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鬼島故事集》國師 11 ～陳叔

[imam (飲馬人)]

    他循著地址來到一處舊公寓，樓下的鐵門似乎被偷了，空蕩蕩地便走了上去。他按
    了門鈴，陳叔來開門時，隔著鐵門露出了驚訝卻又不出所料的神情。

    「阿勝？」

    「陳叔，不好意思來打攪你，有些事還想請問你，是關於公司………」

    「進來再說吧！」

    阿勝走了進去，裡面堆滿了一些代工的雜物，陳叔被公司逼退後，年紀大了也找不
    到其他出路，雖然小孩子已經是可以賺錢的年齡了，但現在這種景氣，年輕人要養
    活自己都很難了，更何況還要孝養父母。

    這時電視正播放著新聞，那三起離奇命案似乎已被其他新聞所掩蓋，這個城市連命
    案都叫人喜新厭舊。

    「陳叔，你應該已經知道公司最近發生的事了，我來是想知道那個倉庫到底出過什
    麼事？為什麼我明明看到品柔被吊在倉庫裡，最後卻消失了………」於是阿勝將他
    之前在倉庫看到的種種異象，還有那天一早目睹的恐怖情景，都原原本本向陳叔說
    明。

    只見陳叔坐在椅上，仰頭抽菸不發一語。阿勝也知道陳叔在公司話不多說，尤其在
    公司待久了，看得多知道的也多，更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因此要從他口中問出事
    情，只怕難上加難。

    這時，阿勝又繼續說到那一天報案後，副理對他種種的指控與荒謬的推論，當然也
    提到了副理所說的「死亡娃娃詛咒」。他注意到，當陳叔聽到這詛咒時，眼神閃爍
    ，臉上佈滿驚恐，猶如看見那個詭異娃娃就在眼前。

    「陳叔，那個『死亡娃娃詛咒』到底是怎麼回事？跟那些死者最後收到的娃娃有關
    嗎？跟我在倉庫看到的那些橡膠娃娃有關嗎？」

    這時，陳叔站了起身，走到神桌前燃了一束香，焚香祭拜。不死心的阿勝走到陳叔
    旁繼續問道：「還有，我聽樓下的李伯說過，以前你有一位徒弟叫小李，那個時候
    公司有一部電梯鬧鬼，有一次他搭了那部電梯，結果竟然到了九樓，打開電梯外的
    那扇門，裡面有座廟還有一個清朝打扮的人，」

    阿勝話還沒說完，陳叔驚懼地看著他，似乎一件天大的秘密竟然被阿勝知道了，但
    他強忍克制住，在插了香後回到位子上，緩緩說道：「阿勝，有些事，你還是知道
    的越少越好。哎，你知道嗎？你說的那個小李，離職後沒多久就死了！」

    「死了？怎麼會，是怎麼死的？」阿勝不敢相信說道。

    「車禍，被撞死的，但找不到肇事者，車就這樣不見了！」

    「所以……..是意外？」

    「不是，」陳叔搖搖頭說道：「因為他知道了九樓的秘密，知道的太多了，所以被
    他們處理掉了。這樣，你還敢繼續追問下去嗎？」

    阿勝張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在台灣這種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會被
    人起底的國家，竟然還有這種古代豪強動用私刑的事情發生！一想到這，再想到品
    柔可能就是死在這些衣冠禽獸的手裡，更叫他憤怒與難忍。

    於是阿勝對陳叔說道：「陳叔，我已經不打算繼續在這家公司上班了，但這件事我
    一定會追根究底，一定要繼續跟這幫人周旋下去，尤其我一想到副理那張嘴臉，這
    口氣我吞不下去，你儘管告訴我，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讓他們付出代價！」

    陳叔看阿勝語氣堅定，也知道這年輕人是來真的，畢竟現在已經鬧出了幾條人命，
    阿勝也被列為命案關係人，也許告訴他一些實情，有助於他日後洗清自己的罪嫌，
    於是陳叔嘆了口氣說道：「唉，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聽我娓娓道來。這事要從我
    三十多年前進公司時開始說起……..

    當時還是老創辦人時代，創辦人是馬來西亞的華僑，在馬來西亞就是經營橡膠園頗
    有聲望的望族。因為創辦人黨國關係良好，加上政府又大力扶植石化產業，所以便
    舉家遷來台北做生意並設立公司，這公司也就是那年代所蓋的。

    當時整棟樓除了一樓租給信用合作社外，二到七樓幾乎都是公司在使用，你就可以
    想見當時創辦人的事業有多大了，甚至當時還有『橡膠大王』的美名。然後八樓是
    創辦人一家自己住，九樓則是做會客的場所使用。當年多少國民黨大老，政府高官
    ，還有商界聞人，都是創辦人的入幕之賓，九樓的官商盛宴可說是每晚開了又開，
    熱鬧的不得了。

    說到創辦人一家，他一共生有三男兩女，那個長子聽說在小的時候就失蹤不見人了
    ，人家說他是半夜突然離家，然後一個人走失在橡膠園裡，最後怕是被老虎叼走了
    。於是次子長大後就成為接班人，也是現在的董事長，但是這繼位的順序並不如想
    像中來的平順。

