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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最後一次見艾桐,是旗袍的事過去一週之後。 自從那事以後,艾桐一直都沒聯繫過我,連電話都沒有一個,未免叫人擔心,耐心等 了一個禮拜,實在等不住了,我不請自來去了她家。 到她家時她正坐在門口燒著東西。 我很驚訝她居然在燒那些東西,一箱一箱,一包一包,全是她過去一直到現在存的各種刺 繡。一直以來她都把它們當寶貝似的收藏者,很多還裱在了鏡框裡,可是眼下全拆了,散 亂的堆在地上,再被她一把把抓起來丟在火裡。 你在做什麼?當時忍不住問她。 她笑笑,大掃除呀寶珠,新房裡放不下那麼多東西,只好燒掉了。 看起來倒確實是在大掃除。 所有玻璃製品都被從原來的地方卸下來了,包括鏡子,用被單一層層包了個嚴實。房間裡 充斥著油漆味,每堵牆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雪白雪白的,許多舊的家什和箱子都被理了 出來,那些她當初搬家時都沒捨得丟的東西,現在全被堆在了客廳中間。有些看上去還都 很光鮮的,那些我姥姥時代的緞子被縟,大塊大塊地擱在箱子上沙發上,五顏六色,散發 著濃濃的樟腦味,等著被處理。 我受不了外頭那股嗆人的煙味,就一個人在那堆東西里坐了下來,看看有什麼好幫她整理 出來留下來的。 理著理著手一扯扯出一段鮮紅的布,細看原來是艾桐那間被剪破了的旗袍,不知怎得被她 放在了一隻樟木箱的最底下,整件衣服都已經碎成了一堆破布頭,只有胸口和手腕的地方 還是完好的,陳舊但堅韌的張揚著上面那些褪了色的刺繡古老的生命力。 「艾桐,這也不打算要了嗎?」拿在手上,我問門口的艾桐。 艾桐回頭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手裡的旗袍,似乎呆了呆。我想那瞬間她眼神是有些不太對 勁的,只是當時的我並沒有看出來,因為她表現得實在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在後來的事情 沒有發生之前。 「是的,」她道:「我已經在婚紗店裡租了一套,這件沒什麼用了。」 「可以給我嗎?」想著是不是要拿回去給狐狸看一下,可還沒等收起來,她三步兩步過來 把那件衣服從我手裡抽出,轉身丟進了火裡。「不要了,這麼晦氣的東西,留著它做什麼 。」她說。 然後聽見她問我:「寶珠,你著袋子裡裝的什麼。」 「啊,是給你的禮物。」 「很漂亮的鏡子……」 「古董店裡淘來的,喜歡嗎?」 「喜歡。」 回答得很快很乾脆,但我想她一定不喜歡,因為她都沒對鏡子多看第二眼,放下就繼續燒 她的料子去了。 忍不住再問她,都燒了幹嗎呢,實在沒地方放,賣掉或者送人不是挺好。 也不知道她聽到沒有,她一直沒回答我。只是有時候偶爾的一兩個動作,看得出來她還是 有點捨不得。她會對著一塊料只看很久,摸摸上面的針腳,反覆看著它的花樣。可最後還 是很堅決地丟進火裡,看它一點點萎縮。 「寶珠,」替我看看這裡好嗎。坐了會兒打算告辭離開的時候,艾桐突然對我道。我走到 她身後翻開她的領子。 「這兩天老覺得這裡很癢,可是鏡子都包起來了,懶得在拆開,你幫我看看是不是長什麼 東西了。」 我往裡頭看了看,發覺從脖子以下,她背上發了幾道紅色的東西,好像被什麼東西抓過似 的,不過顏色挺淺。 「疹子吧。」我說。 「幫我涂點風油精吧。」 「好。」 「真癢。」 這天之後我再也沒看到艾桐。 我曾以為我完成了我想要做的。狐狸問,艾桐和張寒,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這問題我考慮了一個禮拜。 去找艾桐那天,做了最後的決定。我把狐狸交給我的那面鏡子帶給了艾桐。 這真是很難做的決定,我知道誰都沒有資格替別人的名譽做出決定,可是事情碰到了,躲 是躲不掉的。艾桐和張寒,我只能選擇艾桐,況且我覺得,面對那種東西,男人的承受能 力總會大一些,雖然我並不知道那東西會給他帶來些什麼。 可是很明顯的,它的確已經在傷害艾桐,但並沒有對張寒有過如何。 再三推斷,我覺得我的決定沒錯。 鏡子是狐狸給我的,很古老的青銅鏡,粗糙得很,也根本照不出人。狐狸說,那是清代蒲 松齡的遺物—— 遺失物。 蒲松齡知道不小白?他問我。就是那個總愛神神道道寫點鬼故事的小老頭。 蒲松齡的鏡子怎麼會在狐狸這裡? 那時他當初寫書睡著時,被狐狸從他書案上偷來的。 