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童趣怪談(8) 毛毛蟲

[sogfried (波西米鴨)]

毛毛蟲


小時候我膽子很大，但是長大以後反而卻像小女生一樣害怕毛毛蟲。

正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常常經歷過一些事情以後，
恐懼才會開始深植人心......

不過那時班上的女生卻一開始就很膽小，
有的怕蟑螂、有的怕昆蟲、有的怕老鼠，當然也有怕毛毛蟲的。
而總是有那種膽子很大的男生，
會故意抓這些讓人畏懼的小動物以展示其勇氣，
甚至拿牠們來嚇女生。

阿崇就是這種調皮鬼，他敢徒手抓蟑螂、老鼠和毛毛蟲，
甚至會把小隻的甲蟲或螞蟻抓到嘴裡吃掉。
他還把泥土或植物上裡的蚯蚓、馬陸和毛毛蟲抓出來，
放到女生桌上或書包，惹了她們哇哇大叫，甚至哭出來。

當然這樣的後果就是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討厭鬼，
但是不知道為何他還是以此為樂。
當同學不大理他，或是受到老師嚴格處罰以後，
他也還是會去想盡辦法抓小動物來玩，
他把蝸牛抓出來在走廊上踩碎，把毛毛蟲在走廊上切成段，
弄得滿地都是綠色的汁液，令人作噁。
女生怕的不敢走那段走廊，他就很得意。
我雖然不怕，只是覺得這樣實在很噁心，
但是當他有一次把小雅弄哭以後，我就開始對他一肚子火！
因為我一直偷偷的喜歡小雅......

小雅是天真可愛的女生，眼睛大大的，雖然反應有點慢、有點呆，
但總是笑的很開心，我每次只要能逗她笑，就覺得超級滿足。
我不覺得她很膽小，因為她也是少數敢碰蚯蚓或青蛙的女生，
但是她很愛護動物，家裡養了小貓和兔子，
也很喜歡看可愛的動物圖片。
為了她我也偷偷蒐集家裡的一些動物的圖片給她，小雅就好開心。

所以當小雅看到阿崇把小動物殘酷的弄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就淚流滿面地痛哭......我知道她不是害怕，而是難過。
我想她一定是白雪公主的化身，森林裡的小動物都是她的朋友。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不過回想我哭的時候，
媽媽都會摸我的頭說：「沒事的，乖！」
於是我也傻傻地照做：「沒事的，乖！」輕輕摸著她的頭。
除此之外我什麼也做不了，像個傻瓜一樣，
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然後過去......

幸好開心的時光總是會到來，我最期待的遠足化解了最糟的情緒。
我前一天輾轉難眠，想著要帶什麼零食，還有要怎麼藉機親近小雅。
當天的遊覽車上喧鬧不已，我們開心地聊天、互相分享零食。
我特別把我的食物拿到小雅和她朋友的附近吃，和他們分享，
小雅吃了我媽媽自己作的餅乾，果然說特別好吃，讓我好得意。

「可以再吃一塊嗎？」她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我，我哪有可能有辦法拒絕。

「儘量吃！」

「謝謝！」她笑的好開心，手急忙伸了過來，
我來不及把也在袋子裡的手縮回來，兩個人的手就不經意地在塑膠袋裡碰到彼此。
我忽然臉頰發燙、心跳加速，還好她應該沒有發現，
只是笑瞇瞇地道謝......這讓我一整天飄飄然。

下車以後，老師帶我們參觀一個山上的植物園區，
講解著各種地方的植物和生態，
像是緯度、地形和濕度決定植物組成，
植物的組成又決定了會有什麼樣的昆蟲和動物生長其中。
自然界一切有巧妙的安排，互相合諧共處。
還有台灣有豐富的生態，有很多種類的動植物是特有的，
甚至開發至今，還會有新的物種被發現。
我知道小雅一定超級有興趣，所以我也聽的津津有味，
巴不得想把每個細節記起來。

到了中午，老師讓大家在一個廣場用餐和自由活動，
但是不斷地叮嚀不要離開廣場亂跑。
我匆匆地吃完飯，就再跑去找小雅聊天。

「小雅，這裡好棒喔，不過可惜只有植物。
我比較想看到動物，我以後要發現新的動物物種！」
我開心地說著。

「說不定這裡有什麼特殊的動物也說不定啊，
你看園區的地圖，後面有好大一塊區域沒有開放，
又有那麼多高大的雨林植物......」小雅興奮地滔滔不絕：
「老師不是說雨林裡面有很多種類的動物嗎？」

「真的嗎？不然我們去看看？」我提議。

「這樣好嗎？可是老師說不可以離開耶。」

「沒關係，一下子就好，我們就說去廁所，老師不會發現的。」

「嗯。」小雅用力點頭，壓抑興奮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於是我就和小雅兩個人順著地圖的方向，快步跑向沒開放的雨林區，
她跑的比較慢，我就藉機拉著她的手一起跑。
那真是難以忘懷的甜蜜時光，我覺得森林裡充滿鳥兒在為我們歌唱，
我們一邊跑、一邊笑著，如果真的有天堂大概就像是這樣吧！

終於我們停下了疲憊的腳步喘息著，大口吸入森林裡清新的氣息，
有著樹葉和泥土的味道，還有不知名的植物似的特殊氣味。
我們走在潮濕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踏著樹根和綠草，
不好走的地方我就伸手牽著小雅。

