會放走秦煦也不會傷害她，直到你給我回覆為止。」



    還有兩年，蔣夕庭鬆了口氣。

    但很快，晴雪就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除了我，沒有人可以制止麗娟抓秦煦去當替身，你這兩年好好想清楚。」近乎

絕望的，她下了最後通牒，這句話背後的意涵不用說出口，蔣夕庭再也清楚不過。



    不跟她走，秦煦就是死。




    昏暗的月，掛在夜空，沒有任何星辰作伴，孤獨的就像現在的蔣夕庭。晴雪轉身

消失在空中，他一個人站在馬路上，抬頭望著浩瀚無際的天空。他想，他是否還有其

他選擇。









（七年過後）






    「小丫頭今天也要嫁人了。」沈靖和手上拿著一杯葡萄酒，醺醺然走到新娘準備

的房間。

    「靖和你很沒禮貌耶！出去啦。」秦煦笑著，臉上全是幸福的光輝。


    她披上自己設計的白紗，還沒上妝，窗戶透進的日光打在她的臉上照得皮膚白晰

透嫩，眉宇嘴角漾著藏不住的笑意，沈靖和看得有些痴，心裡想著，女孩子出嫁的那一

天最美，果然是至理名言。


    「你真的說嫁就嫁，還是嫁給一個比你大九歲的人。」飲盡手上的酒，沈靖和撇

過頭不看她，就怕自己的惆悵不小心在醉意裡顯現出來。



    「緣分到了嘛。」這句話秦煦說得羞赧，頰上紅撲撲的。二十五歲的她經營一家婚紗

店，以往的稚嫩已褪去大半，換上的是成熟俐落的表情，今天穿著婚紗更顯出女人的嬌

媚。沈靖和看著，把今天眼前這個人跟從前的秦煦比，令人大為訝異，他不知道一個女

人可以改變這麼多，不過，秦煦眼中的一絲天真卻從未消失，或許，這也是讓他一直為

她著迷的地方。




    他們倆在休息室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你有老公，以後就不需要我這個做大哥的了。」沈靖和半開玩笑。



    「別亂說了，」秦煦紅著臉，但下一刻，眼裡蒙上了一層愁緒，她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想，他今天會來嗎？」



    沈靖和知道她在說誰，沒有回話。



    「你不回答，就是他不願意見我了。」秦煦說完，接著一個深呼吸，今天是個開心的

日子，她不能哭喪著臉。



    「不是，夕庭太忙，出版社逼稿逼很緊，他沒時間來。」說著，沈靖和從西裝抽出一

本小說，那是最近出版的，銷量還不錯。



    「他的新書，說要給你當賀禮。」


    秦煦伸手接過，這本書的封面是個女孩，她有著一雙翅膀，胸口捧著一顆小太陽，表

情祥和。




    「除了書，他有跟你說什麼嗎？」



    沈靖和頓了頓，道：「他說，你一定要幸福，不然他不原諒我。」

    秦煦微笑：「我不幸福他幹嘛不原諒你？」

    他聳肩：「你也知道，他就是這樣。」


    秦煦從放在旁邊的包包裡拿出許多本書，那些都是沈靖和拿給她的，一本本都是不同

筆名。秦煦將那些書擺在一起，眼淚終於滾了下來。



    「君平他對我很好，」秦煦抽咽著，口中的君平就是今天的新郎，「但是你知道我嫁

給他真正的原因嗎？」




    沈靖和不作任何表示，其實心裡很清楚，清楚到無可奈何的地步。秦煦不理他是否回

答，繼續說著：「因為他很像夕庭哥。喜歡寫小說，有點孤僻，甚至年齡也一樣。」

說著，她拿起剛才沈靖和給她的書，回頭看他，兩隻杏眼已經哭紅了，沈靖和心裡抽痛，

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這麼多年，夕庭哥只給我書，我不相信他真的那麼狠心，完全不跟我聯絡。」