為什麼偷? 洩憤唄,誰叫他老把狐狸寫成女人。 把鏡子給艾桐的第二天,我又去了艾桐家,可是她不在。 隔著窗,看到屋子亂糟糟的,除了眉梢完的刺繡背面,她的衣服也都被從櫥裡拿了出來堆 在地上。桌子上擺著半杯牛奶和咬了幾口的面包,看上去出門並不太久。我在門口等了她 一會兒,沒等到她,就回去了。 過了兩天打她電話手機聯絡不到她,我再次去了她家。 她仍然不在,門口郵箱裡塞了好些報紙,牛奶也都在外面放著,透過窗,屋子裡依舊和兩 天前一個樣子,柱子上的牛奶和面包都變質發黴了,幾隻蒼蠅在邊上開心的爬來爬去。 我想不管艾桐那天突然離開家的原因是什麼,她總歸會回去的,或早或晚。 我也只能這麼想。 往往到了真要找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發覺,身邊似乎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打聽。雖 然這城市還有個男人應該是最可能知道他下落的,可是完全沒有他的聯絡方式。 只能等。 等了一星期,等了一個月,等了快半年。 然後等到一個電話。 電話是艾桐的姨媽打給我的,艾桐讀大學時父母就出車禍去世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住在 北方她的姨媽家。 她姨媽告訴我,艾桐一個月前走了,自殺。然後她問我,你知道張寒麼,艾桐的未婚夫。 如果你知道他在那裡請務必要告訴我。 我說我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陣,然後對我說,「艾桐有一包東西讓我寄給你,我已經寄了,如果裡面有提 到些什麼,請你一定要跟我說。那孩子……」說到這裡她哽嚥了,說不下去了。片刻掛斷 了電話。 狐狸在我身後問我電話誰打來的,我說艾桐的姨媽,然後跟她說艾桐自殺了。他聽完沒什 麼表示,只是朝我晃了晃手裡的鏡子。那面應該還在艾桐家裡的青銅鏡子。 鏡子陳舊依然,可是鏡面上找出了我的臉,好像剛被重新打磨了一次。 可是鏡面依舊是毛糙模糊的,那它是怎麼把人照出來的?我伸手想把鏡子拿過來,狐狸一 手收回閃開了,然後甩甩尾巴出了門。 我問他去哪裡。他答:把東西還回去。 一週後,我收到了艾桐姨媽寄來的那隻包。 第四章 包裡一封很厚的信,還有一樣東西,我看到的時候忍不住吃了一驚,因為它們是艾桐從長 沙買回來的那幾件刺繡。 那天我親眼看見它們被燒化在爐子裡的,怎麼又會完好無損出現在這包裡,並且邊角上沒 有一點曾經被縫紉過的痕跡,和第一次給我看到的時候一模一樣。 惶裡惶恐地把刺繡放到一邊,我開始看那封信。 信是一個月前寫的,就在她自殺前沒多久。 信裡說。有些事情,她沒辦法當面跟我講,有的是講不出來,有的是講了怕我不相信。知 道在離開家那麼久之後,她才決定把這一切都寫出來,她希望有一個人可以聽聽她的遭遇 ,因為那個人很瞭解她,那個人曾經和她一起經歷過一些非同尋常的事情,所以那個人在 她死後,必然會相信她所說的那些看上去不像是個正常人所能說出來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離開她家不久,張寒也離開了,在艾桐的堅持下。因為她要做一些事,但不想 讓張寒看到。 她把那件禮服燒掉了,看著它在火裡燒成灰燼。 就在那晚,她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個女人在床前看著她,女人頭髮很長,瀑布似的被 散在她身上那件猩紅色嫁衣上。連被頭髮擋著,看不清是什麼樣子,但衣服上的花紋在月 光下卻很清楚。那件樣子很老的嫁衣裳繡著的色彩鮮豔的花紋,和剛剛被她燒掉的那件禮 服上的刺繡一模一樣。 女人在她面前站了很久,那她的話來說,像是過了幾世紀那麼久。然後突然脫下身上的衣 服朝她身過來,嚮往她身上套。 艾桐嚇壞了,死命朝後退,推著推著一下子醒了,醒來發現房間的窗半開著,風吹進來, 角落那口樟木箱上有什麼東西被吹得撲楞楞的抖動。 走過去細看,驚訝的發現居然是那件被她燒掉了的禮服,它看上去每一點變化,和被燒前 一樣,破破爛爛,只有胸口和袖子部分是完好的,一半在箱子裡,一半搭載箱子外,被風 吹得晃來晃去。 第二天一早,她把那件衣服丟到了離她家時多站路遠的公園垃圾桶裡,然後把張寒叫到了 家裡來陪她。那一天沒再發生什麼異常的事,她也沒告訴張寒把他叫來自己家的原因。只 說自己身體有點不舒服,於是張寒就在她家住了下來。 再出事是在第三天。 