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水面之下 蜘蛛絲與紅線(一)

[kiyoshis (言紡)]

這篇是之前在板上貼的長篇《水面之下》Ver.1.5部

第1部與第2部中間的短篇故事











零點十五分。

深夜的空氣凍得人微微發寒。白色的路燈照著已無人跡的街道，這兒是臺北某個年代悠久
的住商混合區。



老舊的公寓群在興建時沒有經過評估，樓與樓之間建得錯綜複雜，頂樓醜陋的鐵皮加蓋與
危建圍牆，不斷的以公寓為中心向外向外吞噬掉周邊的所有空間。抬頭往上，電線桿上的
黑色的電線縱橫劃過，將原本就已經狹小的天空隔得支離破碎。


從不認識的左鄰右舍、已經鏽得看不清字的信箱鐵牌、不遠處工廠所造成的嚴重空氣污染
，讓行道樹的葉片上沾滿黑色黏稠的灰。就連雜草或藤蔓都無法倖免，顯出垂死的模樣…
…每個水泥牆的邊角細縫，都宛如被機油所浸染一般的污黑不堪。






沒有生氣的感覺，陰霾、腐朽、敗亡，空虛冰冷的吸入肺中。

時間沒有讓這一區的價值累積提升，反倒是千瘡百孔，苟延殘喘。


這不是一個居住的好地點。但如果可以離開，又有誰想留在這兒呢？

沒有辦法搬走，沒有錢，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住，無路可去，無處可去，沒有地方可以停留
……


無所適從即使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仍舊無法離開的痛苦。就連空中的風，都憂傷得讓人難
以忍受。

風神仰頭，望向一片灰黑的天空。

他倚在自己的機車旁，對於氣氛一向特別敏感的他，明顯有種快要被悶死的感覺。




他是第一次到這一帶來。雖然他在臺北住了一輩子，是個道道地地的臺北人，但臺北這個
地方說大不大，說小卻也絕對不小，如果不是有職業上的需求，普通的市民絕對不會沒事
去跑遍臺北的每個邊邊角角。


很難想像，不過只是同個都市的二端，卻不同的像是二個世界。

深吸了口氣，冷風在他的身邊水似流過，飽含濕氣的夜風，吹起來是十足的結實，簡直可
比用濕毛巾擦在身上一般難受。他駐足在巷子口，這是一個工字型的巷子，他就站在轉角
的十字處。


中間那條路的二側都停滿了機車，原本就已經很窄的巷子，最終只剩下二個人可以並肩行
走的寬度。他的重機不好進去，心想算了，這條巷子也沒有多長，頂多二三十公尺，站在
外頭看也是可以，反正憑他的感知力，什麼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底。


深吸口氣，空氣流動四方，是風，無所不在。




一如他的名號，風神，絕非浪得虛名，只消是是風能到得了的地方，就好像握在他的掌心
中一般。


這一次的案子是「工會」所發下的。

在這個世上，有許多不可理解的事物。

在這些事物之中，又有一塊是屬於靈異的、異世的，精神之類的事物。所謂的咒語、魔法
，我們可以說是解釋這個世界的另一種具體的觀點。而在人類之中，又有許多人是從事相
關的工作。


從事這行的人數比想像中來得更加豐富，諸如此類如術士，宗教家，修行者，學者，相關
工作人員……無法一一講清，而所謂的工會，就是支援這一類職業人士的專門組織。

不分敵我，只要同意工會所給的條款，就能得到相對的支援。而風神正是工會中的正式員
工。





打從十五歲成為正式成員開始，已經過了整整十個年頭。雖然他一直是個以武打實力著稱
的厲害術者，但在工會負責人的無理欺壓之下，轉眼間已經被貶謫到文書組裡好幾個年頭
。


從專職戰鬥人員轉任內務文書，對風神來說，是場悲劇中的悲劇，但縱使他百般抗議，但
吃定他無法辭職的工會負責人虎姐，依舊每天笑咪咪的叫他去修電腦和打字。只有人手真
正不夠的時刻，才會派他上場打游擊支援。

