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光將山野染上一片金橘色的絢麗,晚歸的鳥兒成群結對,吱吱喳喳地橫過天際
。
河田只要抬頭就可以看到蒼綠的山,不遠處有個小徑可以爬到連綿的山丘上,而他也
知道只要登到山上就可以看到海……
遠離繁鬧的東京市區,他頓時有滄海桑田之感,此處山明水秀、空氣清新,他卻不禁
懷疑是不是被詐騙集團賣到鄉下了?
當初沒有人告訴他,執事口中的莊園是在鐮倉這麼遠的地方,而且還是在山裡……難
怪早上搬家時開了好久的車,問司機大叔他也只會以傻笑回應。
昨天……或者說今天凌晨他回到處所便是先將行李收拾好。他沒有多少東西只有一提
箱衣服和一紙箱的菜譜,整理好之後他就開始閱讀執事給他的那本厚書。
越讀越是滿頭黑線。
啊哩!那位大小姐也未免太挑食了吧。
任何有血腥味的食物都不能碰,蔬果必須有機,平常都只吃自家院子裡種的蔬果,米
飯也是熟人的田會每兩個月送一次米,雞蛋一般也只吃自家放養的雞所生的蛋,而水
一定要是從山上送下來的泉水,像是喝點一點不乾淨的自來水就會死人一樣。
真是糟糕無比的飲食習慣,河田暗暗搖頭。
他最好的朋友是小時候就全家搬到日本的台灣人,他說過台灣有句諺語是這麼說的: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他對這句話十分認同,可惜大多日本人都不懂這句話的深意
。
上面還有個小小的附註說,大小姐嗜甜但身體不好,所以不能給她太多甜食,就算她
主動要求也不行。這句話用鋼筆加上,字跡秀氣且力透紙張,他猜想是執事自己偷偷
加上的。
結果早上執事跟著一輛六人座的休旅車一起來的,開著休旅車的是位曬的頗黑的圓臉
大叔,大叔看到他只是一直傻笑。
「這是大川桑,他會先帶你去莊園休息。」
「那你呢?」
執事苦笑:「大小姐決定在東京多待幾天,所以我們應該後天才會回去了,你先去莊
園熟悉環境也好,如果有需要大川桑可以幫你。」
就這樣他被傻傻地載到這個莊園便被丟下了,而這位說可以幫他的司機大川卻只會傻
笑,一到莊園便幫他將行李提到客房丟著,其他時候都在前院的院子裡亂拔草和偷看
他。
看到這位奇怪的大叔將一株蒜蘭當成雜草拔起,河田暗暗替園丁嘆了口氣。
真是奇怪的主僕,真是個奇怪的莊園。
鐮倉他只曾來過一次,那還是高校的畢業旅行。
鐮倉是古都,曾經是幕府的所在地以及日本的政治中心,現在仍保有眾多國寶級的古
寺,雖然說荒廢的寺院更多,但仍是處處是風景,依山又傍海的鐮倉是東京人假期喜
愛出遊的地方。
這個莊園明顯是由荒廢的寺廟改建,位置僻靜、人煙稀少,莊園佔地也頗大,他剛剛
爬到後山還看到一小片墳場嚇得他馬上下山,這莊園果然還保有寺廟的規格。
莊園頗大,後院還有一大片翠綠、多產的農地。他巡視一回,農園裡頭幾乎什麼蔬菜
都有,圍繞著農園則是各種不同的果樹。別說這大片農地能餵飽一個挑食的大小姐,
就算是要養幾十個人都沒有問題。
明明這麼大片農地卻沒有看到照顧農地的人,離開前他隨手幫一株無精打采的桂花樹
澆了點水。他又繞了大屋的院子一圈,卻仍是一個人也沒有。
是的,他剛到莊園便一個人都沒有見到。照理來說,這麼大的莊園至少要十來位常駐
的員工才能維持這樣程度的整潔。最少也要有園丁和清潔工,只有一位司機實在太不
合理了。
但他剛到的時候,客房的桌子上已經擺上招待客人的熱茶和茶點,而這時他回到客房
,櫃子裡已經多出乾淨的毛巾和浴衣。他記得大屋的側院後方有個風呂,他便換上浴
衣去洗去一身風塵。等他回到房間後桌上已經多出一個餐盤,上頭的食物擺盤精美到
令他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是說,如果這裡有這麼厲害的廚師,執事幹麼還要找他來啊?