那天一早張寒去上班了,艾桐起得很晚,快到中午時才起床,起床後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 ,嘴裡還覺得有點腥,她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走到梳妝台前照了下鏡子,沒想到只 是一瞥,她被鏡子裡出現的那一切登時給嚇呆了。 她看到自己身後的牆上滿是鮮紅色的液體,就在床的正上方,一隻死鴿子在天花板上粘著 ,脖子裡滲出的血一滴滴落在她剛才躺著的地方。 那件被她丟到很遠地方去了的禮服就在那地方躺著,被她壓得很平整,大字形展開著,像 個僵死不動的人。 也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想的,有點鬼使神差似的,他沒有選擇告訴張寒,而是買了幾桶塗 料,然後回家把房間上上下下重新粉刷了一遍,直到牆上刺眼的紅和空氣裡的血腥味被塗 料完全掩蓋掉,她才停手,然後把剩下的塗料倒進垃圾桶裡,和那隻死鴿子以及禮服一起 ,放了把火燒了個乾淨。 這天晚上她一直睡不著,瞪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想像著那隻死鴿子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 地方的,而同樣的事情會不會再次發生,就像那件可怕的衣服……她很害怕,可是始終沒 有勇氣跟張寒說,因為她不想重蹈某人的覆轍。 可是一直到天亮,都沒什麼事發生,而這一天也是風平浪靜,美在看到那件陰魂不散似的 禮服,也沒發生任何不同尋常的事情。當晚他和張寒出去吃飯,去了他倆第一次約會的餐 廳,吃得很開心。破天荒她還喝了酒,很大的一杯,人後有點輕飄飄的跟張寒回了家。 最後一點印象是和張寒接吻,做愛。那之後他就睡著了,睡得很香,如果不是後來被凍醒 的話。 她是被冷風吹醒的。 醒來,滿屋子的月色,滿屋子的風。房間裡的窗斜開著,她不記得上床是沒有把它關掉。 正要起床去關,忽然身體動彈不了了,因為她又看到了那件禮服。 就在床邊角落的那口樟木箱裡,一邊在裡面,一邊露在外頭,被風吹得飄飄蕩蕩,像條乾 癟的手臂。 她嚇壞了。轉身想要推醒張寒,一回頭卻發現躺在自己身邊的不是張寒,而是那天晚上做 夢時站在自己面前那個紅衣女人。長長的頭髮蓋滿了大半張床,那女人一隻手捂著自己的 臉,一隻手抓著艾桐身下的枕頭。 艾桐於是尖叫起來,叫得歇斯底里,像是積壓了那麼多天的恐懼和緊張,在這一瞬間一口 氣全噴發出來了。 可是隨即她發現自己醒了,仰天躺在床上,瞪著眼,張著嘴。張寒在邊上看著她,滿眼的 驚慌,一邊用力推著她的身體。 原來又是夢,逼真的異乎尋常的夢。這意識讓她想哭,但哭不出來,而雖然張寒在邊上不 停地問她是不是做惡夢了,她也回答不出來。只是喘著氣在房間裡四下打量著,從床到窗 ,從床到梳妝台……然後整個人一激靈。 她又看到了那個女人,那個穿著紅嫁衣,一張臉永遠被長長的頭髮遮擋著的女人。她在朝 艾桐招手,就在床對面那扇鏡子裡。 可是張寒看不見她,因為循著艾桐的視線朝鏡子看過去的時候,他的目光是疑惑的,疑惑 的看了看鏡子,又疑惑的轉向艾桐。而艾桐這時候艾桐被另一個發現給徹底震到了。 那隻樟木箱,角落裡的樟木箱,半塊被剪刀劃得傷痕纍纍的紅布從它緊閉著的縫隙處垂蕩 在外面,像條乾癟的手臂…… 第五天艾桐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都用布包住了,對張寒說那是為了要把家裡所有家具全部清 理一遍,在婚禮之前。然後把那件禮服剪成碎片丟進了火裡。 第六天她把所有玻璃製品也用布包住了,只一次她把禮服偷偷送進了廟裡。 第七天我去了她的家,她開始燒它所有的刺繡品,包括那件被我從樟木箱裡一次又一次找 出來的紅禮服。 而這天晚上,她說她見到了這一生最可怕的事。 -- .★*★. v( ̄︶ ̄)y 每天寫日記,促進身心健康。 .*★ *.* ★ ★ * http://www.0ox.co.cc ★ .’ ‘*.   . v( ̄︶ ̄)y 每天看文章,有助思路清晰。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57.93.183
sarababy:看到我家狐狸跟寶珠~~只有推~~~~~~~~~~~~~~~~~€€ 11/12 1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