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夏夜之魘番外 萬聖夜

[gloleas (橘 蕁約)]

站在門邊，我小心翼翼地往裡看，細微的聲音傳來，裡面的人還在睡。回望窗外的天
色，銀藍霧一樣的色澤告訴我天色未亮，忍著將出口的笑聲，我轉過身快步往廚房的
方向走去。




那裡有濃郁的甜味飄出，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飄散的煙霧中，那樣的霧氣就像糖拔出
絲來，甜得讓人直想揉鼻子。




「我的小友，妳確定這東西真的是這樣做的嗎？」白衣人回過頭，狐狸晃動著耳朵壓
低聲音開口。




「南瓜糖……不就是糖加上南瓜嗎？」我看著那一小鍋橙橘色黏糊糊、咕嚕咕嚕冒著
泡的東西，不由得也懷疑了起來。




「這應該是南瓜糖粥吧？」狐狸嗅了嗅鍋子，轉過頭去打了個噴嚏，「太甜了，聞起
來有點可怕。」




「但是它就是不結成糖塊，只好繼續加糖嘛。」我靠近了些，站到灶邊的凳子上，試
著攪動那鍋液體，湯匙卻幾乎被黏稠的糖漿黏住。




「為什麼妳要做這樣的東西呢？」狐狸退了兩步，這樣嗆鼻的甜味對他的鼻子似乎不
太好。




「因為……」我瞟了眼身後，廚房門外依舊昏暗，幼秧似乎完全沒發現這邊的動靜。




「因為小秧從來沒出過大屋的門，他也沒到過紐約，我想讓他玩玩看Halloween呀。
」我解釋著，卻見狐狸也是一臉迷惑，這才想起狐狸其實也沒到過紐約。




「那是個好玩的節日，孩子晚上會穿著各種奇怪的衣服，挨家挨戶去敲門，對開門而
出的大人喊Trick or treat！也就是給糖果不然就惡作劇的意思，那些大人也就會給
我們糖果喔。」




萬聖節，大概是我在紐約最愉快的回憶之一。那時媽咪給我縫了個附著披風的貓咪頭
套，在我和小白貓的脖子上打上同樣的紅蝴蝶結，我們就這麼抱著南瓜空殼走遍中國
城，拿到許多從未見過的蜜餞和糖果。媽咪也準備了許多南瓜糖，分贈那些來到我們
家的孩子，不過，其中有好一部份都進了我的肚子。




我想得出神，肩膀卻突然被重重一拍，我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卻跌進個暖烘烘的臂彎
，「夏夜小友，妳的糖要焦了。」狐狸的聲音傳來，我這才發覺空氣中的甜味裡的確
摻雜了淡淡焦味。




