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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曉得自己該準備多少行李或衣物，顧盼還是盡可能把自己的東西都塞進行囊裡，當
她下樓時，男人仍倚在車邊，用那雙看不出情緒的黑眸望著她。
「妳的行李就這些？」見顧盼只花了不到十分鐘就下來，背上雖然背了個運動背包，卻沒
有裝多少東西，他不由得有些詫異。
「嗯。」顧盼謹慎地點點頭。
「好，那上車吧！」男人也不追問，他長指輕輕一彈，原本還背在顧盼肩上的背包瞬間消
失。
「我的行李……」背上瞬間消失的重量讓顧盼一愣。
「在後車廂。」男人頭也不回地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引擎發動的那刻，車門也緩緩滑
開。「上車！」
「……嗯。」下意識嚥了嚥口水，顧盼知道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心念一定，她抿著唇彎
身坐進了車內。
車門關上後，幾乎只是一瞬間，車窗外的陽光普照已經消失無蹤，像是從來不存在過一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濛濛的天色。
「這是陰間嗎？」
「這是冥道。」男人的聲音冷淡，大手俐落地操控著方向盤，顧盼有點好奇，只是睜著大
眼望著窗外的景色。
雖然說是冥道，但和人間一樣，有各式各樣的建築物與人車，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天上甚
至還有飛機掠過，只是冥間的事物看起來都有一種怪異的單薄感，顧盼不明所以，卻沒有
多嘴發問。
她張望窗外，看見一個又一個行人不約而同往同一個方向前進，其中有一些已經有大半身
體血肉模糊，也有人上半身與下半身分離，也有人軀體完好，身上雖然還纏繞著一些代表
死亡的黑絲，臉上卻全無陰霾。
想起稍早前看見的父親，顧盼隱隱約約察覺出這些人才剛離世，踏入冥界。
突然，轎車明明還行駛著，另外一邊的車門卻被打開了！一個有著藍色頭髮，一臉燦爛笑
顏的男孩坐了進來。
「我等你們好久了哦！妳好，妳就是顧盼嗎？」
他好奇地睜大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表情中的熱絡是顧盼從未見過的。
「你……你好。」顧盼有些受寵若驚，但她實在不懂怎麼對應，只能跟著擠出笑容，只是
不習慣笑的她，笑容說有多僵硬就有多僵硬。「我是顧盼。」
「我是夜熐，是月判大人的助手，是正在實習的陰差哦！」夜熐一點也不在意顧盼的僵硬
，只是熱情地握著她的手不斷擺動，看起來非常開心的樣子。
「月判？」聽到陌生的名字，顧盼有些疑惑，目光不由得好奇地飄向駕駛座。
「咦？大人，您沒跟顧盼講過您的名字嗎？」夜熐一臉疑惑跟著轉頭看向前座的男人，只
見男人，也就是月判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並不打算多做解釋。
「大人！您這樣不行啦！這樣顧盼要是剛來就跟您走散了，不就找不到您了嗎？」沒想到
夜熐卻擺出一臉不苟同的樣子，他明明外表看起來才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樣，講話卻十
足十的像歐巴桑。
「唉呦！顧盼妳別被大人嚇到，他真的很怪……」
心直口快的夜熐才開口，一道陰風像冰箭一樣突然從前座刺了過來，夜熐雖然機靈地閃開
了，但陰風還是在他臉上劃出了一道血口，垂落在耳畔的髮絲也被削落了幾綹。
夜熐一愣，隨即伸手壓住自己臉頰，鬼哭神號了起來。「唉呦！好痛！好痛！我快痛死了
！」
「你早就死了。」冷冷瞟了他一眼，月判面無表情。但他同時也注意到，一旁的顧盼像是
愣住了，並沒有開口詢問夜熐的狀況，只是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條手帕，遞給了夜熐。
「給你。」
「……要幹嘛？」夜熐摀著臉頰，一臉錯愕。
「用手帕壓著可以止血，而且比較不會細菌感染。」
「噗！顧盼，鬼是不會細菌感染的……」夜熐哭笑不得地推回手帕，他放下原本掩住臉頰
的手，試著安撫她。「我沒事啦！男子漢大丈夫，一點傷不算什麼的！」
「……喔。」對啊……鬼是不會細菌感染的。顧盼訕訕地收回手帕，向來不動如山的臉上
浮起一抹淡淡的紅。
「嗤。」