看著工會的其他人忙碌的出著外務，風神的心裡是羨慕不已。


搞什麼，明明打鬥才是我的專長，不是窩在小小的文書室裡當打字工，就連小粉紅那女人
的外勤都比我多……

風神悲哀的喃喃抱怨，但沒有人理他。更別提在前不久的一場大事件之後，他的處境變得
更加堪憐了。




那是被稱作「紙人案」的一個大案件。


對於案件的大小判斷，工會是以案件的破壞度做為衡量基準，意即死越多人，損害越多財
物，這個案件的等級就越大。紙人這個案子，雖然死傷的人數不是很多，但在財物的損壞
上，要排進這十幾年以來的前三名，是絕對綽綽有餘。


聽說是炸掉了半條街(而且是很長的街)，還有幾棟樓，封鎖一整座山，請來無數工讀生及
專業人士幫忙數月，最後甚至連工會自己家的辦公大樓都無法倖免，從頂樓開始，因為戰
鬥而開了一個天窗似的大洞，毀了大概三、四層樓左右。維修的請款單厚厚一疊，看得負
責處理賠償的保險公司人員臉一陣青一陣白。


風神所負責的文書組的電腦，也是受害名單中的一員。

簡單來說，文書組存滿了資料的硬碟毀了，而且因為是整間辦公室都一起毀掉，因此備份
的硬碟也一起化成灰燼。風神這幾年所辛苦做的資料電子化建檔，只剩下在他的自家電腦
之中，拼拼湊湊出來的三分之一不到。



這個損害讓風神欲哭無淚，表示這數年以來的工作全都白費了，化為流水，更而加讓他惱
怒的一件事，則是這起紙人案的元兇，一位名叫任繼靈的任先生，在案子結束之後，應聘
加入了工會之中，成為了正式員工之一。


這位任先生今年三十出頭，是地下界赫赫有名的任家的末裔，專長是養蠱與役鬼。

蠱與鬼靈的領域在東南亞這帶算是非常熱門，就連再往上走的日本都有類似且正式的系統
存在，但工會長久以來卻一直缺乏這類的專門人才，每每遇到這類的案件，都讓工會的成
員們處理得非常辛苦。


虎姐一直很想要找個有這方面專才的正式職員，可惜沒有適當的人選。這次碰到了二方面
皆專精且有實戰經驗的任繼靈，說什麼也要想辦法把他留下工作，更何況任繼靈還欠工會
一大筆的賠償金，不把他捉來做苦工還債，虎姐晚上睡覺都會失眠。

於是，任繼靈就成為了工會的固定班底人員，也讓風神更加的生氣了。

他怎麼看任繼靈都不順眼。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這個人加入工會呢？這人不止是搞垮他的文書室，搶走他的外勤機會
，更可惡的是……

啊，說人人到，這可惡的傢伙來了。


「你遲到了！」

風神不滿的嚷嚷抱怨，不遠處一個黑髮男子緩緩走來，男人的身上套著一件深藍色的舊西
裝外套，左手的部份自肩膀以下，全是空的，沒有支撐物的袖子，隨著風往後飄去。

男人的五官端正深邃，一張臉長得幾乎足以和電影明星媲美，卻少有表情，說話更是惜字
如金。

他就是風神的眼中釘、任家的大少爺，任繼靈。

「抱歉。」他向風神表示他的歉意，但他淡得不能再淡的語氣，反倒惹得風神更加生氣：

「什麼抱歉，你這傢伙，都已經晚了半個小時了！害我站在這邊快冷死了。」



「上一個案子拖得太久。」

「我才不管你上一個案子怎麼樣呢！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責任──」

平日早對他積怨已久，一旦抱怨起來可是沒完沒了，說風神是挾怨報復也好，但無論如何
──


就在這時，在自己唱著獨角戲罵人的風神身後，傳來了一陣可愛娃娃音的女聲。


「唉呦，風神你做什麼這麼兇嘛。」

「咦？」

「風神好兇喔，遲到一下而已嘛，真是小氣！」

「咦咦咦咦？」




一轉過頭，風神的臉立即刷的翻白。一個蹬著超高根鞋的嬌小女孩，正眨著大眼睛站在身
後望著他。


「小、小粉紅？」風神驚叫：「妳怎麼也來了？」

這位名叫小粉紅的年輕辣妹，同樣也是工會的正式職員，和風神他們都是同事。


「啊──」被這麼問道，小粉紅不高興的嘟起了嘴：「人家喜歡來就來啊，路又不是你家
開的。風神好囉嗦喔。」

「竟然說我囉嗦，我哪裡囉嗦了？」他生氣的反駁。但念頭一轉，望著眼前的任繼靈，風
神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不妙的想法。