    「是真的，」沈靖和急忙解釋，「他搬出去後就開始全力衝刺，他也希望你專心課業

，弄好事業，才比較沒空聯絡。」



    「你騙人。」秦煦斬釘截鐵，「我已經托君平幫我調查了，你給我的這些書的原作者

都不是夕庭，我甚至還見過他們本人。」




    沈靖和啞然無言。



    「我原以為只要我嫁的消息傳出去，夕庭哥一定會來找我，可是，再兩個小時典禮就

開始了，我已經等不下去了。」淚水決提，秦煦直直盯著沈靖和。



   「靖和，你為什麼要騙我？夕庭哥到底去了哪？」她問，一字一句緊緊扯著沈靖和的心

扉問。



    「其實夕庭跟其他女人在國外已經結婚了。」低下頭，他生硬地說，一口氣喝

下杯中殘餘的酒。


    「你不要再騙我了！不可能的，夕庭不會丟下我，不會的……」秦煦再也不能克制自

己，掩著面跪在地上哭泣。




    白色的婚紗沾上塵土，沈靖和想拍去，卻一步也無法前進。



    他皺著眉，不知道該作何解釋，雖然剛才那句不全然是實話，但就意義上來說，是差

不多的。






    七年前，蔣夕庭去了裕民國中，隔天早上就回來了。




    沈靖和留在他的家中等，果然讓他等到了。


    但蔣夕庭一臉憔悴，彷彿精神才剛剛遭受百般折磨，只要一句話不對就會直接擊垮他

，沈靖和不敢說話，靜靜等他開口。


    良久，蔣夕庭終於說了：『之後，你要替我好好待小煦了。』

    沈靖和愕然，不待他問原因，蔣夕一五一十的將晴雪的事情告訴了他。

    包含要他在兩年之內決定。


    『你不必急著現在跟她走，小煦的事情我們可以找人驅走那個惡鬼，還有兩年，我們

可以想辦法。』沈靖和急著說。


    但蔣夕庭搖頭，嘆息。


    『誰敢擔保這兩年不會發生什麼事？一想到小煦的性命懸在一線，我就沒有辦法承受

。』抬起頭，他望向秦煦房間的窗口，『更何況，我上輩子許下諾言，害慘了她，現在

也不過是補償罷了。』


    『上輩子的事情要新的人生毫無選擇餘地的去承擔，這太沒有天理，也太不是道理，

你不要想不開。』沈靖和壓著蔣夕庭的肩，深怕他一個閃神，這個好友就會消失不見。


    『冥冥之中，我們都活在因果中，但若真的去抽絲剝繭的追尋，只會是一場永無止盡

的紛亂旅程，太難，也不可能有結果的，』蔣夕庭坐著彎腰，用手撐住額頭，頹然道：『我

現在才深刻的明白，鎖起前生的記憶，原來是上天給我們的恩惠與機會。』



    『這就對了，』沈靖和說不出的道理蔣夕庭幫他說了，他放下心上的石頭，安慰說道

：『所以，你也不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了。』



    『不，這不一樣。』蔣夕庭堅決，『想起來的事就是想起來了，若你知道你上輩子殺

了很多人，你這輩子能問心無愧的活下去嗎？』


    沈靖和呆住了，他從來沒想過前世會是怎樣，活在現在，已經夠忙夠累了。


    『而且，只要小煦平安無事就好了。』蔣夕庭站起身，眼角瞥見桌上的一包菸，伸手

想拿，卻又嘆了口氣作罷。



    其實他還想多說些什麼，即使他的一生沒有太快樂，但美好的人事物還是有的。他還

想繼續寫故事，他想參加好友的婚禮，甚至，連作夢都會見到的一個快樂的家庭，牽著

小煦的手，走過餘生，直到白髮，他都想過的。


    但他已經想不出其他辦法救小煦。就這樣吧，他想，自己的人生夠戲劇化了，小煦的

故事還沒結束。



    雖然他已經沒機會參與，更不可能在一旁記錄。



    『照顧好小煦，你也保重。』最後，他只能留下這一句，所有的思念傾瀉。




    他沒有猶豫地闔上門，沈靖和傻在原地。


    幾秒過後，沈靖和回過神，急急打開房門，剛才一樓並沒有傳出大門開關的聲音，但

蔣夕庭一踏出門，彷彿就消失在空氣裡，四處都沒有他的蹤跡。




    只有一縷輕煙，裊裊繞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媽的！你這混蛋，回來啊！』沈靖和捶著牆壁大喊，他恨自己剛才沒有留住他，又

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若不讓他去，難道要一起看著小煦死嗎？

    沈靖和痛哭失聲，他在蔣夕庭的房間關了三天，沒有任何人來訪。

    蔣夕庭就這樣，從人間蒸發。



    當蔣夕庭消失，秦煦昏迷了好幾天，沈靖和等不到好友，收拾好難以收拾的心情，他

去探望秦煦。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夕庭哥去了哪裡。



    『搬家了，』沈靖和微笑，『他終於可以一個人住，說要努力工作。』



    秦煦放心的笑了一笑，躺在床上安然睡去。這天之後，沈靖和對秦煦的關切漸漸多了

起來，對待彼此，就像兄妹一般，自己也給心設了一個圍籬，與小煦相處，明明喜歡，

卻不容許自己愛上，問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



    他決定不將蔣夕庭的事情告訴秦煦，他想，一切就交由時間處理。





    他以為時間是帖最好的良藥，但看著在婚禮前流淚的小煦，他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而心痛已經造就，現在還能怎麼挽回呢？


