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夏夜之魘 花魂 1

[gloleas (橘 蕁約)]

混沌而悠然的夏夜裡，日子隨著各樣的課程緩緩流過。奉太說，以我的年紀，成為鎮
子真的有些太大，然而我真的很大嗎？我迷惑地想著。我才十歲，儘管在大人眼中，
我只是個孩子，但的確比他們大了些──幼秧八歲，而奉太七歲，翼緒妹妹似乎只有
六歲左右。




「我這樣真的太大了嗎？」頭一次我為自己的年紀煩惱起來，然而幼秧笑著搖頭。




「母親大人將小應帶來，所以小應不會太大唷。」幼秧開口，那聲音有著安撫人心的
力量，總令我想起主母。




四個孩子一同圍在大屋的迴廊，這有著屋簷遮蔽又有著涼風吹拂的所在，是我們夏日
避暑的絕佳地點。儘管夏天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八月底，很快夏季就要過去，幼秧愉快
地數著日子，一面放下手中的日曆回頭向我強調。




「秋天是很棒的日子唷，小應。」幼秧笑著，半邊酒窩的笑容讓我想起前日香氣四溢
而內裡柔糯的豆沙包。




「為什麼呢？」一如以往，我反問著，而每當我回問時，幼秧便會笑得更加燦爛，望
著那柔軟的小臉，好想伸手捏捏啊，看起來跟裹著粉的白細麻糬這樣相似。




「因為秋天有栗子和漂亮的葉子呢。」幼秧說著，一面又開始描述秋天的深紅色葉子
和美麗的金色菊花。




那各樣的花將開滿院子，從院子大門看出去，對面神社也將被花朵佈滿。而秋天將會
有的各樣甜食點心，幼秧早在我耳邊數了一次又一次，讓我幾乎能從九月一日背到十
一月三十去。




逐漸轉涼的天氣中，我們的友誼卻逐漸加溫，尤其我和幼秧越發熟稔，而他總愛帶著
我在大屋裡來去，一如刀鬼出現前那個下午往倉庫的探險。我們的足跡踏遍整個大屋
，然而對於孩子的好奇而言，這奇異的所在似乎怎樣也走不完。




來到此處後，每日那苦得口唇發麻的藥汁仍舊是我每日的必需食品之一，而主母總輕
拍被苦得泛淚的我安慰著，「因著那藥的功效，夏應的記憶力會逐漸恢復唷。」主母
這樣說著，而我只淚眼汪汪地回望她。




漸漸我不再迷糊度日，也不再前一日所聞後一日便忘，只偶爾又會跌回那朦朧的思緒
裡，宛如走著迷宮。而包含幼秧在內的其他孩子，也習慣我時不時的出神，偶爾他們
陪著我一塊發愣，而在那短暫的空白中，我總彷彿能聽見什麼，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




我從迷糊中回神，翼緒妹妹一和我眼神對上便咯咯笑，她伸出小而白皙的手拍了拍我
的頭，模仿著主母每次我回神時的動作，忍不住地，我也露出同樣的笑容。




在主母的指示下，我同時也開始跟著幼秧等其他孩子一起上課，上的內容包羅萬象，
從最簡單的中文和日文讀寫，背誦些過往的故事典籍，偶爾主母也替我說些夏夜家的
故事。而其他孩子正是我的小小老師，正不遺餘力地替我複習關於夏夜家的種種。