我們仔細看著高大的樹木，爬在樹上的植物和地上茂盛的蕨類。
不過好像是沒看到什麼動物。
終於躍過了一個橫倒的樹幹以後，我們有了大發現！

「啊，妳看！」我激動地拉著小雅。

「喔，那是什麼啊，蛇嗎？」

一條粗大綠色的東西蜷在一個洞穴口，有點像是蟒蛇，
但是仔細一看又不大對，牠比較粗短，有著明顯一節節的身軀，
還不時蠕動著，仔細一看還有一對對短小的偽足。
那應該是毛毛蟲一類的生物吧，但是實在太過巨大了！
長度至少超過兩公尺，比我大腿兩倍還粗，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毛毛蟲？

「啊！」小雅此時嚇了一跳，不是因為那隻巨無霸，
而是忽然有一小隻毛蟲掉在她肩膀上。

「別怕。」我幫她輕輕地拍掉。
同時我仔細看了那隻小毛蟲，再看一下那巨無霸......
基本上樣子差不多，除了大小實在差了太多倍了！

「那真的是毛毛蟲呢，怎麼可能那麼大？」小雅睜大眼睛詫異不已。

「嗯，這是大發現，大發現呢！
我們趕快跟大家說，搞不好我們是第一個發現牠的人呢。」
我從驚訝轉而為興奮，開心地說：
「說不定可以用我們的名字命名，叫做小雅蟲之類的。」

「我才不要被拿來命名蟲呢！」小雅嘟嘴，接著也開懷地笑。

「我們快回去吧，跟老師說我們的發現。」

「嗯。」

我們快步地往回走，一直到了未開放區的路口，撞見了一個人影......

是阿崇，他也偷偷跑出來亂晃，看到我們從這出來一臉疑惑。
「你們怎麼會跑到那邊？」

「我們去探險！」我在興頭上，也沒顧慮就一五一十地跟阿崇說：
「有大發現呢，你一定不相信，有那......麼大的毛毛蟲喔，是我們發現的！」
我比著毛毛蟲的粗細，看著小崇一臉狐疑。

「你騙人？」

「真的有！」

「哼，我不信，我要去看看。」阿崇接著也跑進了樹林之中。

「你幹嘛跟他說啦！」小雅忽然責備起我，我感覺心頭一涼。
「他是欺負動物的壞蛋耶，要是他把大毛蟲也殺死怎麼辦？」

小雅越說越慌張，我很怕她水汪汪的眼睛落下淚。
而我也自責不已，一直興奮地想跟大家炫耀，一點都沒想到動物的安危。
看著小雅難過又生氣的表情，我忽然從天堂落入了地獄，
我讓她討厭了......

「不行！」我不能讓小雅討厭我，我要趕緊挽回。
「走，我們去阻止他，不要讓阿崇欺負動物！」

「可是，他......」

「別怕，我會保護妳的！」我拉著小雅的手，
氣憤填膺地再次踏進茂密的雨林區。

不知為何，明明剛剛走過一樣的地方，之前覺得明亮美麗。
現在卻陰晦詭譎，怪異響亮的蟲鳴鳥叫，
感覺充斥的神祕的動物在四處虎視眈眈，
潮濕的空氣也寒冷讓人打顫。
我稍微放慢了腳步，警覺地張望四周......

終於我們又走到了那橫倒的樹幹，
小心地跨越，看著另一頭的洞穴......

看來我們遲了一步，那巨大的毛毛蟲身上流滿了綠色的汁液，
一根樹枝就插在牠的背上。我可以想像阿崇一定拿著尖銳的樹枝，
一次次刺著那肥大的身軀，把牠弄的體無完膚，
大毛蟲虛弱地蠕動，奄奄一息。

「不......」小雅痛哭，跪倒在地。
我也難過地留下眼淚，除了難過，更是後悔。
都是我多嘴才害了牠......也害小雅那麼難過。

不過，稍微恢復理智，我才想到怎麼沒有看到阿崇？
我注意到了毛蟲旁的洞口，想說他可能跑到裡面去了。
我走了過去，繞過了大毛蟲，一步步接近洞口。
心裡想著一定要好好地教訓阿崇，竟然做那麼過分的事情！

洞穴內光線幽暗，隱約看的見裡面有東西在動......
「阿崇，你在裡面嗎？」我喊著，但是沒有回應。

「嘶......」有奇怪的騷動聲，感覺越來越近，我感覺到害怕，
往後退出洞口幾步，眼睜睜看一個「東西」爬出來？

「嘶......」我慢慢看清楚了......

「啊！」我尖聲叫喊，慌張地連忙逃走。

實在太可怕了！

那應該是阿崇吧？不過只勉強看的出來是一個人的樣子，
他身上密密麻麻爬滿了青綠色的小毛蟲，在他身上鑽來鑽去，
一隻手臂已經被啃噬地看出骨頭的形狀！
「嘶嘶」的聲音是因為喉嚨也破了一個洞，蟲子從裡面爬進爬出，
更可怕的是連臉都已經不成形了，沒眼珠的眼窩成了爬滿蟲的兩個窟窿，
鼻孔、嘴巴，和臉頰的破洞都不時爬出綠色毛蟲。

駭人不已的阿崇還沒死，努力以緩慢的動作在地上爬行。
實在太過噁心、太過恐怖了！

我嚇的連滾帶爬，拉著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小雅就瘋也似地往外跑，
一直跑一直跑，出了雨林，回到了休息的廣場後才停下發軟的腳步，
然後開始嚎啕大哭......
已經停止哭泣的小雅疑惑不解地看著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樣子看起來很慌。

「不要哭啦。」小雅溫柔地摸著我的頭，擠出她燦爛的笑容：
「沒事的，乖！」

我終於可以暫時拋下那地獄般的駭人景象，回到溫暖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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