就在此時，前座飄出了一聲輕微的聲音，聽起來隱隱約約像是笑聲，夜熐與顧盼不由自主
地往前座看去，只見月判仍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一點都不像剛才製造出笑聲的樣子。
兩人面面相覷，沈默在車廂裡蔓延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夜熐先打破僵局，他清了清喉嚨
，綻開了幾百燭光的燦笑。「總之，顧盼，歡迎妳來冥間！」
當月判的黑色轎車滑入地下停車場時，顧盼雖然還專心地聽著夜熐絮絮叨叨的重複解釋冥
府從上到下總共有幾個部門、幾個大神級主管的話語，但目光卻不由得被窗外的事物所吸
引。
在同意和月判到陰間的過程中，她其實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情境。
地下停車場中，每個車位停的車幾乎都是不同款式，除了和她所搭乘的這輛黑轎車同款的
其他人間款式之外，其他有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車子，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其中甚至有剪
紙圖案或是hello Kitty圖案的轎車，而從那些車輛上走下的人物更是千奇百怪。
她看到有人將外露的腸子鬆鬆地繞在腰上，甚至還綁上幾串叮叮咚咚的東西，像是把腸子
當腰帶，也看到有人將包包塞在胸口中央的大洞，更有人得辛苦地一手提著東西，一手拎
著自己的頭，雖然乍看之下是有點血腥恐怖，但也許是平常就看了太多比這個還要血腥恐
怖的畫面，再加上天性冷淡，顧盼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就在夜熐溜下車，從後車廂裡提出顧盼的背包，繞過來幫她開車門的同時，穿著英挺的三
件式西裝的牛頭馬面不知道從哪走了過來，一出口就是調侃。
「喲！月判，你從人間帶回了什麼小東西啊？」
「小女孩耶！你也跟流行要當蘿莉控了嗎？」牛頭馬面兩人一搭一唱，表情好不愉快。看
到車裡長相清秀的小女孩並未死亡，而是肉身也來到冥界，兩人不由得開起玩笑。
「哇！我好久沒看過這種連皮帶肉的靈魂了，真可愛啊！」
「連皮帶肉，哈哈哈！」
此時，月判也已經下車，走到顧盼車門旁，伸手將她從車裡牽出來。他看著自以為幽默，
已經笑得快翻過去的牛頭馬面，對顧盼扯出微笑。
「來，說牛頭叔叔跟馬面伯伯好。」
「牛頭叔叔……」牛頭捧心，表情抽慉不止。
「馬面伯伯……月判你好狠的心，我們兩個都還比你年輕耶！」馬面淚目，口氣悲慘。
「是啊，只是皮比較皺一點，皺紋也比我多了一點。」月判皮笑肉不笑的哼了聲。
「你不能這樣歧視牛馬，小心我們告你哦！」
「喔？你們的薪俸請得起冥界律師嗎？」月判又是一臉不以為然。
「可惡……」平時做牛做馬，收入微薄的牛頭馬面再次大受打擊、吐血倒地。
「顧盼，走吧！」月判向夜熐使了個眼色，三人從容離去，留下想調侃人又被搞得一肚子
氣的牛頭馬面，氣得直直跳腳。
一直到走到電梯口，月判才停下腳步。
他低頭看了顧盼一眼，有點驚訝的發覺她眉眼彎彎，有著淡淡的笑意，雖然是個反應比較
平淡的孩子，但仍然有情緒反應。
「看到牛頭馬面跟這麼多鬼，不怕嗎？」
「怕？」顧盼一怔，不禁露出微笑。「不會，大家都好親切。」
無法苟同她的評語，月判挑眉。「就算剛剛夜熐跟妳鬼打牆講了三次一樣的東西妳也覺得
他親切？」
「是啊，沒有人曾經跟我講這麼多話，我很……開心。」微偏著頭，顧盼思索著比較精準
的用語，怕月判和夜熐不相信，她還多加了一句保證。「真的！」
「哦？」月判不可置否，只是在電梯來時，伸手拉了顧盼進去，並對一旁拎著背包的夜熐
打了個手勢，夜熐雖然想跟著他們上樓，但還是不敢違逆上司的命令，恭敬的行了個禮，
在電梯門緩緩闔上那刻，也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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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筵銀燭一相見，
淺笑低鬟初目成。
唐‧劉禹鍚 傷秦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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