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夏夜之魘 魑童 2

[gloleas (橘 蕁約)]

坐在又開始被紫霧籠罩的窗前，那仍帶著夕陽橘色的紫紗總是吸引著我，又讓我不由
自主地懼怕。




望著窗外的色彩變化，我又想著早上的歌，事實上我聽不懂那首歌的意思，只被那緩
慢而悲傷，又像是嚴肅的歌聲吸引，一直口齒不清地跟著唱著。




「通りゃんせ……通りゃんせ……」我輕輕哼著歌曲的開頭，然後彷彿在這一剎那，
又聽見細碎的風鈴聲，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歌聲，轉頭看向旁邊的幼秧。




「小秧……」不知為何那好聽的風鈴聲，在這樣紫霧漸盛的逢魔時刻，卻讓我有些害
怕。




只見旁邊奉太和翼緒妹妹兀自說著話，彷彿對窗外的變化毫無知覺，但在風鈴聲響瞬
間，幼秧就抬起頭看我。發現我在跟他求救，幼秧立刻湊過來，蹭到我身上。




「小應知道那首歌的意思嗎？」幼秧輕輕說著，聲音只有我和他聽的見。




我抿著嘴搖搖頭，不明白為何他會這樣問，是因為我唱『通りゃんせ』，讓風鈴也唱
起歌來嗎？




「通過吧，通過吧，」幼秧突然輕聲念著，是童謠的拍子，用的卻是中文。深黑的雙
眼映著窗外的紫色，看起來近乎詭麗，「這是通往哪裡的小路呢，這是通往神居所的
小路。」




「請讓我通過吧，沒事的人不能通過呀。我的孩子滿了七歲，準備了禮物參拜。要過
去可以，但是回程會發生可怕的事。即使發生可怕的事，也要過去唷──」幼秧小聲
小聲地念著，陽光褪了去，整個房間又籠罩在黑紫色中。




「通過吧，通過吧。」他閉上小嘴，但那呢喃似的歌詞卻仍在房間裡迴盪，彷彿四壁
都低語複誦著。




在這樣稚嫩的唸誦中，旁邊全都靜了下來，連一直說著話的奉太和翼緒妹妹都合上嘴
，靠了過來。




「幼秧在逢魔時刻念這個沒關係嗎？」翼緒妹妹很小聲地開口，彷彿怕驚動了什麼。




「不是日文的，應該沒有關係吧……」奉太的聲音更小，邊說還緊盯著窗邊，不知在
看著些什麼。




「小秧，會發生什麼事情嗎，為什麼他們這麼害怕呢？」我望著幼秧輕聲問，他伸手
牽住我的手，柔軟的手掌比我的手更小，此時些許的暖意卻讓人安心。




「不知道呢。」幼秧輕笑著，眼裡毫無憂慮，他看看窗外再看看我，最後拉起我的手
倚著我絮絮叨叨說起早上的閒事，讓我不由自主地放下心，和他一起轉頭看窗外。




小房間的窗，是連結兩個世界的通道，許多鬼靈都急切地想穿過窗，來到人的世界，
了結他們所掛念的事情。看著那紫色的窗，我回想著主母唸給我們聽的事，好像稍微
了解了，為何女鬼靈和花鬼都想穿窗而入。




是因為她們有很記掛、很記掛的事情吧？所以才會這麼努力地想回到人世，想再一次
地活著。然而通過窗戶……我想著，突然有些發寒，幼秧說的過山洞遊戲的歌詞，那
不就是通過嗎？




不知為何我忽然也覺得，好像在通道口邊唸這樣的詞句，有那麼點不對勁。




忽然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我猛地坐直，看向窗外。像是有什麼在窗戶外頭
走著，布料的聲音，草葉的聲音，有什麼在走著，走在初秋濡濕的草地上，走在窗戶
那頭幽暗的，另一個世界的草地上。




我有些恐懼地盯著窗縫，只覺有什麼正在那細小縫隙的另一頭中，就像是刀鬼那次，
就像是花魂那回，我就是知道有與我不同世界的靈魂在另一側窺視。




「這世界上的通道，不只有小房間一個唷。」我想起上回主母說著，她語音這樣輕鬆
，所說卻讓人發顫，「為了讓鬼靈們不要往別的縫隙去，小房間的窗戶必須開著一縫
，讓它們總往這裡來。」




那時我問了為何不乾脆將所有通道封閉的疑惑，而主母笑著搖頭，只輕拍我的頭，「
通道必須存在也一定存在著的，若是完全封閉，連生者死去都找不到安息的路徑呢。
」




儘管我不是很了解主母所說，只知道通道必須在，而我們必須守住這樣的路徑，我再
次小心地看向那細小的木頭窗縫，而黑暗中卻出現了個細小的綠點。




我詫異地盯著那個綠點看，然後幾秒後才驚跳而起──那不是綠色小點，這綠中泛黑
，光澤流轉的圓形，居然是一隻眼睛。我驚恐地吸氣，抓著幼秧的手用力收緊，然後
感覺後腦杓被人輕輕地拍了拍。




「不怕唷。」幼秧盯著我，臉上居然仍帶著極淡的笑容，「我們都在，所以不用怕的
，小應。」




然而窗外的鬼魂哭了起來，那聲音尖細而高亢，像是兒啼的詭異哭聲撕開小房間的安
靜，在我耳邊嗡嗡響著。我恐懼地閉上眼，同時聽得小房間門外步伐響動，我不由得
驚慌失措，幾乎以為鬼靈全都穿透了路徑，還改從門口進攻。