由於有著中國和日本兩種血緣，夏夜家的孩子也因此有著兩樣姓氏，我喃喃默念，或
許多念幾次就不會忘記。夏夜家的中文姓氏為『葉』，因此……




似乎注意到我又開始兩眼發直，幼秧格地笑出聲，卻被奉太狠狠地打了下肩膀，他看
看我再轉頭看看奉太，最後轉回我的方向吐吐舌頭笑著，「小應，所以我的中文名字
是？」




「葉秧。」我開口，只覺這名字在唇間如此繞口，尤其夾雜著那熟悉的一個字，彷彿
因此更難以說得順暢。




「那我呢，我呢我呢？」奉太急切地靠近，我忍不住縮了縮。




「葉奉……」囁嚅著，我看著奉太滿臉歡喜地坐回原位，一面對著翼緒妹妹說著不知
些什麼，只知他因為我記得他的名字而得意萬分。




「還有我呢。」翼緒熱切而黑亮的眼睛再次讓我想起幼秧，然而回頭看看他。他也只
是愉快地望著自己的妹妹笑著，和翼緒妹妹同樣黑亮的童髮在陽光下仍閃爍著奇異的
光輝。




眨眨眼，我將飄走的思緒撈回，像是捕捉院子裡那上下翻飛的小巧白蝶，「葉翼。」
小聲地，我開口，只覺翼緒妹妹的名字倒是分外好記。




好不容易記得了中文名字，幼秧開心地向我宣稱，「我們還有英文名字唷──」




伸出手，我按著頭，突然覺得這動作無比熟悉，卻不知在哪裡見過。奉太看了我一眼
嗤笑出聲。然而按著頭的同時，我突然興起些許有些熟悉的疲倦感。




「因為這裡其實是紐約呀，所以一定要有英文名字的。」翼緒妹妹開口，然而儘管我
不記得自己在中國城究竟待了多久，也記不清過往學校所教的一切，只能確定我在這
大多亞洲人的所在，英文始終七零八落。




下人喚他們都是稱呼日文名字，而主母稱他們日名，家主似乎都叫他們中文名字，然
而我幾乎沒機會見到這名神秘的夏夜家領導者。




幼秧淡笑著拉我的手，和我一起複習他們的英文名，「我叫做Young，奉太是Force，
小翼是Wing，來跟我唸一遍？」




「Young……」我喃喃跟著念，同時再次為自己又緩緩沉入渾噩的腦海感到有些絕望
。儘管主母對此向來不太在意，她總說很快就會好起來。




幼秧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在他綿軟的臉頰上蹭，「沒關係，小應只要知道自己在這裡
就好，這一年，本家會照顧妳的。」




我迷惘地感覺著幼秧粉糰似的臉頰，那樣細緻的觸感不像個八歲孩子，卻更像個嬰孩
。思索著自己的名字，卻有種莫名的不真實感，我叫做夏應，來自紐約的中國城，除
了那夢境般充滿的雨水與幽藍色澤的夜晚以外，什麼都想不起來。




「小應在中國城迷路了唷，被母親大人撿回來了唷。」翼緒妹妹坐在旁邊，像是聽的
見我想什麼似地抬起頭來看我。




「小應的媽媽不見了，但是母親大人可以給妳當媽媽。」奉太也笑著望向我，圓潤的
臉上有著歡快的笑意。




我靠著幼秧，他則愉快地攬著我，像抱著條大狗。他們七嘴八舌，而我就這樣聽著他
們說著我的事，好像我從來沒聽過一樣。




「小應姓夏，乾脆就改姓夏夜就好。」奉太扳著手指算著，黑得不見底的眼睛望著我
，滿眼的期待。




「這樣一來就可以成為本家的人呢。」小翼搖頭晃腦地說道，和主母吟詩的模樣有點
像。




「小應知道嗎，葉家半冷半熱體質的來源，」幼秧軟軟地開口，童音悅耳地像歌唱，
「小應要聽我說故事嗎？」




「幼秧要說故事了嗎？」翼緒妹妹靠了過來，嬌小的身軀也擠上我身上，最後奉太也
興沖沖地撲上，我們幾個孩子就這樣滾成一堆。




「夏應要聽嗎？」幼秧澄澈的黑眼仍舊望著我，我傻傻地點點頭，他於是露出了近乎
燦爛的笑靨。




「葉家的人是中國的巫媼和日本的陰陽師家族混血而成的呢，在很久很久以前。」幼
秧緩緩開口，我才明白為何小翼和奉太聽到他要說故事，就這麼興奮。




那童音有種催眠般的魔力，只這樣開口一句，就讓我被夏末的太陽曬得混沌的腦袋清
醒過來，乾渴般地期待他的故事。聽著那聲音中微弱的震動，嗡嗡地響著，是言靈嗎
？我疑惑著，卻又覺那似乎只是幼秧聲音的特色，幼秧開口繼續說道，而我的注意力
被拉了回去。




「中國的血液和日本的血液，中國的靈力和日本的靈力，就像兩股匯流的河一樣，流
成了夏夜家的冷熱血源。」幼秧說著複雜到讓我快要聽不懂的話，然而卻無比協調，
他總是這樣超然的成熟，和我們另外三個孩子完全不同。




「所以夏夜家每任的家主，都要輪著迎娶中國，或者日本的術者家族女子，成為主母
，來保持這調和的血緣。」幼秧微偏著頭，黑色的童髮直垂至肩下，清秀的小臉上有
著帶點甜美的魔力，讓我隱約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移開眼睛。




「所以我們的母親大人，是日本陰陽師後代唷。不過祖母就是中國的術者後代了。」
幼秧繼續說著，另外兩個孩子嚴肅地跟著點頭。




我歪著腦袋想起那個無懼於和鬼靈交流，優雅宛如貴族，勇敢像母獅的主母。那純黑
的眼和黑長直髮，還有秀美的瓜子臉，好像是日本人沒錯，但其實我也分不出中國人
和日本人的差別。