「嗚啊！」我這才發覺剛剛想得恍神，手也停下了動作。連忙爬回凳子上，繼續攪拌
那鍋糖漿。




「我還是覺得這樣不會變成南瓜糖，就算裡面有南瓜也有糖也……」狐狸嘀咕，我忍
不住鼓著臉回頭瞪他。




「不然你就去紐約幫我拿一份啊！」我對著他抗議，突然後頭的走廊卻傳來細微的響
動。




我和狐狸驚得回過頭去，卻見幼秧出現在廚房門邊，我埋怨地瞪了狐貍一眼，跳下凳
子衝過去門邊，用身體擋住幼秧的視線。




「小應，你們在做什麼啊？一大早就好吵……」幼秧好奇地張望，「聞起來好甜，你
們在做菓子嗎？」




都是狐狸的錯，我在肚子裡腹誹身後的非人，一面忙著把幼秧往廚房外推，「沒有沒
有，那是早餐，是早餐。小秧先去睡覺，我煮好了就叫你。」




「怎麼不叫式神來做就好。」幼秧儘管瞌睡兮兮卻仍是滿臉懷疑，「它們現在做出的
早餐不會焦了。」




我抓了抓頭，看幼秧一直往廚房裡看，卻是焦急得不得了，「那個，我……沒有啦，
我想做做看嘛。」




幼秧望著我幾秒，忍不住笑了，「小應，可是妳做的有焦味。」




我忍不住跳腳，幼秧這才轉身走了開去，一團柔軟暖熱的毛團從我腳邊鑽過，我跳了
起來才見小喵也跟著他走回房裡去。




鬆了口氣，我再次拉起浴衣的袖子轉身跑進廚房，只見狐狸瞇著彎月一樣的眼笑，笑
得讓我突然想拿湯匙丟他，「好了！繼續繼續。」





這整日直到夜晚來臨前，我都心神不寧，滿心想著房間裡藏好的南瓜燈籠，和廚房那
最後用上了冰塊才結凍的詭異南瓜糖。連幼秧在跟我說什麼我都沒聽清楚。




「小應，妳今天太早起了很累齁？都沒在聽我說話。」幼秧坐近了些，在我眼前晃著
手。




我眨了眨眼，心虛地笑，「不會呀，不過……你說什麼？」




「我說，」幼秧抓著筆，作勢要在我臉上塗畫，「妳繼續恍神的話，我就要幫妳畫貓
鬍子了。」




努力推開他的手，就算那枝毛筆上似乎沒有墨汁，聽到這樣的威嚇我還是忍不住緊張
，「我怎麼覺得剛剛聽到的不是這個呀？」




「好吧，晚上要去小房間呢。早上去廚房找妳的時候，我有聽到風鈴的聲音。」幼秧
笑嘻嘻的放下筆，我看著筆頭上灰白色的毫，想著窗外的風鈴，忍不住好奇起來。




萬聖夜耶，不知今日來訪的究竟是怎樣的鬼靈。




「小秧覺得，今天會是什麼樣的鬼靈來尋路？」我捏起毛筆，毫不客氣地直接點上幼
秧的鼻子，看著乾燥的毛筆開花，我咯咯笑。




換幼秧拍開我的手，露出粲然的笑，「我也不知道呢，晚上就看得到了。」





※

夜晚到來，我坐在小房間的矮几邊可說是坐立難安，原本都打算好要趁幼秧睡得糊裡
糊塗時點起南瓜燈，再把他叫醒把糖塞在他嘴裡，不料風鈴全打亂了我得意洋洋的計
畫。




看著黑漆漆的窗外，我想起萬聖夜時出門要糖果的日子，當時過得渾渾噩噩，現在回
想起來才發覺──那時與我一同在路上走著，披著滿身奇怪衣飾的人之中，似乎有好
些都不是人類。




興奮感讓我早上準備過節時一點都沒想起這件事，這時才意識到，所謂的萬聖夜，其
實也就是萬鬼節呀，那可是西洋群魔亂舞的日子，只是當年的儀式，成了現今孩子戲
耍的節慶而已。




忍不住抓起幼秧的手往他那邊縮，但願今天拜訪的鬼靈不要太危險才好。




窗外起了風，淡淡的霧氣湧入，這回霧氣的光亮很奇異，淡薄的橘色中透點金，就像
是南瓜糖的顏色融進夜裡的水氣中。




該不會真的是萬鬼們來拜訪吧，我忍不住揪住幼秧的衣角，就算夜魅的風浪平安度過
，但從那時開始，每到了風鈴響時，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害怕起那不知名的拜訪者。




叮啷，風鈴的聲音繼續響著，橘色的光逐漸清晰，紙窗上出現了奇異的人影，風更大
了將室內的油燈吹滅，我和幼秧就這麼看著窗外，那人影成了剪影，彷彿感覺到我們
的視線，緩緩轉過頭來。




那顆頭的形狀很寬，和身體不成比例，映在窗上那樣怪異，卻讓我恐懼之餘突然地一
愣。




我跳了起來，抓起幼秧的手就這麼跑到院子邊的門口，院子裡籠罩著神秘的霧氣，金
橙色的朦朧中立著個讓我一愕的人影。那是個人形，卻頂著南瓜的頭，滿身黑色的西
裝遮掩著纖細到超乎常理的四肢，而那影子緩緩轉過身，在半空中向我和幼秧緩緩鞠
躬。




“Trick or treat!” 那奇異的鬼靈向我們開口，聲音有些嘶啞，卻十分響亮，那聲
讓我睜圓雙眼的問候之後，鬼靈取下了頭上的南瓜，那南瓜之下居然空空如也，就只
有鎖骨以下的部分和肩膀，連脖子都沒有。