抬起頭驚恐四顧，卻發覺走進來的卻是踏著優雅碎步的主母。我只覺眼淚仍在眼眶中
轉著，那恐懼感卻淡了些許，同時才想起主母方才似乎不在小房間裡。




「誰和我去打鬼？」主母說道，臉上有著向來的寧靜，彷彿窗外搔抓哭號的鬼物，完
全無法撼動她寧定的優雅。




四個孩子安靜了下，最後竟是翼緒妹妹站了起來，接過主母手上的報紙捲。我看看她
，再看看幼秧，幾乎想把腦袋埋在膝間，好讓主母注意不到我。然而手臂被人輕輕拽
著，抬起頭卻發現幼秧爬起了身，拉著我似乎要我和他一同到主母身邊去。



我奮力搖頭，只覺這一切超出我所能承受，窗外的綠眼鬼靈儘管一閃而逝，我卻本能
地覺得它們不若花鬼那樣好溝通。然而幼秧盯著我幾秒，滿臉嚴肅地搖頭，儘管未開
口，仍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不甘情不願地站到主母身側，向來事事都想贏幼秧的奉太立刻翻身爬起來，也同樣
走到主母旁邊。只見主母向我們露出讚許的笑意，緩緩往門外走去。




「小秧，我怕……」我緊抓著幼秧的手，只覺自己好像又開始喘不過氣。




「不怕呢，我們都在呀，妳看，這次我們統統都在喔。」小秧抓著報紙的左手被主母
牽著，另一手仍拉著我，他回過頭看我，眼裡清亮清亮，毫無懼色。




「這次……不會又只有我一個在院子裡嗎？」我仍惶恐地想起，上次被和花鬼單獨留
在院子裡的事。




「不會呢，我們都是鎮子，所以小應看得見我們呢。」幼秧望著我，輕快地回答，那
樣輕鬆愉悅彷彿我們不是要去鬼靈所在的詭異庭院，而是準備去郊遊。然而聽著他這
樣的輕快，我卻不由自主地更加害怕。




「可……是，我很怕呀。」我幾乎又開始發抖，然而幼秧的小手抓得更緊，沒讓我轉
身逃回去。




「不用擔心唷，上次不是也有我在呀，小應。」幼秧低低地開口，黑色眼睛在昏暗的
走廊上如兩點寒星，而他沉穩帶點稚嫩的聲音，總是有讓我恐懼消退的魔力，我彷彿
不怕了，默默地跟上了腳步。




上次幼秧也在，在只有我和花鬼的時刻，他也同樣伸手幫助了我，這次一定沒有問題
的。我這樣對自己輕聲說，所以不用怕，深吸一口氣，我拉著幼秧的手，踏進黑沉沉
紫霧霧的院子裡。






一陣直透進浴衣裡面的涼意傳了進來，我不由得有點打顫，儘管我們穿著的已是初秋
的衣物，但這樣的冷意像是能無視任何遮蔽，毫不留情地拿走我們身上的溫度。我偷
眼觀看昏暗的院子，越來越濃的霧氣，將周遭的一切緩緩隱去。




唯一讓我沒有尖叫著逃跑的，就是左手上傳來的，幼秧微暖的體溫。




只聽見整個院子裡彷彿有什麼在嗡嗡響著，然而卻聽不清楚，似乎是有聲音由遠而近
。最後我終於聽清楚，那是我聽了好多次的歌聲，緩慢地唱著，彷彿鬼靈在低語。




「通りゃんせ　通りゃんせ


ここはどこの　細通じゃ


天神さまの　細道じゃ


ちっと通して　下しゃんせ……」





歌聲越來越清晰，最後一個冒著極淡綠光的小孩，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他微低著頭，黑色的瀏海垂下，掩住他半張臉。我彷彿聽見男孩鬼靈輕聲笑著，並伸
出右手指了指我。




似乎身後被什麼重重一推，我跌出幼秧旁邊的安全位置，然而我後面什麼都沒有呀！
我驚慌失措想轉身，抬頭卻是跟鬼靈對個正著。




男孩鬼靈沒有讓我猶豫的機會，我只覺兩隻手掌像是突然浸入了冰水，驚慌地仰頭，
卻發現鬼魂抓著我的雙手，並將我的手舉高，彷彿……




彷彿搭著山洞。




歌聲越來越大，我回頭，發現其他的孩子竟排成了一列，整整齊齊地，緩緩往我們舉
起的山洞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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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8.56.172
推 Catonline:><好可憐的小應,又被嚇壞了~><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我該說對不起齁？（咬指）
推 Catonline:><咱考慮的是"嚇壞了的童女可能會貶值":P~[逃跑~]....
這....(接不下去)
推 Simonana:推  我還以為她的回憶快回來了
(掩面) 這就不能偷雷了-w-//
推 pandahsien:好看 可是好可憐XD
感謝!!不過我莫名地心虛了(怎麼回事呢?)
推 Catonline:……嗯……作者大不追打就好了~[繼續拎包袱逃跑~]
等等 包袱裡面是誰啊..(追)
※ 編輯: gloleas         來自: 61.228.56.172        (09/06 23:59)
推 angelluna:小應好像總被小秧拐著走啊  這是愛的力量嗎  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