「但是夏應很特別唷，」幼秧湊近我，純黑色的眼睛幾乎貼到我的臉上，「小應不是
混血兒，是真正的中國孩子，但是卻有著冷暖血源，連母親大人都不知道為什麼呢。
」




「這樣……是好事嗎？」我怔怔地問道，仍是不明白為何半冷半熱的血緣為何這麼重
要。




「是好事唷，我們夏夜家就是憑著這樣的血緣，行走於日與夜，穿梭於生人界和鬼靈
界，成為兩個世界的橋樑和媒介唷。」幼秧清澈的眼睛彷彿黑色的水晶，貼得這麼近
，我幾乎可以看見自己的倒影。




「可是……我不想成為媒介呀。」我愣愣地說道，滿腹的疑惑。




「這樣還是好事呀，」幼秧突然笑了，那微彎的眼睛讓我看得發呆，「因為，這樣小
應就可以當我的新娘了。」




「咦……？」我張大了小嘴，愣在原地，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突如其來的結論令我
腦袋幾乎轉不過來，我緊盯著幼秧，他只望著我一個勁地笑，然而我只覺突然無法理
解這樣的對話。




「幼秧羞羞臉！」翼緒妹妹嘟起了小嘴，夏夜家的孩子一個個都美得像娃娃，她也不
例外，「人家都還沒答應呢？」




「小應會答應的，對不對？」幼秧又湊了過來，柔軟的小手執起我的手，絲毫沒有放
棄的意思，繼續追問著。




望著那雙黑眼，我只覺心底一陣模糊，彷彿懷念起什麼，似乎記憶深處有著什麼，究
竟是想起了什麼？卻什麼也記不清，然而彷彿是被那樣澄然純粹的美麗吸引著，不由
自主地，我居然點了點頭。




「幼秧不可以用言靈呀！」奉太叫了起來，滿臉不悅，「萬一小應是要嫁給我呢？」




幼秧沒有轉開眼睛，深黑的眼瞳此時更加幽深，卻更加魅惑，「奉太，我這次沒有使
用言靈唷，小應是自己答應我的。」




「啊，怎麼這樣……」奉太的聲音傳來，彷彿抱怨又彷彿還有許多話想說，然而那聲
音消失在突然吹起的風中。




我是自己答應的嗎？我迷惘地想著，任憑幼秧緊緊抱住我，最後我們全都在涼風吹拂
的日式走廊上，沉入夏日午後的幻夢。








「小應答應我要當我的新娘子呢。」幼秧到了那天晚上，仍不忘我對他的承諾，一手
拉著主母的衣角，一手牽著我，仰著頭對那高挑的和服美人說道。




「小應答應了嗎？」主母對著幼秧說，眼睛卻看著我，被同樣那樣幽深的眼睛望著，
我再次怔怔地點頭。




「小應答應了，母親大人，幼秧沒有用言靈。」幼秧開口，滿眼是期盼。




「這樣嗎，如果小應答應了，那樣的話就可以呀。」主母微偏著頭，露出夏夜家人特
有的美麗笑容。




「小應，母親大人也答應了唷。」幼秧牽著我，矮我半個頭的他小臉微仰著看我，臉
上滿是燦爛的期待。




「嗯。」我望著幼秧，不由自主地也笑了，點點頭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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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8.56.74
推 Evam06:推推~
推 besot:想起我妹妹被嬌羞的幼稚園小男孩害羞地說  以後要娶她
推 nini7622:好期待長大的幼秧XD   我也想當他新娘拉XD
→ gloleas:XDDDD 謝謝大家
→ gloleas:似乎想當小秧新娘的人越來越多了，你們可能要抽籤..(拖)
推 Catonline:推推~~[好想把小秧偷走賣掉……@.@]
            不是偷回家收藏嗎@口@!! 居然要賣掉了!
推 Catonline:拽住作者,看看樓上們的反應~我覺得賣掉是一本萬利呀﹗XD
           這...這樣夏應會在我腦中照三餐哭...

※ 編輯: gloleas         來自: 61.228.56.19         (09/02 20:40)
推 rimrock:好年輕的配對喔XD
推 angelluna:這對感覺好甜好嫩好可口喔 (嚥口水)
※ 編輯: gloleas         來自: 122.122.188.31       (09/30 18:16)
→ gloleas:謝謝兩位XDD  他們的確很年輕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