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鬼島故事集》地獄變 14 ～ 自助餐店

[imam (飲馬人)]

    他們走了進去，裡面大的像一個大部隊的餐廳，靠牆邊是無盡延長的餐台，上面擺
    放了各色熱騰騰的料理，壽司、咖喱、雞排、義大利麵、披薩、薯條漢堡等各國美
    食都有。餐台後則有幾十個著制服、戴工作帽與口罩的阿姨幫忙打菜。

    然後餐台前的鐵欄杆彎彎曲曲站了好幾排人牆，層層疊疊都是人海，個個墊起腳尖
    引頸企盼，不斷催促前面人走快一點，鬧哄哄的都是人聲不斷。

    阿弦看他們像乞丐一樣蓬頭垢面，身上滿是髒污；又像餓死鬼挺著水腫肚，不知有
    幾百年沒吃東西。那餓到發昏的雙眼，一看到食物人幾乎要搶上來，要不是有拿狼
    牙棒的鬼卒看著，只怕食物早被搶光了。

    他們打菜的方式也頗特別，餐台入口有一個阿姨負責舀湯，碗不大湯幾乎是盛滿的
    ，而且規定只能用這個碗裝菜。因此那些飢腸轆轆的餓鬼，為了能裝更多菜，一開
    始就先把碗裡的湯喝個精光。

    「這些人是？」阿弦好奇問道。

    「他們啊！他們算是準備要出獄的人，有些功過已兩清，有些服刑期滿、或是有高
    人超度可以減免刑期。絕大部分是沒做什麼大善大惡的普通人，反正就是走完地獄
    的程序，接著就要受業障牽引，去到他該去的地方，所以這可說是他們在地獄的最
    後一餐。」

    白無常說完便拉著阿弦來到餐台，黑無常早在那粗聲大氣喝令所有鬼魂閃開。眾鬼
    滯留陽間時，都是黑白無常去勾的，有時手段特別粗暴，因此看到這黑白雙煞頓時
    嚇的魂飛魄散，早閃出一道鬼牆。

    黑白無常在這頗有特權，黑無常先吩咐兩個鬼卒抬了一個大托盤，上面滿是銀質鍋
    碗瓢盆，隨後就開始使勁地點，餐台上什麼菜都夾幾樣進盤裡。

    「阿弦隨便點，這頓算我的！來陰間請客吃飯，可不是年年都有噢！哈哈哈……」

    隨後白無常拉著阿弦走上樓，挑了一個可俯視下面動靜的位子，阿弦見底下鬼眾點
    菜後，便邊走邊吃，吃完直接從餐廳後門離開。而二樓環境舒適，幾張乾淨的空桌
    椅，看來是牛頭馬面與黑白無常等高級鬼卒的包廂。

    黑無常點菜點個起勁，遇到有白目擋路的鬼眾就是一陣踹罵，讓阿弦有些側目。白
    無常則笑著說道：「別放心上，那些鬼眾等會兒很快就忘掉了………」

    這時黑無常帶著兩個鬼卒，一前一後抬著托盤上來，銀盤裡裝滿了像小山一樣的菜
    色，中間一大鍋湯，這些鍋碗瓢盆即使三四個桌面都還放不下。

    兩人不待阿弦動筷，便開心地大快朵頤起來，黑無常一手抓著雞腿，一手啃著豬腳
    ，滿嘴油膩地吆喝道：「阿弦快吃啊！我操，難道不合胃口？」

    經過幾日的折騰，從死後到現在滴水未進，肚子確實餓的發慌。他既已是魂體，眼
    前這些尚饗的食物，當然足以飽餐一頓。只是，一來他仍挂念著見上母親一面；二
    來剛剛聽白無常這麼說，心底大概也猜著了七八分，只怕自己一時忘情喝了孟婆湯
    ，就前世什麼都忘光，到時連母親是誰也忘的一乾二淨。

    因此，面對滿桌美食，與黑白無常一再勸誘，他反而更是提高警覺，只跟兩人打哈
    哈，推說自己還不餓，一雙眼睛直盯著餐台後的阿姨看。因為他想到母親曾跟他提
    過，她在一家自助餐店幫忙，而且那家店過一條橋就到！

    他母親在他年輕的時候就過往，經過這幾年處理陰陽之事後，原本他已能接受這事
    實，但在這幾日與媽媽有過魂魄相接的相處後，反而更勾起他的思母之情，尤其又
    想到母親就在這店裡幫忙，從陰陽兩隔到近在咫尺，這叫他如何吃得下，坐得住。

    他一個一個盯著每個戴帽子與口罩的阿姨看，雖然只露出一雙眼，但母子間的感應
    畢竟是天性，只要看一下眼睛，他就認得出來，而他也很快發現母親並不在這裡，
    由期待又到落空，讓他整個悵然之情溢於言表，久久不能釋懷……..

    「兩位大哥，剛剛小弟拜託的事……..」阿弦最後還是忍不住啟齒問道。

    他的心意，其實黑白無常全看在眼底，但他們也只是不動聲色，自顧自地狼吞虎嚥
    ，待吃到酒足飯飽後，黑無常說要去廁所撇條，白無常一邊搖扇一邊剃著牙，然後
    看看手錶說道：「哎喲！時間不早了，交班的時候快到了！」

    「交班？交什麼班？」

    「阿弦，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你應該會有興趣。」

    「是哪裡？」阿弦眼神一亮。

    「這餐廳的中央廚房啊！能供應這麼多餐點，這廚房可不簡單啊！」白無常讚嘆道
    ，而阿弦一聽是廚房，興致頓時少了有幾分。

    這時，黑無常看來也上完廁所了，三人就一起穿過餐台，來到後面的中央廚房。裡
    面就像是大飯店的廚房，各種專業設備應有盡有，但熱氣沖天，人聲鼎沸，地上永
    遠是濕漉漉的水灘，然後各種食材到處散落，所有人忙得不可開交。廚房對阿弦來
    說並不陌生，他媽媽的娘家就是總鋪師，甚至小時候還曾在辦桌會場幫忙。

    他們穿過忙碌的眾人，來到這中央廚房的中間，一個古老陳舊的磚瓦小房間前。這
    磚瓦房出現在這十足現代化的中央廚房裏，實在是太突兀了。但一路上，阿弦見過
    太多離奇匪夷所思的事，也就對地獄廚房會有這般情景感到見怪不怪了。

    「這裡面是？」阿弦問道。

    此時，白無常打開那扇衰老房門說道：「你進去看看吧！」

    阿弦要踏進去時，黑無常突然拍拍他的肩說聲：「保重啦！」

    他一走進去，只見裡面是一個很傳統的爐灶，有一個綁著馬尾，穿著圍裙的女人正
    在熬湯。

    她一聽有人進來便說道：「孟婆婆，快來嚐嚐我這次熬的湯，這可是我的私房料理
     。」

    阿弦不待那女人轉頭，就知道眼前這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媽媽。他一句話也沒說
    ，任憑眼角的淚水滑落。這一幕彷彿似曾相識，正是自己死後一睜開眼，在家所看
    到既平凡又幸福的風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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