    創辦人雖然觀念傳統，家族事業只傳男不傳女，但也不是一定要傳給最大的兒子，
    尤其是天資聰穎的長子突然莫名其妙失蹤後，更是讓他傷心欲絕，恐怕這也是他老
    人家要舉家遷來台灣的原因，就怕橡膠園的一草一物觸景傷情。

    當時他已經讓他的兩個兒子在公司歷練了有一段時間，當然也藉此考覈這兩位公子
    的才幹，看是誰有本事承擔家業。也因此這兩個人在董事長面前雖兄友弟恭，但暗
    地裡卻形同水火，而公司當時也分成兩派人馬各擁其主，彼此明爭暗奪，就怕哪一
    天自己的主子失勢………

    說到我們現在的這位董事長，雖然他對人總是笑笑地，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而且
    善於籠絡人心，讓人以為他真把你當自己人看待，但其實他才是最陰險毒辣的笑面
    虎。當他覺得你有利用價值，或是他有求於你時，即使已是企業家之子的身份，但
    他就是可以瞬間對你低聲下氣，或是跟你稱兄道弟；而一旦他覺得不需要你，甚至
    如果你的存在會危害到他時，他要除掉你也絕不手軟，翻臉比翻書還快！」

    陳叔說到這一陣義憤填膺，大概是想到自己在公司服務超過三十多年，結果就在某
    一天深夜，人事室副理一通電話打來，說上面要他第二天不用來上班了，甚至連個
    理由都沒給，如此絕情寡義，讓陳叔真是寒心不已。

    至於阿勝那一晚意外見到了董事長，原本以為觸怒天顏甘犯天條的他，卻意外獲得
    董事長的讚賞，讓他喜出望外，甚至隔天還讓他升官，直接踢走了陳叔。這樣像是
    洗三溫暖忽冷忽熱的經歷，也讓他了解何謂「伴君如伴虎」，更應證了陳叔所說，
    董事長讓人猜不透的疑忌性格。

    只聽陳叔繼續說道：「而他的弟弟這位三公子，就顯得為人平實了些，沒那麼權謀
    城府，不會跟你拐彎抹角，也不會笑裡藏刀。雖然他也想繼承家業，想將這『橡膠
    王大』的美名打進海外市場，但是他知道要坐上這寶座，就得先面對他哥哥這個可
    怕的對手。然而也因為三公子平易近人的個性，因此得到較多高階主管與基層員工
    的支持，在公司流傳的耳語與聲勢，似乎比他哥哥還要行情看俏。

    就在有一次，創辦人與一位總統府資政吃飯的時候，偶然間提到了接班的話題，當
    時只有他們兩個，這位資政又他是多年的好友，於是創辦人便私下透露，有意讓二
    公子去馬來西亞經營橡膠園這塊；三公子則留在台北公司，也就是留在自己身邊栽
    培成為接班人。

    當時以為只有兩個人知道的接班計劃，沒想到那位資政早已經被董事長收買了，甚
    至那一天的接班話題也是董事長要他去套父親的話。於是，當他知道自己要發配邊
    疆後，心底可說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不得了。他問那位資政有沒有什麼辦法可
    以改變父親的心意。

    那位資政無奈嘆口氣說道：『你又不是不了解令尊，我聽他那天說話的語氣很堅定
    ，看來事情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陳伯伯，那怎麼辦？我那弟弟個性軟弱，根本成不了大事，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
    著父親一手創辦的事業就毀在他手裡？而且到時我們說好的投資案，我可不敢保證
    那小子不會變卦噢！』

    陳資政瞄了他一眼：『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還有別把那件事掛嘴上，現在上頭
    抓得緊，連吃飯都要搞『梅花餐』，到時你若出事了，我可不幫你買單！』

    『是是是…….陳伯伯，是我對不住您，算我急瘋了亂講話，口無遮攔胡言亂語了，
    我該打，』說完自己掌嘴，並討繞道：『陳伯伯，您千萬要幫我這一次，我雖然在
    馬來西亞出生，可是我愛台灣，不想離開台北啊！』二公子抓著陳資政衣袖，低聲
    下氣說道。

    『哎，你也別那麼急，一點小事就慌成這樣子，怎麼做大事？方法也不是沒有，就
    看你信不信？』

    『信不信？』二公子狐疑道，隨即又改口一個勁兒地說：『信、信……..我信，您
    說什麼我都信！』

    『那就可以試試看。我認識一個高人，聽說是滿清的遺老，溥儀的國師，後來隨國
    軍撤退來台灣，平常雲遊四海真人不露相的，你可以找他試試，也許他有什麼奇門
    遁甲的妙招，可以讓你逢凶化吉也說不定。』

    於是，董事長就照著這位資政的仙人指路，找到了這位不出世的國師來救命。」只
    聽陳叔捻熄了香菸，看著餘火儘滅說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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