南瓜頭的鬼將手中的鏤空南瓜上下顛倒，向我們緩緩伸出，就像孩子討糖的動作般。
我這才注意到他纖細的手臂最末卻是根根白骨的指爪，而那顆向我們挨近的南瓜頭裡
，突然地透出火光，就像有人在裡面點亮了蠟燭，卻是金黃的火焰透出。




火就這麼燒出了南瓜殼的眼睛與嘴縫，搖曳的火光中，南瓜殼和骷髏男子的手都沒被
燒著，反倒南瓜上顛倒的臉向是迎著我咧嘴而笑。




望著這樣神奇的景象，我連害怕都忘了，只張口結舌地看著南瓜鬼。這樣對峙了不知
多久，身後突然響起歡快的笑聲，我詫異地回過頭去，這才看幼秧站在那笑得前仰後
合。




而他身旁站著狐狸，渾身白的狐狸在光霧裡看得特別清晰，而他手上抓著的小糖盒，
正是我藏起的南瓜糖。




瞪著他們，再回頭看了眼南瓜鬼，只見南瓜骷髏已將頭給安了回去，那顆腦袋裡的火
焰卻仍未停下，在橘色的霧氣中透著金色帶點青的光亮。




而南瓜鬼居然向我笑開了嘴，仍舊冒著火星的嘴角上揚，還伸出隻白骨手向我表示友
好。我愣了兩秒，再看看後頭的幼秧和狐狸，這才發現連狐狸臉上都掛著笑容。




「你們聯合起來耍我！」我忍不住對著幼秧大叫，幼秧輕快地走到我旁邊，抓起我的
手與南瓜鬼的鬼爪相握，上下晃了晃才鬆開。




「小應，萬聖節快樂。」幼秧笑嘻嘻地望著我，我回望他，只覺滿腹疑惑和驚訝。




「這是……」我再次看了看南瓜鬼，只聽幼秧在旁邊開口。




「他是我拜託狐狸找來的，萬聖節的領導死靈。」幼秧笑著，輕聲說道，「他可是傑
克喔，每年這個時刻，萬鬼節的王者。」




萬鬼王傑克轉過身，翩翩然向我欠身，這時狐狸從旁走來，塞了個什麼在鬼王手中。
只見鬼王將那東西放進口中，高聲大笑，南瓜頭裡的火焰暴漲，金色和橘色的火花冒
出，吞噬了鬼王傑克的全身。




劈啪聲響過，在一陣透著甜味的香氣之後，院子裡的橘色霧氣褪去，黑藍的天空再次
出現，我們又回到了人的世界。在我發怔之際，手卻被人輕輕拉起，回過頭，幼秧正
沖著我笑。




另一邊肩膀被人由後輕輕拍了拍，手中一沉卻是南瓜糖的糖盒被塞進我手中。




「當人家喊Trick or treat的時候，妳就要給糖了，夏夜的孩子。所以妳的南瓜糖我
擅自分了顆給傑克。還有，你們慢慢玩，我也要出門去要糖果囉。」狐狸笑嘻嘻地，
吐出讓我瞪圓了眼睛的話。




「你……你們都騙我！」我忍不住對著狐狸和幼秧大叫。




「每年也只有幾個特別的日子，純妖的我才可以隨意進出夏夜家的結界啊。」狐狸在
星光之下笑得奇異，彷彿有什麼更多的話說卻又沒有，「再見啦。對了，我可以幫妳
問問，傑克對那南瓜糖的感想。」




看著狐狸悠然自得地甩著銀白長尾往門口走，我這才想起，進到夏夜家的條件如此嚴
苛，配偶、子女、冷暖血緣的人類和辦人妖物，那麼純妖的狐狸怎麼會來到此處？




但還沒機會問出口，狐狸的白色身影就消失在院子盡頭的門外，看來愛吃甜的狐狸今
晚會很忙碌。




回過頭，幼秧站在一旁，對上我的視線後，他甜甜地笑開。我總算想起滿肚子的疑惑
，這才開口問，「小秧，你怎麼會知道萬聖節呀？」




而且，居然和狐狸一起瞞著我！這麼想著，我忍不住鼓著臉轉過頭去。卻見另一邊蹲
著個嬌小的白影，隨著我看去，白影跳了起來走到我腳邊，摩蹭著我的腳踝，細聲貓
叫，驚訝之餘，我忍不住又轉過頭去看幼秧。




