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舞天下（十四）
作者：天城海
出處：http://www.wretch.cc/blog/heavencode
◆ 策舞 ◆
◇ 2 ◇
梓城開始熱鬧起來了。
不僅僅是因為城中來了一批異國商旅，大批奇珍異寶與交流的攤販、搶購的百姓也
形成了可觀的景象。
然而也有一些喜於觀察的百姓們，隨著官員們的動作，發現了另外一件大事。
隨著異國商旅一同進城、不過較為低調且轉往市集另一邊去的，是一群披著暗紅戰
衣的軍隊。
市集的另一邊，其實已非一般百姓的居住地，平日除了官訟之事，沒有多少人會過
去。
只因那一邊是官員、衙役們的辦公處與住地，更是夜之炎兩位將軍的府第與夜之炎
兵士們的集會所。
想來這一批軍隊，應該就是夜之炎的士兵了吧……
在茶館的一些百姓，盯著軍隊的背影，內心暗地的下了結論。
軍隊沿著城內的邊道前進，在進入了駐兵區後，其中一人脫離了隊伍，往一旁的小
道騎去。
不一會，高大的棕紅色馬匹，停在莫府的大門之前。
一道纖細的身影，以極度瀟洒的姿勢翻身下馬，原先屬於此人的白皙膚色，並沒有
因為長期的鎮守北之邊境、帶兵操練而改變。
一張連女子都要為之驚豔的姣美臉孔，因為長時間的騎馬趕路，頰面有些微紅。
淺色的長髮整齊的梳理起來，暗紅色披風底下的並不是戰袍，而是一件邊境的異國
服飾，綴著色澤鮮明的流蘇與珠環。
雖然整體看起來有些不搭，但是在這人的身上，卻顯得意外的協調。
莫府的守門士兵早在那人來到時便恭敬的低下頭，然而等在一旁、要將馬牽至馬棚
的馬伕，卻直到那人將馬牽至他面前才回過神來。
好高大啊！
馬伕有些訝異的張著嘴，抬頭看著高他許多、陌生卻美麗的臉孔，心裡不止一遍的
驚呼。
他雖然還未在莫府工作超過二年，不過倒也見過很多各式各樣的訪客。
像前陣子見到的熾王，那時他真的為熾王那柔美的外貌，與皇族的貴氣所驚豔。
所以說眼前的這人，雖然美貌更勝熾王幾分，但這卻不是讓他驚訝的重點。
他之所以覺得不可思議，是居然有女子長得這麼高大這回事。
難道來自異國的邊疆女子都是如此嗎？
方才這女子在馬上時，他站在在數步距離之外看去，覺得她真的是略顯纖弱，但一
人一馬比例看起來倒是還好。
沒想到，近看可不是這麼回事……
馬伕這才將視線轉回馬兒身上，接過繩子的他吞了吞口水。
這馬兒似乎與他的主人──莫宗燄──的專屬座騎一樣高大。
一個女子騎這麼大的馬……好像有些奇怪？
還是因為那棕紅色的馬身與略微蓬鬆的鬃毛，一人一馬的近距離壓迫著他，讓他有
種錯覺呢？
「給我好好照顧，牠可是我的寶貝！」
「哦……呃？」
馬伕聽到聲音回過神，但又像是覺得不對勁似的，看著那早已轉身朝大門走去的挺
拔背影。
不像女子的身高、步伐，還有剛剛那一句低沉到完全跟女子扯不上邊的嗓音……
「原來是個男人啊──」
馬伕揉了揉眼，有些不太能接受的說著。
「有沒有想我啊！莫秋燄！」
一踏進正廳，那高大的身影便長腿一邁，整個人如八爪章魚似的，攀住了立在前方
不遠處、原本打算迎上前的莫秋燄。
攀住就算了，上下其手可就不怎麼正常了。
莫秋燄雙手抓住那放肆的「狼爪」，剛毅的男性面孔上有些窘困。
「炎磊，你可以別一見我就『動手』嗎？」莫秋燄有些無奈的問著。
「哈！這是我表達想念的方式，你怎麼可以對幫你接續守關、近五年未見的老友這
麼疏離？」
被喚做炎磊的高大美人，爽朗的大笑。
完全與他那張花容月貌的臉不合襯的舉動與豪邁，從他的行為中表露無疑。
沒有放開雙手，繼續在與他身高相近的莫秋燄身上蹭著，不時大笑的炎磊就像個長
不大的孩子似玩鬧著。