「等等，妳該不會是和這傢伙一起來的吧！」

風神用顫抖的手指向眼前的任繼靈，不敢置信的質問道。





小粉紅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的天真回道：「對呀。」

風神聽了，差點崩潰。

「為什麼──妳為什麼會和這種人一起來啊！這麼晚了，妳和他在一起幹什麼啊！」

「耶？風神你真的好囉嗦喔。」小粉紅露出一臉風神真的很討厭的表情：「剛才人家和虎
姐還有任大哥一起去辦案子，就順道來了呀。」

什麼任大哥，叫這麼親密做什麼？「搞什麼啊，妳以後這麼晚不要和這種人在一起，知道
嗎！」三更半夜和這種危險的男人單獨相處，很讓人擔心耶！

「什麼叫做這種人啊，風神很沒禮貌耶。」小粉紅聽道，不高興極了，今天的她火氣似乎
也特別的大，索性跑到任繼靈的身後去躲著，任繼靈的肩膀把她一擋，整個人都快看不見
了。

「喂，小粉紅。」風神見狀，趕忙喚道。不過小粉紅哼哼不理會他。





「小粉紅──」

小粉紅撇過臉去，哼哼根本不想和風神講話。


這下子風神真的絕望了。

基本上，只要眼睛沒瞎的人，應該都看得出來，其實風神是喜歡小粉紅的。


打從小粉紅進工會就職以來……雖然因為個性使然，風神沒有轟轟烈烈的拿束花去熱情的
當面追求小粉紅，但也一直把小粉紅放在心上，悄悄的暗戀著她，只要是關於小粉紅的事
情，都非常認真的在對待著。


原本只要這樣就感到很幸福的風神，卻在任繼靈出現後，被迫面對他不願面對的真相。





「哇我覺得任大哥好帥喔，長得像明星一樣。」

「原本以為他好像很冷淡，其實是個體貼的人耶。」

「對小孩子也很親切，感覺好可靠──」

自任繼靈出現之後，好像才過一盞茶的時間，風神就被小粉紅給邊緣化了……喔不，其實
原本應該就差不多在邊緣了，只不過這個可悲的事實終於被突顯了出來。小粉紅對於任繼
靈的好感，直線超越了風神，讓風神不得不認真的把他當做自己的情敵看待。

不過很可惜，除了兵敗如山倒以外，可能很難找到更好的形容詞彙了。


「進去吧。」

「我也去幫忙。」

「不行，妳不可以進去，裡面可能很危險。」




「可是──」小粉紅把手緊緊的抱在胸前，又嘟起了嘴。風神看見她的臉色有點白，果然
，為了愛漂亮而穿了一身輕飄飄的洋裝和高根鞋，外面加的也不是大外套而是不擋風的針
織外套，當然冷得受不了。

這女人怎麼老是做這種麻煩的舉動。她八成是想說進房子裡會比較暖吧！但他們進去又不
是為了要避寒。一眼看穿了小粉紅的企圖，風神於是皺眉阻止她道：「我們去裡面是要辦
正事的──」


而且裡面很危險。只是就在風神叨唸著的同時，一旁一言不發的任繼靈不知道什麼時候，
已經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他將外套連著手上的袋子一起遞給了小粉紅。那袋子裡裝的好像是罐裝咖啡等等的雜物，
總之就是一些便利商店裡買的東西。

「幫我拿著。」他說道。

西裝外套很舊，但接過手的時候還暖暖的。小粉紅接過袋子和外套，愣愣的點點頭。




風神也愣住了。

他看見小粉紅在接過外套後，雙頰一瞬間閃過了一抹微紅。


完了完了。

怎麼這樣？我也有外套啊，我的外套也可以給妳穿啊，他的破外套根本沒有我的外套暖，
我的可是專業的登山外套耶，等一下啊──


但就算風神如何在心底吶喊，錯過的機會也不會再倒流回來，在此刻的小粉紅眼中，風神
已經降格到比街景還不如，完完全全的透明化了。任繼靈丟下了東西後，頭也不回的便往
公寓裡走，風神一驚，深怕這次的工作又被他給搶下先機，急匆匆的在後頭趕了上去。