「那時候小喵陪妳去要糖。」幼秧笑嘻嘻地開口，「所以我後來，在妳和小喵都回到
這裡之後，我在夢裡看過去的記憶時也有看到呀。式神告訴我，妳拜託秋銘先生幫忙
買南瓜，所以我才去拜託狐狸幫忙邀請傑克來坐坐。」




愣了愣，我總算理解，繞了一大圈，最後被蒙在鼓裡的人居然是自己，連買個南瓜都
會被式神告密。我嘟著嘴，故意轉過頭去不看幼秧，他這才著急了，繞到我正面開口
解釋，「我只是想給小應一個驚喜嘛……唔！」




我笑嘻嘻地放開堵著他嘴的手，上面還有著半溶化的南瓜糖黏搭搭的糖漬，「Happy
Halloween！」我說著，得意地蓋起南瓜糖的糖盒蓋。




這個晚上，南瓜燈的火光很燦爛。





※

「這雕得有點奇怪。」隔天早上，幼秧端詳著那顆南瓜頭，滿臉疑惑。




南瓜頭的刀工很細緻，滿滿的花紋，準確地呈現了鬼的臉孔，但……秋銘先生一定對
我說的鬼面有很大的誤會。




「怎麼會在南瓜上面雕般若？」幼秧困惑地回過頭，我若無其事地看向另一邊。




「不是我雕的，你覺得很醜可以去跟秋銘先生說。」我撐著頭，撥弄著早上出現在桌
上的紙條，那上面有著狐狸漂亮的毛筆字：




傑克說，妳的南瓜糖還不錯，『貨真價實』，真的有南瓜。




這隻臭狐狸。我看著紙條猶豫半晌，思考著該不該把它揉成一團去丟幼秧，最後還是
小心地摺起，收入架上屬於自己的小格子中。




輕輕推上木頭格子抽屜，我轉頭看向窗外，秋天又只剩下一個月，很快雪將再次落下。




不知不覺，離那時的事已經過了大半年。




「時間過得好快呢。」我開口，聽著幼秧在後頭輕笑。




「對呀。」幼秧應聲，我偏過頭去，他正懶懶地趴在矮桌上。




隨著時間走過，我們將會有更多思念的人，或許再過一陣子，我也會開始想念傑克。




「明年，我們跟狐狸一起去要糖果好不好？」我開口，看著幼秧愣了愣抬起頭來，他
看著我許久，露出粲然的笑。




「好啊。」他說。




窗外晚秋的涼風吹過，拂過桌邊，拂過我們的髮梢，就像溫柔的手一般。就算過去了
消失了，很多很多的過往不再，那些離去的人都還是照看著。閉上眼，我感覺那溫柔
的視線，來自窗戶的那一邊。




始終溫暖地觀看著，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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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22.184.213
推 dollnora:XDXD 喔喔 好棒！有萬聖番外～～(樂)
→ dollnora:覺得傑克長的好面熟XDXD
   提姆波頓裡面那位串場串很大owo//
推 mg0351:來吃糖～這你有很多很多加了罌粟的糖喔！吃完寫好聽的故事
   吃完好像會有戒斷症狀啊XDD
推 Catonline:小喵說,他沒有吃到合意的萬聖節食品[貓類當然不喜歡糖],
→ Catonline:打算在來年萬聖節到來之前都努力的欺負橘子作為懲罰~
   Q<>Q 這樣嗎..晚點賞小魚乾代替...?
→ Catonline:小喵說,不僅要小魚,還要一個裝滿貓薄荷的南瓜型小枕頭~
   好吧(認命開始縫)
推 pandahsien:推推
   謝謝:D
推 monianna:好溫馨喔
   對啊 我好喜歡他們的日常
推 iforlove:推
   謝謝:D
推 emmita:好溫馨!! 好想再看到他們的番外啊!
   謝謝>////<        ↑就請靈感大神降臨吧XD
推 f6415:萬聖節喔！~接下來是聖誕節~我要橘子大餐。呵呵！
   怎麼是我Q<>Q!!
※ 編輯: gloleas         來自: 122.122.187.182      (11/01 2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