莫秋燄放棄了所謂的掙扎，臉孔稍微柔和了起來。
啊……
真的是近五年未見了。
炎磊雖與他同為夜之炎的將軍、兩人平日也都直呼姓名，但是炎磊的年紀算起來也
只是約與熾王相仿。
他比起他們來，算是年長許多。
想他很早就已成家，但因需要鎮守邊關的關係，一年回家一次已是奢侈。
但前幾年妻子身體不好，家書多封來請求他回去，他左思右想，才懇託炎磊替他守
關，自己留在南滄國內、待在熾王身旁。
原本早已有了可能不能成行的覺悟──畢竟不論他與炎磊再好，一旦答應他就得連
著好幾年待在邊關，以炎磊的性子實在是有些難度。
然而炎磊話才聽畢，二話不說的就答應了下來，還馬上趕他備裝領軍，回到熾王身
旁……
離開邊關的他，雖然不能夠每天的返家，但至少就在國內。
熾王也常有意無意的在梓城長居，讓他放心的回到妻子身邊看顧。
這一切都是因為炎磊的成全。
他從未告訴炎磊的是，他對此事有多感動與感激……
所以現在，炎磊這樣的行為他才可以覺得能夠忍受，也能夠理解一向熱情的炎磊所
喜歡的肢體接觸，其實包含了許多的暖意。
思及此，莫秋燄抬手拍了拍炎磊了背。
「多謝了，好兄弟。」一句話，包含了無盡的感謝。
「別這麼說，嫂子身體還好嗎？」禮貌性的，炎磊問道。
在邊關這麼久，莫秋燄雖然有時會書信，但卻很少提到自己的事。
有一回他詢問了一下，莫秋燄也只是回了一句「還好」，讓他想繼續問也問不下去。
這下子當面問，莫秋燄總不會含糊帶過了吧？
「她離世了，在前年冬天。」意外平靜的，莫秋燄徐緩說道。
炎磊頓時停下了動作。
那張看著莫秋燄身後景色、五官漂亮的臉，閃過一些情緒。
有悲傷，有懊惱。
不再玩鬧，像是用全身的力氣抱住莫秋燄一樣，他將臉低下、埋入莫秋燄的頸窩之
處。
「我……秋燄，抱歉……」
許久，炎磊的聲音，低低的傳入了莫秋燄耳中。
「生死有命。」莫秋燄眼中的神采暗了些許，「至少那時我還能陪在她身邊，能看
著她安靜的離開……」
因為他身受將軍一職，無法常與妻子相伴，加上又是接受父母安排婚配的關係，兩
人的感情並不深。
不深，不代表沒有情愛。
只是他們不像一般的夫妻那般，但卻也相處融洽。
妻子的病比想像中的嚴重，能撐這麼久，大夫也說是奇蹟。
他可以說是一返家，就已開始做好心態上的一些調整，也才能在最後，還能照妻子
的要求，用他最不習慣的笑容……送她走最後一程……
妻子死後的頭一年，很難熬，但他並沒有醉生夢死。
除了夜深人靜時會喝點酒，回憶一些往事之外，生活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他變得更不喜歡與人碰觸、更不喜歡笑，原本不太熱情──甚至有些冷漠──
的自己也顯得更加冷漠罷了……
「不要說了！」突然的，炎磊的聲音大聲起來。
「炎磊？」
「熾王在府中嗎？」
「不，熾王今早出門一趟，還沒回來。」雖然不明白為何炎磊將話題一轉，莫秋燄
也算是反應頗快的回道。
「那好，走！」
拉開了與莫秋燄的距離，炎磊旋身之時，長手順道一伸，拉著莫秋燄就往門外方向
走。
「等等！要去哪？」
「反正熾王還沒回來，兄弟我就趁這機會好好跟你喝上幾杯……你跟來就是。」
沒有回頭，高大卻顯得纖細的身影似乎像是掩飾什麼情緒般，繃得有些緊，就連握
住莫秋燄的手心都微微滲出了薄汗。
莫秋燄就這樣，在沿路僕役與兵士疑惑、驚愕的眼光中，一路被拉著出門。
只因他的臉上，帶著一抹平日幾乎不可得見，那可以說是放鬆、溫和的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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