這次的工作是找一個人。






他的名字叫做王源，男性，如果還活著的話，今年應該是五十九歲。他出生在臺南，是個
半路出家的降頭師，十八九歲那年人在臺北工作，認識了一些狐群狗友，只要有錢就會去
賭，什麼都賭，特別是大家樂，因為求明牌的關係，王源認識了一位來自南方的師父。


那師父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可能是泰國，又或是馬來西亞，這都是王源之後自己猜測的
，總之那師父見王源有點資質，就教了他一些法術，王源和他學了二年，有一天師父突然
的離開了，之後他再也沒見過那位師父。


師父教給王源的，是一些雜七雜八、旁門左道的養蠱術，不是很厲害，頂多就是作作小惡
，或是六個號碼能猜中四個的這種程度，不過對一個普通人來說也已經很夠用了。王源靠
這個技術陸陸續續的賺了一些錢，娶了妻子，後來他因為外遇離了婚。又過了幾年，原本
還會和孩子連絡的他，也完全的失去了音訊。

聽說他沒有和外遇的對象在一起，後來做了些什麼也沒人知曉，不過王源曾繳過幾年的工
會會費，也算是工會的會員之一。




在上個月的時候，他的前妻找上門來，說是希望工會能替她聯絡上王源。


王源的妻子現在也是五十多歲了，她沒有再婚，孩子則是剛進社會工作不久。她本來沒有
要找王源的意思，但因為她現在住的房子是登記在王源的名下，近來有建商前來討論改建
的事宜，不得已她一定要把王源找出來簽字才行。


她知道王源曾經有參加過這樣的一個工會，因此上門求助，希望能找到有關王源的一些蛛
絲馬跡。工會成員的家人同樣也在工會的服務範圍之中，工會於是承接下了這個工作，他
們動用了一些管道多方打聽，最後整理出了一些資料。


第一，他們確定王源是在五年前失蹤的。王源的朋友、銀行及保險等等，差不多都是在五
年前同時與他失去連絡。

第二，王源的朋友說他在失蹤前有些驚慌，好像惹上了什麼麻煩，但並沒有和他們借錢一
類的。之後王源就沒有再出現了，他們也束手無策。




第三，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這間公寓。

經過調查，這間公寓的四樓是王源最後的住所，房子的名字是登記在一位代書的名下，這
名代書在三年前也失蹤了。

周邊的鄰居都傳說，這間公寓鬧鬼。


明明早就被斷水斷電的公寓，不知何故，有時在半夜卻會亮起燈來。有人見過有一隻手掌
攀在陽臺上，就只是一隻手掌，沒有其他的部位。住在三樓的住戶常聽見樓上傳來硬物來
回拖拉的聲音，有次他在大白天往窗外看，一個成人大小的黑影刷的從窗外往下掉，他嚇
得渾身一涼，卻沒聽見有東西落地的聲音，鼓起勇氣往外一瞧，地上果真什麼都沒有。

那鄰居之後被人說，你怎這麼大膽，剛有東西從窗外往下掉，你就探頭出窗外看？那三樓
的住戶說他也不曉得，反正那時候就沒想那麼多，後來他也才聽說，對面住四樓的住戶，
也見過那個黑影。

對面四樓的住戶說，那黑影從四樓陽台刷的一聲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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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終於開始動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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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Legolasgreen:真的是羊駝（噴茶）
推 badend608:言紡姐耶！！明日的尾牙妳有要去嗎？
※ 編輯: kiyoshis        來自: 124.8.50.23          (01/16 23:16)
→ kiyoshis:我會去啊~
推 exe01:有看到有推XDD謝謝言紡大!!!本來找好久沒找到結果在噗浪裡XD
→ badend608:我也要去唷！！明天見：　）
推 PEIRON:大黑你怎麼變羊駝了  囧 (不過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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