他吃了幾口,呆了一下,然後越吃越快,最後將餐盤上所有食物都吃得精光還是覺得
好餓。他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但吃完後卻也說不上究竟那裡好吃。他只
能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發愣,他感到自己的廚藝受到嚴重的打擊,但回神一想卻覺得對
方是故意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不過這種程度的下馬威未免太猛了,這種廚藝、這種
廚師……他確確實實被打擊的不淺。
他垂頭又喪氣,就連是誰幫他準備好浴衣、送上晚餐都不想多問了,他乾脆跑到廚房
將廚具全都翻看過,又研究了儲藏室裡可使用的乾糧和香料。一直到半夜才回到房間
,這時候床舖不意外地已經鋪好,他也不願深究倒頭便睡。
■ ■
「這位是旦大人找來的新廚師嗎?」
「好可愛,身上的味道好香,難怪大小姐會同意。」
「你們這些傢伙不要再將人嚇走了,要不然每次大小姐發起脾氣,倒楣的還不是旦大
人?」
「嗚嗚,旦大人說,這次如果我們再嚇走這位廚師,他就要將我們吃掉,所以你們不
要再……」
「什麼叫做你們我們,之前的廚師會被嚇跑你也有份!」
「好啦不要吵了,這幾天對新廚師好些,一定要將他留下來啊!」
河田半夜被門外的交談聲吵醒,裹著被子頭腦迷迷糊糊的,一時神智還沒清醒,只是
以為室友又帶了一堆人回來聊天。
「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我煮的晚餐?我好像太久沒煮鹽加多了一點……」
「你明天就加少一點吧,不過人類的廚師應該不會那麼龜毛才是……」
「我好希望能趕快吃到他做的菜……」
「我警告你喔!你不要嚇到他吃不下飯也做不了菜。」
他越聽越不對勁,這時候才想起他今天已經搬出和人合租的公寓了。
「誰!」他猛然坐起,周圍一片讓人心慌的靜。
驀然,幾個細小的影子從客房的紙拉門上晃過,他掀開棉被衝出去拉開紙拉門,外頭
長廊上卻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只有上頭一盞素黃的燈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這個寺院改成的大院裡很安靜。過份安靜了,靜到他的頭腦都有轟轟的耳鳴聲。他站
了好一會兒,突然感到很孤獨,像是這整個大宅子裡只有他一個活人,而他只有自己
的影子陪著他渡過漫漫長夜。
等他關上紙門窩回被子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拉長了耳朵想再聽有沒有奇怪的對話聲
,接下來一直到天亮都是無聲無響,彷彿之前的對話只是幻聽罷了。
等到天亮他再也睡不著覺,一大早便起身換好衣服,又將被鋪收回櫃子裡放好。趁著
白日天光明亮便繼續昨日在大屋裡的探險。
這個由寺廟改建的大屋有個主院和副院,主院最前方還保留著一間大殿,殿門上鎖,
於是他只能從門上的玻璃看到居中的木雕佛像的臉。主院左側是幾間茶房和招待客人
的廳房,右側則是主人起居室及書房。
主院和側院交接的兩側分別是廚房和飯廳。
廚房很大,裡頭一切廚具俱全,而走道另一側的飯廳則是寬敞舒適,飯廳居中掛著一
副書法「靜心」,字跡蒼勁力貫紙張,大屋裡到處都有類似的掛字,明顯出於同一人
手中。
側院後方都是客房,客房都空下,卻沒有看到工作人員的起居室。
主院和側院中央的口字庭院被打理的很整潔,鋪地白石以木耙拖出水紋,居中幾株日
本楓翠葉精緻,簡單的院子有濃濃的禪意,即是是酷暑,觀之便能感到清涼。
大宅子裡有著長長的木廊環著整個院落,兩旁皆是素白色的紙糊拉門,無人的時候靜
到令人感到不自在。
明明四周無人,他卻一直感到有目光在窺探他,他卻怎樣也找不到目光的源頭。
他一直等到快中午,大川桑都遲遲不出現,他像是被丟到孤島的流浪者,他在這個大
屋裡感到很孤獨。
河田蹲在前院無聊地數著紫陽花的數目,直到他再也受不了了,他便什麼都不管地跑
到菜圃裡摘了些成熟的蔬菜,跑到廚房切了整個下午的菜。從小到大,河田只要壓力
大的時候便會跑到廚房切菜,他的刀工就是這樣練成的。
最後他煮了很多菜,在飯廳裡擺了十多份他精心準備的套餐。
做完這些他心情大好,便將一切都放下到後院的菜圃裡閒晃,於是又讓他找到許多驚
喜。原來,這裡有些蔬果是市場裡也少見到的品種,卻是他家鄉盛產的美味葉菜。
等他閒晃到傍晚回到大屋時,飯廳已經被收拾乾淨,連碗盤都被洗淨擺回廚裡。他檢
查了垃圾桶確定食物沒有被丟掉,這才心滿意足地去泡個長長的澡,回到客房時晚餐
果然已經準備好了。
他已經不想追究誰是好心的小精靈了,拿起筷子埋頭便吃。
這天的晚餐比昨日的更加美味,他吃得簡直就要將手指頭也舔進腹裡。
「感謝款待!」他吃完不忘對著牆壁大聲道謝。
「謝謝你。」他彷彿聽到牆壁裡頭傳出這樣的回應,那是道怯生生的女音。
這夜他睡得很香很甜,夢中似乎有些模模糊糊的對話,他彷彿也見到一個模糊的女性
背影,背著他在燈下為他補衣補襪。
等他醒來天色已經大亮,他起身要換衣服時卻發現舊衣上的破洞已經被補起,但他還
來不及多想便聽到院子前有人聲晃晃,他忙將浴衣換下穿好衣服,這才匆匆忙忙地趕
向前院。
不看還好,才一眼他便被所見的場面給嚇了一跳。
大屋前兩側整齊地站了兩排人,有男有女,每個人都穿著藍染和式侍者服,恭謹地垂
目而立。
赫!這群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休旅車緩緩地滑入車道停下,先下車的是黑西裝的執事,他一下車便將少女抱出放在
侍者準備好的輪椅上,然後推著她從兩排侍者間往大門的方向前進。
同一時間,兩排侍者九十度鞠躬同時大喊:「大小姐!歡迎回來。」
他頓時感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不該跟著他們一起喊?他感到自己和這個庭院的氛圍
格格不入,直到執事注意到他,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微笑。
執事的一個眼神便能讓他平靜下來。於是他安靜地目送執事推著大小姐回到大屋裡,
兩排侍者跟著魚貫進入屋裡,大屋裡突然便多出前兩日缺少的生氣,所有沈寂了的聲
音又回到大屋裡頭。
他卻驀地感到更孤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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