    『出去吧，我想靜一靜。』秦煦站起身下了逐客令，她擦去眼淚，準備上妝。


    沈靖和回到貴賓席，紅酒一杯又一杯喝下，一個小時之後，音樂響起，秦煦笑著臉走

出，那樣子，就像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美麗的女人，剛才的眼淚與悲傷仿若是場夢。沈靖和

瞇起眼睛，他盤算著，或許等她蜜月結束，就把事情始末全盤拖出吧，至少，不要讓蔣

夕庭作個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在國外結婚的壞人了。



    他知道，就算傷心，秦煦以後也有一個男人可以陪伴，一生的陪伴。




（雪山上）






    桃樹終年盛開，夕庭一身潔白坐在樹下，望著晨曦的雙眼無神，若有所思。在這個地

方不知年月，只有每天的日出日落，讓人知道一天是怎麼過去的。



    晴雪輕輕倚著他的肩，微笑。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晴雪手放在他的左胸，柔聲說，「我們終於永遠在一起了

。」夕庭擁有她的心，不必再入輪迴，他的話語終於成真，他們可以一起種樹，再也不

分開。


    夕庭看著陽光，朝陽的雲彩變幻莫測，活潑生動，彷彿試著跟他說些話，照得他眼裡

有些迷惑。



    「晴雪，看著太陽，我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事。」他茫然說道。

    「是嗎？」她淡然回答。



    她知道即使夕庭完全摘除了記憶，卻還是感覺的到秦煦的存在。


    蔣夕庭按她的要求將有關秦煦的記憶讓桃樹全數汲取，多少的情感就提供多少的養分

，桃果結得比以往都要大要紅。晴雪不禁想，若夕庭付出關於他與自己的記憶，也能結

出如此鮮美的果實嗎？


    她搖搖頭，不重要了，現在，他們已經有了永遠。



    她放在夕庭胸膛的那顆心終於得到的滋養，因為有了依靠，心不再衰弱，晴雪覺得溫

暖值得，而且幸福，她不後悔當初將心交付，雖然路上有些艱難，甚至還差點魂飛魄散。



    但她最後還是挽回了，不管用什麼手段。


    太陽底下，雪開始下。

    『晴雪，』蔣夕庭笑，『你的名字。』

    她依偎在夕庭懷裡，安心的閉上眼，一聲輕喚讓她懸著心又放下。

    沒錯，有了永遠，那些都不重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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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於把十回都弄上這裡了

如果覺得還不錯的話，我還有番外篇喔

大家不嫌棄的話我再po上來

謝謝給我推文鼓勵的人 ，也謝謝你看完這一系列

只要還有一位讀者期待，我就會一直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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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4.158.232
推 Vicente:push
推 lovebites:我覺得蔣夕庭好慘啊...
Q_Q 那我來替他寫一個慘字...
推 DeAnima:還不錯看的小品呢^^
推 snowring:驚! 第一篇出現我就迫不期待連到部落格看完啦!
→ snowring:結果這幾天都忘記推文.....這樣是不是變不專業了 囧rz
→ yasachi:不會不專業啦XD 如果可以我也想一次po十回 哈哈
推 cyuyuc:跟snowring一樣   先上部落格看完啦  完結篇才想到回來推
謝謝你還記得回來給我推文 >W< 其實有看我就很開心了
推 windwing:推~ 結局了~~~ 晴雪讓我很深刻^^
                             ^^ 我很高興能讓她在你心中留下小小的足跡
我寫的故事能有人喜歡我好感動...謝謝你們，真的。
推 a343408065:你真的是一位很用心和讀者互動的作家 XD
0///0因為..對於有人給我回應 我覺得很驚喜啊
推 RueyJing:這..不知道這結局算是好還是不好
我是蠻惆悵的..說不定還是不要寫兩難的結局比較好..
推 snowring:嘿嘿...yasachi大說了....我也算專業讀者 挺~
^^ 專業專業
推 RueyJing:其實..我有把晴雪想得壞一點
→ RueyJing:作者似乎只是想寫晴雪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才會這樣做
→ RueyJing:但細想一下..如果她沒有介入夕庭的人生
→ RueyJing:夕庭的家庭和樂..人際關係良好..生活幸福
→ RueyJing:那麼夕庭根本就不可能答應晴雪跟她走
→ RueyJing:只有對人生沒什麼眷戀..夕庭才比較有可能跟晴雪走
→ RueyJing:唯一的失算是秦煦的出現
→ RueyJing:期待著番外篇..更希望有續集可以看啊..
→ RueyJing:大大你要加油哦..
Q_Q 你的感想文打動我了  我會加油的  讀者的眼和寫的人真的不同
謝謝你認真回應
※ 編輯: yasachi         來自: 218.164.163.223      (08/26 01:38)
推 seeocean:好看 >< 我喜歡前世的橋段
推 peterpankk:有點晚看完    但真的很棒^^
※ 編輯: yasachi         來自: 218.164.150.137      (10/14 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